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後了一步,心猛然一跳,連君宸真的離不開這個女孩了。
他已經不是能不能接受其他的另一半的問題了,他對這個女孩的生命,比對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了。
“還陽術只……只對身體損傷不是很大的人有效,如果屍身並不完好,是……是不能用還陽術的。”我看着那樣脆弱的連君宸,完全想象不到他曾經是江城裡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第一首富。
就連高家的高天湛,他和他同坐一車。
連君宸都可以將他視若無物,眼下對一個只會照顧人,文化沒有多少的女孩是那樣的眷戀與不捨。
也許人本來就沒有高低貴賤,只有緣分二字難捨難分。
腦子裡正糾結着,要不要告訴他,鷙月會的借貸來生法。就是把來生的那些福分全都借過來,換她此時此刻還陽回來。
可是這樣太不公平了,等到輪迴之後,她的命運會異常的悲慘。
連君宸輕輕的掀開她的被子,她支離破碎的身體終於呈現在我眼前了。卡車的重量無情的碾過她的身體,那個身體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位置是完好的。
這個曾經嬌柔的身體裡,不僅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還曾經在連家最苦最難的時候,扛起了家裡的大小事情。
實在很難想象,這樣小小的身體裡,竟然有那樣多的能量,能讓她每天不知疲倦的爲我們做那些事。
連君宸輕輕的握住了這個女孩粗糙的手掌,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拿出了瑞士軍刀,“丫頭,那……那你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對不對!君耀不在了,她也不在了,留我一個……做什麼?”
他……
他不會是想要拿刀抹脖子吧?
“你別想不開,其實我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現在看連君宸這個樣子,已經別無他法,只能把鷙月的辦法先告訴連君宸。
哪怕這個辦法有些的自私,可我不想讓連君宸離開我們。
他可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兒時的記憶雖然已經很久遠了,在腦海子裡就像發黃的老照片一樣。
可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磨滅的。
突然,耳邊多了一個冰冷而又威嚴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沒有別的辦法,大臭蟲,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振作起來。如果運氣好,來生還能遇到她。”
連君宸的衣領子,被一雙手冷冰的提起來了。
是……
是凌翊!
他不是說有人監視着嗎?
怎麼從戒指裡出來了!
“你……你沒死……你還活着!”連君宸睜大了眼睛,有些吃驚的看着凌翊,眼瞳之間帶着欣喜的喜悅。
凌翊嘴角輕輕揚起,“我是活着,大臭蟲,你捨不得我死?”
“我……我纔沒有捨不得你死,你既然沒死,爲什麼要聯合小七騙我呢?”連君宸和凌翊四目相對之下,眼中閃過了一絲憤恨和窘迫,一根一根的將凌翊抓住他衣領的手指頭掰開。
凌翊笑了笑:“因爲我還活着這件事,是個秘密。”
“那你現在出現幹什麼?這不是秘密嗎?你就不應該出現在我面前……”連君宸狠狠的在凌翊的胸口搗了一拳,不過那一下應該打在凌翊的胸口,就跟打在石頭上差不多。
他蹙着眉頭雖然一聲不哼的收回手,但我想應該很痛吧。
