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山魈

在我看來,唐俊在還不清楚監視我們的人是誰的情況下,冒然的就開槍打死了對方。實在是太大膽了,還好死的是的是個黑毛怪,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不然身上背一條人命債,就算是得不到法律的制裁。

善惡本里面,也會記一次大過的。

聽到安北的呼救聲的時候,我還以爲安北受到了攻擊了,和唐俊一起連忙往回趕。誰知道安北正坐在火堆前烤火,半點傷害也沒有遭遇到過。

周圍除了蟲鳴聲,是一片的安靜。

我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就覺得有些詭異。

這個剛剛死去了祖母的少年,突然就把頭轉過來,深棕色的眼眸陰冷的看着我跟唐駿。

那雙原本乾淨的眼眸,突然間充滿了詭秘和殺戮。

他張開嘴齜着牙,像野獸一樣的對我和唐俊發出了挑釁。“茲茲,你們終於回來了,還想去天陰冢,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天神……不會允許你們靠近天陰冢的!”

“小妹,我們好像中圈套了。”唐俊自己也有一把槍,擡手就要上膛開槍,要把安北的腦子打爆了。

我急忙摁住唐俊的手,“別衝動,他是唯一熟悉這裡地形的人。如果打死了他,我們恐怕想從這一帶的叢林出去都難。”

“難道你還奢望這小子能帶我們出去,他叛變了。”唐俊很激動,嘴裡面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唐俊和安北並不認識,和米婆之間可能還有點交情。

對於安北,他並沒有我那樣的信任。

我緊了緊手中的北斗玄魚,將北斗玄魚壓進了掌心,低聲說道:“哥,咱們唐家雖然沒有張府的月靈金瞳眼,可是你仔細看,應該能看清楚。他好像被附身了……”

在安北的身體裡好像是附上了一隻,類似於長毛猴子一樣的東西。那個東西操控着安北的身體,讓安北的行爲變得怪異起來。

那東西充滿了動物一樣的野性,也有人身上的那種充滿了殺戮的怨恨之氣。

它操控着安北的手,緊緊的抓着一根火把,還有他用來防身的藏刀。冰冷的刀鋒,在星光和火光之下,是那樣的鋒利,讓人看得心寒。

進山之前,我和安北都不知道唐俊有槍,所以隨身都到了刀子。

安北手中的這把藏刀,聽說還是安北的外祖父留下的,放在他們家的閣樓裡跟久了。貴城的天氣如此的潮溼溫暖,可是這把藏刀卻是一點生鏽的樣子也沒有。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對峙着。

唐俊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小妹,那東西是在我們離開的時候,上了安北的身。不過奇怪,我們一路走來,都沒有見到任何不乾淨的東西。我們離開還不到三分鐘,到底是哪兒來的東西附在他身上?”

“哥,你剛纔不該開槍的。”我埋怨了唐俊一句。

他似乎也明白過來了,“難道是剛纔殺的黑毛猴子的魂兒附在在安北的身上?”

凡事有因就有果,如果剛纔唐俊沒有下殺手去殺那隻長毛畜生,也許它就不會死去。死後更不會趁我們不注意,一下鑽進了安北的身體裡。

安北被蠱蟲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白天又長途跋涉,到了晚上休息就剩半口氣了。

那東西想要附身在安北的身上,實在是太容易了。

倏地,一陣山風吹來。

從草叢裡突然又冒出來三個詭異的黑影,三個黑影牛高馬大的,遮住了我們眼前的視線。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出來,這三隻也是黑毛的怪物。

我和唐俊手裡面都有槍,對付這三隻怪物,應該綽綽有餘。

可是唐俊卻說了,“小妹,不能打要害,打了要害。我們兩個人之中,有可能有一個人,就會被附身……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哪兒顧得上那是什麼啊,那三隻黑毛的東西,嘴裡流着口水。

漆黑的眼眸虎視眈眈的看着我跟唐俊,它們的手指甲尖利無比,輕易就能把我們的肚子裡劃開,取出裡面的內臟。

這些東西全是活物,是任何道術都不能對付的野生動物。

唯一知道的是,他們好像有着跟人差不多的靈魂,可能也就是猴子猩猩一類的靈長類動物。

也許鎮屍鏡能夠對付他們,可是放那面鏡子的包在安北的身邊。

從火堆裡拿出了一串火把,我根本不敢開槍,一旦沒有打中要害,只會更加激怒這些東西。

它們只要一息尚存,就能把我跟唐俊活吃了。

“走開!”我嘗試要火把驅趕。

唐俊已經把自己的槍上膛了,冷冷的對準前面一直怪物的胸口,“小妹,這些怪物是山魈,除了月靈金瞳貓之外,最靠近幽都的生物。”

山魈,魈字當中就有個鬼字。

在我國古怪傳說中,山魈和山鬼幾乎沒有分別。

這些東西雖然是活着的動物,卻陰狠毒辣,詭計多端。白天黑夜的殺死路過自己領地的活人,吃人不吐骨頭。

因爲長相酷似人類,還經常被當做是未開化的野人。

唐俊話音這麼一落下,眼前的山魈就被他打穿了胸膛。被打穿胸膛的山魈根本就沒死,反倒是惱羞成怒更加的衝上來。

接着唐俊又補了兩槍,直接把這個怪物打到在地,山魈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雖然是唐俊控制了槍法,它沒死,可是也離死不遠了。

渾身上下怨氣沖天,好像在對我和唐俊發出死不瞑目的詛咒一樣。

我去,我和唐俊怎麼就招惹了這麼個祖宗?

倒下一隻山魈,還有兩隻山魈,以及被附身了的安北。

兩隻山魈朝我跟唐俊飛撲過來,有了那兩隻山魈一死一重傷出現的後果。我和唐俊根本不敢在開槍,只能拼命的閃躲。

繞着周圍的那幾棵樹嚇跑,卻不敢跑遠。

跑遠了,我們倆可都不認得路。

在這時候,安北從包裡掏出了那面鎮屍的銅鏡,嘴角陰險的笑着,“你們兩個去鏡子裡的世界報道吧,違背天神旨意的靠近天陰冢的人,都得死……”

臥槽!

我驚出了一聲的冷汗,一把就把唐俊從我身邊推開了。

當時我也沒想着捨己救人,只是覺得被鏡子吸進去的魂魄能少一個就少一個,此時已經是避無可避了。

“喵……”傳來了一聲淒厲的貓叫聲,那貓叫更加怨氣沖天。

就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從樹冠上跳下來,擡起爪子就對着安北消瘦蠟黃的臉一通的亂抓。

瞬間,就抓成花貓臉。

是月靈金瞳貓果果,它本來就是靈體,平時也不需要帶在身邊。只要告訴它我們需要它,它就會一直默默額跟着我們,永遠不離不棄。

安北的臉被抓的血肉模糊的,手中的鎮屍鏡也掉落在了草叢裡。

唐俊甩出了兩張符籙,在黑夜中閃着金光,如同金色的飛鏢一樣貼在兩個山魈的頭上。那是三清破邪咒和三清破煞咒疊加在一起打出去,威力非同凡響。

就算是幽都的鬼神,遇到這樣的符咒都要退避三舍的。

偏偏這樣高深的道術打出去,就跟扔出去兩張廢紙一樣。

這兩隻山魈雖然是鬼祟邪物,卻偏偏對道術不痛不癢,抓了額頭上的兩張符籙下來。直接就扔到了地上,瞬間又要朝我們撲來。

我是真的跑不動了,況且山魈行動敏捷。

唐俊雖然沒有大個肚子影響行動,體力也很好,在這片叢林裡,卻依舊是沒法和山魈爭鬥。他跑不過山魈,對地形不如山魈熟悉,打鬥時出手也不如山魈快速。

這麼折騰下去,我們兩個遲早會被追上,撕成碎片的。

眼下只能先發制人,把倆山魈想辦法,都對付了。

“哥,沒的選了,打要害爆頭。”我迅速的將身體裡的北斗玄魚請出來,抓住了唐俊的一隻胳膊,嘴裡大聲的念着靜心咒,“衆生皆煩惱,煩惱皆苦。”

佛法連人類的心靈都能夠超度淨化,我相信山魈身上的煞氣和邪氣,佛法也一樣能夠對付。

我們周圍被大量的佛光所籠罩,這兩隻山魈在佛光的外面根本不敢靠近。

唐俊的槍法很準,“砰、砰!”兩聲槍響響起,兩隻山魈應聲倒地。這兩隻山魈死後,那叫一個怨氣沖天,怨靈朝我們衝過來。

發了瘋一樣的,好似非要佔據了我們的身體才肯罷休。

山魈的魂魄和幽都之中的魂靈所差太多,不僅充滿比厲鬼還要的戾氣,而且十分的通靈。讓人不敢輕易的和它們有任何正面衝突,恐怕一般的道術都沒辦法奈他們何。

遇到了佛光之後,更是企圖嘗試撲滅這些佛光。

我曾經對於佛光有盲目的信任,卻沒想到山魈身上的邪氣,的確是有撲滅佛光的力量。弄得我被它們身上的邪氣,逼的連連後退。

身後面就是和月靈金瞳貓,纏鬥不休的安北。

“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境由心生。”我嘴裡大聲的唸誦佛經,那些高深的佛法在我身上因爲我道術的加深變得所剩無幾。

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當初老爺子也提醒過我。

佛道必須擇其一,但是眼下這兩隻山魈的魂魄太厲害了,必須用佛法淨化。靜心咒不管用,就只能試試看更加高深的維摩詰經。

也不知道對抗了多久,只覺得身體周圍微微的一鬆。

兩隻山魈黑色的魂靈在身旁消失的無影無蹤,風吹的樹葉沙沙的作響,我和唐俊渾身汗流浹背的跪在地上。

唐俊的手抓進了泥裡,低低的說道:“小妹,你……你剛纔用的是佛法啊!”

