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我入京考舉,自恃才氣,學儒家經綸之道,本欲一展抱負,誰料遇上小人陷害,因此未能中舉,本是沮喪之際,得遇鍾離權仙師點化,一場夢幻經歷世間功名富貴,醒來方知不過一場夢幻由此而舍世間功名,學出世之法,尋大道。
後來我又遇火龍真人傳我天遁劍法,遇習上仙十試後,始知修仙雖是求世出,卻不離世間之衆生而求,我便又從山林回到塵世,一邊自己修行,一邊開始傳授徒弟,而李季就是那個時候被我收下的。
他本是李唐王室的後裔,家裡先祖因爲武則天而被貶,到他這一代家裡更是隻剩下了他一個人,我看他可憐便將他收做弟子,傳授他修行之法,道德之宗,只是那時我還未成道,隨知一些小術,卻也還不能未卜先知,也因此沒能預料到他將來居然會因執而入魔,甚至犯下大錯。
那時他是我諸多弟子中最爲聰穎的一個,凡事好問,學的又極快,我也極其滿意這個弟子,凡他所問,凡我所知,無論三教還是九流,正邪之類,我悉皆教授於他,本來他品行也還不錯,若非前緣牽引,業力未消,那時他或許便可隨我一同成道。
可那時的他卻動了凡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塵心起,道心滅,我便不可強求他繼續修行,他也向我告別之後,下山而去,迴歸自己的生活,我依舊遊蕩山水之間,傳道授業,自己修行。
直到過去十幾年後,有一日,習上仙忽然來找我,我才知道李季在下山之後,因爲種種因緣,他最愛的人因此去世,不過他並未因此看破世事無常,反倒因爲我所傳的道術,令他生出逆天而行之心,他要借道法令死人復生。
因爲他的力量不夠,他甚至放棄了道法,墮入了魔道,以尋求威力更強大的術,爲此他自己創造出一個大陣,也就是你所看到的這個三春回陽大陣,要借無數生人之力來複活他所想復活的那個人。
那時他已經來到這裡,佈下的陣法已經成型,因爲陣法的發動需要幾個條件,一個是捕捉生人之魂,另一個就是要將他心愛的女子的轉世找到,這兩件皆是可遇不可求之事,爲了能有足夠的壽命完成,所以他把自己練成了屍魔。
我和習上仙趕到這裡的時候,他一邊招募人來建造,一邊以邪術御使鬼神幫他建立起了這個遺蹟,然後形成了一個強大的邪陣,隨時都有可能擴散出來給人世間帶來一場浩劫,那個時候我還未得道,加之師徒之情,我未能將其除去。
但爲了遏制這陣法,我和習道兄聯手,改換了這裡的地勢天氣,將這裡以石門關爲界,做出天地閉塞,使他不能出去,並且交代外面的野仙,讓他們世代守護這裡,莫令外人進入,如此千年過去,雖然只有極少數人進來,但還是使陣法已經成型,而他也找到了他所要找的那個人的轉世。
呂祖平靜的擡眼看了看還沉浸在夢中的李季,輕嘆道:“如果你們沒有來這裡,再過幾月,在冬至日,他便會啓動這個法陣,給世間帶來浩劫,而我也是因此前來了結這一段因緣的。”
呂祖說完故事的時候,面上還帶着笑,我聽完以後,並未覺得很出乎我的意料,和我原本猜的倒很是相像,呂祖也只是講了個大概,沒有更詳細的講故事中間的細節,但我想那也無所謂了,畢竟這已經是別人的故事了,一切能恢復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看到李季還未醒過來,我倒是問起了呂祖另一個問題,我問呂祖道:“呂祖,弟子不才,想問問,那本所謂天書究竟在哪我剛剛毀掉了墨窮薪送我的玉佩,我當時覺得很難受,現在卻好像沒有什麼感覺了,我想問問,這是怎麼回事我還有救嗎”
呂祖聽了,笑着搖搖頭道:“你要找的天書,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只是時機不到所以不曾顯現罷了,你擅借他力,給自己帶來災禍,付出性命本是此事的代價,若是不用努力和付出什麼就能獲得遠超常人的力量,那天道之公正又何在呢”
呂祖說到這,我有些沮喪,這像是說我沒救了吧,雖然早已想到,但我還是很傷心,自從得知我能開啓天書的時候,我一直以爲我是主角,但今天才知道,我一直都只是一個跑龍套的,怎麼會不讓人沮喪呢
