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生叫做張曉甜,扎着利落的馬尾辮。
身上穿着米黃色的格子揹帶裙,白色的運動襪,搭配了一雙板鞋。平常的時候臉上都是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給人感覺柔柔弱弱的。
別看她生的瘦弱,聽說家裡是農村的,從小就是幹着農活長大的。
有次學校在將體育場舉辦運動會,這個小妮子跑的是四千米,衝出去的時候就像火箭一樣,把其他的運動員都甩在後面。
張曉甜就是這麼個有爆發力的女生,外柔內剛。
在張曉甜小聲的發問之後,衆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了我的身上,看我的眼神都很怪異。就好像我早就成了殺人兇手的目標,而這兩個人卻成了無辜替我死的。
要知道這兩個人是當着我們大家的面死的,而且腦部沒有任何兇器擊中,不是詛咒又是什麼呢?
張曉甜倒不是故意要把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我身上,大概只是合理的提出疑問。
她好像辦案民警一樣蹲下來,查看兩具屍體腦部的傷口。小手已經戴上了醫學專用的橡膠手套,小心翼翼的觸摸着傷口,眼神聚精會神的觀察着。
這兩具屍體因爲是面部朝下,背部朝上。
後腦勺被連紮了好幾個血窟窿,由於驟然捅破,血壓導致血液如同噴泉一樣噴涌而出。屍身上的背部,以及周圍的地上,都被粘稠的血漿所覆蓋。
這種死狀就連身上穿的什麼衣服都看不清楚,就別說認出來她們是誰了。
宋晴這時候也從上鋪下來了,攤開掌心讓我看了一下她手裡面蓮子。這幾顆蓮子乍一看,的確是沒有特殊之處,但是仔細感覺,卻能聽到裡面可怕的哭聲。
本來我有肚子裡的寶寶,雙眼是可以看到很多不乾淨的東西。
可這一次它消耗過度進入沉睡狀態以後,我的眼力又下降很多。只能看見蓮子之上似乎有淡淡的黑氣在遊離,卻看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蓮子我數了一下,一共有四顆。
宋晴給我看這幾顆勢必有她的用意,可我一時半刻沒想明白,整個人陷入了沉思。耳邊忽然傳來了張曉甜的聲音,她的聲音有些柔弱,但是卻很堅定,“屍身除了後腦勺受到致命打擊之外,手指的部分,還受到尖銳的東西刺傷。雖然傷口很小,但是……但是……”
她說了一半,擡頭看我和宋晴,臉上的表情有些爲難。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旁邊的女生們似乎是看不慣張曉甜主動查看屍體,你一言我一語的勸她。
“我們只是學生,看不出情況很正常……”
“對啊,等警方來。”
“私自破壞命案現場,你真當自己是掛牌法醫啊?”
執意的聲音此起彼伏,宋晴好打抱不平,“她又沒有真的破壞掉現場,你們喊什麼啊。萬一有重大發現,豈不是幫了警察叔叔呢。”
“小甜,你……有什麼發現就直說吧。”我和張曉甜的關係一直很好,所以我相信她一定是來幫我和宋晴的。
所以,我忍不住慫恿張曉甜把發現的線索說出來。
張曉甜臉上的表情有些害怕,可眼睛裡的眼神十分的堅毅,似乎在內心深處並不受輿論的左右,“刺進手指上傷口的,應該是巫蠱娃娃身上的竹刺。這種娃娃,應該是故意設計成這樣,讓人觸摸之下就很容易被劃傷。我……我聽宋晴說過,她說……說……”
“被刺傷又怎麼樣?這也算髮現?這麼小的傷口,難道還能是致命傷。”一個女生狠狠的嗆了張曉甜一下。
要知道能考進我們學校的女生,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高中的時候學習成績就遙遙領先。眼看張曉甜要出風頭,自然是有人看不過眼。
的確,手指頭上這麼小的傷口,在常人看來並不能代表什麼,更不能成爲兩具屍體的致命傷。可事實上,這兩個人就是因爲這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喪了命。就算拿到警局立案調查,也未必有個結果。
就連我都有點佩服張曉甜觀察的細緻入微,我直接問張曉甜,“你發現什麼,直接告訴大家吧。是不是跟宋晴以前和你說的話有關?”