“恩。”我低聲應了一聲。

唐俊嘆了一口氣,“你要是早說你會佛法就好了,要什麼北斗玄魚啊。小妹,你佛法高深,很多高僧都不如你的。”

我說:“佛法畢竟太過溫和,相比道術,並不是時時刻刻都那麼實用。”

“也對,咱們道術的符籙千變萬化,能辦很多事。那是佛法做不到的。”唐俊坐在了草地上,看地上山魈的屍體,眼中還有一種噁心的感覺。

他卻根本不想站起來清理,懶散的移開目光,看着我,“要是爺爺還在,他都不敢相信,會有一個佛法如此出衆的孫女吧……”

“我身上的佛法,可能和……和我媽媽有關。”我現在回想起兒時那些記憶,我媽媽連哄我睡覺,她都喜歡唱大悲咒。

媽媽的嗓音細膩溫和,只要她一開口唱,彷彿能潤化萬物。

晚上聽着媽媽唱大悲咒,沒有大家常識當中覺得那樣怪異,反而是很舒服。聽着聽着就安心的睡着了,不會做噩夢,一覺睡到大天亮。

我們正在聊天,月靈金瞳貓把被附身的安北撓了個半死。

時不時傳來安北的慘叫聲,我急忙站起來,也不管屁股上粘的灰土。衝到安北那邊先拿到銅鏡,銅鏡上的一層牛皮紙護膜還在,暫時傷不到我們。

我用腋下夾着銅鏡,從包裡取出了登山繩,招呼唐俊幫忙。

先合力把安北給綁,唐俊力氣可不小,壓着渾身是傷的安北直接就把他捆成了糉子。這下是五花大綁,安北根本動彈不得。

他齜着牙,衝我們嘶吼,“天神會降罪你們的,天神會降罪你們的,你們就等着死吧……”

“你們的天神,是不是紫色頭髮,紫色眼睛啊。”我隆起的小腹有些妨礙行動了,只能單膝跪地保持着平衡,身後拍了拍安北的側臉。

他居然張口朝我和唐俊吐了一口血唾沫,我來不及閃躲,差點就被它吐了滿臉血沫。是唐俊用自己的手擋在我的面前,唐俊把我往後推了推,示意我距離這黑毛的畜生遠點。

唐俊的槍頂在它腦門上,“都現在了,還不老實。快說,你們的天神到底是誰?是不是紫色頭髮、紫色眼睛的!”

“天神就是天神啊,開槍啊,快開槍啊……我已經迫不及待,在感受一邊死亡的快感。我……很快就能回到真神身邊了……”山魈根本就不管安北的死活的,而且自己本身也不怕死。

對於口中的天神,更是盲目崇拜。

我扯了扯唐俊的衣服,低聲說道:“哥,我用佛法把山魈的惡靈淨化出去試試,先讓安北恢復意識。被附身太傷元氣了,我怕他堅持不到天陰冢。”

唐俊點了點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山魈,才緩緩的將頂在它腦袋上的槍收回。

我抓住了安北的一隻胳膊,默默的唸了一遍心經。

很快安北身體裡山魈的惡靈就消失了,他重新睜開了眼睛,雙眼之內是一片的清明,“我……我剛剛是不是被附身了?肚子好痛啊……”

如果我以前沒有中過蠱,聽了安北這句話,可能還會以爲他鬧肚子了。

可在那一刻,我明白過來,抓住他手臂上的衣料,“你……體內的蠱,是不是……是不是不太滿意你。要發動進攻了……”

“恩……”他狠狠的咬着脣,身體處於痙攣蜷縮的姿態。

而且一抽一抽的,脣色發紫。

脣角在一點點的流着血水,指尖扣在他脈搏上的時候,只能感覺到他脈象虛弱無比。手指頭去觸摸柔軟的肚腹的時候,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內臟被體內的蠱蟲攻擊腐蝕着。

那隻未被馴化的協天蠱,打算把安北的內臟全毀了。

沒過多久,安北反手握住了我扣在他脈搏上的手,嘴角浮出一絲笑,“對不起了,沒法陪你們一直走到天陰冢。雖然我答應過外婆,也很想幫你們……但是……”

“不會的,安北!”我發現他身上的體溫也下降了,他的生命體徵逐漸走向了盡頭。

安北淡淡一笑,好似很淡然的面對死亡,“我去陪外婆。”

“哇!”他吐了一大口血,眼皮沉沉的磕上了。

“哥,哥……有沒有辦法?他就要死了,哥……怎麼辦?他是米婆的外孫,我不想他死……”我有些惶恐,心跳不斷的加速着,眼淚婆娑的看着唐俊。

生命是那樣的脆弱,在我眼前的時候,哪怕我擁有冥帝的身份,也沒有辦法留住他。

唐俊也是一臉爲難的樣子,可是看着我那樣依賴他的目光。

居然是咬咬牙,蹲在了我的面前,用手指頭輕輕的擦去我眼中的淚花,溫柔的說道:

“小妹,別擔心,哥哥在這裡。”

他也將手摁在了安北的脈搏上,只放了一下,就迅速的抽回來,“這他媽是死人啊……”

轉頭,看着我掉淚了,唐俊一拍自己的嘴,“沒死,沒死,哥哥再看看啊。他畢竟是米婆唯一的外孫,這個香火都斷了,那米婆的犧牲也太大了。我會盡量保全這還的性命的……”

唐俊對我的溺愛,已經到了極致。

給嚥氣了的安北摸了摸脈搏,又扒拉開他的眼睛,去看眼膜上的情況。

眼膜是一片的暗黃,嘴巴打開,舌苔也是黑的。

張嘴就能吐出一股子陰氣,看來是死的硬硬的真的沒救了。

我的手指頭緊緊的握住,那種悲慟的感覺爆發出來,可卻被我強行壓下去。安北是跟們來到這裡,纔會遭此不幸的,我就算哭一百回一千回,他也不會回來了。

這時,只見唐俊一本正經的轉向我,眼中充滿了嚴肅,“小妹,我現在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看,不過得看小妹你,行不行!”

難道我還能讓一個死去的人復生嗎?

我曾經是做過這樣的事,那就是用翡翠戒指救活張靈川,可那都是機緣巧合之下辦到的。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那樣的能力了。

不過,眼前的確閃現了一絲希望的光芒,唐俊說有辦法,那就證明安北還有機會活下去!

“哥,你說。”我張開嘴,讓唐俊繼續說下去。

唐俊雙手摁在我的肩頭,低聲說道:“小妹你不是會佛法嗎?你試着在體外,用佛法馴服裡面那隻蠱王,讓它聽你的。”

在體外馴服別人身體裡的蠱蟲,這個想法實在太奇葩。

我低眸沉思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唐俊爲了我,定然是想盡了所有辦法。爲了不讓我感覺到失望,不得已之下才會想出這樣的怪招。

此時此刻,是別無選擇了。

安北已經嚥氣了,我只能將手摁住他冰涼的胸口,在心中默唸的《心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佛經當中的諸字諸句,居然對操控蠱蟲有着神效。

協天蠱在遇到佛法進入安北的身體以後,開始四處的逃竄。

最後佛法的力量,將它所能跑的地方全都包圍了。

這個小東西還挺倔,一開始是忍着佛經帶來的壓力,根本就不打算屈服。我把經文的內容直接換成了維摩詰經,它就有點受不了。

驕傲的小腦袋,有些屈服的低下來了。

最後我大聲的唸了文殊菩薩五字心咒:“阿囉跛者曩。”

