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緯和那名班長被安全繩拉着,只能勉強走到看到平臺的地方,再向前走一步都不再可能。
站在懸崖邊,感受着大地萬有引力對自己身體的吸引,感覺着從下面山壁上折射而上的氣流,種緯心裡還是難免地升起了一絲凜然的緊張感。
二十多米的滑降,接近八層樓左右的高度。根據調整完的作戰方案,要分兩次完成下降。最後在不驚動期匪徒的情況下把**包扔進洞去,這難度不可謂不小。
懸崖到平臺的高度雖然只有二十多米,但整座山卻比旁邊的山體還要高上一百多米。這是種緯第一次站在這樣高的地方向下看,這和在訓練中攀爬營地那個十米左右的攀登樓完全是兩種感覺。
當種緯探頭仔細觀察那個山腰平臺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平臺上幾處觸目驚心的紅色印跡!
那是血,三連戰友留下的血!
平臺上的血跡沒有人踐踏,也沒人掩蓋,對直接觀望的人產生了巨大的衝擊。種緯現在彷彿就站在一條生死線上,往前一步就是生與死的邊緣。但現在,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
“看到了?怎麼樣?”等兩人一退回來,教導員和劉排長就迎上來問道。這次最後的考驗,是對人心理承受力的考驗,不能堅持住的依然要被淘汰。
“沒問題!”種緯首先答道。只要他沒問題,這個任務就是他的,誰也搶不去。
看到他堅定的態度,第二執行人的那們班長有些遺憾的點點頭,安心的做起他替補的工作。
最後確認完畢,工兵排長將一枚裹成橢圓形,大小像小號排球似的**包拿到了種緯跟前。幫種緯把炸-藥包、手-榴-彈和匕首,都緊緊的捆紮在身上。
然後一邊檢查着緊固程度,避免影響呆會的滑降行動,一邊對種緯道:“一公斤***炸-藥,我們在裡面加了些人爲的破片,總重不超過1.5公斤。記住儘量把炸-藥往洞的深處扔,破片一飛起來,那兩個傢伙就會被打成篩子。導-火-索的時間是五秒,比手-榴-彈長一秒,可也別太放鬆,一扔進去立即躲開那洞口,記住了?”
“這個形狀扔的時候好扔,不用擔心對方會扔回來,落地時它會滾幾下,等對方抓住它的時候,基本也就該響了……”工兵排長把炸-藥-包綁好,用手像撥動長在藤蔓上的果實。
“這麼多炸-藥,不會把山洞炸塌吧?”摸着腰間的炸-藥包,種緯由不得不緊張幾分。一枚手-榴-彈的裝藥才四十克左右,這個傢伙就等於二十多顆手**的爆炸威力!
“放心吧,我們還在山頂上,真要炸塌了也是我們先倒黴!”工兵排長笑眯眯的說道:“主要是考慮那個耳洞在拐彎的位置,不得已。這邊的山體結構還是挺穩定的,花崗岩也足夠硬!”
說完這番話,工兵排長對種緯身上的裝備也檢查完畢。他站起身來,伸出雙手拍在種緯的肩膀上,用力一按道:“好了,小兄弟,注意安全!呆會兒命令一下來,我們送你下去!”
頭一次,有一名少尉軍官能夠和種緯拍着肩膀論兄弟。種緯當然知道這是工兵排長對自己去執行這樣一個危險任務的關心,當下點頭感謝。
山下,陸續傳來樹木被伐倒的聲音,最後的行動開始了。首先,先由工兵清理了平臺下方一些礙事的樹木,爲鄰近山頭的火力點掃清射界。
山頭上,種緯和其他戰士們隱藏在安全的山鞍部,等待着最後的命令。
十幾分鍾後,平臺斜對面一處山頂上,輕機槍連續的點射聲響了起來。誰都知道從六百米外的山頂向山腰平臺最裡側的山洞射擊,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精度可言,但敲山震虎的步驟必須要做,這也是吸引洞中頑匪注意力的重要一步。
輕機-槍的子彈射擊在山石上,不時發出吱吱撲撲的聲音。偶爾會有一發曳光彈擊中山石的角度正湊巧,帶着一道光華躍過山頭,向半空飛去,轉眼不知去向。
稍傾,輕機-槍的射擊聲停了下來。狙擊步槍的槍聲不緊不慢的響了起來,行動的第二個環節開始了。
由於山體高度的原因,從六百米外的另一個山頭髮射的子彈只能射進那個山洞的上沿。輕機槍的射擊只能算是給匪徒增加些心理壓力,而狙擊步槍的射擊卻可以實實在在地將子彈送到山洞深處。雖然子彈難以直接命中匪徒,但那些擊中岩石折射的跳彈,卻可以帶給匪徒造成巨大的威脅。
