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要放在以前,種緯肯定是眼裡不揉沙子的。他一定會把那個看守和詐騙老二,甚至包括詐騙老二的團伙成員都揪出來纔算罷休。而現在,種緯只是個關在監舍裡的在押犯,自己什麼時候受審還不知道呢?哪有能力和心情去管這些事?更何況詐騙老二這是在幫自己呢,種緯更沒法做什麼了。
當警察時間越久,隨着種緯看到的和見識到的事情越多,種緯越發知道了法律和人性之間的關係和矛盾。人常說,法律無外乎人情。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法律保護的就是人的權利呀。可如果少數人的利益和人情佔據上風的時候,法律就將淪爲一張無用的紙,顯得那麼的蒼白和無力。
法律是國家和社會意志形成的約束條文,但如果沒有強制力保證它的實施的話,這樣的條文幾乎沒有任何有效的作用,只會擺在那裡成爲一紙空文。
詐騙老二這邊的消息帶出去了,但要傳回消息來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用他跟種緯解釋種緯就知道,消息傳出去後還要傳到專門接收的人那裡。然後會有人去安排四處打聽消息,哪怕這些出身詐騙行的人執行力很強,但在短時間內打聽到他們所需要的消息的難言也依然是很大的。等消息再傳回來,恐怕已經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羈押的日子總是難熬的,往常朝九晚五式的生活已經不可能實現了,只能在無聊的等待中一天天的捱過去。開始的時候,種緯會有種種不適的感覺,焦躁,煩悶,無奈,憤怒……他恨不得負責他案子的警察們天天提審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似乎早就把他遺忘了似的。
詐騙老二的消息傳出去一個月了,依然一點回音也沒有。肇事犯已經與他的家屬和律師見過兩次面了,據他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把消息傳出去了,並且他的家人已經把種緯要轉告的話告訴了他的父親種連勝。可不知道怎麼的,種連勝那邊再也沒有什麼動作,甚至第二次肇事犯與律師見面的時候,也沒有幫着帶進來任何消息。搞得暴力犯都有些挺不住,揪着肇事犯好一陣逼問,認爲是他根本沒法把種緯的話帶出去。
現在算來,種緯被捕後已經被關了足足五個月。除了剛進來的時候被提審過一次外,後來就再也沒人理他了,彷彿警方早就忘記了還有他這麼個案子,有他這麼個人似的。誰也不知道種緯的案子還會拖多久,會拖到什麼時候。
天天被關在監舍裡,即便偶爾出去放放風活動一下,種緯感覺自己都變胖了。在監舍裡,每天除了俯臥撐、倒立撐以外,種緯也就只能抓着通往監舍平臺的柵欄練練壓腿抻筋之類的活動了。長時間不進行大運動量的運動讓他渾身不舒服,可在這個小小的監舍裡他又能做什麼?他感覺自己就是一頭被關進籠子裡的猛虎,難受得不得了。
直到某一天,種緯忽然想起了當年在軍營的時候,那位神秘的吳師傅還教過他一種靜功的。據說這種靜功是導引功法的一種,適合進行內心的修練,對平靜心情和養生修復身體和暗傷很有好處。只不過練這種功夫花的時間很長,種緯之前一直忙忙碌碌的,時間緊得要命,哪有時間練這種功夫?如今被關在看守所裡來了,種緯的時間突然多得用不完了,自然也就有機會練這個了。
反正平時也是閒着沒事,頂多就是和同監舍的人打個牌什麼的,也沒甚麼意思。從這個時候開始種緯就又把吳師傅教給他的靜功又給拾了起來,在別人打牌吹牛的時候,他就坐在牀邊閉着眼睛練呼吸吐納。
開始的時候,種緯並沒有感覺出什麼特別的,但因爲在監舍裡無事可幹,所以種緯在靜功上面花的時間就比較長。也就幾天的功夫,種緯就嚐到了練表功的甜頭。最起碼的一點就是,種緯那焦躁煩悶的心情漸漸的平復了下來,多年從軍和從警而繃得緊繃繃的神經也漸漸的鬆馳了下來。漸漸的種緯居然有了種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感覺,對眼前自己身陷囹圄的現狀漸漸的有了些接受。