這東西就徹底的臣服下去了,我讓它往東它不敢往西。我讓它往北,它肯定要麻溜的往北面走。

我讓它給安北治病,讓它把命還給安北,一開始這東西害死了人還不願意。我作勢又要念五字心咒,這下好了這五個字就跟緊箍咒一樣的。

那金色的小東西,在安北身體裡四處吐絲結繭,很快就在安北的身體裡面弄出了無數的白色絲線。

雖然我不知道這些絲線是幹嘛用的,不過應該是用來治病救人的。

安北體內的身體狀況我本來是沒有辦法長着透視眼看進去的,是因爲用佛法操控住了這隻金色的小東西。

才能透過它的眼睛,去看它所看到的世界。

這種控制方式實在太有趣了,我剛纔看見的其實是一隻蟲子眼中的世界,甚至於再跟它溝通交流的時候。

我還能感受到,這隻蟲子的喜怒哀樂。

協天蠱在安北體內治療的時候,我鬆開了安北。

找出了包裡帶的礦泉水,先和唐俊兩個人一人分一瓶來喝。

雖然控制蠱蟲的過程很玄妙,那隻協天蠱,只要我勾勾手指頭。

它就會跟我走,人活一世技多不壓身。

我在完全降服它的時候,確實起過一絲絲的貪念,就是把這隻金色的還長了一雙透明翅膀的蟲子給據爲己有。

可我畢竟不是養蠱人,這蠱也是米婆留給安北的,我要是拿走就成了強盜了。

那一絲的貪念,在腦海裡也一閃而過,沒有再出現了。

唐俊坐在溫暖的火堆前,先問我:“怎麼樣啊?小妹,這小子經過你這麼一倒騰,死不了了吧。”

“要是當初我身中蠱毒,明白這一招。雖然不至於讓自己翻盤,但是在蠱毒發作的時候,顯然是可以剋制身體裡的蠱毒繼續發作。”我感嘆了一句。

唐俊則說道:“哥那時候也不知道你會佛經,小妹,其實苗域的人很多咒法都和佛經相互之間有着聯繫的。他們控制本命蠱的咒法,也是來自於佛經中的。”

“是嗎?可是你想啊,凌翊會不知道這些嗎?”我擡頭看一眼星空,臉上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

凌翊在天之靈,會感覺到我在想他嗎?

他謀算了那麼多的事情,甚至都算到我和唐俊會爲了來天陰冢,來找米婆。那麼到底有什麼,是他想不到的呢?

唐俊將我摟在懷中,理了理我的髮絲,“小妹,他應該知道吧,也許有什麼計劃吧。你別管他,他從小就是這樣的……”

“你說太白大人自己在運城,能行嗎?它現在只是一隻普通的鳥……”我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擔心太白,它被釘死在鳥軀裡。

我是怕它,又被人抓住。

唐俊皺了皺眉,“那肥鳥聽說以前挺機靈的,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但願吧。”我心想當初要是把太白託付給贏梨芸,現在恐怕才能放心一些,可是它自己在運城亂轉。

就怕它又遇到壞人。

“現在出了山魈,別睡帳篷了,你就在我懷裡將就一夜,我好護着你。”唐俊低聲哄我睡。

“可你呢?哥哥。”我在他的懷中,很有安全感,要睡着不成問題。

唐俊笑了笑,“只要陪在你的身邊,哥哥就有花不完的力氣。山魈的屍首都在這裡,要是詐屍了就慘了,哥哥必須守夜。”

“哥哥,有你真好。”我靠着唐俊的胸口,鼻子酸酸的。

可是心頭的澎湃,敵不過大戰之後的睏倦。

這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的時候,安北正在旁邊幫忙着收拾帳篷整理行囊。他沒做一件事,都緊皺着眉頭,好像很痛苦一樣。

他活了!

他沒事了……

協天蠱治病救人的本事,可真是夠厲害的。

我急忙走過去,摁住了安北的脈搏,低聲問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你要是有哪裡不舒服的,就告訴我一聲。”

“它在裡面,不高興……”安北咳嗽了幾聲,又吐出了一口血。

的確安北的脈象很紊亂,協天蠱在他身體裡沒有大肆的破壞,只是停止了治療。我只能用五字真言無聲的敲打它一下,它又不情不願的動作起來,繼續的給安北療傷。

這個死蟲子,真是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下。

早晨的時候,大家吃了點麪包罐頭,就上路了。

好在天陰冢的位置已經很近了,腳下走入的地界裡,開始慢慢的昆蟲的數量開始減少。雖然土壤還是很溼潤,是天陰煞氣越來越重,導致了草木生長的並不繁盛。

但是絕非是米婆所說的,寸草不生。

走到了一個方位,安北覺得這裡可以下鏟,去看看夯土層。

唐俊帶了一把電動的洛陽鏟,下去查探了一下土壤,土壤帶上來以後。幾乎可以確定,這附近就有大墓。

但還不確定,要從哪裡可以進入。

我將北斗玄魚放在掌心,它自然而然的旋轉着。唐俊手裡也有一隻,兩隻玄鐵魚一隻瞄準大方向,一隻調整方位和距離。

最後,確定了一處天陰煞氣最旺盛的地方。

撒一把陰土下去,那陰土迅速的就結成了塊,比石頭還硬。這說明這一把陰土吸了十足十的天陰煞氣,成了一把廢土。

還好我們的陰土都是放在匣子裡封存的,不然只要走到這附近,就會全都變成塊狀。

這個位置幾乎就可以確定,是天陰冢的主墓室,也是哨子棺放棺材的地方。挖掘的工具有些龐大,全都留在車裡。

車裡其實還有一個空氣探測的儀器,用來探測下面的空氣質量。

反正大部分的補給,還有工具全部都在車裡,我們手邊只有防止瘴氣的防毒面具。以及繩梯之類的便於攜帶,應對突發事件的東西。

比如,如果車子被盜。

即便車子上的東西都沒了,我們依舊可以下到天陰冢裡去。

我已經做好準備跟着安北返程,順便將他送進車裡,讓他在車裡面等我們大家。車上的吃的可以夠他一個人吃半個月,要是我們沒回去,他可以自己把車開走。

唐俊手裡拿着羅盤,跟着他手中的北斗玄魚,突然就在一棵巨大的老榕前停下了,“小妹別急着回去,這顆樹好像有問題。”

有問題?

我也走過去看了一眼,榕樹已大到七八個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地步。輕輕敲了下,“叩叩……”裡邊好像是空心的。

隨着我敲的這幾下,裡頭也有什東西敲了一下樹幹。

在樹幹上還有一個窟窿,這時候窟窿裡突然就多了一個詭異的眼球,裡面傳出了一個聲音:“盜洞已經挖好了,你們兩個不會用回去一趟拿工具。”

他還知道我和唐俊要回去拿工具!

敢情一直都有人在這裡偷聽啊……

這個聲音我有點耳熟啊,可是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發出來的。

我驚的捂着胸口退後了幾步,唐俊走到了我身邊,手中的槍已經掏出來了,“別裝神弄鬼了,快點的出來。”

槍黑洞洞的指着,那隻充滿了血絲的眼睛。

有個人在裡面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嘶啞的說道:“哥們,千萬別開槍,我可是好人來的。你等着,我這就出去。”

那人的眼睛離開樹幹上的那個洞,樹的內部發出了幾聲響動,就見到一個人影從樹冠附近竄上來。

好像這棵樹的樹洞,是在上面的位置。

他穿着一身迷彩軍服,渾身灰頭土臉的,腦袋上還有一片葉子。

可是笑得時候,卻是笑出了滿口的白牙:“蘇芒,我們又見面了。你來的可真是巧,我提前了半個月來這裡,今天才剛把盜洞給打通的!”

“你……你是洛辰駿,你沒失蹤啊!”我看到這個皮膚微微有些小麥色,卻是非常俊朗的男生,記憶的閘門一下被打開了。

對這個男生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那個神奇的身世。

而是他跟簡燁在臥房裡裡面大牀搖晃時,簡燁喊他小馬駒的記憶。那時候我和宋晴都還以爲,他叫馬道長所以姓馬。

結果這個人和簡燁撕破臉之後,就消失了好一陣。

洛辰駿把肩膀上背的揹包扔在地上,那包還挺沉的,丟在地上發出一聲重屬碰撞的聲音。裡頭應該放了很多,他挖墳掘墓用的工具。

他向我跟唐俊要了一瓶礦泉水,漱了漱口,從嘴裡吐出來的水都帶着黃泥。

又用水洗了一把臉,露出帥氣的面容,才說道:“我當然沒失蹤!蘇芒,我可是奉了老闆之命,跑遍了大江南北,幫你尋找家人的下落呢。”

“你是奉了凌翊的命令?那你怎麼找到天陰冢這邊來的……”我看洛辰駿洗完了臉之後,臉上依舊有些憔悴,又拿了一些吃的給他吃。

他看到那些零食,很激動,“居然有果凍,你們兩個是來盜墓的,還是來露營的?”

我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的笑,這都是唐俊要買的。

別看這個傢伙一把年紀了,可是還是少年心性,就喜歡買些沒用的零食吃。可是洛辰駿其實也只是半大小子,放着其他的好吃的不吃。

拆了一包薯片,還有果凍,津津有味的吃起來了。

他從懷裡拿出一封用牛皮紙信封包好的信,送到我手裡面,“我跟着簡燁那麼久,也不是白跟的。看我在運城收破爛的時候,收到了什麼!”

