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絕筆

那文章上開頭就寫道:“貧道自幼入道,修行懈怠,不能上體天道,下化世人,實乃有背吾師教導,形壽將近,更是爲天下養出一禍根,而貧道實以無力阻止,貧道之身若墮地獄,實不足惜,然蒼生爲重,若生禍害,則貧道萬死難辭其咎,只願列位祖師庇佑,有緣人可靜心讀此信,若能依此而行,則功德無量,貧道願祝爾福壽無量,災障消滅。

後面的文字也是半文言半白話的,這裡就不原文複述了,大致講一下這裡面講了些什麼,其實前半部分和王翊講給我們的差不多,也是他師爺告訴他師父的故事,自從戰亂避禍到後來時勢變遷,開始覆舊立新的過度時期。

老道長送走了自己的大徒弟,也就是王翊的師父,沒想到不久之後,自己也越來越難支撐,特別是因爲氣運的緣故,就連鬼神都退避三舍,道長也沒有別的辦法,那時候艱難的帶着自己的小徒弟維生,在這種情況下,道長還不忘了救濟那些更窮苦的人。

可是好景不長,村裡的年輕人因爲受新思潮的影響,對老道長的意見越來越大,老道長爲了避免發生衝突,一直儘量退避,大不了自己收點辱沒,但老道長從來都沒有去做傷害別人的事,但是王翊的師叔則不同。

王翊的師叔那時候正是熱血的時候,一開始還能被自己師父約束着不去和其他人發生衝突,但是這些怨氣卻是一直在影響他,他的怒火也越積越盛,最後有一天終於忍不住了,使用道術把一個上門來謾罵的青年弄成了重傷。

那之後一下引起軒然大波,本來老道長沒事就是因爲村裡的老人體諒老道長的恩德,雖然時勢艱難,但還是沒有把老道長徹底交出去,加之地理偏僻,漢人也少些,影響纔沒有那麼大,但是被王翊師叔這麼一弄,村裡的人終於開始驚恐了。

村裡的人不知道這些有道術的人如果肆意,又會給村裡帶來什麼樣的傷害,建立一份尊重老道長用了十幾年,把這份尊重變成恐懼只需一件事就足夠了。

村裡的人開始把老道長和王翊的師叔扯出來鬥爭,而老道長確實德行深厚,坦然面對,不僅如此還封了王翊師叔的修爲,讓他不允許傷害村民,老道長本來想忍一忍很快就能過去,但他沒有想到時勢不由人。

在混亂中,老道長雙腿被人打折了,肋骨也斷了幾根,滿口的血沫子,幾乎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王翊的師叔見了又恨又心疼,但畢竟是年輕人,而且是徒弟,沒有像老道長那樣受傷受的那麼重,不過他和老道長說,繼續呆下去肯定會被打死的,乾脆跑吧,躲到山裡去,反正他們學道也都懂得藥理,即使入山也活得下去。

老道長最後想了想,也同意了,於是連夜施了個障眼法瞞過看守的人,由王翊的師叔揹着老道長就逃出了村子,因爲到處都是鬥爭,一般的山林也呆不下去了,所以最後幾經輾轉,兩人躲入了黑竹溝裡。

他們在黑竹溝裡還發現了大量的野仙,原來也是迫於氣運的緣故躲進來的,見到老道長大家都是同患難,也沒有排斥老道長,而老道長一邊養傷,一邊還在山林裡爲這些野仙和王翊的師叔傳授道法。

老道長那個時候確實是道德高深之人,除了修爲極高以外,最重要的是德行非常深厚,明明受到了莫大的折辱,甚至很多人做了忘恩負義之輩,但老道長不僅不起嗔恨,還教導黑竹溝裡的野仙和王翊的師叔,莫要因此生怨,那些人也都是可憐人,要體諒他們生活的艱難,更不要忘記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之處事準則。

可是那個時候就連老道長都沒有注意到,王翊的師叔心裡卻並未平靜,反倒是存了滿滿的仇恨,只是因爲師父的關係被迫留在山林裡,即使是後來老道長講授道法,他也沒有磨去戾氣,反倒越積越深。

因爲山林裡靈氣充足,加上藥石調理,老道長的身體逐漸恢復了,如果就這樣下去,王翊的師叔不會有機會變成後來那樣,或者說這件事如果繼續下去,外面的社會鬥爭逐漸平息,時代逐漸開放,老道長重新回去,王翊的師父再回來師徒重見,不知道故事又會怎樣演變,大概很多事都會不一樣吧。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在山林中行走的時候,有一天師徒二人就到了石門關那裡,以老道長的眼光一下就發覺了這個天地閉塞之境,加上野仙的警告,老道長倒是想進去看一看這以前只在典籍中見到的景象是怎麼樣的。