凌翊古怪的笑了,手指頭捏住了連君宸的下巴,眼神裡似乎帶着一絲看不起他的意思,“我是怕你跟娘們一樣自尋短見,人死不能復生。如果強行讓她活過來,只會斷送了她來世的福報。”
“爲了我你就這樣出現嗎?你不怕你藏着掖着不可告人的計劃……功虧一簣嗎?”連君宸推開了凌翊的手,他冷淡的坐在牀上。
充血的眼睛,淡淡的看着凌翊。
凌翊眨了眨眼睛,修長的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的眼瞳,“大臭蟲,你是失憶了嗎?我們是家人……沒有什麼計劃,能比過自己的家人重要。”
“家人……”連君宸動動脣,透明的液體從眼眶裡流出來,可臉上仍舊是一片剛毅。剛纔的脆弱,在他的臉上似乎消失了。
只要凌翊出現,連君宸就會下意識的逞強起來,冷冷的笑了,“你現在才知道我是你的家人嗎?我是你大哥,你卻喊我臭蟲。”
“你不是臭蟲嗎?”凌翊的手指頭放在脣邊,一臉驚訝的樣子,“不過,你非要讓我認你做大哥,那我叫你一聲大哥也無妨。反正對我來說,也不會少塊肉。”
“勉強來的,我不稀罕。”連君宸看到凌翊還活着,明明十分高興,卻偏偏被氣的只能橫眉冷對凌翊。
這兩個兄弟,也真是醉了。
不管關係多麼的血脈至親,總喜歡相愛相殺。
凌翊挑了挑眉,“大哥,一會兒和小七一起回去,讓她和唐俊保護你。”
“我憑什麼聽你的,我還要將她……將她下葬,還要替她報仇。”連君宸本來是爛泥扶不上牆,被凌翊激將法隨便說了兩句就振作起來了。
我在旁邊都看傻了,卻還是補充了一句,“大哥,你就聽凌翊的吧。你在我跟唐俊身邊,我……我們大家才能夠放心啊。”
突然,臥室中多了一絲不和諧的陰冷。
這股陰冷讓我猛然間就警惕起來,有東西在偷聽我們說話!
“噓,好像別的東西在房間裡……”我話音未落,凌翊的頎長的身子已經敏捷的飛出去,一瞬間就到了那個可疑的牆角。
他的手指頭冷酷的掐在一個孩子的脖頸之上,那孩子陰冷冷的逼視着凌翊,怨恨的說道:“你竟然還活着!”
那孩子穿了一身古代公子哥穿的綢衣,看樣子不過六七歲的感覺。
更緊要的是,它的額上貼了一張唐門獨有的化齡符。
我猛然一驚,這句話該我來說纔對,它竟然還活着!
我嘴脣一哆嗦,緊張道:“剛纔……剛纔我不是已經把它打的灰飛煙滅了,它怎麼還活着?”
“小丫頭,你忘了它說的嗎?它有七條命……”凌翊掐住這個孩子的脖子,沒有任何的猶豫和不忍,隨手便將這個孩子的頭顱擰斷。
這個孩子才被凌翊抓到手裡不到三十秒,就又被打的灰飛煙滅。
不是凌翊心狠,而是這個孩子的魂魄絕對留不得,它應該是被派來監視我和唐俊的。它已經獲悉了凌翊沒死的事情,必然是會去給紫地瓜傳信的。
我看着房間裡四處飛散的如同燃燒的紙張灰燼的靈魂碎片,整個人都處於震驚之中,“怎麼可能呢?它就算把靈魂分成七瓣兒,也不可能每個魂魄都有意識和記憶……”
“它有六個分身,這六個分身其實是唐家先祖給它的。”凌翊緩步走到我身邊,眼中帶着一絲柔和,嘴角更是溫溫的笑意,“小丫頭,你忘了北斗七星棺了嗎?”
北斗七星棺是以六個不同的人作爲替身,守護和陪葬陵墓中的那孩子。
如果我對唐家秘術記得沒錯的話,這七口棺材當中應該是陪葬了和這個孩子差不多年歲的孩童。
但是,這七口棺材和這個孩子有七條命應該沒太大關係。
我實在猜不出,只能往牽強了說:“總不能是通過六口陪葬的棺材,又複製了六個魂魄吧?我記得當時,六口棺材都被鬼帝換出來了。”
有些事情本來想不明白的,就好像一層窗戶紙似的,明明可以捅破去想不明白。可是當說出來之後,這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就被捅破了。
我掩住了口,“正因爲那原本的六口棺材被換出來了,所以……這些曾經的分身,全都自由了!因爲六口棺材裡,都有這孩子複製出來的魂魄。”
“如果沒有人喚醒,棺材裡被複制的魂魄也不會甦醒過來。”凌翊坐到了牀上,將我放在他的大腿上,“小丫頭,這塊紫地瓜越來越變態了,你害怕嗎?”