那個信封我認得,就是我在時間座標裡,從檀木箱夾層裡找到的那封信。

信封的紙質有些酥脆,拿在手裡輕輕一拈,就能揉下下來一大片紙。封口的位置早就被人撕開,隨手就能打開,將裡面的信紙拿出來。

發黃的信紙上,就寫了三個字,天陰冢。

“難爲你了,把這麼難找的東西都找到了。”我看到信上的內容,已經沒有當初第一次,從夾層中把它拿出來的那份激動了。

隨手就把信放進信封裡,低聲問道,“凌翊早就知道,我父母的下落和天陰冢有關係嗎?”

“當然,不過老闆當時說要給你個驚喜。說等我進入天陰冢了以後,找到了實際的線索就告訴你。”他吊兒郎當的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支菸,用火柴點燃了,坐在地上,“我追查了一段時間,才知道天陰冢在這裡,半個月前開始挖的盜洞。”

我心中微微一顫,洛辰駿不是失蹤了,而是奉命去找我父母的下落。很多線索凌翊其實都掌握在手中,卻在步步爲營。

他到底在計劃着什麼?

我能等到他回來的一天嗎……

我內心的情緒有些複雜,從揹包裡掏出唐俊買的啤酒,打開了易拉環想要喝。

唐俊卻非常婆媽的奪過去不讓我喝,還用易拉罐砸了一下我的腦袋,“你知不知道孕婦吃帶有酒精的東西,肚子裡的寶寶會變傻的。”

“他變傻點好,反正都沒爹了。”我有些賭氣的說道,但是沒有去搶唐俊手裡的啤酒。

我在肚子裡的寶寶,這時候才爭辯道:“我纔不傻呢,爸爸……爸爸一定會回來的。寶寶相信爸爸不會離開我們……”

當遇到洛辰駿的時候,我心裡頭也燃起了這絲希望。

凌翊雖然是灰飛煙滅了,可是擡頭看天的時候,總覺得他依然還是這個世界運籌帷幄的執棋手。

他站在一個,我們都看不見的高度,默默的落子。

走的每一步都意味深長,發人深省,卻完全不知道他這一盤棋,到底走的是什麼套路。最終,他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唐俊很喜歡喝啤酒,剛拿到手裡就喝上了,還問洛辰駿,“你叫洛……洛什麼?不管是什麼,你要來點啤酒嗎?”

洛辰駿點頭如搗蒜,從唐俊那邊要過來一瓶酒。

喝了一口之後,酒量極差的他,就有點上頭了,“不過,現在老闆都已經不在了,老子挖了這麼久的盜洞。活脫脫弄成了土行孫,還沒人給我付工資。”

“我給你付工資,馬道長,我不會讓你白乾的。”我低聲的承諾洛辰駿,畢竟一會兒要是下去,恐怕還要依靠他。

畢竟他老早就在查天陰冢,估計比我和唐俊都熟門熟路。

洛辰駿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嘴角揚起笑道:“蘇芒,我知道!老闆把所有的資產都給你了,你還分了一半給鷙月。這些逃不過我的眼睛,嗝!可是我不需要活人那幾個臭錢……”

“我知道你不喜歡錢,可我給你的不是錢。”我將右手輕輕舉起,無名指上的那顆碩大的翡翠戒指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喝醉了的洛辰駿猛然就睜開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無名指上的戒指,“冥……冥帝!臥槽啊!老闆他……他可真寵愛你,居然讓你做幽都的主宰。”

洛辰駿抓住我的手腕,眼珠子瞪的都快要掉下來了。

“我知道你跟着凌翊的原因。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明白嗎?”我看着洛辰駿,眼中閃過一絲嚴厲。

這也算是適當的恩威並施,爲的就是讓洛辰駿幫我。

他又笑了,“想不到老闆嘴巴這麼雞婆,把我的事情都說出去了。我……我先歇會,一會兒就帶你們下去……只要你付得起報仇,我是絕對不會和司馬倩一樣隨隨便便就叛變的。”

說完這些話,洛辰駿就脖子一歪倒在地上。

月靈金瞳貓果果好似很看不慣洛辰駿罵凌翊雞婆,不知道從哪裡躥出來,在洛辰駿的臉上撒了一泡貓尿。

趾高氣揚的站在了洛辰駿的胸口,可這位馬道長是徹底醉死過去了,半天沒個反應。

我和唐俊就在原地商量了,順便四處走走熟悉一下地形。

樹洞裡的確有一個盜洞,盜洞垂直向下之後,以斜坡的方式直接打到地下玄宮裡。洛辰駿絕對是此道中人,盜洞裡面挖的平整,而且有木架支撐防止坍塌。

我和唐俊稍微看了看,又退出來,都判斷洛辰駿絕對是專業的。

不遠處有個天坑,天坑附近散落了很多堅硬的土質。

用手輕輕一摸,就知道是從盜洞裡挖出來的土壤,想來洛辰駿是把挖出來的土全部都倒進了天坑裡。

安北也跟着我和唐俊探查,一路都在咳嗽,咳嗽聲讓人覺得揪心。

我不得不停下來跟唐俊商量,安北的去處,“哥,我是堅決不同意讓安北自己回去車上,萬一遇到山魈怎麼辦?”

“難道讓他跟下去嗎?他降服不了身體裡的蠱王,身體會越來越虛弱,下面空氣質量又不好。很快……很快就會……”唐俊說到一半,爲了照顧安北的感受又閉嘴了。

正是因爲安北降服不了蠱王,我纔想把他帶在身邊,隨時幫他對付身體裡那隻桀驁不馴的肥蟲子。

他一個人在外面,要是蟲子在肚子裡鬧騰起來,可是沒人救他的。

我咬了咬脣,拉住安北的手腕,低聲說道:“我和唐俊都無權決定你的命運,你告訴我你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我尊重你的選擇。”

我和唐俊都看着安北,他並沒有感覺到不自在,淡淡的回答道:“反正我沒幾天好活的了,既然都來了天陰冢,就下去看看吧。”

看來安北還是願意跟在我們身邊的,把他帶在身邊,我也放心。

和唐俊在附近探查的過程中發現,這附近有好幾處窩棚,窩棚裡面有簡易的原始工具。除了最原始的工具之外,還有紅外線望遠鏡,手機之類的的高科技產品。

窩棚的附近還有很多動物的糞便,還有一些是最近幾天拉的。

唐俊說那些都是山魈住的地方,我卻提出了反對意見,山魈也會用手機發短信嗎?

現在山裡頭的猴子夠潮的啊,連短信都會發。

不管窩棚裡住的是不是山魈,反正呆在這附近上面,隨時都有可能被山魈襲擊。我和唐俊回去那棵洛辰駿醉倒的榕樹旁,洛辰駿還在呼呼大睡。

可是天色已晚,天邊掛着火燒雲朵。

“小妹,怪了,我們要靠近天陰冢的時候,山魈拼了命攔着我們。怎麼這小子在這裡半個月,偏偏就沒事?”唐俊只見了洛辰駿一面,難免對他不是那樣的信任。

我對凌翊選的手下,還是十分相信的。

洛辰駿應該是想了什麼特殊的辦法,避免山魈攻擊自己。

這個洛辰駿足智多謀,否則當初簡燁,也不會那樣的信任洛辰駿。區區幾隻山魈,他應該是能想到辦法對付過去的。

隨手在洛辰駿裝滿工具的揹包裡一摸,從裡面摸出了一隻瓶子。將瓶子放在鼻子邊上聞了聞,又送去給唐俊聞,“你聞聞看。”

“好臭啊!小妹,給我聞的是什麼啊?”唐俊果然是個闊少爺,聞點臭的東西就受不了。他聞了一下那瓶子裡的東西,就有多遠退多遠。

我淡淡的看着他,“我給你聞的是什麼,你難道還聞不出嗎?”

他捏着鼻子,說道:“一股……一股屎臭味。”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山魈的……”我沒把屎粑粑這三個字說出來,看了一眼睡在地上,容貌俊朗的洛辰駿說道,“應該是塗在額頭上了,剛纔他剛從樹洞裡出來的時候,滿臉都是這個味道。”

唐俊捏着鼻子,有些不信,“難道把……山魈的大便塗在額頭上,就會被山魈當做是同類?”