張曉甜摘掉手套,有些猶豫,低下了頭顱,“蘇芒……那次你也在的,宋晴說過,很多詛咒都是以血爲媒介的。我想這個娃娃就是這麼故意設計的,讓觸摸它的人很容易就被劃破手指,一旦劃破了手指,就會……會……”
這話還沒說完,大家就已經明白張曉甜要表達的意思了。我真的很佩服張曉甜那個和外表極爲不同的智商和膽魄,她居然稍微觀察了一下,就能發現房間裡的三個死者,都是因爲被巫蠱娃娃身上的竹絲劃破手指,被詛咒擊中的真相。
房間裡變得安靜了,傳來了好幾聲倒抽涼氣的聲音。
外頭又傳來宿管阿姨說話的聲音,她似乎是在把來辦案的警方請進來,“就是這間寢室,就是這裡。警察同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是詛咒,是詛咒殺人的……”
民警進來,看到寢室裡的情況的確是被嚇住了,站在門口很久都沒進來。過了大概有四五分鐘,才慢慢走進來,假裝鎮定的查問了一下情況。
聽說地上的巫蠱娃娃以血作爲媒介詛咒人,這幾個民警雖然表示有些難以置信。但還是很小心的戴上手套將巫蠱娃娃送進了證物袋中,儘量避免被巫蠱娃娃身上的竹絲劃破手指。
透過透明的證物袋,看這隻娃娃,就感覺它的嘴角好像都咧到了耳後根。這東西可真嚇人,明明是竹子做的,卻好像一個有靈魂的活物一樣。
寢室外面,和宿舍樓都拉了警戒線。
房間裡的金壇,以及涉案的有關的東西全都被帶走了,還有我和宋晴也要跟着回去協助調查。張曉甜也是個直性子,把自己擅自查看屍身得出的結論和警察叔叔坦白了。
好話是沒撈着半句,人家也不會注意一個學生的出來的結論。結果,張曉甜反倒是被民警好一通責問,也說是要帶回局子裡,等候調查。
她必須等到法醫那邊鑑定,證明了她沒有利用查看屍身的機會故意破壞現場,掩蓋自己作案的犯罪證據,才能洗脫嫌疑。
在我們被帶去詢問之前,警方的人也在現場先在場的其他幾個學生做了簡短的筆錄。
其中一個女生似乎是第一個發現兇案現場的,說是晚上起來尿尿,覺得我們這間屋子血腥味太重。敲了幾下都沒人開門,又聽到裡面的陳佳林似乎在鬼哭狼嚎,說自己不要去幽都之類的話。
這才引起了女生的注意,喊了宿管阿姨拿鑰匙開門。
開門了以後,才發現裡面出了人命案子了。陳佳林沒在裡面哭,也沒說話,反倒是躺在冰冷的地上,腦袋上還有血窟窿,嚇的那個女生都差點暈過去了。
有的女生就說,是陳佳林的鬼魂在房間裡哭,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只有我知道是司馬倩要抓陳佳林的鬼魂去幽都,人家女孩子芳華正茂,還不想死,纔在寢室裡鬼哭狼嚎的耍賴。
這人命案一出,很快就把很多女生都吵醒了。大家樓上樓下的都跑到這一層來看,形成了現在圍觀的景象。
女生們七嘴八舌的在說出事情的經過的時候,可能是內容太過離經叛道了,和日常生活遇到的嚴重不符。聽得警方的人一邊記錄,一邊是連連搖頭,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我們這些人集體串供一樣。
一直逗留到中午,我和宋晴才被警車送進局子裡。
進了局子裡,我和宋晴都被帶到單獨的審訊室盤問。
雖然兩個人沒有串供過,可這麼多年的友誼,已經能夠有足夠的默契了。我說我會寢室以後,和司馬倩在一起,兩個人交涉情感恩怨。
對於金壇和那隻籃球的來歷,一概不知。
畢竟我和簡燁的婚禮,還有司馬倩嫁給簡燁的事情,都上了江城報紙的頭條。
我這邊很快就忽悠過去,他們打電話找司馬倩確認過之後,司馬倩還算給面子幫我做了證明。宋晴那邊也很容易過關,她說自己聞到一股怪味,就昏迷在了自己的牀上。
等到案發以後,人羣聚集在寢室裡,才醒過來。
警方也在宋晴的被子上找到了骨灰的粉末,以及讓人導致幻覺的白色藥粉。打電話去問回家的李欣,李欣也很給力,幫宋晴一起說了謊話。
本來最麻煩的是李欣那邊的口供,但真沒想到她會幫我和宋晴一起撒謊,要是李欣說出了事情。我和宋晴兩個,在看守所蹲個十天八天是在所難免的。
