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潔白的紙張上,有一個紅色,那麼這個紅色就是異類,會被消滅。
但如果紅色鋪滿了整張紙,只有極少數地方沒有被紅色暈染,那麼白色,纔是異類。
顏色是一種態度,是一種情緒,會傳染,會傳播。
一個野心家推翻不了的統治集團,人民可以,這就是人民的力量!
克利夫蘭參議員嘴裡“咀嚼”着“覺醒”這個詞,他的眼睛裡短時間的失去了焦距,但很快又變得清明。
“你找到了一個好的詞彙來形容你的計劃,這麼說你來……你要親自去亞藍嗎?”
他問了一個比較關鍵的問題,並且這個問題看起來是一個問題,但其實是在問另外一件事。
整個計劃都是藍斯提出的,包括對亞藍地區的吞併,他擁有比其他人更完整的處理思路,並且也更先進。
如果藍斯不自己去做,他把他的想法灌輸給別人,讓別人去做,這些人能做到他想要表現出的那些東西嗎?
克利夫蘭參議員認爲很難,這就像是導的手法,有的人喜歡幾根手指併攏在一起使勁,增加一個持續的壓迫感。
但也有人喜歡把手指分開一點,形成一個有節奏的強弱不斷變化的壓迫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和手法,你所擅長的,實用的,在別人那邊未必就是好用,除非你親自上手。
但這種事情,還真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任何一個國家通過一些手段顛覆另外一個國家,都是機密的。
聯邦的政壇被資本滲透得非常嚴重,“國會沒有秘密”已經是在告訴人們這個真理,被資本腐蝕的大洞小眼的政壇,已經習慣了用資本價值的方式去稱量一個人,或者一件事。
知道的人越多,泄密的風險也就越大。
克利夫蘭參議員是一個有抱負的政客,他不僅僅滿足於他,以及他的朋友們,是國會較爲強力的一個政治團體,他想要獲得更多!
藍斯的這個計劃有可能會成爲他再向前走一步的關鍵,所以他需要搞清楚,這件事是藍斯親自去做,還是他只是提供了一個計劃。
藍斯也在考慮,聽筒中安靜得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過了大概十幾秒,他說道,“我會親自過去。”
現在國內的情況對於他來說太穩定了。
黑幫滋生擴張的土壤更是混亂,但現在的局勢太穩定了,一切都要爲戰爭讓步。
比如說他和佩雷斯家族之間的矛盾,如果不是戰爭讓國會進行調停,那麼在幫派戰爭中,他其實可以獲得比現在更多的東西。
聲望,財富,地位,權力,還有更廣闊的地盤和影響力!
但爲了給戰爭讓路,戰爭還沒有爆發,就被喊停了。
他如果什麼都不做,就蝸居在國內,那麼只能繼續賣他的酒。
因德諾州那邊確實打開了一條口子,但是這條口子並不是那麼容易撕開的,一旦黑幫之間的交火突破了當地政府以及聯邦政府忍耐的極限,那麼很快政府又會插手調停。
最終還是淪爲堅守着某個地區持續的賣酒。
當一個人很貧窮的時候,社會地位不高的時候,財富就是他的價值。
一個普通人擁有一百萬,那麼他的社會價值就體現出一百萬。
但當一個人擁有了一個億之後,他再繼續賺錢,擁有了幾個億,十個億,十幾億,他的社會價值都和他擁有一個億的時候差不了太多。
反而有可能因爲擁有的錢太多了,會降低社會價值,因爲存在收割的風險。
只有財富的增長不是一件好事,只有財富和其他所有東西一起增長,纔是好事。
木桶就算有一塊板能碰到雲層,它也只能裝得下最短那塊板可以容納的水。
所以,他也需要進化,需要成長。
搞定亞藍問題,會給他帶來各方面巨大的增長,他會成爲克利夫蘭參議員眼裡麻煩的解決者,同時他的個人權勢也會再一次膨脹。
這次膨脹,纔是真正的膨脹!
所以,他願意。
是去,不是其他什麼。
參議員的語氣裡立刻就透露出了輕鬆,“國內這邊的事情我會幫你留意,你知道,我之前和你談過,這些其實都是小事情。”
“如果不是我們都知道的一些原因,其實我更希望你能來我身邊工作,或者我給你另外安排一份工作。”
藍斯還是婉拒了,“聯邦人不都在追求自由精神嗎?”
“不上班,就是我追求的自由!”
克利蘭夫參議員並沒有藍斯的再度拒絕就生氣,優秀的人總是比平庸的人擁有更多的特權,“好吧,希望你能尋找到你想要的自由以及一切。”
“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嗎?”
