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進入(二)

在林安精神中顯現意念的前一刻——

千里之外,一座平地矗立的深灰色巍峨要塞的一個廳堂中,有數十人聚集在一起,他們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無一不屏氣凝神。

偶有目光移動者,也大多神色緊繃,眉峰鎖起,一副大戰即來的模樣。

這羣人中年齡分化比較明顯,年輕人大多坐在廳堂中,年長者站立在廳堂外圍,目光探查地在四周掃來掃去,偶爾向廳堂中投注一眼,也常常圍繞於特定的某幾個年輕人身上。

這幾個年輕人有男有女,有的閉目養神,有的擦拭兵器,有的低頭唸唸有詞,還有兩個面目極其相似的男孩,一副新奇的模樣,嘴角噘着笑意,往周圍四處打量……

他們之間最大的相同點在於,精神風貌大多與周圍同齡人不大相似,緊中有鬆,眉目神色間蘊含堅定的自信和意志。

年長者中唯一一個和年輕人一樣坐在廳堂主位方向的老者,高坐在更高一階的位置上,一根頂端鑲嵌拳大寶石的長法杖橫在膝上,握在杖上的乾枯老手戴着數枚戒指。

他昏昏欲睡的樣子,偶爾眼中掀開一絲縫隙便精光外泄,明亮得與外表年齡毫不相似的目光在諸人身上掠過,然後眼皮又落下來,乾癟的嘴脣偶爾才微微動一下。

片刻之後,似乎天地間有不名的旨意同時降臨一樣,廳堂中的氣氛倏忽一變,坐在地上的年輕人忽然不約而同地繃緊脊背,紛紛擡起頭看向主位方向高坐的老者。

其中唯有一個年輕人例外。

他身着灰白色的法袍,法袍上的灰色調極淡,使得這灰白的顏色與白色極爲相近。

與這明目張膽可以稱爲囂張的法袍相比,年輕人平凡的外貌又完全算不上什麼。除了一雙灰白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是盲人,還算醒目之外,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年輕人膝上放着一本厚厚的書,攤開的頁數才僅僅不到書的十分之一。

這時他輕輕把書合上,左手按在黑色硬殼的書皮上,蒼白的指尖緊貼書皮,那上面濃重得看了一眼就無法繼續看下去的黑色,像是要將他的手指吞噬進去一樣。

他的周圍有好幾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但卻沒有目光,敢在那本深黑封面的書上停留一瞬。

狀若盲人的年輕人擡起頭。似乎沒有焦距的目光恰好與看過來的老者相對。

年輕人輕輕點了點頭。

老者乾癟的嘴角上拉了一分,外泄精光的眼睛閃過滿意之色,嘴脣微動:

“去吧!”

狀若盲人的年輕人點了點頭。蒼白的手指依舊緊貼黑色的書,身形忽然毫無徵兆地消失。

原地只留下空空的地面,甚至沒有一絲餘溫,彷彿那個年輕人的體溫冰冷如同死人。

餘下的人們看着那個年輕人消失的地方,神色複雜難言。

……

……

一個深紅巨石築就、猶如一根燃燒的巨大火炬的祭壇下方。有百多個年輕魔族聚集在一起。

他們的外圍,數百個魔族長身伏跪在地上,他們身前都一根巨大火炬烈烈燃燒,點點火光搖曳,像星火棋盤佈列。

不時有爆裂的火星飄落在魔族光裸畫滿圖騰的肩背上,對火焰抗性極強的魔族猶如經受莫大痛苦。肌肉賁起戰慄,皮肉燒焦開綻,卻死咬着牙。沒有一個出聲。

在場雖有數百人,卻悄靜死寂,彷彿在舉行一個攸關生死的肅穆儀式。

祭壇下,年輕魔族中爲首的一個忽然立起。

他隻身着一件薄薄背甲,強悍的肌肉外露糾結。雙手反握一對臂長的巨大弧形利刃,臉上有三道粗細不一的傷痕橫跨左半邊臉。最上方的一條甚至斜過左眼角和鼻樑中段,幾乎眇了一目。

從傷痕的老舊程度看,這個年輕魔族在極幼小的時候,就開始與強大的猛獸相搏。

魔族猛地立起,頓時外放出一股強橫慘烈的氣勢,高昂起頭,往祭壇上望去——

“大祭司!”

站在高高祭壇上的大祭司往下望一眼,眼中漠然無情,隱約有一簇微小的炙白火焰在雙眼中燃燒,像神祗一樣俯視下方。

“以族人犧牲成就於汝等,如不達成目標,便不要回來。”

