我懷孕了,所以,三姑六婆都來看我,聒噪得很,我的房間門檻都要被踩破了。他們都說,我肚子裡的可是楊家的嫡長孫,很金貴的,要好好地養胎,不能做粗活兒。我聽着她們給我講各種注意事項,頭昏腦脹,所幸的是,她們來的時候都給我帶了水果來。
有吃的了,別的就不怕了。
然後,我一邊啃着蘋果磕着瓜子一邊聽她們七嘴八舌,不時地向馨兒做了個求救的眼色。然後馨兒給了我一個“好好聽着吧,對你以後有用”的眼色。
聽個毛啊,我又沒有真的懷孕,我需要聽這些幹嘛?馨兒,你也太入戲了吧!
正在我馬上要奔潰的時候,楊黎來了,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終於有了片刻的安靜。楊黎直直地朝我走了過來,問我說:“你懷孕了?是真的嗎?”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是啊,我懷孕了,說多了這句話,我還真的像是懷孕了一樣。楊黎的身後走進來一位中年男子,她說:“剛好,我的大夫來給我複診,就讓他給你把把脈,看看胎相如何吧。”
我一愣。
楊黎你故意的吧,我之前可是伺候你喝藥來着,還幫你瞞着你的爹孃,你居然這麼對我。我連忙道:“不用了,一大早的時候,相公讓大夫給我看過了,一切都好,不需要再把脈了,謝謝表妹一片好心。”都給你臺階下了,你就趕緊帶着你的人和你的小懷疑走人吧,別再來這裡給我添堵了。楊黎卻不肯走:“既然來了,就讓大夫給你看看吧,這裡這麼多的人,可都沒有見過大夫給你診治呢,也讓大家感受一下這喜事,沾沾喜氣。”
你的理由可以再渣一點嗎?分明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懷孕了。
馨兒走過來對我道:“大少夫人,大少爺剛剛讓人來傳話,說在書房裡頭等着您,和您一同到郊外去散散心,大夫說了,心情好才利於安胎。”
馨兒果然機靈,見沒有人注意到她,就故意說了這樣的話。我立即站起來說:“既然相公在等我了,我就去了,各位請自便啊,表妹,表嫂不招待你了,就先走了。”
忙不迭地和他們說再見,然後就在嘈雜的議論聲中夾尾
而逃了。
女人吶,真是難纏,更何況是一屋子的女人,想想就不禁頭痛,真不知道南宮羽的日子是怎樣捱過來的。我捶了捶額頭到了楊沉的書房裡去,楊沉還果真是在等我。他見我來了,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我就交代馨兒,實在不行的時候,就藉口讓你過來,怎麼樣,累不累?”
原來馨兒是楊沉安排好的啊?我嗔怪說:“馨兒也壞,非要讓我多難受一會兒,我聽着那些嘰嘰喳喳的東西在我耳朵邊上吵個不停,我煩都煩死了。”馨兒呢?我回過頭去,才發現馨兒已經下去了,還乖乖地把門順帶上了。好吧,算你跑得快。
“楊沉,快點帶我去郊外散步,對胎兒好。”“好。”他把手裡的狼毫一扔,“走,我們出去玩。”
大街上,熙熙攘攘,這天是一天比一天暖和了,馬上春天就要來了,我開心地亂蹦亂跳,和雪兒一般無二。我還沒有在這裡過過春天呢,老爺小姐救下我之後,我在京城休養了幾個月,而後纔來到濟南府,那個時候,已經是初夏了。悶了一個冬季的濟南府,好像一個初長成的少女,亭亭玉立,百態千姿,蓄勢等着春風來襲。
“楊沉,我要吃冰糖葫蘆,婆婆說了,吃冰糖葫蘆對胎兒好。”
“……”
“楊沉,快點兒,我要吃那個燒餅,公公說了,吃燒餅對胎兒好。”
“……”
“楊沉楊沉,我要吃那個……”“這回又是誰說對胎兒好啊?”楊沉打斷了我的話,沒好氣得望着我,他的手裡,現在有了三串冰糖葫蘆,四個燒餅,八個糯米糰子,十個小糖人。我望了望他的雙手,無不擔憂地問:“楊沉,你的爪爪裡還拿得下嗎?”“這是手!”“哦哦,楊沉,我看到前面有賣包子的,雪兒說吃了這個對胎兒好。”
他頓時就說不出話來了,用一種“你早上沒吃飯嗎”的眼神看着我,我立即用“我吃過了,但是就是餓”的眼神回覆了他。
難得出來一趟,怎麼可以空手而歸。這些吃的都是外頭纔有的,楊家根本就沒有好不好,就算是讓大廚做,也做不出路邊攤的味道來。我就是喜歡這濟南府的口味。
等買好了包子,我們就去了郊外。郊外的空氣無比的清新,讓方纔還沉溺在三姑六婆的口水之中的我頭腦格外的清醒。我說:“京城的空氣沒有這裡的好,民風也沒有這裡的淳樸,我倒是快要比京城更喜歡這裡了。”
楊沉掂了掂手裡重重的一大袋東西,問我:“你真的來自京城?”“對啊,怎麼,聽我的口音你還是聽不出來?我是地地道道的天子腳下生長的人。我的爺爺去世之後,我就從王府裡搬了出來,進了皇宮。皇宮你知道嗎,皇宮裡有很高很高的牆,有很多很多的宮殿,成羣結隊的宮女從你身邊走過,穿的都是一模一樣的衣服,見到主子的時候,都會彎下腿來行禮。我就是在那裡長大的,我當差的地方,裡面有好多好吃的,你就算把我關在裡面三天三夜,我都吃不完那裡面所有的東西。裡面的娘娘都很漂亮,有端莊的,有賢惠的,有豪爽的,也有婉約的……”
我們坐在草地上,風和日麗,草長鶯飛。他安安靜靜地聽着我說話,我從大布袋子裡挖出了一隻大肉包子啃了一口,湊到他嘴邊,他也啃了一口。
“那你是怎麼當上女官的呢?”他問。
我高興道:“你終於相信我是女官了啊?我告訴你喔,那一天的晚上,皇上突然來敲門,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皇上,我以爲他只是一個侍衛,他穿的是一般的衣服……”
楊沉聽得很入神,我也不知道他信不信,我給他講了許多,許多。我不僅和他講我是怎麼當上女官的,也和他講我是怎麼認識單放的,爲了單放,我做了多少的傻事,可最後,我們撕破了臉,成了敵對的人。我告訴了他我的雙腿究竟是怎麼受傷的,楊沉聽了,眉頭緊鎖。
他的弟弟在外面做的所有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他握緊了我的手,問我說:“那後來,你的腿是怎麼好的?”“是……是黃貞兒……”我垂下了眸子。“黃貞兒”三個字,對於他來說,並不陌生。他要娶的,就是黃貞兒。
“楊沉……”我輕輕地喚了喚他,因爲他忽然不說話了。他等了黃貞兒多年,黃貞兒卻在與他拜了天地之後,逃走了,把我,當做替身,塞給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