藍斯也點了一支菸,“我們應該和亞藍地區加深瞭解,加強交流……”
七月底,八月初,經過兩次會談,亞藍國家聯合聯盟正式在亞藍目前綜合實力最強的捷德共和國成立,捷德共和國擁有四千一百萬人口,當然這是官方在十年前統計的。
現在有多少誰也不清楚,畢竟這個糟糕的地方也沒有什麼政府沒事喜歡統計這個,很多家庭也會私自瞞報人口數量。
捷德共和國的人口最多,同時漫長的海岸線和數不清的黃金沙灘,還有熱辣的姑娘們也讓這裡成爲了著名的旅遊勝地。
這裡和亞藍其他國家其實都差不多,只不過這裡的統治集團相對來說比較團結,所以在國家政權的完整程度上比較高。
他們有成建制的非軍閥軍隊,也有完整的能夠正常運轉的社會體系,除了對普通人的剝削稍微重了一點之外,其實也沒有多少太大的缺點。
捷德共和國的總統擔任亞盟第一任主席,同樣是四年輪換一次,必須輪換。
看上去好像很公平,但其實一點也不公平,因爲十一個國家,就算每個國家都只輪一次,那麼第十一個國家輪值也要等到四十年後。
不過小國家就是這樣,在任何地方都沒有什麼話語權,也談不上公平公正之類的。
亞盟成立之後,聯邦就表達了對亞盟的“好奇”,而亞盟也在第一時間,安排了一個豪華的訪問團訪問聯邦。
他們很清楚爲什麼會成立亞盟,也清楚如果成立亞盟之後不和聯邦在一些問題上步調一致,必然會被視作爲對聯邦的挑釁,很有可能會面對戰爭。
統治集團中也並不都是蠢貨,因爲他們富有,地位高,不少統治集團的成員都受過高等教育,還有些會到聯邦或者其他國家進行留學。
在某方面,他們其實並不會表現得和主流社會有太大的差距。
這其實是一件大事情,亞盟的訪問聯邦政府也給予了應有的重視,國務卿率隊迎接了訪問團。
雙方在新金市圍繞着一系列的問題展開了洽談,每天報紙都會報道一些事件的變化和推進情況。
亞盟主席表示,亞藍國家聯合聯盟的成立,並不是爲了從軍事上,經濟上,或者其他各種可能存在的方面,和聯邦搞競爭。
亞盟的出現代表的是亞藍整個地圖爲了儘快融入國際社會作出的進步和努力,讓亞藍形成一個團結的,統一的政治整體,在國際政治舞臺上獲得更多的關注。
他們希望和聯邦展開更多友好的交流,不以傷害爲目的的進行交流。
國務卿也給予了積極的迴應,在國務卿的講話中,他稱聯邦尊重亞藍各國的決定,也祝賀亞盟的成立,並且真心祝福亞盟能從此走上發展的快車道。
聯邦並不是一個充滿野心的國家,他們尊重其他國家的主權,也不會干涉其他國家的內政。
雙方可以在完全平等的情況下,展開更多的交流。
經濟上的,文化上的,民間各方面的交流,以達到相互瞭解的目的。
整個訪問持續了一週時間,談妥了一些合作項目。
他們此行的目的其實說白了很簡單,一方面是想要向聯邦政府展示他們的團結,現在他們不是十一個單獨的國家,而是一個整體。
對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國家動手,其他十個國家都會增員,讓入侵和吞併變得困難重重。另外一方面他們也是表達了不搞軍事競爭,武裝衝突這些東西,反而願意在一定範圍內作出妥協,比如說他們在溝通中,答應向聯邦開放市場,允許聯邦的個人和企業進入亞藍地區投資經商。
亞盟還主動提起願意以略低於國際現貨交割的價格,將亞藍的礦石以及金屬錠出售給聯邦。
他們給了這麼多的好處,其目的就只有一個——
“委婉”的拒絕聯邦駐軍請求。
好像聯邦也接收到了這個信號,再也不談駐軍的事情,似乎一切都在歡笑聲中達成共識。
消息傳回亞藍的時候,很多亞藍人認爲他們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氣,拒絕了侵略者的入侵,甚至還有些人認爲聯邦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勝利”就是這樣,總會讓人盲目的自大。
這段時間戈麥斯的日子也不能說不太好過,但肯定大不如前。
拉帕也在這場“變革”中受到了影響,以前的拉帕外來商品屬於“專賣”。
也就是說所有的進口商品都控制在拉帕商會的手中,然後每個地區的商店想要獲得這些商品用來出售,就必須有指標。
但現在隨着亞盟的談判結束,亞盟十一個國家將會對聯邦做到市場開放,進口商品就不再是緊俏物資,那麼拉帕商會就失去了作用。
以前人們爲了能多從戈麥斯這裡獲得一些商品,他們會想盡辦法來巴結戈麥斯,給他錢,或者給他提供女人。
這些緊俏的進口商品可不只是能賣錢,對於中下層的特權階級來說,它更代表了一種“能力”。
你給一箇中層特權階級送了一千塊,他不一定覺得你有多麼的了不起。
但如果你能給他送一個價值五百塊的聯邦生產的洗衣機,那麼他就覺得你一定是有本事的人。
可現在市場開放了,據說很快就會有聯邦商人帶着商品過來,他手裡的這些指標,這些商品,很快就會普及了。
他很瞭解聯邦的商人,只要有錢賺,哪怕不多,他們都能接受。
但戈麥斯不太能接受這個。
“如果他們的商品隨意的出現在我們的市場裡,我們就很難賺到錢了。”
“我們的專賣,指標,會變得不值錢。”
迭戈大總統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他穿着軍裝,這是他的習慣。
他不僅是拉帕的總統,更是拉帕的最高元帥!