所以老道長就帶着王翊的師叔進了這天地閉塞之處,二人進來之後,同樣也遇到了李季,而老道長也着實厲害,居然和李季鬥了個不分上下,到最後,李季被迫離去,而老道長的舊傷也因此復發。

但那個時候老道長卻沒有離開,老道長感覺這屍魔厲害,將來或許會禍亂人間,本着匡扶正道之念,老道長拼着受傷也帶着王翊的師叔繼續往前,直到進入到這個遺蹟裡,而那個時候王翊的師叔則非常不解,明明外面的人能做出那麼多違背天理的事,老道長又爲什麼要拼着性命去幫他們

但他一直隱忍着,直到老道長和他兩個人都進入到這個遺蹟的核心,也就是這裡的時候,老道長畢竟年紀大了,加上舊傷復發,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這個時候老道長爲王翊的師叔解除了封禁,讓他離開,找到機會帶着王翊的師父,再去找一些道行高深的僧道進來,一定要把李季徹底消滅。

但是在看到師父如此衰弱的時候,王翊的師叔終於爆發了,哭着把心中的苦都訴了出來,甚至埋怨老道長爲什麼要去救那些善惡不分忘恩負義的人,還質問老道長,他們被迫躲進來的時候,天道循環呢因果報應呢爲什麼會讓好人受苦而放縱壞人

老道長那時才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的弟子早就已經積蓄了滿腔的嗔恨,已經帶着毀滅的執念漸墮魔道,老道長最後的規勸和開解,也沒能挽回王翊的師叔,老道長最後甚至想用強力拘束王翊的師叔,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的弟子帶着一身道術去危害人間。

但是本就形壽將盡的老道長,根本無力再阻止王翊的師叔了,王翊的師叔逃離了這裡,僅留下老道長一個人,老道長那個時候追悔莫及卻毫無辦法,老道長很希望自己的弟子能重歸正途,但是老道長也知道,他不在了,那王翊的師叔更是沒了引導,將來不知道會闖下什麼樣的禍。

爲此老道長拼盡全力,寫下這些絕筆,希望將來有緣人見了,能趕緊去找老道長的大弟子,也就是王翊的師父,把這裡發生的事都告訴他,並且讓他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阻止王翊的師叔,哪怕是將其誅殺都不能讓他禍害人間。

做完這一切,老道長便在這裡羽化歸天,老道長可能很難想到,從那之後又過了幾十年的時間纔有人再進來,而這些絕筆如果才被看到的話,那早就晚了,王翊的師叔早就出去作亂去了。

可是不老道長更沒想到的是,即使他的絕筆沒有被送出去,災禍也並未發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就是命數之玄妙,又或者是老道長在天有靈的庇佑,王翊的師父回到這裡之後,正好就阻止了王翊的師叔作亂,時間也就這樣又走過了幾十年。

等老道長的絕筆我們看完以後,在場的我們幾個人都是靜默,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糾纏王翊師父一生的迷今天終於在王翊的手裡揭開了,而且事情又這麼的有戲劇性,老道長的崇高德行,我和墨窮薪也都很是敬佩的深深鞠躬讚歎。

而王翊則跪倒在地上,喃喃的對老道長道:“師爺,您的書雖未傳出去,但我師父終究領了您的遺命,阻止了師叔犯下大錯,遲了幾十年,徒孫來拜見您了。”

王翊說完,泣不成聲,又在地上給老道長磕了幾個響頭,忽然間,空中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好好,你師父也好,事已盡,當去的都去了,該來的都會來,天道好循環,善惡終有報,莫要悲傷,貧道去了。”

那聲音很輕,像是在我們耳邊傳來,但是周圍又再沒其他人,就連鬼神也都見不到,只是這聲音卻十分清晰,我們三個人都聽到了,王翊猛地擡起頭,望空道:“師爺,是您嗎您還在這嗎”

王翊喊完,那聲音也再沒想起,只是不知哪裡忽然吹來一陣風,一道清氣升騰而起,一道紫氣從老道長的頭頂竄出,那風一吹,老道長的身體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那道紫氣升騰而去,越升越高,隱約間有極其悅耳的聲音傳出,仙樂齊鳴,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傳出香氣,那一瞬這裡的陰氣消失殆盡。

世事輪迴,幾十年的時光過去,老道長最後的心願得到滿足,執念消散,功行圓滿,終究成仙而去,活在世上的人總會有苦痛折磨,若是心隨境轉則輪迴不息,若如如不動,安住不易,則超脫三界,永離生死,一切苦痛煩惱,悉皆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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