“你還記得嗎?爺爺曾經跟我們說過,一般有靈性的東西,靈魂都是在額頭部分。山魈這種東西的靈魂應該也住在額上,其性屬陰,一雙眼睛看到的東西必然是和我們人類不同的。”我覺得山魈的眼睛,就跟張靈川的月靈金瞳眼一樣。

看真實的東西很不清晰,只有看靈魂的時候,十分的清楚透徹。

用山魈的糞便遮住我們陽火旺盛的靈魂,也許真的就可以欺瞞過這種詭計多端的邪祟,讓它們把我們誤以爲是自己的同類。

唐俊點頭,“我當然記得,不過我可想不到這些,還是小妹你比較聰明。”

我聳了聳肩,有些時候人的聰明才智都是逼出來的。眼下這個荒郊野外就我們幾個人,洛辰駿還是進入天陰冢的關鍵人物。

如果不觀察仔細點,誤解了洛辰駿。

或者產生了什麼嫌隙,吃虧的肯定是我跟唐俊。

隨手我就把那瓶山魈的屎粑粑丟進了洛辰駿的揹包裡,洛辰駿這個人的個性,真是讓人有點摸不清。

他有時候挺愛乾淨的,隨身都帶着乾淨的帕子。

可是爲了執行凌翊的命令,他會把山魈的排泄物塗在自己的額頭上,甚至當了半個月的土行孫。

別的事情都不幹,就是負責挖盜洞。

“我聽說土夫子盜墓,都會隨身攜帶糯米,你們帶糯米了嗎?趁天沒黑,你們給我一把。”安北第一次主動跟我和唐俊說話,還要我們隨身帶來的糯米。

我是害怕遇到殭屍的,所以口袋裡就一把散裝的大米,“給你,對了你要大米幹什麼?”

“抓鳥,天黑了就抓不住了。”安北在樹下面搭着抓鳥用的陷阱,所有的一切都是就地取材,動作麻利而又熟練,一看他以前就經常在老林子面抓鳥。

這裡的鳥又都是野生的,根本不怕人。

還沒二十分鐘,就抓了四五隻的麻雀,抓了麻雀之後都在麻雀的腿上綁上紅繩子。看安北的意思,是要拿這幾隻倒黴的鳥,去試一試墓道里面的空氣。

天色黑沉下來了,天空之上的星子也一顆顆的浮現出來。

我和唐俊商量着要埋鍋造飯,吃一口熱乎飯,不要再像之前一樣,拼命的啃麪包。再吃麪包下去,唐俊說自己都要變成麪包人了。

這個傢伙在時間座標裡,表現出的一副什麼都能吃的做派。

到了荒郊野外,就原形畢露了。

大少爺吃一點點苦還行,讓他一直吃苦,真的太難爲人了。

我們的火剛剛升起來沒多久,洛辰駿就非常適當的醒過來,吸了吸鼻子,說道:“好香,該吃飯了吧?”

“等一下,飯菜要做好了。”我和唐俊兩個人分工協作,很快就煮了三碗麪。

我吃最先煮出來的素面,安北和唐俊兩個傢伙,是一定要吃肉的。

我們三個人只是隨身背了自己的餐盒,輪到洛辰駿的時候,纔想起來少了個碗。

洛辰駿從自己的包裡掏了半天沒掏出飯盒,乾脆拿了空罐頭,“你們盛這裡面吧,我隨便吃點就行了,一會兒我就帶你們下去,你們的繩梯是多少米的?”

那破罐頭估計是他好幾天前吃的,裡頭都發黴了。

唐俊這個時候摟住了洛辰駿的後脖頸,稱兄道弟的說道:“哥們,哥們,你最近挖地道辛苦了。你先吃我這碗,吃飽了還我,我不嫌髒。”

“還是兄弟仗義。”洛辰駿似乎餓得夠嗆,根本就不跟唐俊客氣。

唐俊坐到我身邊,盯着我碗裡的素面又望眼欲穿,“小妹……給我吃點吧……我餓……”

我只能自己吃的時候,又喂點給唐俊吃。

唐俊卻很滿意這樣的吃法,等洛辰駿吃完了,也沒找他去要碗。

我們中間是正在燒的鍋爐和火焰,白氣蒸騰,我看不見洛辰駿的臉。耳邊也都是火焰燃燒柴火聲音,我猜着洛辰駿聽不見我和唐俊小聲說話,“你怎麼突然對他那麼好了?你一開始不是有點懷疑他麼……”

“看在那兩瓶山鬼大便的份上,否則我唐少爺,纔沒那麼好心。”唐俊也不避諱直接說出了理由。

我笑了笑,看來唐俊對洛辰駿的戒心已經沒那麼重了。

吃完了晚飯,洛辰駿纔跟我們覈對繩梯的長度。

我們帶了二十米的繩梯以防萬一,不過大部分都在車上,下車以後我跟唐俊一人只帶了三米。

統共只有六米,不一定能下到地下玄宮的底部。

好在洛辰駿那裡還有六米,合起來有十二米,應該夠用。

進入盜洞的時候,我們三個都有現代化的防毒面罩,只有洛辰駿是戴着口罩的。他戴着口罩看着我們的時候,都有點嚇傻了,“你們三個可真怕死,裝備帶這麼齊全……”

我聽得出來,他是羨慕我們。

可我們就帶了三個,也不能摘下來分給他。

現在也只能是讓唐俊手裡抓三隻雀鳥的紅繩子,負責走在最前面,先探盜洞裡的空氣質量。

如果鳥死了,我們就撤,回去給洛辰駿拿裝備去。

盜洞還算寬敞,不是那種需要匍匐前進的盜洞,四隻腳爬動就能前進。

進入玄宮的頂部的時候,三個接在一起的繩梯就被我們降下去。盜洞口有洛辰駿早就釘好的鉚釘,把繩梯的一頭固定在上面就好了。

光亮打在玄宮的地面,什麼東西也照不到,更不知道繩梯的長度夠不夠。

唐俊物理學的好,從上面扔了個石頭,通過石頭落地時候發出聲音所用時常,利用重力加速度算出了玄宮的天頂到地面的距離大概是十四米多。

繩梯總共只有十二米,剩下兩米多,只能硬着頭皮跳下去了。

不過走繩梯下去,絕對是驚險刺激的運動。

如果有恐高症的人,那是絕對不可能從繩梯上面,一直下到最底部。

因爲人在上面的時候,這個軟軟的梯子,它就會跟鞦韆一樣三百六十度的亂轉。所以動作幅度還不能太大,順着繩梯一點點的下去。

唐俊走在最下面,手裡拿着電筒負責照明。

很快他就率先走到了天陰冢的最下面的一段距離,也不知道空氣好不好,反正他手裡的三隻鳥都活蹦亂跳的。

他隨手就給放了,三隻鳥飛到了黑暗中,好似就沒了。

手電找下去,已經能看到底部的狀況。

下面是一個巨大的石頭做的東西,有點像是我們軍訓時候吹得口哨。

尾部螺旋狀,頭部伸長出來,但是口是封閉的。

即便不是封閉的,要想進入棺材內部,必須先通過狹窄的螺旋部分。屍體在哨子棺內,是隨着螺旋的形狀蜷縮着,而不是平躺着。

倒是哨子棺的中部位置,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孔洞,可以容人的兩根手指頭伸進去。

就聽洛辰駿說了一聲,“是哨子棺,我們……我們太會選位置了。降下來的位置,剛好是哨子棺……”

唐俊在最下面,已經跳到了哨子棺上面,我們幾個也跟着到了哨子棺上面。棺材的正中,被放上了一臺比較大型的探照燈,周圍一下就明亮起來了。

這棺材有半米多高,兩米長。

贏梨芸居然要我到這口棺材裡摸寶,還好我沒把話說死了,只說儘量試試,我可沒法在那樣的棺材裡偷東西。

突然,唐俊從地下摸出了一個什東西,伸手阻止我們繼續行動。

等到手電的光線照到他手心的位置,才發現那是一隻死鳥,已經是嚥氣了。就是剛剛放飛的那幾只鳥的其中一隻。

我一看我手裡拽的幾根紅線,紅線上綁着的鳥也死了。

唐俊急忙脫下了面罩,緊急發令:“不行,我們得上去拿裝備,這裡空氣有問題。”

洛辰駿是我們這幾個人當中唯一沒有做防護的人,他在幽暗的光線中,臉色嚇得發青,急忙要從繩梯往上爬。

唐俊就和大家商量了一下,不要全部人都上去。

安北上去和洛辰駿一起回去拿裝備,他和我繼續在這裡探查。洛辰駿表示沒意見,都已經上去三四米多高了,安北個子小夠不到繩梯,還是唐俊給扛在肩頭,才勉強爬上去的。

繩梯突然就劇烈搖晃起來,黑暗中晃得厲害。

卻又看不清楚,上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洛辰駿在繩梯上叫的厲害,“遭了,有人在上面搖晃繩梯,要死啊,老子要摔死了。到底是誰……這麼缺德!”

“你別說話,洛辰駿你冷靜點。”我摘下面罩,豎起耳朵去聽,好像聽見了類似動物的叫聲,有點像猴子,還有點像老猿猴。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向唐俊,“是山魈嗎?哥,你聽聽看……上面搖繩梯的……是不是……”

“是山魈,小妹,我們慘了!它們要是弄斷繩梯,我們可就上不去了。”唐俊直接說出了我心裡面最擔心的事情,這天頂距離玄宮地面這麼遠。

要想返回上去,必須依靠繩梯。

繩梯要是斷了,那我們要上去就難了。

“砰……”耳邊傳來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那手電那麼一照,就見到天頂的盜洞口有一雙紅彤彤的眼睛。

它正在詭異的看着我們,嘴裡發着詭異的冷笑。

繩梯已經是從上面掉下來了,洛辰駿呆在繩梯上面,估計這一次摔得他夠嗆。我們提着照明設備,喊着洛辰駿和安北的名字。

聽到了他們倆的回答,才找到了具體的位置。

地上鋪的地磚都是千年前鋪上去的,早就變得有些鬆脆,被兩個人的體重這一麼砸都砸出裂縫來了。

洛辰駿坐在地上,愁眉苦臉的,“看來我們幾個都要死在這裡了,當時就應該留個人在上面,看着繩梯。”

是啊,當時怎麼就沒想過留個人呢?