種緯不知道自己的變化是多麼的驚人,但同監的在押犯們卻一個比一個驚訝。種緯表現出的身體素質和格鬥能力讓人驚訝,但這倒也不讓人奇怪,畢竟他是當過好幾年特警和刑警的人,又參加過多次實戰,不出色才讓人奇怪。但一個人蒙冤入獄後,經過很短的時間之後就能靜下來,保持內心的平穩這卻是最難的。
不要說種緯這樣一個從交管局長身份上被關進看守所的,就是肇事犯這樣一個註定在這裡呆不了多久的人,在被關進來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也仍舊沒法做到沉靜自守。每天除了短籲長嘆,就是一宿一宿的失眠,然後每天頂着兩個烏黑的黑眼圈,再渾渾噩噩的熬過一個又一個的白天。
其他的暴力犯和詐騙老二這樣算是有些經驗的吧?但讓他們進到看守所裡之後,也依然有一長段的時間無所事事,煩悶異常的。也就在這段時間裡,同監的犯人之間爭鬥會得非常的激烈,與其說這些人爲的是爭個地位和短長,還不如說是在用這種方式和方法排解內心的焦躁和煩惱帶來的恐懼和憤怒的情緒。
但和他們這些人相比,種緯簡直就是完全不同量級的存在。首先種緯來到這間監舍的時候根本就沒動用武力,只不過稍稍露了點手段就讓同監舍的人都甘拜下風了。接下來種緯也沒欺壓監舍裡的其他人,也沒有刻意縱監舍裡的某些人去欺壓另一部分人,似乎他根本就對這種大魚吃小魚的遊戲不敢興趣似的。
相反,種緯還基本上維持了監舍裡的秩序,制止了那種互相欺壓和敵對情況的出現。當然,種緯對打破原來的等級制排序也沒什麼興趣,只要這種等級制不鬧得太過嚴重他就視而不見。
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種緯還和監舍裡的所有人都保持了還算還錯的私人關係,並且還讓監舍裡的人都開始盡力的幫助種緯。而種緯這個時候卻保持了相當的冷靜和沉穩氣質,完全是一副寵辱不驚的大將風度,讓同監舍的人都萬分佩服,不得不承認有些人生來就是與衆不同,是註定要做人上人的。
這樣的日子依舊持續着,一直到過了半年的羈押期,也沒有一點的變化。
種緯知道,對他這起案子來講,半年期限是個坎兒。如果半年的羈押期限過後還沒有個初步的結果的話,警方要麼宣佈證據不足放人,要麼就是表示本案比較複雜,偵察工作需要延長才能完成。對種緯這個案子,放人肯定是不可能是的。那麼現在種緯無疑就是遇到了第二種情況:他的案子案情複雜,警方正在擴大偵察範圍,正在忙着尋找更強有力的證據呢!
不過即便是這樣,一樁案子拖上半年也只進行了一次預審,看起來案情實在也是夠複雜的。但目前現狀就是如此,種緯除了繼續等下去,根本沒什麼有效的辦法應對。
又過了幾天,就在有一天種緯獨自坐在柵欄門前練習吐納和靜功的時候,看守幹警過來通知,種緯的律師來了。
一聽到是律師來找種緯了,這些日子沒少被人置疑的肇事犯立刻興奮了起來。站起身來一個勁的向身邊的人表示:“看看,我說沒錯兒吧!我的消息肯定帶到了,就是不知道卡在哪兒了,才耽擱了時間。”
“屁話!你怎麼知道這個律師是你通知後種哥家人請的?八成人家早在就弄這件事了,你是偶爾碰上了,根本就跟你沒關係。”暴力犯繼續一無返顧的和肇事犯唱反調。只不過這種互相拆臺的事情現在倒像是一種遊戲,大家都樂此不疲着。
“都閉嘴,我這兒要跟種哥說正事兒呢!”詐騙老二顯然更關心這件事會對種緯的案子有什麼影響和變化,他先是呵斥了下在逗口的幾人,然後湊到種緯跟前說道:“種哥,注意跟律師套套話兒,看看是家裡幫着請的,還是官方指定的。要是家裡幫着請的,可以多說一點,再問問家裡有沒有什麼話沒有?也可以順便問問是不是他(指肇事犯)帶過消息。另外案情那塊您有準備,我就不廢話了。”
種緯沉默着點了點頭,收拾好東西走出了監舍。等在外面的兩名看守給種緯上了模具,然後帶着種緯走向了接待區的一間接待室。
在一間接待室裡,桌子的對面坐着兩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律師。一個男的也就在二十五六歲左右,另一個年輕女子更是年輕得讓人沒法說,估計也就二十出頭吧。這兩個人都是一身的書卷氣,看來都是剛大學畢業時間不久的人。這兩人明顯以那個男的爲首,那個女的只是男律師的助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