我摟住了他的脖子,“只要你在,我就不怕,哪怕是死我也不怕。”
當初鬼帝總共準備了七口棺材,六口撞了飛僵的棺材用來替換陪葬的副棺。還有一口是空用來裝我腹中寶寶的棺材,用來替換葬那個孩子的主棺。
凌翊爲了覆滅鬼帝的計劃,放任那六口棺材進入主墓室替換隨葬棺。
導致隨葬棺被替換出來,沒有人去處理棺材,就這麼留在山上任憑風吹雨打。當時我們大家誰沒有那麼大的腦洞,能夠想到那些隨葬棺裡頭居然藏了那個孩子複製的魂魄。
而且我到現在都沒明白,複製的原理到底是什麼。
總覺得是另一個,埋得更加深的陰謀,這孩子的靈魂得到複製絕非巧合。也絕非那個孩子主觀意識和鬼帝能夠辦得到的,應該是更加厲害的存在謀劃的。
凌翊將我摟着他脖子的手輕輕的摘下來,眼中閃過一絲肅冷,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假如我不能陪着你呢?如果你要一個人面對呢,你會怪我嗎?”
“你……你要去哪兒?”我眉頭一緊,凝視着他清冷桀驁的雙眼。
“所謂敵不犯我,我不犯敵,紫地瓜出陰招傷害你,我便有法子讓他屍骨無存。”此刻的他就好似在幽都火燒曼珠沙華花田的時候,那般的運籌帷幄冷漠無雙,“小丫頭,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對付他,但必須離開一陣。”
“能告訴我,是什麼主意嗎?”我的前額輕輕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微微頷首,長長的髮絲從我的耳畔滑下去,小聲的他就在我耳邊悄然耳語。
這法子沒有當時對付鬼帝的那般極端,卻又能要了紫幽的命,倒是不錯。
只是要費些功夫,當初凌翊不用這個辦法,恐怕就是怕打草驚蛇被鬼帝發現。現在他在紫幽的眼裡,不過是魂飛魄散的存在,反倒不會引起紫幽的注意。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個辦法不錯,應該能把他置於死地。不過……咱們的寶寶就要出世了,我真希望他出生的時候,你會在他身邊。”
“麟兒出生,我一定能趕回來,這事情不過小事一樁罷了。”他輕輕一笑,好似他再次回來,我們便高枕無憂再無敵手。
一旁的連君宸點了煙,默默的抽了一會兒了,“你要走?”
“臭蟲,好好跟着小七,小七會保護你的。你要好好聽她的話,沒有她的允許,你不許隨便亂走,公司的事情直接發郵件就行了。”凌翊揉了揉我的髮絲,臉上是對我信任的笑容,這種笑容輕易的好似就能進入我的內心深處。
以前凌翊不是讓找個照顧我,就是讓那個照顧我,搞得我就跟廢物一樣。現在他把他最敬愛的大哥的人生安全交給我,說明他對我的能力,有了一種肯定。
這種肯定好似一股暖陽,曬進了平日裡陽光照不進的帶着陰影的角落。
連君宸的臉上就跟吃屎了一樣難看,可是他沒說話,只是用眼神好似在說,你又在喊我臭蟲!
我低聲說道:“凌翊,你放心吧,我會想方設法保全大哥的。”
“你也要設法保全你自己,不惜一切辦法,讓自己平安。”他將手中一樣冰涼的圓滾滾的東西塞進我掌中,磁性的聲音沉穩而又有力,“雖然我不喜歡子嬰垂涎你的樣子,可關鍵時刻,他還是有點用的。”
我攤開了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銅鈴。
這銅鈴因爲凌翊吃醋,所以被他沒收了,眼下這個節骨眼居然還給我了。
我點了點頭,“有困難我會求助贏大哥的,不會……不會讓自己身處危險當中,更不會教你平白擔心,失了對付他的先機。”
凌翊將我抱起,放在書桌上,耳側貼着我的小腹。
他似要走了,卻又不捨,指尖在我的小腹上輕輕的摩挲,“麟兒,我不在的時候,要乖乖聽話。”
“爸爸,爸爸……麟兒……麟兒會等你回來的,會保護媽媽的。”這個小東西真有意思,還未出世就嚷嚷着要保護我。
想想當初,這個孩子的確數次保護我不死,現在也該換我保護他了吧?