不過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我先扶起洛辰駿,低聲安慰道:“沒關係的,下來是尋找我爸媽的線索。也許……也許找到線索,就可以出去。”

我的內心也慌亂一片,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

這下面空氣質量不好,而且沒水沒糧的,餓了估計只能啃死人骨頭了。別的東西都太硬,還啃不動。

唐俊把安北扶起來的時候,他臉上的防毒面具,已經在跌落的過程中掉了。

現在渾身都在抽搐痙攣着,臉色也十分的難看。

額頭上全都是豆大的虛汗,七竅中也緩緩的流出血液,他抓着我的衣袖,居然是笑出來了,“它嫌我沒用……呵呵,它嫌我沒用,要弄死我!”

這蟲子的確又開始鬧脾氣,而且鬧得很兇,如果不及時制止。出不了五分鐘的時間,安北就會在原地抽搐而亡。

我去給他把脈,脈象亂的沒法形容,卻在堅定的說道:“有我在,它不敢弄死你?”

說話之間,我就把手指尖觸摸在安北的小腹上,緩緩的念出五字心咒,“阿、囉、跛、者、曩。”

利用佛法的力量,去操控這隻協天蠱,讓它保全安北的性命。

洛辰駿在旁邊看着,語氣有些冷,“蘇芒,你怎麼操縱別人的本命蠱?你這是要害死他啊!這蠱如果一直聽你的,就會一直想弄死這個少年,去當你的本命蠱。”

“你別怪她,是……是我無能操控不了它。蘇芒……纔會出手的……”安北已經口吐白沫,體內的蠱王雖然被我給穩定下來了。

可是那隻蠱王還是十分的危險,只要稍不注意,就會爆發出來繼續傷害安北。

洛辰駿好像也懂一點蠱術,伸手摸了一下安北的小腹,然後說道:“我要是你,我就跟她學那五字心咒的正確發音。你只有自己挺過去了,纔能有機會活下去。你想啊,你怎麼能被一隻長蟲子給害死?”

“學五字心咒?”安北反問了一句,不自覺的就念出來了,“阿!囉!跛!者!曩!”

每個字都無比的標準,我甚至能從他身上感覺出來,有種佛法在流動的感覺。沒想到這小子就聽過一次五字心咒,就能將發音唸的如此標準。

他念完之後,自己也發現了佛法的力道。

嘴裡一遍一遍的念着,他體內的協天蠱似乎也有臣服的意思。要不是有洛辰駿指點,我和安北可能都沒有意識到,安北自己用佛法也許能操縱那隻不肯臣服的蟲子。

可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一直安靜如常的哨子棺,突然就劇烈搖晃起來。

哨子棺內響起了踢打石棺的聲音,哪裡到極重。

“咚咚咚!”好似要破棺而除了,石棺那麼厚實都出現了裂紋了。

洛辰駿在黑暗中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他緊張的喊道:“遭了,裡面……裡面的東西要出來了,那東西要是屍變,那可是三千年的陳年老殭屍啊,我們完了……”

“沒事的,別緊張,我和唐俊戴了鎮屍的玩意。”我看到石棺晃動也很緊張,但是我和唐俊把鎮屍鏡也帶下來了。

想必是能鎮住那玩意的!

唐俊說道:“小妹,把鏡子給我。”

“昂!”我立刻把揹包裡的東西全都倒出來,將那面銅鏡從地上的東西里直接撿出來,交到唐俊手裡。

那石棺的裂縫越來越多,看的人心驚肉跳。

唐俊行動很迅捷,抄着鏡子,順手還把上面的牛皮紙撤掉,直接將鏡面摁在哨子棺上。那鏡子也頗爲神奇,掛上去之後,哨子棺就不在搖晃了,也沒有從棺材上掉下來。

“咔嚓……”一聲古怪的聲音響起了,那棺材突然又緩緩的晃了起來。

等我們走近了去看,才發現鏡面出現了裂縫。

剛纔那聲咔嚓的聲音,是鏡面出現裂縫時發出來的。

倏地,鏡子上面又出現了數道裂紋,徹底碎成了渣渣,落了一地都是。

我和唐俊的心,在此刻也碎成渣子!

“鎮屍鏡碎了!這麼厲害的鎮屍體鏡碎了,小妹,我們……我們估計是真的沒有活路了。”唐俊緊緊的攥住我的手,他手心裡全都是汗。

不是唐俊太過消極,或者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

上面的繩梯被斬斷了,棺材裡的東西又沉睡了三千年。一旦醒過來,我們這幾個烏合之衆,哪兒能打的過啊。

我心裡在敲小鼓,也有點放棄了,可是卻是硬着頭皮說道:“先……先遠離這口石棺吧,這樣不至於裡面東西一出來,我們就死在這裡。”

“對!這裡是喀斯特地貌,也許……也許有什麼洞穴能逃出去。”洛辰駿也贊同我說的話,就是立刻遠離這裡。只是在古墓玄宮裡找什麼山洞,這不是搞笑嗎?

可是,卻沒人反駁洛辰駿的話,先逃命要緊!

哨子棺上佈滿了裂紋,就跟敲碎了殼的雞蛋一樣。

劇烈搖晃的聲音,讓我們的心跟着劇烈搖晃,我們這幾個人手中拿着手電筒。在這麼一個漆黑一片的地下玄宮裡亂走,這個玄宮建造的太詭異了。

沒有和正常的墓室一樣,分割成好幾個墓室。

整個玄宮大的要命,而且根本就沒有墓室可言,我們幾個人就跟沒頭蒼蠅一樣的亂跑。漸漸的耳朵後面的石棺搖晃的聲音就停止了,裡面的東西好像出來了。

黑暗中,是一片的寂靜。

“吼……”

一聲野獸的嘶吼聲,劃破了這個寂靜。

“咚、咚、咚……”墓室裡又傳出了那種重物一次一次落地的聲音,雖然我們回頭看是一片漆黑。

但是幾乎可以想象到,那隻棺材裡的東西,正一蹦一跳的衝過來。

“我跑不動了,這裡根本就沒有出路!要跑你們跑吧……”安北體力最差,也是第一個選擇放棄的人。

我也幾乎跑不動了,可是耳邊那個殭屍跳動的聲音越來越近。

雖然和安北一起停下來休息,卻有種提心吊膽的感覺,不過耳邊除了那種可怕的咚咚聲。還有泉水流動的聲音,那種泠泠作響的水聲,好似這裡頭有一條河道流過一樣。

“大家聽,好像有水聲……也許天無絕人之路。”我一邊嚥着唾沫,一邊說話,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時候,沒人吭氣,氣氛也很緊張。

這一次下來太冒失了,既沒有在上面留人,也沒有帶充足的補給。

就算沒有被殭屍吃掉,或者沒有被墓中的氣體毒死,我們只帶了水和餅乾,在墓中活不過三五天,就會活活的餓死在裡面。

我身體裡的北斗玄魚,開始有了反應。

唐俊身體裡也有一隻北斗玄魚,我們兩個相互對視了一眼,順着水聲領着其餘的兩人就跑過去了。

也許真的有條暗河流過,我們也許可以順着暗河逃走。

反正我現在已經不那麼想立刻找到線索,只想趕快帶着大家逃命。線索可以慢慢追查,被那隻千年殭屍拿去塞牙縫了,才叫倒黴。

等到接近水聲的位置的時候,纔看到眼前是一個極高的祭臺,少說有六七米高,都快要到玄宮的頂部了。

祭臺四周布是一條很寬的河道,河道將整個四方形的祭臺給牢牢的護在裡面。

偏偏這河道里的水,全都是從墓室牆上的一隻石龍的嘴裡吐出來的,再通過某種設施循環利用。

河水僅僅是在這四方的河道里,循環往復的流動着。

根本沒有別的出路!

殭屍在墓室裡跳動的聲音,距離我們已經很近了。

安北看着高高的祭臺,他突然一邊喘氣,一邊說道:“我們……我們上祭臺,想辦法從祭臺離開。”

“上祭臺?你開玩笑啊,小兄弟,你知道這水是什麼水嗎?這可是陰派那些變態,去冥河裡弄出來的冥泉。就算羽毛掉下去,都會沉底兒的,上面沒有橋,難道我們游泳過去?”洛辰駿見多識廣,連冥泉他都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又想到了什麼,連忙道歉,“我都忘了,這裡還有個陰派傳人。我說錯話了,你們不是變態。”

欲蓋彌彰!

