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頭和王翊師叔兩人並排而立,兩人手指都掐出同樣的法決,默誦着一種詭異的咒言,隨着咒語的變化,這四周的氣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陰氣越發匯聚,超市的周圍像是籠罩了一層黑色霧氣,把整個小超市都包了起來。
這樣子好像我們現在想離開都做不到,隨着這動靜越來越大,我和王翊都有些焦急起來,想着要不要去打斷,一邊看老闆的反應,老闆倒還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點都沒有焦急的樣子,看到我們看他,他笑着道:“他們已經是陣裡的一部分了,你們現在想去搶攻打斷他們施法已經是不可能了,還不如稍安勿躁等一等。”
老闆一說,我頓時無語了,那剛纔你怎麼不動手?一開始就不要讓他們完成嘛,難道老闆真的有把握對付這個江楚都只能五五開的魔陣?我有些不看好,但是越發覺得老闆神秘,我實在是看不透他。
當陰氣凝聚到頂點的時候,王翊的師叔和馮老頭同時拜服下來,對着超市的門外道:“弟子恭迎聖主駕臨,願聖主慈悲,啓開陰暗,避除邪惡,衛我真靈。”
他們這一動作,我和王翊都是大驚,難道這個陣法可以把朱度那個老魔頭弄出來?不是被江楚鎮壓在學校的破夜廣場裡面了嗎?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天書才能開啓這封印嗎?
老闆把手放在我和王翊的肩上,看臉色也沒有很出乎意料的變化,只聽他道:“你們去那個別墅的時候,第一次遭遇他們,他曾經以邪法吸走了一些天書的力量,雖然微不足道,但是卻足以啓動這個陣法,暫時把許灝的化身招來片刻,時候一到還是會消散,也正是這個緣故,他的力量不如真身,所以我才說如果江校長在這裡,勝負五五開。”
聽他這麼一說,我有些鬱悶,我對老闆道:“老闆,我實在是有些看不透你了,但是你就不擔心這魔出來了以後,在他化身存留的時間裡我們就完蛋嗎?還是說你比江楚還厲害?勝率更高?你是神仙嗎?”
老闆笑着搖頭道:“不,我未必比江校長厲害,但是我卻比江校長勝率更大,因爲許灝是我的故人吶,故人相見,總會有兩分顧忌和情面。”
被老闆的樂觀心態弄的我徹底無語了,還是王翊在一旁道:“這位前輩,我無意冒犯,只是據我所知,魔都無情的,不會顧及感情的,如果您確實認識這個魔王,但也不能指望這魔王會手下留情啊。”
老闆笑了笑道:“所謂的魔,都是五陰熾盛,無明遮蔽,不僅有情有欲,還會把自己的喜好放到最大,去追逐更強的力量,在對外的妄執中越走越遠,藉以提升自我的力量,乃至自我的無限膨脹,所以魔並非是沒有感情,而是對大部分人沒有感情,更談不上所謂的惻隱之心。”
老闆停了停又對我們道:“因爲有感情,所以魔的痛苦與煩惱,甚至比一般人還要更強,真正沒有私人感情的是仙人,唯有離一切欲,斷除我執,方能成就正果,所謂聖人恆無心,以百姓心爲心,無所羈畔,方得逍遙於天地間,乘物以遊心,獨與天地精神往來。”
老闆說的很平靜,聽的我和王翊皆是一愣,結合我之前所悟到的,倒是有些相通之處,陽光恩澤,遍佈天下,不分善惡,雨露潤化,不分高低,普皆同視,大概這便是仙人的境界了,只不過以凡人來看,倒是有些寂寞與平淡了,難怪說墮魔易,昇仙難了。
就在王翊師叔和馮老頭一起拜服之後,那外面的黑氣團中,開始逐漸涌動,像是要誕生出一個什麼東西一樣,很快,那涌動的霧氣之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出現之後,我和王翊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駭然。
那個人影還未出現,已經生成一股莫大的壓迫了,那力量的出現,讓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那和之前王翊師叔用陰氣造成的壓迫完全不同,這種壓迫是我從未見過的,那是一種從心底涌上來的恐懼,好像看那邊一眼我的心思就要崩潰了似地。
之前我也見過三位超脫凡人境界的存在,朱塵、呂祖和地藏菩薩,但這些畢竟是仙真菩薩,在他們身邊不僅不會有壓迫感,反倒會覺得有種清靜祥和,身心安泰,就連周身的傷痛都會加快癒合,這和麪對一個魔物是完全不同的。
當那個人影清晰以後,我們纔看到,那是一個有些胖的男人,穿的衣服非常普通,面無表情,但他的周身好像所有的氣都在圍着他轉,那是一種超乎法則的力量,好像不受這個世界制約那樣的可怕。
當他出現的時候,掃了我們一眼,那一眼好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中我只覺得好像無所遁形一般,只有老闆不同,還是保持着安靜平和的樣子,當那來者看到老闆的時候,目光忽然一滯。
老闆也不退避,竟然走上前去,一邊走一邊笑了笑道:“好久不見。”
那個來者聽了,卻是一頓,面上的表情着實複雜,真的就像老闆說的一樣,並不是那種毫無感情的石頭樣子,不對,比起他這麼豐富的表情,我倒覺得墨窮薪那傢伙更像石頭,只是不知道墨窮薪現在被困到陣中,現在怎麼樣了。
那人在面色極度複雜的變化後,最終也平靜了下來,苦笑了下道:“好久不見,我以爲會見到江楚,倒沒想到來的卻是你。”
老闆聽了,笑了笑道:“江校長的故事已經結束了,沒有了結這一切的,卻是我們不是嗎?”