凌翊的身影轉瞬即逝的消失在了眼前,我坐在桌上發了一會兒愣,跳下桌子從連君宸的手中奪過了香菸,“大哥,跟我回家吧。”
“我……我其實不想走。”連君宸在這個時候又反悔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牀上那個沉睡的女孩。
女孩還未滿二十歲,正是韶華青春。
身子卻是那樣的支離破碎,已經沒有辦法再起死回生了。
我不知道怎麼勸連君宸,呆呆的站了一會兒,然後才一字一頓的說道:“連君宸,如果你肯聽我的話,我保證你們將來會重逢。”
能不能讓連君宸和小紅重逢,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可是眼下最緊要的,就是不能讓他單獨行動。
鬼帝的孩子總共有六條命,被我和凌翊幹掉了兩個,現在還有四個。保不齊就會跑過來,給連君宸致命一擊。
只有把連君宸騙到我身邊來,我才能對這件事放心。
“真的嗎?小七,你真的能做到嗎?”他直起了弓着的身體,雙眸有些疲憊的看着我。凝視了一會兒我,他突然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知道嗎?小時候我就一直以爲,長大了可以娶你爲妻。”
我凝神與他四目相對,等着他繼續把話說下去。
緣分這種事本來就難以料定,我從小就傾心凌翊,也許沒有遇到凌翊轉生,我可能真的會和連君宸在一起吧。
可是命運是不可逆轉的,我遇到了凌翊,那麼我的心裡就永遠只有他。
連君宸叼起了一根菸,點上了火,“我曾經想過,如果你這一生註定要和連君耀在一起,那我索性就等來生。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多久我都願意等。”
可我……
可我想和凌翊永生在一起,你能理解這樣的感情嗎?
我看着他,沒有把心裡的那些話說出口,只是靜靜的看着他,“那麼小紅又算什麼呢?你寂寞時,陪你的玩偶嗎?”
“她不是玩偶,丫頭,我不想等你了。我欠她的太多了,她在臨死前還在愧疚,沒有把我們的孩子生下來。”連君宸低低的說着,嘴裡的煙也被他吐在了地上。
好好地面就這樣,被菸頭躺了一個黑色的菸圈。
我在這一刻明白了連君宸要表達的意思,像小時候一樣牽着他起來,帶到樓下去,“既然這樣,你就必須活下去,活着等着和她重逢。”
“小七……”他嘶啞的嗓子喊了一下我的名字,卻沒有往下文說下去。
唐俊在客廳裡面,早就已經是坐立不安。
見我領着連君宸下來,才說道:“小妹,你終於下來了,宋晴剛纔給你打電話沒打通,然後給我打了。”
“什麼事?”我看了一下手機,手機的屏幕已經黑屏了。
想想應該是電池沒電了,我這兩天到處奔波,都忘了給只的手機充電了。
唐俊臉上的表情糾結了一會兒,纔跟我說了事情,“劉大能突然就昏迷了,我們大家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劉大能被害這件事,因爲鷙月已經提前告訴我們了,所以我是有心理準備的。
他的突然昏迷,應該是降頭導致的。
降頭這種東西我以前可能會害怕,可是現在我身體裡的協天蠱還沒有還給安北,這種東西我並不懼怕。
雖說生死簿上是死路,可我偏要他活,就看是改生死簿的人厲害,還是我高明瞭。
反正現在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經失去了小紅,心都痛到了麻木了,眼淚也快流乾了。
所有的問題再來,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我並未慌張,反倒是勸唐俊說道:“四哥別急,我們現在就趕回去。先看看劉大能是爲什麼昏迷的,再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君宸,把車鑰匙給我,我去你車庫裡開車出來。”唐俊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如此鎮定,臉上糾結的表情也一掃而空,積極的面對這件事。