呂祖好像看透了我在想什麼,話風一轉對我道:“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個故事,在這個故事在中自己都是主角,都要靠自己把握,你雖然有偷巧之嫌,但每一次都不是爲了自己的私立,而是爲他之行,此皆是慈悲之顯,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你即是爲他人付出,自然會有所回報,這也是爲何你現在沒有了那種難受的感覺。”
呂祖說到這,忽然擡手一指,對我道:“你看,那懸崖上的屍身可還在”
本來因爲岩漿消失,這裡陷入一片黑暗,但呂祖這麼一指,忽然間從最頂端放出一陣光明,這裂縫裡被照的透亮,而那些吊在懸崖上的乾屍,被風一吹,都散做了灰燼,那濃郁的怨氣也無影無蹤了,之前地獄般的景象,至此全部消失了。
“世人常說超度亡靈,殊不知能超度亡靈的不是法力,而是生人爲超拔亡靈所生出的願心,超度的不止是亡靈,超度的還是自己,也因此你的願力接通太乙天尊之願力,這裡的怨氣也都消去了,你自身的陰氣也暫時被平復了。”我正驚歎上面的變化的時候,呂祖忽然又在我耳邊說道。
聽了呂祖的話,我起初很高興,但隨即又反應過來,不解的問道:“呂祖,您說的暫時是什麼意思爲什麼是暫時”
“因爲你還沒有找到真正的答案吶。”呂祖有些高深的笑道。
我則是聽的更加迷惑不解了,什麼真正的答案我還未問出口,呂祖已經回答了:“現在你還不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這需要你慢慢的去體悟,我會助你穩固身體裡的陽氣,在一個月的時間裡,你不會有性命之憂,在這一個月裡,你只需要繼續尋找天書就可以了,至於以後,我和你的緣法已經盡了,就要看你自己了。”呂祖說完有些狡黠的笑了笑。
看得我有點無語,我以前也去過呂祖觀,給呂祖上過香,明明是一副中年人,仙風道骨的模樣,也不知道怎麼我見了和傳說中的就不同了呢
本來只是我心裡有些不滿的吐槽,呂祖卻哈哈笑了起來,然後忽然站起了身,剎那間在我的面前,我的身邊就出現了無數人,有少年,有種年,還有老年,身着的衣飾各不同,有道袍有襯衫,還有馬褂,西裝,甚至還有女人身,還有動物身,也有騰雲駕霧,也有兇岔怒目的金剛相,好像有無數種的形象,密密麻麻的,在黑暗中無盡的擴散出去。
我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身影又消失了,僅剩之前那個身着衝鋒衣的男人,他笑道:“身身重身,幻幻如幻,當以何身得度,當現何身,實無所得也,若實有相,那仙界也分古今中外,成仙了道之人也有種種裝扮,依文化不同,仙界豈不也不同佛教本出自印度,然則中土的佛教壁畫中,所繪極樂世界皆是中土建築之景,豈是極樂亦有變也是神造人,抑或是心造神”
呂祖說完已經起身朝着李季走去,而此時的李季好像已經清醒了過來,雙眼睜開,滿臉的愕然愣在那裡,而我此時表情也跟他差不多,剛剛呂祖所說的話讓我實在是有些緩不過勁來,每個國家或者說每個文化體系都有自己的神系,神系又都不同,都是以自己的民族爲中心。
本來我以前接觸這之前,我們的老師很明確的告訴我,宗教只是文化的一部分,世界是唯物的,宗教的世界只是每個文化各自思想的產物,那時候來認識這個問題就沒有絲毫的問題了,可是當我接觸鬼神的世界之後,我確認鬼神的存在,也知道有神仙佛祖菩薩,我眼前還站了一位呢,可是那世界觀的衝突又是怎麼回事仙界也會搞外交嗎那道教出現以前的仙界又會怎麼樣
越想我越頭疼,是神造人還是人心造神我想不通,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如何下手,我的耳邊傳來呂祖的聲音道:”想不通,就不必去想,如你見我不識一般,如此皆是業力所障,有一天你都會明白的,當下解決當下的問題纔是。“
我猛地清醒過來,朝呂祖那邊看去,李季正跪在呂祖的面前不知在說些什麼,剛剛那個問題也確實不適合現在想下去,想不通就先放下吧,現在最好趕緊把李季送走,然後我再想辦法回到上面,早點出去去找到天書纔是。
剛剛呂祖跟我說的話,雖然沒點破,但我還是領略到了,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但我有一天還會明白,那也就是說在這一個月內,不管如何無頭緒,我也一定會找到天書,只是不知道我的命運會怎樣發展下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