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進退兩難
出了福臨殿，顧予初雖思緒紛繁，但也來不及耽擱分秒，幸運的是這一路上都很順利，她繞開所有的守衛，迅速的出了宮。
正陽門外的大街集市上熙熙攘攘，顧予初背影單薄，顯得無比的落寞和無助，她如幽魂一般晃盪着，顧不得撞上往來的行人。
這些天，這些人所說的每一句話，無論真假都深深的印在她的腦子裡。
再加上自己的經歷和猜疑，把這些單個看似毫無聯繫的片段拼湊起來，真相也隨之浮出水面。
顧予初相信自己找到了答案，但此時此刻，她沒有絲毫欣喜，更讓她措手不及的是，曾經那個讓她無比榮耀的家族門楣在真相突然而至的當下，竟讓她感到無比恥辱，她不禁感嘆，這世間的因果竟是如此的殘忍至極。
今後的自己該怎麼辦？
是不顧先祖的殺虐之罪堅持爲尉遲腐朽不堪的門楣拭去灰跡？
還是，爲了自以爲的正義，殺了明帝爲尉遲一族無辜喪命的家人報仇？
若是那樣，自己和顧予心又該如何面對啓幀，如何面對尉遲這個姓氏。
又或是再等一等，啓幀並不是言而無信的人，也許終有一日他會履行對自己的承諾。
但假如到了那一天，尉遲一族得到了期盼已久昭雪，自己就能忽略這些欺騙，渾渾噩噩、不計前嫌的繼續做着仇人的兒媳麼？
這一切的一切，顧予初都不知道答案，她甚至開始責怪自己，若不是太過於自以爲是，高估了尉遲一族的榮耀、低估真相本身的複雜，也不至於落得如此進退兩難的境地。
回府之前，顧予初繞道去了一品居買了燒鵝，而後特意從王府正門堂而皇之回了自己的臨月閣，先將皇后的手書藏好，然後開始重新梳妝。
從出府到現在一晃二個時辰過去，算一算快到晚膳的時間，啓幀也就要回府了。
他最近都忙於四軍將領的調派，無暇顧及府上，加上古南溪有孕，駐雪臺道賀的人絡繹不絕，這幫子命婦貴女本就是看不上這個毫無背景的平民王妃，更有意討好古南溪，全然無視她當家主母的身份，無一人前來拜會。
如此甚好，接待的事情全全交於徐章，再支開蓮生，倒是無人發現顧予初失蹤了很久。
她打理好自己，便去了廚房，一進門就看見蓮生招呼着廚子、姑姑們在忙裡忙外準備晚膳。
“主子，您這是去了哪呀？先前回了屋子都沒瞧見您人。”蓮生小聲的問道。
“閒着無聊逛了集市，看你這麼勤快，一會飯後一品居的燒鵝給你留一隻鵝腿。”
“哇！太好了！還是主子最疼我。”
蓮生一聽到燒鵝，眼睛彎成了月牙，露出了兩個虎牙，甚是可愛，全然忘記了啓幀交給她的任務。
“晚膳準備的怎麼樣了，特別是藿香白朮雞湯，一點不能馬虎。”
“主子，您對郡主這胎可真是上心。”蓮生爲顧予初身處尷尬，卻還不得不違心的裝作賢慧大度，默默的抱着不平，撇了撇嘴道。
“那當然，秦王府的頭胎，當然要仔細着。”顧予初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你好生看着，我去暗香樓看看予心。”
“好叻。”蓮生白眼一番，答應的乾脆。
顧予初抿嘴一笑，就退了出去，可還未走到暗香樓，她便遠遠瞧見顧予心頹然枯座在迴廊裡，手裡的月季花枝被揪的只剩下空杆，花瓣散落一地。
“怎麼在這發呆呢，晚膳給你準備了好吃的。”顧予初輕輕的坐在她的對面，關切的問道。
“姐姐。”顧予心有氣無力的招呼着。
顧予初上前拉住了妹妹的手了，她很清楚顧予心此刻爲什麼而憂愁。古南溪肚子裡的孩子是她們姐妹心中共同的隱痛，可又能如何，這個孩子也是啓幀朝夕相盼的骨血啊。 兩姐妹沉默了一會，顧予心才猶豫的開口：“姐姐，你說以後他身邊會有更多的女人，擁有更多的孩子，若都與我們無關，那該怎麼辦？”
“不會的，終究一天你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會不會因爲我們是罪臣之後，所以不配爲他…..”
“胡說八道什麼？！”
還沒有等她說完，顧予初便異常嚴厲打斷她，“罪臣”這兩個字一直是她心中不可言喻的毒刺，無論別人如何看待尉遲一族，她們都不能如此自怨自艾。
“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予心知道自己失言了，自責看着盛怒不已的姐姐。
看見妹妹惶恐的表情，顧予初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嚇到她了，便稍稍放鬆了面目表情，又重新掛起了微笑。
“予心，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要認認真真的回答。”
“嗯。”顧予心認真的點着頭，但心中開始忐忑起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啓幀騙了我們，做了讓我們難以原諒的事情，你還會繼續留在他的身邊麼？”
顧予心再度沉默。
以前，啓幀也曾經問過她相同的問題，當時她的答案是肯定的，那是因爲她相信他永遠不會讓自己失望。
但如今古南溪有孕，而姐姐又這樣問自己，讓她心慌不已，莫不是姐姐發現了什麼？是關於尉遲舊案還是關於孩子？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天，她到底該怎麼辦。
顧予初忍着眼淚，殷切的看着妹妹，這個問題她不僅僅在問妹妹，更像是在問她自己，可她自己始終都沒有答案，但盼望着也許顧予心的答案能夠成爲自己的答案也未可知。
“我，我離不開他。”顧予心的眼淚順着臉頰緩緩流下，“我雖然想不出會是怎麼樣的欺騙，但我知道我離不開他。姐姐，我真的做不到。”
這一下，顧予初再也忍不住了，她側着臉，眼淚也止不住流下，如今的她夾在兩個仇家的姓氏之中，進退兩難，茫然無措。
她又何嘗是想離開那個人，只是她永遠不可能像妹妹那樣不顧一切的去愛、去擁有，因爲她的肩膀上有父親交與她的不可擺脫的責任。
此時此刻，她才暗暗下定決心，既然她的姓氏不能選擇更不能改變，即便尉遲一族有不可磨滅的黑暗過去，但她也萬萬不能讓尉遲二字在自己的手上被永久釘在恥辱柱上，她不欲爲了門楣榮耀隱瞞真相、歪曲事實，但也要天下、要史書給出一個公正的評註。
“別哭了，我都說是假如了。”
即便她已經煎熬至極，顧予初也不忍心將真相全然告訴妹妹，這樣不幸留給她一個人就夠了，又何苦拆打擾了他們本來可以美滿和樂的姻緣。
“那姐姐你哭什麼？”顧予心帶着哭腔問道。
“我哭你傻啊。”
顧予初爲她拭去臉色的淚痕，姐妹倆這才破涕爲笑，她們手拉着手，就好似希望在手、家門尤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