連君宸似乎沒有隨身攜帶車鑰匙的習慣,指着天花板,“在二樓,我的臥室第三個抽屜裡,抽屜沒有上鎖。你可以把鑰匙拿出來,但是不許玩我的八音盒。”
“小時候的八音盒,你還留着啊?我記得那是小妹給你的生日禮物,你還是滿念舊的。”唐俊本來想說個笑話,逗一逗連君宸開心的。
小時候,連君宸就很珍視那隻八音盒。
唐俊就是那種,你越重視什麼東西,他就越要拿什麼東西,跟你尋開心。他也沒有惡意,就想拿着八音盒逗逗連君宸開心,誰知道被連君宸狠狠咬了一口。
手腕差點都讓那個看起來並不大的孩子,給生生的咬破了。
總角之事這個時候想起來,總有些美好。
可惜唐俊忘了,連夫人新喪,連君宸根本就沒心思跟他開玩笑,“想開車走的話,就自己上去拿鑰匙。”
淡淡的說完這番話,連君宸開門出去,和外面的保鏢交代了一些下葬的事宜。
說完了這些,就跟我一塊站在門口,一邊抽菸一邊等唐俊出來。
在門口等了好半天,才見到唐俊蒼白了臉龐下來,他看了一眼連君宸,“你怎麼把屍骨放在自己的牀上?”
“不可以嗎?”連君宸眼中帶着淡漠。
唐俊搖了搖頭,“那是你家,你願意如何就如何吧。我只是沒想到,她……她就在你的房裡,進去看的時候被……被震撼到了!”
唐俊說完便去車庫裡,把車子給開出來。
其實我挺能理解唐俊的,他雖然見過的屍體不少,但是絕沒有見過自己認識的人被碾成這樣安放在牀上的樣子。
他脖子上有傷,本來不該讓他來開車的,我們去醫院的時候都是打車。
可是看連君宸這個雙眼猩紅,分分鐘都想找人報仇雪恨的樣子,我覺得還是委屈唐俊來開車比較穩妥。
回到家,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去看劉大能的情況。
他躺在牀上,面色青紫。
是進氣少出氣多,模樣是病入膏肓了,虧得宋晴忍住沒把他送醫院。
這種症狀送去醫院,也只是耽誤工夫而已。
宋晴坐在牀邊緊緊的摟着他的手臂,早就是以淚洗面了,“蘇芒果,你終於來了,觀……我……我的寶寶說,他是中了降頭。”
觀用不愧是大秦第一聰明人,即便重新投生轉世,依舊帶着敏銳的觸覺。
我若不給他摸脈診斷,一時半刻是猜不出來這事跟降頭有關。
“你老公死定了,哭哭啼啼,哭哭啼啼真是煩死了。”河童在這時候,借住了鬼面瘤上面的那張嘴說話了。
誰知觀用稚嫩甜美的嗓音氣惱道:“不許你詛咒我爸爸,麒哥哥,那是我爸爸。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小妹妹,我只是不希望你認賊作父,他不是你爸爸!”河童說道。
觀用更惱了,“那你說,誰纔是我爸爸?”
“你爸爸當然是我們偉大的聖主大人,他只是很忙,沒空來看我們罷了。”河童的話讓我們所有人臉色都是一凜。
我們本來以爲河童只是成功避開時間盒子裡法則的存在,因爲陰差陽錯纔會積聚在我們學校的湖泊水體中。
沒想到這個看似獨立的存在,竟然尊紫地瓜爲聖主。
也許河童的存在,本身就是時間盒子對陽間事物的一種滲透,觀用沉默了一會兒,才用稚嫩的童音,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只有一個爸爸,就是牀上躺着的那一個。這個世界上誰也別想傷害他,你要是喜歡那個聖主,就去找他好了,不要來煩我。”
我本來以爲河童最起碼要跟觀用爭辯一下,誰知道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它對紫地瓜完全沒有那麼忠心嘛!
“小妹妹,別生氣啊,你認誰做爸爸,誰就是我的爸爸……嘿嘿。”那個河童顯得有些傻里傻氣的,就跟街邊的流氓混混泡小姑娘一樣的。
觀用這才原諒和河童,“麒哥哥最好了,你可不許反悔,你要保護我們的爸爸。知道嗎?”
