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邊境風起
二十日的日夜兼程,顧予初終於抵達玉門關駐地。
西戎一萬先頭軍已試探性與玉門關驍騎營交手過幾次。西戎馬上強勢,但戰術迂迴,似意在騷擾轉移注意,即便如此,東啓玉門關驍騎營仍死傷過半。
與此同時,西戎另一支五萬騎軍突襲宣明、德昭兩處邊境互市重鎮,駐防守軍準備不足,節節敗退,現這兩座城池已完全落入西戎囊中。
顧予初憑藉秦王令牌向羽箭營報道,拜爲羽箭營副帥,但主帥馬步平看見顧予初一副白嫩單薄、弱不勝衣的模樣很是不悅,對這位秦王親自指派的副手實力表示質疑。
跑不了又是承蒙家世背景,調往前線佯裝歷練半載便回京升遷的酒囊飯袋。
“驍騎營遭西戎重創,連帶着羽箭營也有所損耗,顧參將不妨先去隨軍醫舍清點一下我營的傷亡情況,慰問一下受傷將士,以便對戰事情況有所瞭解。”
馬布平給顧予初下的第一個軍令便要她像丫鬟姑子一樣去撫慰傷兵,好讓這從皇城來的嬌養少爺明白什麼叫做刀槍無眼、皮破肉爛、體無完膚,以銼銼他的銳氣,最好隔日就請辭回京。
“末將領旨。”這個世道對弱者的莫名偏見,顧予初早就領教過數次了,她並沒有任何情緒,初來乍到,說的越多就顯得越蠢。
順帶摸一摸這軍營佈局,顧予初特意走的很慢,步兵、騎兵、弓箭手各自操練有序,將士們各個士氣高昂,絲毫沒有被初戰失利而干擾。
軍營後防便是隨軍醫舍,滿院子的藥草裹着血腥的味道,三排草藥爐子正燉着聞着都苦澀的藥汁。
顧予初踏進醫舍之時,便看見一溜的新兵在醫舍前的小廣場接受例行的入軍檢查,他們大多是剛行冠禮的孩子,裸露着上半身,有些強壯有些瘦弱,但都是一臉的青澀,不過眼神卻是堅定無比。
“見過將軍。”醫舍的護醫侍子看見顧予初腰間的令牌扶手行禮後便繼續照顧傷兵。
他們有些只是輕微的皮外傷,在醫室清理傷口包紮之後便起身回營,半刻也不肯逗留,還有些重傷的斷手斷腳,頭破血流的甚是慘烈。
但整個醫舍除了問診醫官斷傷醫治的囑咐以及侍醫撕扯紗布,藥瓶叮噹撞擊的聲響外,沒有聽到半點的呻吟。
顧予初看着重傷的將士,基本上可以預見戰事的慘烈以及西戎騎射的強勢,此次西戎若不是做了十足的準備,也不會貿然與東啓開戰,兩軍戰事怕是焦灼,一時難分勝負,狼煙烽火不知幾時才平息。
“兄長,我通過軍檢了,編入驍騎營!”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精壯,但滿臉稚氣的小士卒衝進醫舍,跑到一個斷了右腿的傷兵牀前,開心的報告這個好消息。
躺在牀上的傷病忍着傷痛,用力的微微扯出一個笑容,輕輕的說道。
“好樣的,爹孃定會高興的,不過戰場上刀劍無眼,絕不能做懦夫,但也多加小心,不能輕率應敵。”回答的傷兵聽說話的樣子像是讀過書的。
“知道了,兄長。你也要好好養傷纔是。”
“好了,不要打擾傷兵休息,我要給他換藥了。”一位醫官前來檢查傷口的癒合情況,重新上了藥膏。
那位小少年默默的看着自己忍着傷痛的兄長,很是緊張。
“快回去操練去吧,這邊有大夫在,不用擔心。”傷兵安慰道,那位小少年才戀戀不捨三步一顧的離開,結果一個不小心撞上了顧予初。
“對不住,對不住。”小少年低頭連聲抱歉。
“不打緊。”
待到小少年擡頭看清楚顧予初,一個比自己個頭矮半截,看起來弱不禁風也大不了自己幾歲的樣子,很是詫異。
“兄臺這樣的身子骨,還是不要來參軍了,這刀劍不長眼睛,怕你受不住,家裡孃親擔心的緊。”
顧予初低頭笑了笑,“多謝小兄弟關懷。”
“呆子,你看他腰間的令牌,那可是羽箭營的副帥。”有人小聲的提醒小少年。
“我沒參軍之前就聽聞平齊軍赫赫威名,將士升遷皆憑戰功,公正光明,所以無論是壯年還是老漢皆爭先恐後拜入,不過軍隊人數衆多,有些個渾水摸魚的也是常事。”小少年顯然有些看不起顧予初弱虛的模樣,一時間小瞧了她。
“小兄弟說的很有道理,在下還有事要辦,告辭。”
顧予初只覺得他太過耿直,毫無心眼,也是好笑的很,不便與他過多拉扯,剛來軍中,還是低調爲好,於是轉頭就走。
“等一下!”小少年用力扣住了顧予初的左肩,顧予初霎間轉身,用劍柄推開了他的牽制。
“小兄弟這是何意?”顧予初一副無奈的表情。
“我初入軍營,自詡拳腳功夫底子還算不錯,我聽說這軍中可不分上下進行拳腳切磋的俗約,還望兄臺不吝賜教。”
未等顧予初答應,他竟拳腳相向起來。
也罷,就藉此在軍中立立威信,省的那個馬步平又妄加猜疑。
顧予初三步並一步後退至醫舍院內,這裡寬敞,纔好活動拳腳。