冷酷的話語,浩浩洋洋地傳盪到衆魔族耳中,許多年輕魔族一震。

爲首的那個魔族眼中卻神采大盛,眼中光芒似聚非聚,已經有凝結成一點,然後轉化火種,破土而出的趨勢。

祭壇上方的大祭司卻不理下面的情況,分列在祭壇周圍的紅衣祭祀已經吟唱起禱文。

身着白色祭袍的大祭司眼中火焰大盛,大聲吟唱着,高舉起雙臂迎向天空,微微顫動,彷彿要把天空擁入懷中,又似乎在向心中虔信的神祗祈求着什麼——

祭壇下方,一衆伏跪的魔族身前火炬像是加入了汽油,瞬間大盛,爆發出極強的光熱,周圍的溫度突然升高,連空氣都出現了扭曲,視線竟一時看不清影像。

一衆年輕魔族都顯現出恐懼與嚮往兼備的複雜神色,看向那些跪伏在火炬面前的族人,眼中又有濃重的感激和哀傷,轉而,將這情感化作高昂的氣勢與堅決的意志。

時間短暫而漫長。

當祭壇上的吟唱達到一個臨界的時候,下方最前排的數個火炬忽然爆開,落到火炬下方伏跪的魔族身上,那幾個魔族沒有一點掙扎,瞬間被烈焰吞沒——

烈焰中,幾個燃燒的人形火炬,像是同時傳來一道直達靈魂深處的呼喊!

祭壇上大祭司的雙臂一沉,彷彿承住了極重的壓力。

大祭司與周圍祭祀的吟唱更加高亢,大祭司手中出現一道粗長的紅色光柱,直接照射到下方爲首的年輕魔族的身上,將其籠罩在其中。

爲首的年輕魔族發出一聲如若野獸的嘶嚎,臉上傷痕痛苦地扭曲。

他身上的黑色圖騰肉眼可見地蔓延。變得繁密複雜,隱隱有種魔異的吸引力讓人不由被吸引。

圖騰發展到一個極限,幾乎遍佈魔族全身,臉上、頭皮、四肢……

然後顏色從黑色漸變深紅、淺紅,淡到接近看不清,最後完全隱沒在皮膚下,露出原本隱藏在圖騰下的淡褐色皮膚。

最後連魔族眼中將聚未聚,猶如火種一樣的光亮也消隱不見,眼瞳的淡紫色化去,轉爲深黑。

慢慢的。人形火炬漸漸熄滅,籠罩在爲首年輕魔族身上的紅光漸漸變淡,消失。

這時。再看這個年輕魔族,除了肌肉強悍,傷疤有些猙獰,外形竟然和普通人族分不出什麼區別。

“願魔神庇佑我族!”

爲首的年輕魔族昂起頭顱大吼,身形瞬時消失於原地。

……

相似而不同的場景。在冰原深處某一特定點的方圓半徑百里之內,在不同的方向地點上演——

或是人族,或是魔族;

有身着長袍的法師,亦有枕戈待旦的武者。

……

法則圈中心百里半徑之外。

一處隱秘的地下神殿之中,一個金髮少女長跪在地,雙手交握胸前。虔誠地禱告着。

她的頭上戴着碧綠的荊棘環冕,身前豎立着一支淺銀色短杖,流金一樣的璀璨金髮與純白祭袍相印。充滿了聖潔的氣息。

站在她身後的萊因哈特久久注視着少女,掩飾着眼中的迷戀。

他的臉色有明顯的蒼白,已經分明達到元素顯化層次的黃金階強者實力,明顯下降了不止一兩分。

“聖女冕下,時間快到了。”

見安琪兒聖女停止了禱告。萊因哈特出聲提醒,語聲輕緩低沉。彷彿擔心驚嚇到對方。

安琪兒起身,看向萊因哈特,清澈的綠眸掠過擔憂。

“萊因哈特閣下,用秘法過長時間封鎖力量,或許會連累您等階大幅跌落,不如……”

“離開聖山前,教皇陛下給與我的使命是保護您的安全,之前放任您分路只是權宜之計……在那個地方,除了我本人跟隨您一起進入,我不相信任何人!”

萊因哈特語氣不容置疑。

安琪兒微嘆。

她雖然順利得到了進入第一層的資格,但卻出乎意料地,沒得到可以帶超出能量限制的物品的權限。

否則,假如能帶進信仰銀杖或荊棘冠冕之中的一件,也不需要萊因哈特大騎士長閣下冒險使用秘法封印等階,以圖欺騙過法則,將他帶進去。

“對了,安格斯閣下那邊情況怎麼樣,他是第幾個進入?”

安琪兒想起那位和她一見如故,但因爲要秘密進入地下神殿,同行了一路卻不得不與之分別的異性友人。

萊因哈特心裡閃過不屑和厭惡,眼中神色卻沒有泄露。

“有我們的人護送,按照行程速度,安格斯閣下大概來得及進入中心圈,不過時間略緊,不知道他是否能順利得到進入第一層的資格。”

——如果手下按照他的暗示行動,那麼這時那個不知死活的小白臉,應該已經成爲冰原上的一具冰雕了。

萊因哈特眼中閃過殺機,垂眼掩飾。

“我看不出安格斯的實力,不過神的喻示中,卻給我預感遲早還會遇到安格斯,那麼無論他能不能順利進入那裡,應該都是安全的。”

聖女歪歪頭,有些狡黠地念頭閃過心裡,臉上露出一個明澈的笑容。

“安格斯算是我在外面交的第一個朋友,不知等我告訴他真正身份之後,他還願不願意與前段時間一樣,和我結伴旅行?”

PS:

以上是一些伏筆,這幾個進入者都是排名在林安之前的參與者,至於他們得到了什麼權限,事前做了什麼準備,親們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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