雖然各方面都證明了我和宋晴是無辜的,可那種審訊室裡面的盤問,其實沒那麼簡單。
開着那種很亮的審訊燈光,房間是全封閉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問同一個問題。問的人腦袋疼,我意志力並不堅強,差點就被他們弄得講出真相了。
這個真相說出來,才更沒人信,所以必須忍住了纔不會惹麻煩。
審訊到了一半,有人進來,和審訊我的人耳語了幾句。雖然是耳語,審訊室很安靜,我聽見了他們說的內容。說是警方那邊有人不相信詛咒的力量,被巫蠱娃娃劃傷了,真的被詛咒擊中,後腦勺被空氣裡的東西刺出了好幾個血窟窿。
人死了。
又是一條人命,我皺了眉頭,有些不高興了,“警察叔叔,你們不相信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我能理解。但是,能不能不把人命拿來做賭注?”
“這個輪不到你來管,對了硃紅這個人,你們認識嗎?”兩個民警都有些不耐煩,但臉上的恐懼之色顯而易見了。
硃紅我當然認識,她是個活潑好動,人緣很好的女生。
在我們學校算是非常有個性的人,平時喜歡穿糖果色的運動服,給人一種非常有青春活力的感覺。每天固定的都是兩個大大的麻花辮,形象和附近的高中生初中生沒什麼差別。
我們學校的男生,都很喜歡或者照顧她。
就連很多校外的男生,都跑到我們學校追她。硃紅跟我和宋晴雖然是同一屆的,但是卻是不同系,也不同專業的。一開始是不知道有硃紅這個人的,後來她幹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就是在學校廣播裡面,對簡燁表白。
這個姑娘和簡燁一樣,都是學刑偵的。
我去找簡燁的時候,也遇到過她,她是那種直來直去的人,也很要強,直接就跟我下戰書了。當時我沒當一回事,只是覺得愛情這種事,靠的是兩情相悅。
你爭我奪的,就沒意思了。
可沒想到,她居然就是那個對我用巫蠱娃娃的那個人?
這樣一個活潑單純,又可愛的女生,我實在是沒辦法把她和巫蠱之術聯繫在一起。她那樣的一個小女生,先別說有沒有這樣的心,單說要和詭異的巫蠱之術接觸就不容易。
我和警方提供了對硃紅的一些瞭解,他們做了筆錄,就答應讓我回去。我出去的時候,宋晴和張曉甜也都被放出來,她們兩個人都神情疲憊,看來也是經過了不少的盤問。
巫蠱娃娃害人的事情過於離奇詭異,不僅警方不讓任何和本案有關的人員提及外傳。回到了學校以後,校方也讓我們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簽了保密協議。一旦外傳被發現,是要做開除學籍的處分。
離開校領導辦公室的時候,都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寢室被封了,我和宋晴兩個人只能折返,在學校對面的賓館裡,找了間房暫時住下。我拿出了放在口袋裡的收魂瓶,皺着眉頭想招,要怎麼才能在最短時間內收集那些天魂。
現在我和宋晴還在接受調查中,嚴令禁止離開本市。
離開本市去找,那並沒有那麼簡單。
“硃紅居然是給你下巫咒的人,會不會還弄錯了?不過,他們剛纔盤問的時候,好像說硃紅畏罪潛逃了,也沒準真是她。”宋晴躺在賓館白色的牀上,雙手枕着腦袋有些疲憊。
我說:“小晴,我……我不想攙和這件事。凌翊……凌翊他受了傷,需要大量的天魂。我唯一能想到收集的辦法,是去醫院。可現在……”
如果不離開本市,現在去本市的醫院找天魂。我和宋晴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監視,莫名其妙的去醫院太平間辦事,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等等,先別說這些,門口好像有人。”宋晴一個打挺從牀上坐起來,臉上稍微放鬆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緊繃起來,豎起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