那人聽了,若有所思的在想,王翊的師叔在見到老闆和那個魔王相談甚歡的時候,也露出了很驚訝的表情,到最後有些急對這魔物道:“聖主,第三本天書就在那個人的身上,只要抓到他,得到天書,二位聖主就可以擺脫封印啦。”
這魔物本來好像在想一些事,被王翊的師叔一打斷,居然冷哼一聲道:“你是什麼東西?敢這麼和我說話?沒看到我們兄弟再說話嗎?哪有你插嘴的份?”
那魔物的一聲冷哼,頓時有一股凌烈的寒氣出現在王翊師叔的上方,就在他頭頂那一塊的房頂上居然開始下雪,雪都落到王翊的師叔身上,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大教宗,現在像狗一樣趴在那,一動不敢動。
我和王翊都談不上對王翊的師叔有感覺,那個傢伙真的已經是快瘋了,但是見到來者的手段之殘忍,性格之多變,好像完全不顧及敵我,那種做法讓人看了,簡直是不寒而慄,而邊上的馮老頭看到這景象,也是絲毫不敢說什麼異議,蜷縮在那,渾身發抖。
反倒是老闆看了,嘆了口氣道:“何必呢?我們之間的事,何必要把他們扯進來?更何況他也是你的手下,爲你奔勞不少。”
那個來者冷哼道:“他爲我奔勞,爲的也是他自己,他們自己無能,對付不了江楚,就指望我們出來替他做後盾,說是手下,其實也不過是把我們當成了打手而已,他們自己卻不知道,如螻蟻,如蚍蜉,連力量都是借的可憐蟲。”
那人說的實在是諷刺意味太濃了,我看王翊的師叔本來拜服在地上,尤其是後來被壓下來以後更是連腰都直不起來了,越聽這魔頭的話,他的手握得越緊,他本身就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讓他拜服在這個魔頭的腳下,本身就是因爲自己力量不夠。
我想,當年王翊的師叔,滿懷怨憎回到故鄉,正欲報復,卻被他師兄阻止,甚至廢去一身的法力,艱難逃命,不得已之下,改修邪法,那種痛苦想來不是我們所能想的吧,大概他一邊修一邊想着報仇,可是他和他師兄的差距卻越來越大,隨着時間推移,他的仇人也早已四散各方,不知所蹤。
痛苦之下,得到朱度的幫助,像是魔鬼浮士德那樣,從朱度那獲取力量,卻發現又有了新的阻礙,連力量都不屬於自己,本身孤傲的人,現在卻被當成狗一樣,他怎麼會好受?
只見王翊的師叔好像咬着牙,頂着那壓力,爆發出全身的邪氣,終於憤怒的道:“你算什麼東西,被人封印的連自由都沒有,還要靠我們累死累活的解救,你給我的就是這個嗎?你以爲我真的就不敢反抗你嗎?”
幾乎是怒吼之下,王翊的師叔猛地擡起匕首朝那魔王衝去,好像這一生的苦悶,都在這一刻爆發,那氣像是黑色的太陽,無比的熾烈,像是要炸開一樣。
只是畢竟差距太大,那魔頭見了,哼道:“螳臂當車,螻蟻也想翻身?真是不自量力。”
說完便是手一伸,一股更加龐大的力量朝王翊的師叔壓了下去,王翊的師叔被壓的幾乎吐出血來,那差距真是好像人與神的差距一樣,王翊的師叔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但王翊師叔也不示弱,咬着牙往前衝,身上甚至開始冒煙,他渾身的氣不停的翻騰聚集,如果我沒猜錯,此時他的渾身經絡都已經發揮到極致,他繼續這樣下去,會徹底崩潰。
終於,王翊師叔的氣達到巔峰,只聽他長嘯一聲,又往前踏出了一步,但這一下,他渾身的氣忽然就散了,他敗了。
他自身的氣爆發到這個程度,遭到的反噬也是極其的劇烈,整個人一下垮了,倒在地上身上開始發生變化,因爲道術的駐顏,現在也開始瓦解,衰老的速度遠超常人,那樣子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那個魔頭看了,毫不在意,哼了一聲道:“螻蟻,就是螻蟻,現在你可以去死了。”
說完又是一揮手,一股磅礴的氣又要壓上去,這一下要是打的實了,王翊的師叔就真的完了,恰在此時,老闆一個閃身擋在了王翊師叔的面前,同樣指決一打,一道氣猛地涌出,和那魔頭的這一下撞在一起,兩者皆歸於無形。
然後老闆輕嘆一聲,蹲下來,看着蜷縮在地上的王翊的師叔,伸出手往他頭頂撫了撫,看樣子倒像是幫他安撫身體,像是要留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