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破了城內的寂靜,爆炸的火光劃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整個邵武城頓時象個馬蜂窩一樣,一片混亂。
東門上的特種營戰士們快速地向空中發射了三枚旗花火箭,預示着總攻開始打響。其它三個城門外同時響起了吶喊聲和喊殺聲,西門方向又開始了一輪更爲猛烈的炮擊。
挨近東門的元軍反應最快,當他們衣裳不整,暈乎乎地跑出民宅時,迎接他們的是特種營戰士們密集的手弩和手雷。手弩可以連發三支,雖然說有效殺傷距離只有二十步,但在城內近戰中卻最爲適合。
所有特種營的士兵們左臂上都繫着一個白布條,就象一架精密的儀器一樣飛快地運轉着。兩個都的戰士們阻擋從城牆上增援的元軍,一個都打開城門後直撲東門近處的民宅,擊殺着從民宅裡衝出來的元軍,還有一部分引領山地旅向各個要點衝擊。
“一營、二營上城牆,守住城門,三營、四營隨我向裡衝,讓後續部隊快點進來。”藍中太大聲喊叫着,揮舞着手中的大刀。
山地旅士兵排成整齊的方陣,熟練地架起大號散彈槍,每排十門,點火發射,“通”的一聲,密集的鐵砂成一個扇面向前方噴灑而出,立時將增援的元軍打倒了一片,不管敵人的慘叫哀嚎,第二排又越衆而出,向前走出十步,再次點火發射,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整個方陣就象一個滾筒一樣,向前推進。
山地旅後面是張天河的部隊,這夥人這麼長時間以來,主要是騷擾元軍,和元軍捉迷藏,嘴上不說,心裡老早便憋着火。此刻就如一羣下山猛虎般,嗷嗷地叫着衝進城來。
等到山地旅推進到街道上,狹窄的地域已經不適合火器的發揮,藍中太命令道:“穩住戰線,佔領制高點。”
第三旅的士兵立刻越過了山地旅的陣線,象股股洪流般向前衝去。
邵武城內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邵武城就象一頁波浪中的小舟,搖晃着,顫動着,硝煙和火光給這座鐵城進行着洗禮。
頁特密實真是命大,而且他身上精良的鎧甲也起到了很好的防護作用,雖然身上被彈片擊中了多處,但並沒有致命。他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使勁地搖了搖被震得暈乎乎地腦袋。完了,完了,邵武城是守不住了,他聽着東門方向傳來的喊殺聲和爆炸聲,絕望地想着。
王雄帶着特種營戰士們扔完手雷,便忙着追殺從民房中出來的元軍,黑暗中根本沒人想着過來看看這羣被炸得一片狼藉的韃子,這也才讓頁特密實能夠多活一段時間。
“大人,大人。”微弱的聲音將頁特密實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是倒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親衛首領,“快…快回…快回大帳…帶着…剩下的弟兄們…衝…衝出城去吧!”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幾句話,便閉上了眼睛,死了。
對,除去四個城門監督守城的,大帳那邊還有一百多名蒙古精騎,現在這個時候,指望那些首鼠兩端,見風使舵的新附軍能隨自己出生入死,簡直就象太陽能從西邊升起一樣。如果城池不失,在蒙古人的餘威之下,他們也許還能在城牆上抵擋一陣,現在城門已經失守,這幫傢伙恐怕信心全失,士氣全無,不在蒙古人背後捅刀子就不錯了。回去,召集自己人,能趁亂衝出城去是最好,衝不出去也要讓這些狡猾的宋人付出血的代價,大汗座下,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屈膝的懦夫。
想到這裡,頁特密實忍着傷痛,拉住一匹亂跑的無主戰馬,向中軍大帳方向奔去。
此時福建宣慰副使黃去疾正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府衙大堂上轉來轉去,身邊是一羣手下的幕僚和新附軍將領。
“怎麼辦?怎麼辦?”黃去疾嘴裡不停地重複着這兩句話,突然擡起頭,衝着手下大聲喊道:“你們倒是說話呀,光復軍都打進城來了,現在怎麼辦?怎麼辦呀?”
