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冬至了,世界裡萬事萬物都在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它象徵着代謝,也象徵着迎新。
急診室外的窗口,兩隻鳥從枝丫梢頭跳走,向內望去,男人着一身西裝領帶,提起公文包對着眼前的女人大畫乾坤,女人時而擡頭指點一二。
“請問,你們是孩子的父母嗎?”白口罩,身穿大褂的中年男醫生從急診室出來。
“我們是!”兩人停止了你來我往,將目光一同拋在醫生的眼裡。
那裡是傳遞信息更快一步的地方,但這往往並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希望你們作爲父母的,能夠盡到一點責任。”醫生摘下口罩,露出對於一個外人來說不該有的不滿。
“那我的孩子怎麼樣?”母親首先問道。
“您女兒精神狀況極差,如果可以,請不要讓她去回憶任何事。當然……”醫生看一眼雙親的表情,繼續說:“也有可能完全記不起你們。”
“記不起我們是什麼意思?我們可是孩子的父母!”父親雙手向內,不斷用併攏五指的手掌點在胸膛。
“你還知道你是孩子的父親吶?”母親橫眼一瞪,聲音壓得很低但不失底氣。
“怎麼說話的?我怎麼就不是孩子的父親了?”父親趾高氣昂。
“好了好了,你們要吵回去吵去,這裡是醫院。沒什麼問題的話,請麻煩在這裡籤個字。”
父親上前寫上名字。
“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當父母的……”醫生搖頭嘆一口氣,拂袖而去。
當我目送兩位父母離開,緩過神時發現李影站在我身邊很久了。
“李影,你……”
我的嘴脣被她用食指點住,接而向上滑至額頭又被點了一下。
“醫生讓你好好休息,在這裡看什麼呢?”她調皮地一笑。
“急診室裡躺着他們的孩子,而父母卻只顧爭吵,好可憐。”我雙手托住下巴,朝向那無人的窗口,急診室的燈已經熄滅。
“笨蛋,那是你能夠改變的事情嗎?不要徒增煩惱了,走,跟我回病房,文靜還等着咱們呢!”
李影拉起我的手就往回走,當我稍遠一點窗戶時,我又看到自己的臉,那是我的臉嗎?
“醫院怎麼還給你蓋這麼多呀?”我剛進門,文靜就問道。
“多嗎?”我捏了捏兩牀棉被。
“春天啦,我的大小姐!”文靜不甘示弱。
春天了嗎?我自言自語,望着窗外正在萌芽的枝幹,小鳥躍躍欲試。
“好了好了,要到孩子病房了,你可別再給我添麻煩!不想呆在這你就走!”門外傳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
“什麼走,啊?什麼走啊,說的什麼話?我的女兒我還不能看了?”男人振振有詞。
或許這個世界上最有道理的永遠都是男人,因爲他們說話的聲音永遠大過女性。
緊接着門被打開了,4雙眼睛在一間狹小的病房對視,而我望着窗外,我可以看到他們了。
“不好意思,走錯了。”男人一副抱歉的表情,對着我的背影敬了禮。
“你幹什麼,是個門你就開啊?”女人在他背後拍了一巴掌。
就這樣,聲音在他們關上門的那一刻,漸漸遠去。
“據說啊。”文靜一隻手半遮住嘴巴:“這對父母,是瘋子。”
“啊?”我記得他們是急診室的那對雙親。
“你進醫院的那天,他們就來了。”李影補充。
“而且他們每次都進錯門,每次都進到我們房間。爭吵的內容也差不多,你別看他們說話正常,每天都這麼說呢!”文靜的表情漸漸嚴肅,她可不是一個嚴肅的人。
雖然她們倆不會騙我,這種故事也沒有任何騙人的必要。
但是我仍舊覺得可疑,至少他們的對話聽起來再正常不過,我爲什麼要相信,他們瘋了呢?
人們果然只願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事情,我看着自己的臉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