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鬥?政爭?種緯有點明白爲什麼王春生這麼佈局了。
若說土著官員,王春生和張副市長肯定都算是根紅苗正的土著官員。他們兩個都是天海本地人,在天海都幹了幾十年了,差不多所有的爲官業績和人脈都在天海。可正是因爲如此,他們對上層路線往往接觸不夠,在競爭能力上明顯不如那些外來和尚會念經。在這種情況下,王春生傾向於張副市長也就並不意外了。
你可以說這種行爲是內鬥,但某種程度上這也是自保。否則一旦招人嫉妒的時候你沒個準備,豈不是落得爲他人做嫁衣的下場?反面的例子眼下就有啊!曹市長是一個,張文龍也是一個。
好在張文龍和王春生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再加上年齡的實際問題,又甘當種緯的鋪路石,這纔有了即將調任公安局閒職副局長休養的結果。對於這個幹了大半輩子刑警的老警察來講,這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了。
“那,需要我做些什麼?”種緯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開口問道。論起來李天宇這個外來的和尚再會念經,但那也是外來的,種緯怎麼着也是洗不掉本地土著身份的。更何況種緯和王春生這層特殊的關係,多年的關照和提攜所產生的感情,種緯自然生不起另立山頭的心思。
“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就注意打聽打聽這個人,瞭解一下旁人怎麼評論他就是了。還有他喜歡去什麼地方?喜歡做什麼事?有新鮮的事情就跟我多聊幾句就是了。”王春生輕描淡寫道。
“好的!您放心吧!我平時注意點就是了。不過,前提是我得有機會接觸這位李副市長啊!要是連人都見不着……嘿嘿。”種緯衝王春生嘿嘿一笑道,心裡還是有些不確定這事有這麼麻煩。
“放心吧!會有機會的。”王春生手一揮,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道。
“那這個案子呢?不會有什麼意外麼?”種緯繼續問王春生道。他不知道王春生找他來到底幹什麼?是說這起案子,還是專門說李天宇的事情。
“案子照舊,沒什麼好說的。”王春生不以爲意的道,似乎根本不把這個涉及兩條人命的案子放在心上:“放心!我有預感,這個案子不難破,找到屍源就好辦了。你只要在工作中注意和那些刑警隊的老人處理好關係就是了,不然的話,你不但學不到什麼東西,恐怕今後還有發愁的事兒呢!刑警啊!什麼沒見過?骨子裡都是桀驁不馴的。不過也好,他們大多也都沒什麼壞心思,頂多脾氣上來了不配合你,不過那就夠你喝一壺的。”
從王春生的辦公室出來,種緯便來到刑警隊臨時給碎屍案專案組安排的辦公室看了看。申洛和趙文江兩人剛召集了一部分人,剩下的人還在路上沒到齊。種緯見狀便讓已經到位的幾個人繼續研究目前掌握的案情,爭取發現一些可能被忽略的蛛絲馬跡,然後便叫上李建齊直奔市局法醫辦公室(刑偵技術科)而去。
市局的法醫辦公室在市局最後面的一棟二層小樓裡,實際上這棟建築還有一層地下室。平時屍體什麼的就放在地下室的冷庫裡,二三樓是解剖化驗和辦公的地方。這樓小樓被各色的樹木和綠植圍合着,看起來風景很不錯。可種緯卻知道,這個地方平時不要說有人來,就連刑警一般都不樂意過來。實在是因爲這兒陰氣太重,一般人真扛不住。
這棟小樓面積不大,總共纔有五名法醫,法醫組的組長複姓歐陽,名松林,是一名有着近二十年法醫工作經驗的老法醫。
種緯和李建齊來到一樓的值班室,和值班的法醫打了個招呼,這才知道歐陽松林正在一樓的解剖室裡研究屍體呢!而且他所研究的屍體,正是碎屍案中的那具男屍。
“你們找歐陽老師?進去吧!”左手第三間,敲敲門就可以進去了。歐陽老師帶着他徒弟正忙着呢,不好把他們叫出來。那名值班法醫似笑非笑的看着種緯和李建齊,直接放行。
種緯回過頭來看了看李建齊,這才知道那名法醫爲什麼這副表情了。李建齊整個人幾乎僵成了一根棍子,臉色發青,眼看着連走路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你怎麼樣?挺不住?”種緯提鼻子聞了聞空氣中的來蘇水和福爾馬林混合的味道,他倒是能明白李建齊因爲什麼緊張。剛纔在碎屍案現場,李建齊和幾個年輕一點的治安大隊的警察就吐了,剛纔回來吃飯的時候這幾個人也沒怎麼吃,顯見得那句碎屍給他們帶來的心理作用還沒過去呢!