我承認,陰派有些手法是有點陰險。

不過千百年來,陰派很多舊的那些手法,已經是不用了。

“那你是想被淹死,還是想被殭屍吃掉?”安北看了一眼透明的清澈可見底的泉水,又看了一眼身後。

身後面已經出現了一個碩大的黑影,那黑影在黑暗中一蹦一蹦的。

洛辰駿也是大膽,膽敢拿手電筒去照那個殭屍,殭屍的臉被照亮了。那是一張刀削一般堅毅的面容,雙目圓睜,好似剛從戰場上下來一樣的,充滿了凜冽的殺戮之氣。

那臉部輪廓我還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那不是在幽都的子嬰嗎?我操,這是子嬰的墳冢啊!”洛辰駿一驚,手裡頭的手電直接掉進了水裡。

手電掉進乾淨的河水中,緩慢的沉入底部。

忽然,一團碩大無比的黑影就躥了過來,掠過了我剛纔手電筒掉落的位置。響起了金屬被碾碎的聲音,嘎吱嘎吱……

用手電筒照過去,那是一羣北斗玄魚。

它們明明是玄鐵做的,卻是猩紅了眼睛,把手電筒啃的連渣渣都沒剩下。

安北和洛辰駿的腿都軟了,同時向後退一步。

洛辰駿顫抖道:“我既不想被殭屍咬死,我也不希望被鐵魚給吃了。早知道就不跟下里來了,人死了可什麼都沒了……”

“媽的,看你牛高馬大的,沒想到是個慫包,不用你跳下去餵魚。我有辦法過去,小妹,我輔助你。”唐俊有些看不慣洛辰駿那副慫包樣兒。

可我看見洛辰駿的眼底藏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他應該是裝的,在他的身上絕對有底牌沒有亮出來。

但現在,不是試探他底牌的時候。

我衝唐俊點了點頭,“我來指揮這些玄魚,好在這個機關是北斗玄魚陣,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裡了。”

慢慢的我用身體裡的北斗玄魚操控着魚羣,唐俊負責牽引。

這些魚還是很好控制的,很快就在河面上排列有序的漂浮着,形成了一條暫時的黑色的橋樑。

我和唐俊先上去,跑到了對面的祭臺下邊。

接着安北和洛辰駿也跑了過來,來到這個高高的祭臺下面,不知道爲什麼居然有一種洗滌心靈的錯覺。

更有一種這個地方,十分聖潔的感覺。

可這是死人的墳冢啊,還有很強的天陰煞氣,怎麼能有聖潔的感覺?

子嬰的屍身已經追到了河邊,那東西千百年不腐不化,看起來面部栩栩如生的。它也想踩着北斗玄魚跳過來,可是它跳上去的一瞬間,那條浮橋就散開了。

大殭屍就這麼掉進了水裡,它好像力氣很大。

在冥泉裡掙扎,還濺起了無數水花,看樣子是……

是想游過來!

“爬上去!”唐俊交代了一聲,自己先爬上了祭臺牆上的凹槽。

這個祭臺真的很詭異,沒有上去的階梯,可能以前有繩梯,但是這麼多年肯定腐爛了。但是在光滑的牆壁上,有一個又一個的凹槽。

人可以踩着這一排凹槽上去,但是體力必須要足,不然就要掉下去。

唐俊爬在前面,負責拉我們上去。

大概花了五六分鐘的時間,我們集體都上去了。

祭臺上有一個太陰圓盤,圓心上有個鐵針,好像能根據俄月光或者日光,將鐵針投影在圓盤之上。

我站在這個空曠的祭臺上,整個人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耳邊除了殭屍的嘶吼聲,還有一個溫柔的女人的聲音:“小七……小七,你終於來了,小七……快來媽媽這裡!”

“媽媽……媽媽……我該怎麼找到你……”我好像聽到了母親在呼喚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唐俊的聲音就變得不那麼真實了,“小妹,你在喊什麼?”

“哥,我聽見媽媽的聲音了,她……她好像在教我怎麼找到他們。”我看着唐俊的眼睛,卻覺得視線有些模糊。

我想這個祭臺,也許就是找到我爸媽的關鍵!

他們就在這附近,我能夠感覺到,他們在看着我們……

那個溫柔的聲音,好似能指引着我前進一樣,“小七,跟媽媽來,到這裡來……”

聽到這冰柔如水的聲音,我忍不住閉上雙眼憑着感覺跟這個聲音走。可是祭臺就這麼點大,我知道如果不睜開眼睛看。

跟着這個耳邊的聲音亂走,也許會一腳踩空。

從祭臺上掉下去,摔個粉碎。

可是我還是仔細的去聆聽這個溫柔的聲音,它就像是黑暗中的海上,指引航行的一座明亮的燈塔。

它佇立在那裡許久,就是等着我找到它。

我低低的迴應着那個飄渺的聲音,“我……來了媽媽……”

唐俊抓住了我的手腕,低聲問我:“小妹,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怎麼沒有聽到伯母的聲音?你再踏出一步,就掉下去了。”

倏地,聽到唐駿的聲音。

耳邊那個女人溫柔的聲音也消失不見了,我睜開眼睛,我的一隻腳已經踏空出去了。下面就是緩緩流動的冥泉河水,那水就是一根頭髮絲落下去,都會沉底兒。

偏偏那隻千年殭屍,它居然游過來了。

祭臺高築,沒有任何斜坡,或者上來的階梯。

只有垂直上來的,攀爬用的凹槽,殭屍的關節都十分的僵硬。它好像不是很懂得攀爬,只是一下一下的用身體撞擊祭臺。

祭臺看起來很結實,可是殭屍這麼一撞居然輕微的晃動了這麼一下。

那殭屍根本就不知道怎麼着了,好似就是跟我們過不去一樣,它發現自己能撞的動祭臺了。就連續不斷的對這個高高的祭臺,祭臺沒有立刻倒坍,只是搖動的頻率越來越強。

我收回了那隻踏空的腳,整個人的飄在雲上的感覺消失了,“哥,我剛纔那絕非是幻覺。而是我和祭臺的某種聯繫,爸媽留下線索,就是爲了讓我找到祭臺。”

祭臺上,洛辰駿已經在揹包裡找工具了。

他隨身帶了摺疊的梯子,看樣子是想爬上去,從下面往上開一個盜洞上去。這樣做的難度非常大,可是大概也是目前唯一的逃生解決辦法。

洛辰駿坐在摺疊梯上,發現鏟子距離天頂還有一段的距離,嘆了口氣,“別說什麼線索不線索了,先想辦法逃出去,要找線索等以後再想辦法回來找吧。這裡空氣質量也太差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翹翹的……”

“馬道長!”我非常鄭重其事的喊了一聲洛辰駿,雙目炯炯的看着他。

他有些詫異我會這麼叫他,“啊?”

“不管你信不信,我覺得……這個祭臺可以帶我們離開!只要……知道要找到祭臺上的機關,也許就可以……”我咬着脣腦子裡不停的在想,這個祭臺到底存在着什麼秘密,要怎麼可能解開這個秘密。

洛辰駿從摺疊梯上跳下來,走到祭臺上的那座太陰圓盤旁邊,“這個臺上,只有這一個東西。如果要有機關,應該在這個上面吧?”

他隨手摸了摸,蹙起了眉頭,“但就只是一塊石頭。”

太陰圓盤上面刻畫了許多圖畫,多都是上古神獸。還有代表刻度的一些東西,上面還有一些占星卜卦之類的東西。

密密麻麻寫了整個圓盤,也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幹嘛用的。

整個太陰圓盤的底座和錶盤,洛辰駿都摸了個遍了,都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甚至用手去敲石頭表面,裡頭也是實心的。

祭臺搖晃更加厲害了。

安北的指尖也在太陰圓盤上划動,“這圓盤上記載瞭如何降服蠱王的苗文,還有藏文……做這個圓盤的人很厲害啊。只是這個圓盤能有什麼機關呢?難道找到機關,我們還能進入祭臺的內部嗎?”

我看着那太陰圓盤,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真的和安北說道一樣,祭臺底座的內部,有什麼線索或者秘密?

可是剛纔我的感覺很明確,我母親就在這附近,她和我爸爸總不能生活在祭臺內部吧!這裡空氣質量這麼差,是絕對不可能住活人在這裡。

“我來看看。”唐俊伸手一摸太陰圓盤,圓盤上莫名的就出現皸裂,把唐俊給嚇了一大跳了,“遭了,圓盤被我摸壞了。”

我看了看皸裂的位置,“應該不是摸壞了……”

我用手輕輕的把裂開的石頭清理乾淨,發現太陰圓盤原本是金屬做的,只是被外面的石頭包裹了一層。現在圓盤上的石頭在唐俊的觸摸下裂開了,剛好露出裡面的金屬質地。

圓盤上有三個能夠轉動的圓圈,分別記載了天干地支十二生肖。

這東西有點像是錶盤,轉動三個圓圈,彷彿就是轉動開啓祭臺的密碼。想來十二天干地支生肖,必須轉動到正確的位置,祭臺纔會被開啓。

唐俊抓了抓鬢角,“這好像需要一個密碼,我來試試……”

他首先轉動的是生肖,是我的生肖屬相。

然後又是天干地支,這些東西都對準了,居然是我的出生年份。

我扯了扯嘴角,“你覺得密碼會是我的生日?你覺得可能嗎?”