“知道,我說話最算話了,只要你願意長大以後嫁給我……”河童猥瑣起來,可真不是個東西。
成天就想着,讓觀用長大了以後嫁給它。
我想妹控子嬰要是在這裡,能活活把它從宋晴的肚子裡剜出來吊打。
宋晴很欣慰的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因爲觀用投胎的原因,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蘇芒,他……他怎麼樣……你快告訴我!”
“小晴,你先別急,讓我給他摸脈看看。”我坐在牀邊,手指頭摁在劉大能的手腕上的時候,耳邊依舊能聽見法華經的唸誦聲。
擡眼一看書桌,那個少年臉色有些憔悴,居然還在念經。
字字句句如同清音入耳,讓我腦子無比清醒,甚至能夠幫助我探查劉大能身體內的情況。可法華經的功效並不在此,我現在要反擊那個下降頭的東西。
我立刻說道:“安北,改唸維摩詰經。”
安北被我這一句話打斷了,徹底有些矇頭蒙腦了,“啊?”
他嘴裡的法華經一停,我內心當中受到佛法指引所帶來的感覺,也一瞬間消散了。我明白,安北是從沒聽過維摩詰經。
要不是我曾經在連家呆過,我也不可能記誦這樣冷門的經文。
“你要是不知道維摩詰經的內容,一會兒跟着我念就好了。”我交代了一聲安北,然後過去和唐俊商量,問問他手中還有有空白的黃紙。
他那邊統共有十張,再不夠就需要去買了。
那十張我讓唐俊全部畫上睿腦靈明咒,然後將頭一張睿腦靈明咒塞進安北手中,“抓着,然後跟我記誦維摩詰經,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毗耶離菴羅樹園。與大比丘衆八千人俱。菩薩三萬二千。衆所……”
安北對於佛法的悟性非常強,緩緩的就跟上我念誦的節奏。
我聽他這麼一念,終於感覺到有一絲的不對路,走到了他身邊觸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上。他全身都在我口中的佛經唸誦的境界當中,已然察覺不到我觸摸了他的額頭。
竟然是靈體!
他竟然是以靈體出竅的形式坐在書桌上,難怪可以不眠不休、不寢不食!
我們大家都沒發現,他是以靈體的形態坐在那裡,以我和唐俊的感知能力,應當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是靈魂,而不是活人的肉身。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靈體和活人的肉身根本就沒有區別,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而且有心跳的存在,甚至可以利用皮膚呼吸。
我感受着安北神奇的靈魂,反倒是被一股強大的精神力挫敗的王后一退,一屁股坐在了牀上,“唐俊,他……他是靈體!”
“不會吧?他是我親手從醫院帶回來的,手捏在掌心裡,還有溫度的。”唐俊先是扶住了我的重心不穩的身體,然後纔是有些不相信的摸了摸這少年的側臉,“你看,這細皮嫩肉的,會是靈體嗎?”
“你仔細看過他的眼睛沒有,眼睛上有一層薄膜,並且瞳仁帶着深邃的藍色。乍一看像是黑色,其實是深藍色。”我看着他看那雙絕對純淨的眼睛,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在他的眼睛上會有一層薄膜。
那是他從鮫人轉生後,留下的痕跡,雖然他身上大部分的地方已經進化的和人類沒什麼不同。鮫人的眼睛要在大海里睜開,而不被海水迷了雙眼,就需要用這一層薄膜來阻隔冰冷的海水。
唐俊盯着安北的瞳孔看了一會兒,才嚥了一口唾沫,“真的耶,我真是疏忽了。那他的肉身不會還在易凌軒手上吧?那傢伙把我們給騙了……”
“爸爸看到他的時候,怎麼說的?”我問唐俊。
唐俊說:“伯父什麼也沒說,就是笑着給了安北幾張睿腦靈明咒,讓他好好跟着念就是了。不過……伯父應該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安北是不是靈體,怎麼沒有告訴我們?”