手下們個個滿頭冷汗,面面相,半晌,一個千夫長擦着冷汗,上前一步道:“那個,大人,不如讓兄弟們保護着大人家小試着衝一衝,可能,也許,沒準能趁亂跑出去。”
黃去疾愣愣地盯着這個千夫長好一會兒,搖頭苦笑道:“光復軍圍得象鐵桶一樣,要是能衝出去,頁特密實能老老實實地呆在城裡嗎?再說現在還有多少人能跟着咱們向外衝啊?”他還不算太笨,手下的士兵能吃幾碗乾飯他還是瞭解的。
“大人,那個,那個。”一個幕僚結結巴巴地欲言又止。
“都什麼時候了,有話快說。”黃去疾不耐煩地斥責道。
“那個,不如,不如咱們反了吧?這蒙古人看來是頂不住了。”
“反了,反了蒙古人?這個時候反,光復軍能放過咱們嗎?”黃去疾皺着眉頭,疑惑道。
“那個小的前幾日看到過光復軍扔進城的告示,上面說臨陣反正,對,就叫反正,可保性命,如果有立功表現,還有賞賜呢。”
“立功?城都破了,哪還有功可立呀?命能保住,可咱們的財產呢?”一個新附軍將領說道。
“不,城雖然破了,可城裡還有蒙古人呀,殺些蒙古人總算立功吧?”黃去疾問道。
“算,算,一個韃子人頭賞百兩銀子呢!”幕僚趕緊回答道。
“好,那就好。”黃去疾猛地一擊掌,衝着幾個新附軍將領道:“你們還有多少人馬?能不能馬上召集起來?”
幾個新附軍將領互相瞅了瞅,萬戶王世強上前答道:“能馬上召集起來的,也就是親衛了,再加上大人府裡的,怎麼也有三千多人。“
“好,也差不多夠了。”黃去疾興奮地一點頭,下令道:“你們幾個馬上召集人馬,把頁特密實的中軍大帳給我圍了,見韃子就殺。再派人通知城裡的弟兄們,就說咱們反,反正了。”
“這樣,能行嗎?”萬戶有些遲疑。
“行,肯定行,咱們是第一個反正的,光復軍肯定照顧。千金買馬骨的事你們不懂嗎?快點行動,等光復軍殺到這裡,就全都完了。”黃去疾急得差點蹦起來。
“那好吧!”王世強一揮手,“弟兄們,走,反正了,想保住家產就殺韃子立功去。”
……
頁特密實好不容易跑回中軍大帳,等到他召集了剩餘的蒙古精騎想往外衝殺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已經被反正的新附軍包圍了。
他們怎麼敢,頁特密實勃然大怒,這羣平時象綿羊一樣懦弱膽小的新附軍,這夥卑賤低下的南人,怎麼敢向高貴的一等人,天之驕子蒙古人揮舞着刀槍。誰給了他們以下犯上的膽子?誰給了他們反抗的勇氣?
壓迫是取得了勝利的反抗;反抗是還沒勝利的壓迫。
壓迫和反抗,二者都是爲了給對方施加壓力。力量大的就是壓迫者,力量小的就是反抗者。
人類社會的歷史,就是二者力量的抗衡史。
人們不喜歡反抗,也不想反抗,但是事情往往是會改變的,人們也需要勇氣,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當積聚在心中的不滿、怨恨,甚至是恐懼,達到了一個臨界點時,就會轟然爆發。綿羊終於向狼羣發起了進攻。
隨着爆炸聲越來越逼近,反正的新附軍在將領們的指揮和慫恿下,猛然發一聲喊,衝了上來,拿着刀槍一陣亂砍砍殺。
地方狹小,騎兵根本施展不開,一場亂戰之中,往日無堅不摧的蒙古鐵騎也失去了威風,精準的射術還不如揮舞彎刀,一百多人的蒙古騎兵轉眼便被三千多人所淹沒。
新附軍士兵砍馬的砍馬,捅人的捅人,還有的躲在人羣中放冷箭,一個蒙古士兵往往要面對十幾個新附軍的攻擊,蟻多啃死象,彎刀上下翻飛卻也無法擋住四面而來的刀槍。蒙古人雖然悍勇,但人實在太少了,傷亡比例是五比一或者是更高一些,但看着平日作威作福的蒙古人也到了這步田地,痛打落水狗誰不會啊!
每倒下一個蒙古人,新附軍都會發出一陣歡呼,爭着搶着去割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