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落花有意
待到顧予心換上的粉色繡着梨花的衣裙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時,又吸引了在坐所有男人們的目光。
在場的女人們不禁恨的牙根癢癢,尤其是趙芸和,明明她自己是主角,卻反被這不知名的丫頭搶了風頭。
顧予心坐在顧予初與啓幀的後席,啓嶔禹硬是要湊到啓幀的邊席,稍稍一側身就可以瞄見她。
接着,榮王府上最好的歌舞姬入席表演助興,兄弟姐妹們斟杯酌酒,好不快活。
顧予初就着鶯鶯燕燕的樂聲,跟啓幀說了剛纔發生的事情,啓幀氣淡雲閒的品着酒,不露聲色,在外人看來彷彿正在聽自己的愛妃說着什麼趣事一般,實則內心不斷的思量這幕後之人的別有用心。
幾曲罷,歌舞姬悉數退場。
趙芸靜感嘆榮王府歌舞姬的超羣技藝後,便話鋒一轉提到了榮王選妃當日顧予初的劍舞之上。
“當日,三哥吹笛,三嫂舞劍,名動皇城,我回府後每每回想起來,只覺得那舞資用驚若翩鴻,宛如游龍形容起來當之無愧。”
“妹妹言過其實,當日獻醜不提也罷。”這女人真不是個善主,總喜歡沒事找事,顧予初很是無奈。
“三嫂謙虛太過了,那日之後,家姐可是不停的讚歎,想着什麼時候能和三嫂學上一學。”
趙芸和跟風點火,真是一對好姐妹!
“還有這等雅事!”啓嶔禹很是吃驚,當日在街上只覺得顧予初殺氣騰騰,並不是什麼愛樂弄琴的閨秀,如今看來,這人是不可貌相的。
“九弟最好風雅,沒能見着也是遺憾。”啓嶔珏假裝意猶未盡,攛掇着。
“不如請嫂嫂再舞上一舞,讓我等再回味一番。”頭腦簡單的啓嶔楠雖不懂他們各自的心思,但順竿往上爬的本事還是有的,於是無視臉已然拉下的秦王,不識相的提議道。
顧予初想着如此老套的羞辱他們竟也玩的如此樂此不疲,讓自己如歌舞姬一般供他們玩樂,一邊打秦王的臉,一邊逼迫自己牢記卑微的出身,可真夠可以的!
“衆位王爺王妃如此雅緻,本不好推辭,可我久病未愈,身體實在是不舒朗。當日爲賀皇后娘娘壽宴,捧着一顆真心恭賀福壽,一時也顧不得什麼體面,技藝不精卻班門弄斧,還好各位兄弟姐妹並不嫌棄,反倒如此賞識擡愛,讓我實爲感激,所以說四弟和九弟雖然不曾瞧見,也談不上什麼遺憾不遺憾的。”
顧予初說的情真意切,還捎帶提了提被勒令閉門思過的啓嶔燁,想着家宴之上,衆人不會想着直戳弘王的痛處,讓自己難堪之際也是讓啓嶔燁無地自處。
這話力道剛剛好,趙芸靜姐妹二人也沒有傻到去接這樣的惡茬。
顧予初站起身來,端起茶杯。
“因爲妾身不爭氣的身子,壞了在座兄弟姐妹的雅緻,很是抱歉。妾身以茶代酒賠一賠不是。”
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我看三嫂一舉一動皆有江湖風範,英姿颯爽,哪裡像身體不適。”啓嶔燁冷笑着,對於顧予初的借題發揮,他很是不高興。
“四弟說笑了,我府上大夫再不濟,總也不會讓自己的王妃久纏病榻,半點起不得身,若要真是如此,我必不能許她今日赴宴的。”啓幀冷着臉,也並不客氣的迴應。
“都說這豔絕天下,無論是人還是舞,必然不是輕易就能得見的,既然三嫂身體未好全,我們也不當勉強。”啓嶔珏見狀,做起了假好人。
“姐姐身體抱恙,那妹妹呢,我看着予心妹妹腰肢細軟,看着像比三嫂的舞藝更勝一籌。”
這事本已平息,可南溪郡主突然不識相的又找了一茬,顧予心揪住了衣角,顯得有些慌亂。
“南溪郡主真是觀察入微、心思細膩。”顧予初實在沒忍住,諷刺道。
“我也是看着各位哥哥嫂嫂興致頗高,這歌姬舞技再好,也左不過大同小異,不如秦王妃的劍舞別致有趣。你們姐妹一同長大,妹妹必然得了姐姐不少真傳。”古南溪咄咄逼人,沒有就此作罷的意思。