我搖了搖頭,眯着眼睛凝視着安北。
安北終於感知到外界的變化,發現我們在看着他,臉上微微一紅,“你們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你知道自己是靈體嗎?”我直接問他。
他眸光一凜,臉上也閃過了一絲莫名的驚恐,好像是被我這話嚇住了。
我想了想,換了一個比較緩和的說法,“你現在會感覺到餓嗎?”
“餓?我……我不餓啊……”安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簡直難以置信,“我……我有兩天沒吃飯了……成了鬼魂了?”
看來這少年也不知道自己成了靈體,鮫人的魂魄實在太神奇了。
不需要任何載體,就跟活着的人全無差別,而且精神力很強悍,身上半點陰氣都沒有。難怪幽都那些大佬們,遇到這樣的靈體就坐不住了,乾脆就讓整個鮫人族滅族。
唐俊顯得有些生氣,還張嘴問我:“要不要我去找易凌軒算賬?給他一個大活人,雖然是植物人,可他居然還了我們一個魂魄。真是要氣死我了!”
“四哥,他應該不是坑我們。這孩子腦顱骨都被捏碎了,要想痊癒沒那麼簡單,易凌軒當時跟你說了什麼嗎?”我對易凌軒一直都是很信任的,他幫了我們很多,也沒有索取過任何回報。
他沒有必要在這樣一件事情上坑我們,況且他完全可以不歸還安北的魂魄。
唐俊回憶了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抽了根菸,緩了緩才說道:“沒有呢,手術做完,他就牽着這孩子出來。讓我趕緊把安北帶走,就沒說其他的了。”
“他有說手術成功了嗎?”我再次問道。
唐俊使勁兒搖了一下頭,突然就咬牙切齒了,“他根本就沒說手術的情況,我以爲他醫術精湛,硬是把植物人一個晚上就治好了。這老小子他蒙我們!他肯定是把這小屁孩治死了,才把魂魄還給我們的。”
“你怎麼不往好處想,也許他是給重創的魂魄治了傷,才讓你帶回來幫我們的。”我當時是親眼看着安北的腦子被紫地瓜捏壞的,同時魂魄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傷害。
現在,他的魂魄完好無損,應該是易凌軒治好的。
牀上的劉大能在這時候,猛然驚叫了一聲:“小晴,快走……快走,不要管我,別讓他們傷害你。”
他的情況在這一聲叫喊聲之後,迅速的惡化。
整個人身上全都被鬼氣籠罩,身體裡的五臟六腑迅速的衰竭着,按這樣的狀況下去活不過半個小時。
宋晴咬着脣,眼中一片哀然,“蘇芒,你還有空做別的事,你就不能先救救他嗎?”
房間裡,還能聽見觀用在宋晴腹中,低低的啜泣聲。
氣氛一下就變得悲愴起來!
唐俊急忙解釋,“宋小姐,你別生氣。我小妹也是發現安北有異變,害怕影響了救人,纔會停下來詢問的。也沒有耽擱多少時間。”
“你是她的四哥,你道法一定很高。你告訴我,大能哥哥是不是沒救了?是不是……我感覺到了,他的陽氣很弱了。”宋晴在此時此刻顯得非常的脆弱,和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宋晴完全是兩種人。
她泣不成聲,已經變得極爲悲觀,“你們是不是救不活他了,才故意拖延時間!”
“不會的,他不會死的。”我咬住了脣,在心中暗暗發誓,絕對不會讓劉大能真的死去。他是宋晴的精神支柱,宋晴不能失去他。
有人修改了他的命運非要他死,我偏要試一試,與命運對抗能不能改寫生死簿。
劉大能身體裡的降頭並不算厲害,拼他在老爺子那裡學來的本事,應付應該是綽綽有餘。沒想到竟然是被整垮了,一時間我還查不出原因來。
“安北,繼續念維摩詰經。”我吩咐安北道。
安北手中的睿腦靈明咒記載了一整卷的內容,現在念起來便是得心應手,隨時都能助我反擊回去。
唐俊依然有些擔心,“小妹,你能行嗎?別被下降頭傷到了!”