“還行吧!反正他是死人,又吃不了我!”李建齊硬挺着對種緯說道,可他上下牙磕碰的聲音已經清晰的傳到了種緯的耳朵裡,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
“你要是不行就慢慢適應,別硬挺着。這畢竟是取證的地方,你可別在這兒吐了。種緯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現在種緯明白了,爲什麼這樓道里的痰盂這麼多,原來就是爲了給那些挺不住的人準備的。
“喏,實在不行,人家早給你預備了。”種緯一邊往前走着,一邊笑着打趣李建齊道。
“嘔——”聽種緯這麼一說,李建齊又幹嘔了一聲,眼看着就要頂不住了。他馬上跑到痰盂跟前,拿開蓋子就準備吐。可他中午飯也沒吃,水也沒渴幾口,嘔了半天還真沒吐出什麼東西來。
“看來你這幾天可以減肥了!”種緯故意拿李建齊打趣道,這樣至少可以讓他放鬆一點。
說話間,種緯已經走到了那間解剖室的門前,他擡手敲了敲門。
“誰呀?”稍沉了沉,屋裡有人問道。
“我,碎屍案專案組的。”種緯沒直接報名,畢竟他原來是治安大隊的,和法醫這攤事兒八杆子打不上關係。實際上天海公安局除了刑偵技術科之外,市局還有一個對外的司法鑑定中心。不過那個只受理交通事故和各種傷情的鑑定工作,有專門的部門管着。而法醫辦公室卻是由刑警隊直管的,正常應該叫刑偵技術科的。兩個單位雖然都是法醫,但工作的範圍和職責完全不一樣。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句二十七八歲的年輕法醫:“你是……”
“哦,我叫種緯,原來是治安大隊的,這次碎屍案專案組我算是負責人。”種緯向對方自我介紹道。
“哦,那你進來吧!這個人和你是一起的?”開門的法醫戴着個眼鏡,看上去有點怯生生的,他望着種緯後面的李建齊道。
“是,我們一起的。”種緯一邊答應着,一面接過這名法醫遞過來的鞋套,套在了腳上。法醫辦公室的規矩很大,可沒人敢不遵守,這涉及的都是關鍵證物,誰也不敢馬虎對待。
“你貴姓?歐陽老師在嗎?”種緯套好了鞋套,隨口問這名法醫道。
“我姓王,歐陽老師在裡面忙着呢!”王法醫很簡單的答了一句,便扭頭往裡屋走去。
種緯跟在後面,迎着濃烈的福爾巴林氣味兒走進了裡間的解剖室。
戴着眼鏡的歐陽松林拿着解剖工具,正對着那具已經拼成人形的屍體想着什麼。看到種緯進來的時候,他只是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歐陽松林的資本了。他二十歲時中專畢業,本來要去醫院當醫生的,誰料卻被塞到公安局當了一名專和死人打交道的法醫。一晃快二十年過去了,和他一起來的那些法醫大多改行不幹了,唯有他一個人堅持了下來。
別看天海的法醫就這麼區區的幾個,歐陽松林的職位也不是怎麼高,但天海的法醫辦公室離了歐陽松林還真就轉不了。從這一點上看,別看天海警局局長和副局長有好幾個,但離了他們之中的某一個天海警局還能照常工作。可法醫辦公室要是離了歐陽松林,那可是誰也玩不轉的。
“歐陽老師,您好,我是種緯!”種緯一見歐陽松林,馬上規規矩矩的自我介紹道。
“我知道,剛纔申洛給我來電話了,不過我這兒正忙着,走不開。”歐陽松林不冷不熱的對種緯說道。
種緯多少知道這個歐陽松林的脾氣,這可是連局長副局長都要讓着的關鍵人物。所以種緯對歐陽松林的態度根本不往心裡去,而是試探着往前走了走,問歐陽松林道:“歐陽老師,您這個檢查出點什麼了麼?”
種緯指的這個,當然是這具屍體了。歐陽松林看了看種緯,看到種緯似乎有點刻意要遠離這具悽慘的屍體似的,當時就有些不高興了。
“你在天海警局裡面也是有若大名氣的人了,怎麼見着屍體都不敢靠前啊?都像你這樣,這案子還怎麼偵破啊?”歐陽松林一開口,就是教訓種緯的話。
“哦,我不是不敢靠前,我是沒戴口罩和手套,擔心離得太近會影響您的工作。”種緯衝歐陽松林友好的笑笑,對對方的詰責並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