“表妹主意甚好,本王見不得天下第一,看看天下第二也是不錯。”啓嶔燁笑着拱火,坐等看熱鬧。
“還沒見過,怎知就是天下第二,我看予心妹妹光憑風姿就不輸三嫂。”啓嶔禹很是不滿意弘王對顧予心的評價。
“三嫂你可別生氣。”他說罷,又轉頭討好着顧予初。
顧予初很是大方的笑了笑,點頭默許。
顧予心本來因爲衆人覺着自己不如姐姐,有些生氣,但被啓嶔禹這麼一說又有些爲難,這皇家微妙的相處方式真是難以琢磨。
“予心妹妹可不要再拒絕了,就當賞本王一個薄面,就當送我的賀禮可好?”啓嶔楠興奮無比,無意間推波助瀾。
“即是這樣,那麼就請南溪郡主吹簫,予心助一助興吧。皆是得人真傳,如此一動一靜,也是美事。”啓幀突然開口,應允顧予心表演才藝,但也並不肯白白讓她供人玩樂,於是硬拉上古南溪,如此就真成了兄弟姐妹間的玩鬧了,也擡高了顧予心的身價。
“我看甚好。”啓嶔珏舉杯邀請,踢落了這最後一個石子。
古南溪作繭自縛,啓幀開口她不好推脫,很後悔自己的衝動,只得甘當顧予心的陪襯。
一舞之後,在座皆爲驚歎。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今日得見真人,不虛此行!”啓嶔禹不停的拍着手,不由的稱讚道。
古南溪越想越氣憤,自己難得拿出的才藝,盡被他人完全掩蓋,心裡篤定這顧家姐妹定與自己八字不合,氣得的自飲了好多杯酒。
“月光皎皎,倒是與予心妹妹的舞姿更爲契合,不如我們去園子裡賞月吧。”趙芸和見自己妹妹臉上再也掛不住笑容,趕忙轉移話題,提議道。
衆人皆覺得主意不錯,便紛紛應和出了大廳。 顧予初又恐出什麼意外,時時拉着顧予心湊在人多的地方,默默跟從這些皇親貴胄莫名其妙的閒情雅緻。
南溪郡主喝的顯然有些多,藉着酒膽趁着大家不注意強拉着啓幀去了別處,顧予初實在不擔心啓幀能出什麼大事,便沒有跟着。
“予心妹妹可去過江南,那裡楊柳依依,水下橋生,尤其初春的早晨,煙雨細霧,寧靜如畫。我在江南遇見過一個女子,遠黛點脣,溫婉嫺靜。”啓嶔禹張口就來,卻不知想表達什麼。
“那韓王殿下爲何不帶她回啓都,好日日得以相見。”顧予心白了他一眼,心想這人廢話可真多。
“因爲我知道啓都有你,她不及你萬分之一。”
“韓王殿下真是未卜先知。”這話聽起來雖假,但沒有哪個女子不愛聽,本來還不耐煩的顧予心忍不住開心的咯咯笑了起來。
“予心妹妹可別不相信,在我睜開雙眼,開始懂得分辨這世間的美與善時,就知道這輩子一定會與你相遇。”
身邊的啓嶔禹一個勁的套近乎,而後又竄來個啓嶔楠,兩下夾攻,情話綿綿,顧予初真是聽不下去。她硬湊在這裡,當真是不識相,左右有韓王在,她不必擔心妹妹的安全,於是又突然打算悄悄探聽南溪郡主今晚的真情流露。
顧予初順着他們倆消失的方向走去,最後躲在迴廊拐角處,遠遠的聽着樟樹後一翻表白。
“啓幀哥哥,你爲何要這樣對我,你明知我傾慕於你,卻總是當衆欺辱我。”南溪郡主有些失控,哭着控訴道,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向啓幀表達自己的心意。
但啓幀並有沒有說話。
“你說話呀!”哭着梨花帶雨的女子有些發狂。
“沒什麼好說的。”男人語氣冷淡,很是絕情,甚至懶得跟她多做解釋。
“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怎麼那麼不值一提麼?我哪裡比不上那個顧予初,論身世、論相貌我哪點比不上她!”古南溪揪住啓幀的衣袖,拼命的拉扯着。
“南溪,這樣的話你說並不合適。”啓幀不耐煩的扯開眼前女子的雙手,很是嚴肅。
“啓幀哥哥,我把自己的心全部都給了你,甚至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自尊,你爲什麼裝作看不到?”