“四哥,別擔心,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應該是南洋術士。”我能感覺到下降的人應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聚合了力量,同時給劉大能下蠱,“我用協天蠱可以追殺到下降人的位置,並且將其反噬。”
這下我明白了,我爲什麼劉大能幹不過人家了,這是以多欺少。
我在此時此刻已經掌握了協天蠱的能力,並且能利用這股能力反擊協天蠱。這是蠱王天生就會的本領,不需要我去學起的任何東西,就能夠掌握。
協天蠱找到那個下降頭人和劉大能的一絲聯繫之後,便立刻順藤摸瓜,利用維摩詰經上的佛法作爲助力反擊回去。
下降的人應該是被重創了,就算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而這個下蠱的人所在的方位應該是江城以北,再遠也絕對不會離開江城的地域,否則是沒法在道術高強的人身上下這樣高深的降頭。
劉大能看似平庸簡單,卻有行軍打仗的經驗,更是跟着宋家老爺子學了他的親傳道術。這幾天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能感受到他身上精純的天罡之氣。
那種氣息,絕對不比張靈川的道行要差。
劉大能在這一刻咳嗽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大能哥哥,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宋晴眼中充滿了欣喜,跪在牀邊雙手都握住了劉大能的手。
劉大能伸出一隻手,手掌寬大而粗糙,撫摸上了宋晴的臉龐,“小晴,每次看到你擔心我的表情,我都覺得自己配不上你。若不是我不夠強大,也不會讓你擔心我。”
“那難道紫幽就配得上我嗎?難道力量強大,人品卑劣,就可以配得上嗎?”宋晴皺着鼻子,眼圈通紅的看着劉大能。
她的眼睛都哭腫了,像個桃子一樣,那般的楚楚動人。
宋晴肚子裡的觀用突然用溫柔的嗓音甜甜的說道:“這個世界上啊,唯有爸爸可以陪得上媽媽,我要爸爸抱……”
“我……我也要爸爸抱。”結果那個河童,也跟着觀用喊劉大能爸爸,真是白撿了一個便宜兒子。
劉大能的嘴角溫溫一笑,指尖順着宋晴的側臉滑到了她的小腹,“真希望能立刻盼到你出生,看着你成長,送你上學校。”
“爸爸,你可以的。”觀用柔柔的說着,但似乎是哭了,帶着哭腔。
他皺了皺眉,“其實我的壽命,我自己是有感覺的,我覺得……我活不了幾日的。那個人也容不得,我陪在你媽媽的身邊。”
“蘇芒會保護你的,蘇芒是唐門後人,她……她可厲害了。她把那羣下降頭的人,反噬回去了。”宋晴緊緊的摟住劉大能寬闊的胸膛,她的身體不斷的顫抖着。
我能感受到宋晴內心深處的無助和害怕,那種害怕是對紫幽強大恐懼,還有對未來未知的命運所產生的恐慌。
劉大能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其實還知道我是唐家人的事情,“真的嗎?那要多謝蘇芒了,讓我沒被那幾個下三濫的東西弄死。”
不用謝,你陪着小晴,我先出去了。
我衝劉大能做了個口型,拉着唐俊出門。
房間裡的維摩詰經誦經所產生的佛法,比當時在連家空聞大師率領弟子一起唸誦產生的佛法要強大的多。
此刻安北唸誦着,至少能長時間抵禦任何遠程邪降的入侵。
外頭連君宸正靠着牆默默的抽菸,看到我們出來,才問道:“劉大能沒事吧?我看他道術那麼強,沒想到也着了道。”
“沒事了,我把遠程下降的人反噬了,他們重傷之下應該沒餘力捲土重來。”我正說着,手機忽然響了。
來顯只有兩個字,媽媽。
我的手一抖,心裡有些淒涼,該來的總該是要來的!
此時此刻,竟然是害怕的不敢接這通電話,耳邊響起了一聲幽幽的聲音:“怎麼不敢接這通電話嗎?”
角落裡,站着一個穿着古代服飾的男孩,男孩嘴角揚起邪佞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