的確,剛纔進門的太匆忙了,門沒有關緊。
現在露出一絲門縫,剛好可以看到門縫外面有一雙漆黑冰涼的眼睛看進來。
這雙眼睛的眼神看的有些眼熟,我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她似乎在門口偷聽,宋晴一說門口有人,那雙眼睛的主人就受到了驚嚇拔,一下消失在了門縫的位置。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和宋晴受到了警方的監視。
可不對啊,警方即便是秘密監視我們,也不至於行動如此的鬼祟。這雙眼睛的主人似乎是個女生,看着有點怕人。眼神和動作還有些熟悉,應該是我和宋晴兩個人都認識的人,卻又說不好到底是我們認識的人當中的哪一個。
我反應慢半拍的推門去看,門口那個人早就跑得沒影了,“小晴,她走了,剛纔不知道躲在門口乾什麼。”
“會不會是小偷想進來偷東西?聽說這附近賓館經常混入可疑人士,盜竊房間裡的財物。”宋晴盤膝坐在牀上,並沒有覺得門口偷聽的那個人眼熟。
門被我順手給關緊了,順便還把裡面的鎖也給反鎖了。
“不知道,我只是覺得眼神有些熟悉。”
我有些無力的坐在牀上搖了搖頭,依舊絞盡腦汁的想辦法收集天魂。手指尖漫無目的的撫摸着收魂瓶的表面,眼神有些渙散的看着地面。
突然,我腦子裡靈光一現,看向宋晴,“小晴,你說我去市郊的火葬場和公墓園林看看,是不是就會有收穫?”
“切,你傻啊。人死了以後,天魂三天內就會消散在空氣中。你覺得十天之內,江城的公墓和火葬場能讓你收集一千個天魂?你也太天真了。”宋晴百無聊賴的按動電視遙控,看着男主播表情單一的電視新聞。
我就像兜頭被潑了一盆涼水一樣,由興奮變得沮喪,整個人都變得失魂落魄了,“那我該怎麼辦?”
宋晴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一腳狠狠踹到了我胳膊上,把我整個人都踹翻在牀上。就見她雙手叉腰的跪在牀墊上,怒氣衝衝的罵我,“蘇馬桶,你是不是魔怔了,難道你沒想過是司馬倩那個老女人騙你嗎?”
“騙我?”我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因爲她聽命凌翊,對她百分之百無條件的信任。要說懷疑,我可……
我可從來沒有過呢!
宋晴嘴角一撇,冷了冷的笑了,“她是陰陽代理人,最會收魂攝魄了,她自己怎麼不去找天魂,跑來讓你去找?蘇馬桶,你什麼時候能學聰明點。”
就見宋晴一低頭,食指狠狠的就點在了我的眉心上。
我去,我怎麼就沒想過呢。
收集天魂這個工作,不像對付屍妖,它沒有特殊的技術含量。只需要收集人死後三天內,在空氣中殘存的天魂。看來這個問題,我很有必要去找司馬倩當面溝通一下,問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可偏偏是這時候,門外又是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音。
好像是有人在來回的走動,發出了古怪的腳步聲,讓人一下就心率加快了。我和宋晴都保持了安靜,只有電視新聞的聲音在房間裡播放。
我們兩個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躡手捏腳的走到門邊上,門口應該是又有人在鬼鬼祟祟的偷聽了。而且,這個女的似乎是沒什麼腦子的,在外頭聽不見裡面的聲音,來回之間的腳步越來越急躁。
我做了個口型:應該是女的。
抓她!