院裡一時間圍滿了看熱鬧的士卒,就連走的動的傷兵也相互攙扶坐在廊間,軍中拳腳切磋的俗約自是不假,但也是將領之間的閒暇益趣的活動,一般士卒絕不會傻到以下犯上,自討沒趣。 顧予初這張生面孔,初入軍營,大家自是未見識過她的武藝,但這憑空而至的將軍頭銜,也是非常的好奇了。
小少年雖不知深淺,但身材強健,而顧予初這邊相比之下卻是單薄贏弱,若是士卒當真是贏了將軍,那羽箭營的臉面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少年拳腳狠絕,不拖泥帶水,招招直擊要害。顧予初只是躲閃,並不急於出招,先是探探他的路數。這少年是有些不俗的武功底子,定是受人指教點撥過一二,然而蠻勁卻過大,巧力不夠。
只間他右掌峰劈向顧予初的右肩,顧予初擡手擋住,少年瞬間左拳直逼她腹間,顧予初擡腿反勾住少年胳膊,一個鯉魚翻身,霎時脫離少年的控制,置於他的背後同時鎖住他的喉嚨,但顧予初並未用力,只是做做樣子,少年很快掙脫。
一時失措,少年並未氣餒,重新組織招數應對,然而第二次的攻擊,顧予初初顯深厚的輕功底子,那少年竟是抓不住她分毫,腳點樑柱,燕飛無痕,顧予初雙膝緊緊夾住少年的腦袋,又一次挾住他的命門,然而這次顧予初還是放過了他。
少年怒火中燒,拼勁全力向顧予初襲來,事不過三,這次,顧予初只用半招便將他反手扣擒住。
圍觀的士卒大聲叫好,而少年也是輸的心服口服。
“屬下心高氣高,望將軍大人不計小人過。”少年單膝叩拜。
“無妨,戰場兇險,英勇殺敵的同時切不可衝動行事。”顧予初轉身便走,沒走幾步便回頭再問:“你叫什麼名字?”
“將軍莫不是要公報私仇,給小的小鞋穿吧?”少年狡黠笑道。
“你猜?”顧予初不怒卻喜,覺得他甚是可愛。
“小的名叫顧帆,今後還請將軍多多指教。”
“還是個小本家,好啦,快回營訓練去吧。”顧予初到是很喜歡這個小少年直率。
“是,有空再來找將軍討教。”小少年笑嘻嘻的跑開,十米開外,竟回頭向顧予初招手致意,像春日的暖陽,讓人甚是溫暖。
顧予初怔了半晌,一時間竟然覺得這個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弟。
罷了,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求證。隨後,纔想起來馬步平交代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便轉身回了醫舍,西下觀望了下,只有藥櫃邊上伺草弄藥的大夫看着最爲清閒。
“這位先生,在下奉羽箭營馬將軍之名前來了解下前日之戰羽箭營傷病的情況。”她作揖請教,很是恭敬。
顧予初本就對醫家敬重,但自結識藍葉這個知己以來,更知爲醫的不易,便越發的尊待。
“將軍客氣了。”這位醫官放下手裡的藥草,也恭敬的回禮。
擡眼間,顧予初與他四目相對,他相貌清秀,眼睛生的十分好看,雖然深邃但溫暖,睫毛纖長,一時間讓她覺得非常的熟悉,總覺得似曾相識。
“羽箭營傷兵百餘名,其中重傷者二十四人,需調理百日方可彎弓行走,其餘再醫治十日便回營參加日常兵練。”
“感謝先生的仁心及救治。”顧予初表示感謝。
“談不上,本就是我該做之事。三行書院有訓,篤志不忘,各求心安。醫者本心而已。”
“原來先生師從兌門,那請問可認識一位叫做藍葉的女弟子?”得知同拜三行書院,顧予初對這位陌生人的好感倍生。
“可是那個師從玄來,整日與一個巽門的小丫頭廝混在一起的師妹?”這位先生慢條斯理的說道,“將軍難道認識她?”
“有過一面之緣而已。”原來,在三行書院那會和藍葉的行蹤竟如此乍眼,又被說成是巽門的小丫頭,顧予初面上雖陪着笑的若無其事,心中卻不免尷尬的緊兒。
“畢竟是同門,小丫頭放心,師兄會替你保密的。”
“我不懂先生在說什麼。”顧予初只得裝傻充楞,也感嘆此人機敏和不凡,三行書院出來的門生果然都不是泛泛之輩。
“哈哈,在下蕭令,敢問將軍高姓?”先生玩味的笑着,彷彿早就料道顧予初會做此反應。
“末將顧鳴,今日有幸結交蕭兄甚是歡喜,蕭兄若不嫌棄,以後可直呼我的姓名。”
“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蕭兄,在下還要回去覆命,改日再來叨擾,告辭了。”
“小丫頭慢走。”蕭令扯出個異常溫暖的笑容,根本不管顧予初青白尷尬的表情。
顧予初回營復了命,馬步平對她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
看來與少年顧帆切磋的事情已經傳到他的耳裡,也好,省的他又橫挑鼻子豎挑眼,覺着自己只是承蒙祖上廕庇而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