“這些問題我想你自己心裡清楚明瞭,無需我多言,若無其他事,本王先告辭了!”啓幀絲毫不顧及她的感受,頭也不回的離開,古南溪蹲地抑聲痛哭,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開,她喃喃自言自語,發誓要於圓了自己卑微的心願。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不願意承認。但是,啓幀,既然我認定你了,必然是要嫁於你,不管你願不願意。”
…………
啓幀回了園子,順手披了件外衣在顧予初身上。
“回來啦。”女人輕輕說道,假裝自己從未離開宴席。
啓幀欣然的笑了笑,然後藉着夜深露重、愛妃體弱,和衆位兄弟辭了行。
啓嶔禹戀戀不捨的送顧予心上了馬車,若不是被啓嶔珏拉着,他恨不得跟上他們一起回秦王府。
馬車上,啓幀詳細問起方纔在榮王府遇刺一事。
“你認爲是何人所爲?”
“寧王。”
“爲何?”
“刺客顯然並不是想殺死我和予心,因此只放了兩隻暗器,並且在我躲開後並沒有繼續行刺,然而所有一起被弘王當面撞見,這就更說明了弘王並不是設計之人。在予心落水之前寧王一直在我身邊,像是審視我是否會本能施救,他言語裡全是試探,很讓人懷疑。予心事後回憶,在園子裡賞花的時候,南溪郡主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撞到了她,是趙芸靜身邊的丫頭第一個上前幫她清洗衣衫,我聞了聞予心的那條裙子,上面有魚腥粉的味道,我想定是那丫鬟假意幫忙清理時沾染到她的衣裙上,才惹得蟲蟻蜘蛛攀爬,最後差點跌進池子。這是榮王的府邸,王妃又是趙芸和,沒有誰能比趙芸靜更能隨意自由的出入,瞭解園子的佈局,我帶着予心梳洗也是被丫鬟領着去了很偏的別院。”
“分析的很有道理,那看來穹窿山遇刺一事也和寧王脫不了干係。”明晰了敵人,啓幀眼露寒光。
“寧王和皇后是一黨麼?”
“看起來是,但寧王表面溫潤,實則性子深沉,母家雖文墨出身,但也是五大世家之一,多年在朝中也是積攢不少的實力,再加上趙家門下弟子衆多,大多分官加爵,爲他贏得不少的支持,他定不會甘心屈服在皇后和榮王之下。”
“嗯。”顧予初點頭,表示贊同,而後話題一轉,調侃起了男人,“不過話說回來,今晚你是誤會了南溪郡主了,可憐讓她白白受了委屈。”
“王妃偷聽的本事還是大的。”啓幀笑了起來,雖然顧予初說的輕描淡寫,可是他知道她是在意了,很是欣喜。
“並沒有,不過猜都能猜出來,她藉着酒勁,向你表達愛慕,如此私密之事,我怎好如此不君子的跑去偷聽。”顧予初有些慌亂,但還是說的有條有理。
“看來還是女子瞭解女子的心思,難怪南溪總想着吃你的飛醋。”啓幀很是得意的回道。
顧予初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但假裝沒有聽懂。
啓幀拉着她的手,習慣性的用大拇指輕輕的揉着她虎口處的骨結。
而顧予初也並沒有掙脫,她一心想着弟弟景珩可能的遭遇和下落,不禁又魂不守舍起來,思緒萬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