宋晴的口型簡單,眼神堅定,既然對方是個女的。看起來只有一個人,應該是比較容易對付的。
這一回,肯定是要來個當場抓住,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外邊偷聽。
宋晴貼在靠近門口的牆根上準備就緒,我站在門把手後面負責迅速的來開門。我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默唸了三二一,一下就把門拉開了。
宋晴的手勁兒大,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就抓住門口偷聽的那個女的胳膊嗎,活生生的把她給扥進來了。
女生被宋晴巨大力的手勁兒抓住了,驚慌之下大聲的尖叫,我的手一推房門就關上了。她的聲音一下就封閉在了賓館的房間裡,我回過頭一看,宋晴手裡抓的那個女的不就是畏罪潛逃的硃紅嗎?
硃紅被宋晴甩到牀上,臉上的表情發青。
她看着我們,似乎還想要逃跑,衝着房間的大門就衝過去。
我既然知道那隻巫蠱娃娃是硃紅給我準備的,我肯定是不能輕易就讓她跑了,這個巫蠱娃娃可是害死了不少人呢。
我攔在門口,“你躲在門口乾什麼?”
“你……你放我出去!”硃紅顫抖着身體,臉上淚水肆意,低着頭的樣子看起來情緒非常的不穩定。
宋晴說:“你跟她廢什麼話啊,直接報警啊。警方不是在抓她嗎?她做的娃娃害死那麼多人,上了庭,肯定是要抓去槍斃。”
這年頭法律規定故意殺人,最高懲罰的確是死刑。
但是,我不確定,用巫蠱之術故意殺人,到底受不受到法律的制裁。不過,至少警方的人現在還在找硃紅,證明硃紅所犯的罪還是會受到重視的。
“別……”硃紅小臉發青,一副就範的樣子。
她嬌小柔弱的身軀一下就跪在我面前,抱住我的大腿,“蘇芒……蘇芒,別把我交給警察……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都是司馬倩,全都是司馬倩啊。她把我害得那麼慘,現在自己卻成了簡家的少夫人了……”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普通的活人,能哭的那麼慘,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那種身子孱弱顫抖之下,弱不禁風斷斷續續的哭泣哀婉而又讓人同情,比那種鬼物鬼哭狼嚎的哭泣更讓人動容。
而且還是這麼個憔悴的小美人梨花帶雨,我不禁心軟了,“司馬倩?司馬倩做了什麼?”
司馬倩行事一直都不是很正派,可我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讓硃紅這樣一個女生這麼恨她,把巫蠱娃娃殺人的責任都推到了司馬倩的身上。
難道巫蠱娃娃的事情,司馬倩也有份?
我有些想不明白,只能皺着眉頭看着泣不成聲的硃紅。
硃紅哭了很久,人才緩過來,斷斷續續的用帶着鼻音的聲音跟我們說話。她說她本來只是嫉妒我和簡燁是情侶,我和簡燁發展到要訂婚,她心中就更是妒恨。
後來,她聽說我未婚先孕,孩子還不是簡燁的,給簡燁戴綠帽子,就更氣了。
最後,在結婚儀式上,我又跟着連家的二公子跑了,讓簡家人顏面掃地。所以,她就對我產生了一些恨意,硃紅想到司馬倩曾經帶她去過一間占卜屋玩過。
就又去找找裡面的巫婆試試,沒想到,巫婆真的教會她用巫蠱之術下咒害人。
其實硃紅的本意不過是想教訓教訓我,也沒想過會出人命,畢竟通常情況下扎小人並沒有什麼卵用。可沒想到巫蠱娃娃才送到我寢室裡,司馬倩自己就嫁給簡燁了。
就硃紅自己說,她就該把司馬倩的名字寫在貼在巫蠱娃娃的紙條上,而不是我的名字。
這次人命案之後,硃紅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最可怕的是,警方還在通緝硃紅。硃紅沒地方躲,只好在學校對面的賓館用撿來的身份證開了房躲風頭。發現我和宋晴住在這個賓館裡,就在門外一直偷聽。
我聽完硃紅說的這整件事情的過程,反而是皺起了眉頭,司馬倩在這件事情上起的推動性不大。她只是帶硃紅去過占卜屋,也沒暗示硃紅加害我,更沒有讓巫婆主動去誘惑硃紅學巫蠱之術。
這一切,倒是像硃紅自己個兒因爲妒恨,而做出的出格的事情。
如果這件事是司馬倩設計好的,那隻能說司馬倩在下一盤很大的棋,智商直逼鷙月和凌翊的智商,而且還得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要真是她乾的,恐怕我和宋晴的腦子加一塊,都未必鬥得過她。
“硃紅……人總是要爲自己的衝動買單,你衝動害人的時候沒想到事情的後果。等真的出事了,你又承擔不了。”我把硃紅從地上扶起來,已經準備打電話報警了。
我不可能包庇一個做了帶有詛咒的巫蠱娃娃,害死了四條人命的罪犯。
硃紅坐在牀上本來就惶恐不安,她聽到我這麼一說,大概是知道我不會包庇她了。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大,眼球裡都爆出血絲了,“蘇芒,你還不明白嗎?是司馬倩要害我們,她要得到簡燁,就讓我害你,這樣我們兩個都死了。她就是簡家的少夫人了,她現在已經是了……你不恨她嗎?”