他不太喜歡別人稱呼他爲“大總統”,他更喜歡人們稱呼他爲“元帥”或者“將軍”,這種習慣在獨裁者身上比較常見。
他需要讓人們清楚的認識到,他能統治這裡絕對不是因爲政治,而是因爲他手中的軍事力量。
迭戈大總統有點胖,兩百多斤,他的生活樸實無華,就是享受一切可以享受的。
雖然此時他們是在房間裡,並沒有強烈的陽光,但是迭戈大總統還是戴着一副眼鏡,茶色的眼鏡。
眼鏡後的眼珠子微微轉動了一點,目光最終落在了戈麥斯的身上。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尖銳,可能是因爲肥胖的緣故,“這麼說,你和商會是不是沒用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戈麥斯頭皮微微發麻,他連忙解釋道,“我們自己也有一些需要出口的商品,出口到聯邦,這也是我負責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說了這句話之後,戈麥斯感覺到迭戈大總統茶色墨鏡後的小眼睛裡,消失了一些令他不安的東西。
“你還有點用嘛!”,迭戈大總統呵呵的笑了兩聲。
只是笑,就讓他渾身的肥肉如同輕緩的海浪一樣,層層疊疊的波動着。
笑了兩聲後他停了下來,“有用好,有用就有事情做,我最見不得閒着不動的人。”
“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麼,戈麥斯,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而是由捷德共和國和亞盟主席他們那些人說了算。”
“他們說要開放市場,我們就必須開放市場,如果有人不開放市場,那就是得罪了整個亞盟。”
“所以這件事,你就不用考慮了。”
“反正你不還是可以出售一些商品到聯邦去嗎?”
“好好做好這些事情就行了,現在要小心一點,現在可不是過去。”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迭戈臉上也流露着濃濃的不滿,但他毫無辦法。
別說拉帕本來就不是亞藍地區最強大的國家了。
就算它是,它也不可能對抗其他十個國家,在同一時候。
聯邦人給他們帶來的壓力太大了,現在誰敢破壞好不容易談判獲得的局面,誰就是整個亞藍地區的罪人,會被羣起圍攻。
作爲一個世襲制的大總統,他和聯邦國會裡的議員老爺們也有一部分相同的地方。
他們都在尋求穩定,不出亂子。
他和他的家族在這裡掠奪的財富,足夠他們揮霍一輩子了。
從總統府出來後的戈麥斯臉色很陰沉,他剛纔其實也沒有完全的說真話,市場全面開放,就意味着聯邦人也能從賤民的手中獲得廉價的商品,然後賣到聯邦去。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強維持着拉帕商會,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利用自己現在的頭銜,他要好好的想一想,該怎麼從中牟利。
他坐在車上回到了自己的別墅裡,坐在沙發上喝了兩杯冰鮮榨的橙子汁也沒有思考到什麼好的對策。
這件事就像是一塊石頭壓在他的胸口上,讓他喘不過來氣。
迭戈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如果讓他知道了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
即便有一個姐姐,他也有很大的危險,畢竟他接觸到了太多關於統治集團的事情。
比如說幫他們把錢轉移到國外。
戈麥斯在聯邦收購了一家藝術品交易公司,他會通過購買藝術品的方式,把資金合法合規的流入到聯邦,然後按照他們的要求儲存在不同的賬號裡。
可以說現在比統治集團自己更清楚他們自己擁有多少個賬戶,大概有多少錢的人,就只有戈麥斯。
一旦他真的沒有了利用價值,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這也是他想盡辦法想要成爲國家背叛者的原因之一,他比起其他人,其實沒有什麼退路。
其他人可能會稍微窮一點,但至少還能活到晚年。
而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去見上帝。
拉帕這裡的人也相信上帝這些東西,據說是早期聯邦的傳教士渡海來亞藍傳教時,點燃了信仰的火種。
他們和聯邦人一樣,雖然都信仰上帝,遇到麻煩也會懇請上帝的幫忙,但真讓他們去見上帝,他們也是不樂意的。
就在戈麥斯絞盡腦汁想着要如何延續自己的權勢與財富,如何讓自己走得更遠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戈麥斯很小心的接起電話,語氣非常的輕柔,而且咬字也很清楚,“我是戈麥斯。”
他知道有個人因爲說話大聲讓迭戈嚇了一跳,迭戈把這個人和他的家人都殺了。
聽筒中傳來的聲音讓他慢慢的張大了嘴巴,緊接着臉上就充滿了驚喜和笑容!
“我是藍斯,剛剛抵達拉帕,我該怎麼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