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巽影令
一連着幾天陰雨綿綿,顧予初正好守着東閣瀏覽這本“關係錦囊”。
前朝後宮看似祥和一片,但權力的漩渦始終牽動着慾望與貪念,加上明帝身體欠安多年,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皇子與母家暗地收買人心、打壓異己、劃分朝堂勢力,朝臣踟躕站隊,中立者惶惶終日,生怕錯棋一步丟官抄家。
東啓局勢緊張,秦王身在局中,必定殫精竭慮,一無母家坐鎮,二無姻親厚助,儘管手握重兵,怕也是疲於應付環環相扣的陰謀與陷阱。
但或許正是這樣的不足,更能獲得明帝的青睞,但怡貴妃舊案,怕是明帝最大的心結與不安,對這個兒子是又愛又恨,雖授權領兵,但又諸多牽制,甚是糾結。
這本關係錦囊中,有一人的記錄讓她印象深刻。
南昌王、朝陽長公主的三女兒古南溪,她雖生的好看,是嫺貴妃之子弘王啓嶔燁心心念念求取不成的心上人,也是刑部尚書袁新已故妻子的侄女,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一人牽扯着三個讓顧予初耿耿於懷之人。
其一,嫺貴妃。
她是怡貴妃、尉遲林獲罪的罪魁禍首。僞造怡貴妃慫恿兵部尚書王選支持北齊謀反的書信,毀損尉遲林扣押那封送往北齊但中途被劫的書證,皆是她在背後指使。只不過秦王手上沒有直接證據,暫時未能將她問罪。
其二,現任刑部尚書袁新。
原尉遲林在位之時的刑部侍郎,他受嫺貴妃之命偷出顧予初叔父尉遲林收管的書信,僞造其私自焚燬的證據,隨後毒死關押的兵部尚書王選,爲嫺貴妃一黨立了大功,後一路升遷扶爲刑部尚書。
其三,怡貴妃貼身侍女阮情。
當年,她被嫺貴妃重金收買,將僞造的慫恿兵部尚書王選造反的往來書信於藏於怡貴妃寢殿。怡貴妃負氣投井之後,這女子深知做出如此背信棄主之事下場鐵定萬劫不復,爲了保住性命,她在嫺貴妃滅口前通過美色誘惑皇城內衛逃脫,從此銷聲匿跡。
雖然,這個阮情與這位郡主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根據錦囊上記錄,她現藏身於隱雲觀之中。
三年前,袁新帶着當時仍在世的妻子進觀上香,遇上阮情,這女子吃齋數年,保養甚好,青燈素衣亦不能掩蓋風韻媚態,兩人一拍即合,乾柴烈火,常常私會於觀中。
這些信息讓顧予初異常興奮,思謀着若是通過阮情抓到袁新,便可以拿到嫺貴妃蓄意陷害的實證,那麼怡貴妃及尉遲一族的冤屈自然可以洗脫。
但如今她尚未接到巽影令,不能擅自行動,可仇人就在眼前卻只能看着,這讓她如坐鍼氈。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說來也巧,不過三日,引環人又過府求見。
在蓮生通傳之後,顧予初迫不及待的衝去西閣,心裡盤算着可能要有行動了,萬一是心中所念,豈不更好!
“先生久等了。”她在門口麻利的收拾了下儀容,邁入屋內。
“無妨,不知這幾天王妃瀏覽拓稿可有欣賞的名家遺作。”王玉衿作了作揖後開門見山道,並沒有給她繼續客套道機會。
顧予初尷尬的笑了笑,這做戲還要做全套。
“自是覺得真卿先生的行書甚是瀟灑,不知今後是否有緣得見真跡。”
“行書並不是適合女子,心無羈絆,可眼下真實的每一步卻是舉步維艱,不是更悲哀麼。” 王玉衿說的並不客氣,現實即是如此,顧予初也並不爭辯。
“雖是如此,總是還是要留些期盼。”
她莞爾一笑,想着錦囊裡關於皇家貴府之中女子的無可奈何以及如今自己寄人籬下的滋味,不由的感同身受起來。
“依先生意思,如何順了青天又順了自己輕薄的心願?”
“放下,便可。”
王玉衿甚是驚訝眼前這女子的反應,竟可如此沉靜與倔強,如河牀邊時而擱淺的鵝暖石,飲盡風雪,不合時宜的滄桑且溫潤。
“嗯。”
顧予初自顧自的迴應着,像是勸說自己乾脆直接從了這惡世。
“書法在於筆意與心境的結合,心靜筆下方可流暢,渾然天成。城南隱雲觀後斷崖上的《如是》,相傳是漠北麒麟公子醉酒揮劍所書,下筆蒼勁有力,轉筆渾厚連貫,大氣磅礴,王妃若是得空,可前去感受何爲筆意從心,不拘一格。”
“此是鄙人前日命人攀巖拓下的底稿,王妃可先行過目,望下次過府可賞鑑王妃手書,鄙人先行告退。”
說罷,王玉衿呈上一信封,而後帶風似的的退出西閣,留下她一人琢磨這話中的含義。
但隱雲觀三個字,讓顧予初心中激動不已。
她迫不及待的打開這輕飄飄的信封,從中掉出一個紙條以及一枚真金的素面指環,無任何紋飾。
顧予初先是打開紙條,滿意的笑了。
而後她捏着那枚素環仔仔細細的端詳着,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巽影令?!
這也太過於普通了!
素環黃金打造,簡單無任何紋飾,但一面一百八十度旋轉,像是錯擰卻又通達無礙。
像極了巽影的一生,滿眼黑暗,無窮無盡,無始無終。
身在王府,素環在手。
如此,她便是正式收入東啓秦王啓幀手下。
顧予初師從十年,無論遇到多大困難和傷痛都咬着牙堅持着,就是盼望着能有這麼一天。
如今,真是得償所願。
從此無論前路如何,生死都永爲他一人所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