“我……我……”我當然不恨司馬倩。
因爲知道司馬倩嫁去簡家,是凌翊走的一步路,雖然我並不知道凌翊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但這樣的話,我怎麼好在硃紅面前說。
硃紅笑了,笑得極爲的揶揄。
她尖叫道:“我都忘了,你攀上了連家二少爺,你攀上了紐約上市公司的總裁。你要還要感謝簡燁拋棄你,給了你往上爬機會呢。”
這個女生似乎瘋了,笑得那般癲狂,整張臉的五官都扭曲了。
她的手也快速的伸進了口袋裡面,似乎是拿什麼東西。我已經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可能是利器一類的東西要拔出來,要對付我。
可是她動作太快,我找不到東西阻擋。
這時候,宋晴的水蔥玉手一下就抓住了硃紅手中的匕首的刀刃,擡腳就把硃紅踢出去了。硃紅手中的刀脫手飛出,腦袋也撞在了牆上,暈過去了。
這樣身手矯健的宋晴,讓我感到無比的陌生。
但我還是盯着她手上的手掌,擔心的不得了,“小晴,你沒事吧?你怎麼拿手去抓匕首?以後你……你不想握手術刀了……”
我這個“嗎”字還沒說出口,宋晴就將視線移動在正在播放新聞的電視上,冰冷的說道:“鷙月送給老闆忌辰的大禮送到了,和往年一樣沒有任何新意……”
是……
是司馬倩的聲音!
我看着電視裡的內容,感覺渾身都是那種中了麻藥一樣的,麻痹的感覺。畫面上是本市的一則新聞,一艘大船翻倒在江面上,周圍都是橙色的搜救小艇。
難怪宋晴突然就會了功夫,能伸手敏捷的將硃紅打倒在地,原來是被司馬倩附身了。
我其實很生氣司馬倩擅自附身在宋晴的身上,對於活人來說,被人附身是很傷身體的。宋晴被這麼附身一下,司馬倩當然沒什麼損傷,可宋晴的陽壽勢必會受到折損。
本來想跟司馬倩理論的,耳邊卻傳來電視裡男主播頗爲沉痛的聲音,一下刺痛了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新聞裡翻船的事故,死亡人數居然……
居然達到了八百多人!
這堪比一次大的自然災害,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江城之所以被命名爲江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一條入海而去的大江流經江城的中心地帶。自古這條江,就成爲了養育江城人民的母親河。
新聞裡說是江上突然發生了龍捲風,江上的大浪將一艘郵輪給打的側翻了,由於翻船的時候,船艙內部的門是反鎖的,所以導致人員無法及時退出。最後水進到船艙裡,大部分船艙裡的人都被淹死了。
而且更加惡劣的是,船長沒死。
他在翻船的第一時間之內,選擇了自己逃跑,而沒有救助穿上的這些遊客。遊客們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也有很多小孩,缺乏自救能力。
我看着這則新聞都有些懵了,看着倒扣在平靜的江面上的那艘中型郵輪,想着自己曾經還坐過這艘郵輪。
平時可以搭載兩千人,接受各地的旅遊團。
不過因爲夜晚停靠在岸邊,經常會遭到沿岸的盜賊光顧。所以,到了晚上通常門都是反鎖的,內部船艙的開啓閥門是圓盤式的。
必須是力氣很大的成年人,轉動閥門,才能開啓船艙的大門。
不然,艙門很厚,是怎樣都撞不開的。
我陷入對往事的回憶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你說……你說這是鷙月的大禮?翻船事故是……是鷙月乾的?”