“那就你的生日,我的生日,爺爺的生日,伯父伯母的聲音……都試試……”唐俊的手在這個圓盤上,不停的轉動。

估計他是想用概率性的東西,那蒙對這個機關的密碼。

我們大家下來以後就都把防毒面具摘了,誰也沒有矯情戴上去。

因爲洛辰駿沒有防毒,我們總不能搞特殊化。我們四個人是一起進來的,必須做到共同進退,這樣大家才能同心協力,一起出去。

此時此刻,我已經感覺到呼吸困難,頭重腳輕。

想必過不了一會兒,就會變成那幾只吸入大量有度氣體的死鳥。我們是人,身體的體積大一點,是能堅持的更久。

可是出去難保有後遺症,像這種沒把我的亂猜,也不知道要猜到什麼時候。

我看唐俊錯了幾次,我深吸一口氣,抓住他的手腕,低聲說道:“哥……再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時間耽擱不起了,讓我試試吧。”

唐俊認真的點了一下頭,站到一邊,把位置讓給我。

我雙手都放在圓盤上,希望這個祭臺能重新給我啓示,腦海裡忽然就出現了一片火海。火海之中的,是唐家管家唐成的聲音:“快,快把小姐帶走。我是不會離開的,唐家如果沒有流血犧牲。那個女人是不會放過我們的,必須要有人死……”

那一晚上的火光,將整個江城的上空都照的火紅。

火焰灼痛了我的雙目,一絲冰涼的液體從眼眶裡流出來,這纔是我們唐家要永遠記住的日子。

不知不覺圓盤上的生肖、天干、地支,全被我重新調整好位置。

祭祀好似開始了,眼前一片的漆黑。

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見小時候房間裡掛着的,竹子做的風鈴在清脆的響着。耳畔有一絲清涼的風吹來,整個人似乎捲到了漩渦裡。

猛然這麼一起身,睜開眼睛。

我茫然了,這裡是哪兒?

“小七,來喝口水吧。”耳邊是個熟悉的溫柔的聲音,讓在心頭思念傾軋,我的眼淚根本止不住的流淌。

我感覺自己在做夢,這間房間像是小時候住過的臥室,竹片風鈴、幸運星瓶子、機器貓娃娃……

好多以前的擺設都在,包括房間的佈局,也和以前一模一樣。

眼前的女子看着不過三十出頭,面容清秀。

身穿素色碎花長裙,坐在了牀邊手中是一隻透明的玻璃杯,溫笑的看着我。我顫抖了脣角,把玻璃杯放到脣邊。

裡頭溫暖的水汽觸到了脣瓣,我低頭喝了一口,卻一直忍着沒說話。滿心的委屈,讓我無從說起。

我真的太多年沒見,太想見到他們了。

我也怕我只要一開口說話,所有壓抑剋制的情感,在這時候就會一次性的爆發出來。到了那時候,這麼多年沒見父母,第一面就讓我顏面掃地。

我做不出那樣的事,況且,我也分不清楚眼前的到底是做夢還是真實。

總之,情感就是十分複雜,無法言喻。

女子伸手擦了擦我臉上的眼淚,溫聲問我:“怎麼哭了?難道不想見到我嗎?”

“媽!”我一把年紀了,還是鼻子一酸,忍受不住內心的脆弱,把眼前這個女子緊緊摟着,“不是不想見到你,媽媽,你別生氣,別離開我……”

“小七,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親生的母親姜穎在此時此刻,將我輕輕的摟在她柔軟的懷中,並且答應我不會離開我的。

我在她的懷中能聞到淡淡的*,那個香味讓很安逸。

讓我長時間處於壓抑痛苦的的內心,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的慰藉。

我明明已經成年了,卻好似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那樣的依賴和需要她,“媽媽,我不是在做夢吧?”

“沒有,你沒有做夢。”我媽媽輕輕的拍了我的後腦勺幾下,她的動作很輕柔。

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一樣。

我糾結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來了,只要不是做夢就好。

如果是做夢的話,那我們幾個人的心血,可能就真的要付之流水了。

想到其他的幾個人,我急忙去問我母親,“和我一起在祭臺上的其他幾個人呢?我們怎麼會在這裡,這裡……這裡是哪裡?是……是時間座標嗎……”

因爲心裡頭着急,我也沒有考慮過我媽媽回答不回答的過來。

只是一股腦的把想知道的問題都問出來,然後用無辜的小眼神看着她。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看起來還是那樣的年輕,面容和小時候沒有一點區別。

我可真像用探魂咒,去好好看看,她的腦門上有沒有化齡符這種東西。

“小七,這裡不是時間座標,這裡還是陽間,只是……不那麼容易被仇家發現而已。”我媽媽拿起一條毛經,在我滿是細汗的額上擦了擦,“你們幾個膽子真大,連個防護措施都不做,跑去天陰冢找我們。一個個都空氣中毒,倒在地上,還好祭臺上的機關打開了,我和你爸把你們都給撿回來了。”

機關!

祭臺上的機關我都沒來得及看,到底是什麼,就因爲吸入了大量的有毒氣體背過氣去了。大家也都是沒戴防毒面具的,估計和我一樣,當時只差一步就能逃出去,誰知道卻被墓室裡的毒氣給放倒了。

幸好機關被打開,我父母可以從這裡去到祭臺,把我們都帶過來。

然後,我又問了她一些有關祭臺的事情。

才知道圓盤上的機關,其實就是一面可以送我們來這裡的鏡子。

只有在圓盤上調整出正確的位置,那面鏡子纔會出現。通過鏡子到達異界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祭臺的機關竟然是這樣的。

我有些費解,“我們到了鏡子裡的世界,還在陽間。”

“這裡是陽間,這個地方是先祖發現的,一直都是唐家的秘密。爲的就是防止幽都的鬼帝對唐家出手,這裡是我們最後的退路。”我媽媽蹙了眉頭說這番話,似乎是又想起了當年的劫難,“當年,我們先逃去運城,後來實在迫不得已了,纔來這裡尋找到天陰冢的秘密。”

天陰冢的秘密我估計唐家先祖早就知道,我父母可能也跟我一樣,只知道天陰冢的方位,對於祭臺上秘密都是後來一點點探查出來的。

我用手輕輕的撫她緊皺的眉頭,“媽媽,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她……她再也不會出來傷害唐家了。”

說道鬼帝的死,我就忍不住響起凌翊的離開。

心就好像被撕裂開來一樣的疼痛!

是凌翊用自己的生命,交換了現在唐家人不用東躲西藏,風平浪靜的日子。

“鬼帝……真的不在了?”我母親有些吃驚。

我點了點頭,脣角有些顫抖,“她不在了,凌翊設計把她對付了……是……是凌翊爲了讓我們唐家從此以後都不再有威脅……纔會……千方百計的對付了她。”

“你的小寶寶是凌翊的吧,左一個凌翊,右一個凌翊。”我媽媽有些喜笑顏開,說道,“你爸當年還有些不同意,差點那竹鞭打死連君耀那個小屁孩呢。沒想到,他卻成了幫我唐家報仇的大恩人,你父親當年可是看走眼了。”

“恩。”想起從前舊事,我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

“既然是這樣……那等你們的身體養好了,我和你父親就同你們一同出去。”我媽溫溫的看着我,眼中帶着幾許的歉意,“這麼多年,把託付給蘇家,一直都沒有去照顧你。真的很對不起你……”

“沒有,當年是你們和凌翊救了我。”我咬了脣,當時的景象歷歷在目,“凌翊知道唐家蒙難,求的司蘭大人,改變我的命格。你們爲了保住我的性命,才把我交給……交給蘇家的。”

聽到我提起當年慘烈的舊事,我媽媽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她輕輕的將我的額頭碰在自己的額頭上,嗓子有點點的沙啞,卻是那樣的充滿了慈祥和關愛,“孩子幾個月了?媽媽,以後幫你帶孩子。”

“六個月了。”我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低聲說道,“媽,孩子……孩子更需要一個父親。我……求求你,救救凌翊吧。”

“他怎麼了?”我母親似乎還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我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灰飛煙滅,他用自己的脊骨殺了鬼帝,他自己也……媽媽,我知道唐家有聚魂之術,您可不可以……”

我母親瞳孔一放大,“他怎麼那麼傻啊!這世間哪辦法能救得了灰飛煙滅之魂?”

聽完這句話,我胸口好像遭了一記重錘。

不知爲何喉頭腥甜,悲痛欲絕的情緒涌上心頭,竟然又生出了生無可戀的感覺。脣角劃過了一絲鐵鏽味道的液體,我呆滯的看着我母親。

難道這一段日子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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