在狙擊手的掩護下,山頭上的工兵們開始動作了。他們腰上繫着安全繩,拖着攀登繩來到懸崖邊,按着山崖下方旗語的指示,一邊調整着位置,一邊迅速將繩索送了下去。繩索的最低端離地面還留有五米左右的距離,這樣便於種緯滑下去後,可以根據地面實際情況最後再調整一下落地位置。
與此同時,另兩名工兵同樣在下方旗語的指示下,將一捆用繩索捆紮好的柴禾緩緩放了下去。柴禾一路放下時,不斷帶到一些崖壁上橫生的灌木和樹枝,把一些乾枯的枝葉帶得落向了下方的平臺。
打進山洞的子彈,不斷落下的枝葉,都給了藏身洞中匪徒大難臨頭的感覺。
終於,心理接近崩潰的匪徒開始向洞外射擊,掃射、點射,一切有可能出現進攻隊伍的地方都是他們重點關照的目標。
當柴禾放到離地不過四五米高的位置,基本能確定落下的柴禾不會影響種緯呆會的行動時,山頭上的工兵割斷了繫住柴禾的繩索。帶着細碎的山石和枝葉,柴禾掉落到了平臺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突然從天而降的物體讓匪徒更加緊張。儘管狙擊步槍還在不緊不慢地射擊着,但匪徒的兩支槍還是同時響了起來,拼命向外傾瀉着子彈,打得剛剛落地的柴禾碎枝葉亂飛。直到一個長點射打完,匪徒這才發現上了當。立刻停下了射擊,不再無謂地浪費子-彈。
可沒等多久,第二捆柴禾也落了下來。還是落在山洞前五六米的位置,擋住了洞口望向平臺邊緣的視線。
匪徒似乎明白了,這是進攻方要用柴禾阻檔他們的視線!一旦進攻部隊從平臺邊沿發起進攻,他們視線受阻就不能準確擊中強攻上平臺的人員。可是,柴禾不能阻擋子彈,強攻就面臨着重大傷亡。難道進攻一方真的不怕死?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匪徒們的槍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僅僅響了幾聲就停了下來,匪徒已經有些無所適從了。開槍,只會浪費子彈。不開槍的話,洞口的柴禾就會越積越多,等他們的視線完全受阻後,強攻就會開始。他們是亡命之徒不假,但他們顯然不想就這麼輕易地去死!
不過此時,洞中匪徒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他們不知道,這環環相扣的佈局纔是把他們送上絕路的最好武器,纔是此次突擊行動真正值得稱道之處。
“轟!”“轟!”兩枚手**被從洞口扔了出來,炸得平臺上的兩捆柴禾碎木亂飛。可硝煙過後,那兩捆柴禾依然在原來的位置上呆得好好的,雖然柴枝損失了不少,但仍舊阻礙着洞中匪徒的視線。
“叭!”又一捆柴禾扔了下來,繼續倔強的阻攔着匪徒的視線。
只是這次,匪徒學乖了,沒有打槍也沒有扔手**。
他們知道,他們已經改變不了眼前的局面了。他們只能作爲絕望的困獸守在洞裡,節約彈藥,等着進攻部隊強攻的時候,集中火力給進攻部隊造成儘可能大的殺傷,爭取在黃泉路上拉上幾個墊被的,僅此而已了。
何況在這個時候,狙擊步槍的槍聲依舊在不緊不慢的響着。匪徒想要朝洞外射擊和扔手**,都要冒着送命的危險才行。這對打定了主意頑抗到底的匪徒而言,顯然是不划算的買賣。
“再扔點碎木頭、石頭子兒!”負責和指揮部聯絡的教導員又傳來了命令。
碎灌木和小石頭子陸續扔下去了,下面的匪徒已經打定了主題,再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種緯,下!”關鍵的時刻到來了。
種緯來到懸崖邊,用手拉住攀登繩上的滑降器,同時用雙腳夾住攀登繩。一邊的工兵給他掛好保險繩,保險繩的另一端有四名戰士正在控制着。
懸崖上的兵們把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種緯向衆人點了點頭。緊握住滑降器的手略略輕放鬆,整個人便緩緩地向山崖下滑去。
所有的人,不管是山頂的,還是平臺邊緣負責觀察的,多少顆心隨着種緯的下滑,立時提了起來——成敗就在這一瞬了!
山風在種緯耳邊呼呼的吹過,山石和遍生在崖壁間的灌木和藤蔓在眼前一閃而過;遠方的紅日正緩緩向西方轉過去,山間的霧氣茫茫然縈繞在羣山之間……
就在這短短的不到半分種的時間裡,種緯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句詩: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