被附身的宋晴輕輕的豎起了自己的食指,放在了蒼白的脣邊,嘴角揚起冰冷的笑意,“現在,和宋晴回學校接收這份大禮吧。旁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以你活人的身份也沒有資格管。”
這話聽得我心驚肉跳的,想不到人命在司馬倩看來也跟螻蟻一樣的低賤。
鷙月作爲鬼物,他和人類的價值觀不同,算是情有可原。可司馬倩她是活生生的人啊,怎麼也會如此的冷血無情。
我的眼角不知不覺的溼潤了,冰涼的液體不爭氣的滑落下來。
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液體,沒想到雙眼都被淚水模糊了。心裡面真的是一點都不受控制的,心亂如麻的想到,是因爲上一次激怒鷙月,鷙月爲了報復,而造成的這一次事故嗎?
這次事故,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嗎?
只要人活着肯定是不能那麼麻木的,一兩個人犧牲,也許能夠剋制內心的愧疚和哀傷。可一下這樣多的生命逝去,任何一個人都會動容。
更何況,這件事是鷙月乾的,和我也脫不開關係。
“蘇芒果,你……你怎麼哭了?”旁邊的宋晴似乎恢復了正常的意識,她推了推我的肩膀低聲問我。
我下意識掩飾自己內心的難受,用掌心胡亂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眼淚,“沒什麼,小晴,我們打電話報警吧。先讓警方的人把硃紅帶走,她身懷巫術,留在外面會危及到別的安全。”
剛纔發生的事情,我是不想瞞着宋晴的。
可我……
我一時半會,居然不知道要怎麼用語言表述給宋晴聽。
“哎喲,疼死我了,我的手好疼啊!”宋晴被司馬倩附身的記憶大概是沒有了,看着自己手掌上的割傷疼的齜牙咧嘴的。她看了一眼旁邊暈倒的硃紅,還有帶血的匕首,似乎明白了什麼,卻沒有發問。
我仔細幫宋晴看了傷口,並不深,只要稍微處理下就好了。
我和宋晴要在這裡看着硃紅,省的她醒過來跑了,就讓賓館服務檯的姑娘幫忙去旁邊的藥店帶傷藥和紗布上來。
我給宋晴包紮了傷口,又打了兩個電話出去,一個是急救電話,一個是打給警方的。過了一會兒,救護車和警車幾乎是同時到的。
醫護人員給硃紅做了一下急救措施,這個女孩兒就醒過來了。她一醒來看到是警察在身邊,就難過的哭了,似乎很害怕進局子裡。覺得自己進局子,就給家裡人丟臉了,自己也會很沒面子。
可她也不爲自己開脫狡辯,人家問巫蠱娃娃是不是她做的,她點頭承認。
問她是不是她放進我的抽屜裡的,她也點頭承認了。
看起來是那樣的脆弱和膽小,根本不像是一個會起狠心殺人的殺人犯。來的警察叔叔和醫護人員都惋惜的搖了搖頭,把她給帶上車了。
臨走的時候,硃紅轉過來看了我們一眼,依舊帶着怨氣,“你……你們可真夠狠的,你們都知道我是無心的!爲什麼還要報警?”
“你還有理了?那娃娃不是你做的?無心之過,就不是過?你本來要害死蘇芒的,結果害了別人,你就想逃脫法律的制裁嗎?”宋晴惡狠狠的回擊硃紅。
硃紅愣了一下,明顯是被噎得啞口無言,最後居然是冷笑了,“你們不去找罪魁禍首司馬倩,卻讓我替她頂罪,你們遲早……遲早會爲自己錯誤的決定付出代價的。”
看着硃紅的背影,我心裡有點不是滋味,腦子裡還在想司馬倩剛纔對我說過的話。司馬倩的確很古怪,說什麼讓我去學校接收鷙月送的大禮。
這個弄翻船的大禮,我還要去學校才能領嗎?
我腦子裡理不清楚頭緒,只明白司馬倩沒有殺我的作案動機。
她是凌翊的人,不可能想殺我。
況且這次我進了局子裡,她還出面幫我作證了,只要她那天晚上沒見過我,我在局子裡最起碼要蹲給十天半個月了。
我和宋晴吃過了中飯,下午就去上課了。
學校裡知道巫蠱娃娃詛咒害人的學生並不多,上解剖課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提這件事。還有女生主動問我和連家二公子連君耀婚後生活幸不幸福,是不是住進豪宅裡了。
我雖然不想回答,但是爲了學校裡的人際關係,只能含糊其辭的把挨個糊弄過去。
今天主刀的本來是是宋晴,她被弄傷了右手的手掌,只好喚我來主刀。
不知道是爲什麼,我今天總是不在狀態,每每下刀的時候手腕都會震顫。以前的我可不就是這樣的,我連屍妖的屍身都能解體,這種解剖對我來說應該不在話下。
額頭上出了汗,宋晴作爲副手,一直在幫我擦汗,“蘇芒果,你到底怎麼了,從下午開始你就心神不寧的。”
“我……我……小晴,你剛纔手受傷的記憶還有嗎?”我壓低了聲音問她。
她皺了皺眉頭,似乎在回憶什麼,“剛醒來的時候的確有些蒙圈了,很多記憶都模模糊糊的,不過現在都想起來了。司馬倩那個老女人,借了我的身體一下,還說鷙月送了你們大禮之類的話。”
宋晴既然慢慢的想起了剛纔被附身的記憶,我就不多做解釋了,“她讓我接收鷙月送的禮物,我想會不會……這些遇難者的遺體,會送到我們學校來?”
要知道,凌翊剛好需要一千個天魂。
這鷙月就這麼貼心,弄翻了一艘遊輪,造成了大量的人員傷亡。專程給凌翊送天魂來了,這其中的目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我總覺得,這裡面藏着極大的陰謀。
我剛把自己得出的結論說出來,上解剖課的那個新來的老師就一臉哀傷從門外的進來了。
本來解剖課,還有些外科的課,都是由幾個資歷比較深的老教師來執教的。可惜啊,上一次屍妖的事件,害死了不少接觸過它的教室。
現在,我們專業很多老師都是新聘請來的。
這個新來的老師,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她披頭散髮的,穿了件白大褂,形象非常的溫婉柔弱,一點都不像是幹我們這一行的。
聽宋晴說,這個老師姓金。
至於叫什麼,金老師只在第一次上課的時候提了一下,她也給忘了。
“我……我想和大家說個事兒……”金老師剛一開腔,眼圈就紅了,她哽咽了聲音,說話有些模模糊糊的,“這次事故,大家都知道吧,有好多屍體需要通過DNA判斷身份,也有一些需要……需要解剖判斷死因的。數量太多了,醫院和殯儀館都忙不過來,需要廣大同學的配合……”
聽到這個新來的金老師說的話,我在一瞬間恍然大悟。
這麼多的死屍,醫院和殯儀館肯定消化不來的,最終只能分流一部分到我們的學校。所謂的接收大禮,不過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在學校裡收集天魂就更加的容易。
明明鷙月和凌翊是死對頭,他爲什麼要做出這樣的事情幫凌翊?
我不明就裡,而且越想越害怕。掌心出了冷汗,握在掌心裡的手術刀失去控制,一下就掉下去插在了那個被我主刀的年邁的屍身上。
年邁的屍體皮膚本來就極爲幹皺,加上頭髮花白,閉着眼睛的樣子本來就有些驚悚下人。
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它居然睜開眼睛,用沒有焦距的眼睛,詭異的看了我一眼,又突然的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