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真真假假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小姐,今日梳個什麼髮髻好?不若……試試奴婢昨日剛與萍兒姐學的如意髻?”
“免了,”我從銅鏡中剜了一眼身後躍躍欲試的丫頭,輕道,“便揀了最簡單的也就是了。還有那些繁複的宮裝也都暫且收起了吧。王爺昨日不是讓人送來了幾條素淨簡潔的衣裙麼,從中選了一條便是了。”
也不知是否真的是自己扮男裝扮得久了,這一下子換上了這些繁複的層層堆疊下來的裙裾還有那滿身滿頭掛滿了的珠釵佩飾,總覺得動作間是說不出的彆扭。人前自己總要作出幾分莊重端持的樣子,可回了府裡關起門來也就再沒必要這般地苛求着自己了。難得今日終得以閒在府中透一口氣,我可是不想再讓自己的脖子遭那份罪了。
想着這些天自大婚後,告祭太廟先祖,入宮行謁拜禮,尚書府上回門以及各王府長輩兄弟的設宴,各種無可避免的禮俗與席宴走下來,直到了今日方是得以閒下了一刻。呼……真是想想都止不住又一陣頭疼。
唯一說得上安慰的——也許真的是了卻一樁心事,皇后這些日子的病情卻是穩定了許多,見到我隨同湛璟璃入宮拜謁精神看去也是好上了幾分。皇上自然也半分再未提起過什麼欺君之過。而朝廷中無論是對自己當日扮作男裝一事知情又或不知情的,到了這刻也都是默契地全然只作不知了,宮廷內外也再是未得聽聞傳有半句的閒言。這無疑是值得舒出口氣的一件事了。
而至於另一邊的崔府那頭,三日回門之時便只見了崔老爺那就快笑成了一朵菊花的臉,滿心滿眼已是都落在他那得意之極的女婿身上了。我在母親房裡與母親二人獨處了大半日,倒也沒見他說上什麼。看來等再過上些時日,自己便是尋個由頭接了母親過到王府,想崔老爺也當不會多加阻礙了。
“對了,王爺已經出府了嗎?”輕打了個呵氣,我端了茶盞嚥下幾口清茶醒了醒神,忽想起一早便不見了身影的人。
“小姐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小桃聞言翻了翻眼睛,忽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珠溜溜一轉,笑道,“王爺一早就已出了府了。離開時倒特意囑咐了奴婢不要吵到小姐,讓你好好地歇上一覺呢。”
“多嘴。”我斜睨了眼在那裡一臉偷笑的丫頭,沒好氣地嗔了她一句。
這幾日大小所有的事下來,湛璟璃也都一直陪在了自己身邊。到今日婚事終是告一段落,而那頭北夷因早了幾日入得都城,到這會卻已是再城中等了足有五日了。和議之事早已擱在案上,日後怕是也有的他忙了。
“等下隨我去羅貞那裡,哦,讓萍兒安排將午膳也擺在那裡吧。”我轉而吩咐小桃道,“她住在府上也有幾日了,我這本該一盡地主之誼的竟是都沒有抽得片刻與她好好說上會話。”
說起來,北夷使團此番入都連同侍衛共約二百人,禮部早已在內城裡安排劃下了駐地。只是羅貞突然提起自己想在都城的這些日子暫居在王府裡,也好與我多聚上一聚。既然湛璟璃與賀婁伽晟都沒有反對,我自然也便欣然應了下來。
“小姐這會就不必去了。”小桃應聲接過了話,“今兒早上,那崔二小姐便來王府邀了羅貞公主一同入宮去見咱們的宛寧公主了。剛方有下人傳了話來的。”小丫頭說着不由撇了撇嘴,挑了一邊眉頭道,“哼,也不知那位崔二小姐究竟是作得什麼心思,怎麼是個公主便要湊去攀了幾分交情的。這不過四五日的時候罷了,她倒是與羅貞公主相處得熟了。”
“你這丫頭,無關於己的事就少多這份心了。”我略揮了下手打斷了她的話,“既如此,等羅貞回來,讓人來傳過話也就是了。”
崔媛歆與羅貞相交之事,這幾日我已是聽這丫頭唸叨上幾遍了。雖然心中也是有着一分疑惑,倒也並不是怎樣在意。其實以羅貞那副軟柔溫善的性子,對別人的好意本就是不知拒絕的,更況又是在崔媛歆的有心相交之下。只看着崔媛歆能得到宮中那位皇后娘娘的賞識,便也知這位二小姐總是有着些玲瓏手段的。
只是不管這崔媛歆究竟是什麼心思,想來也並非存了什麼惡念。只要她沒有侵觸到自己,我也沒有什麼興趣多去探究。
“好了,就這樣吧。”看着鏡中已經由一隻碧水含珠簪固定好的髮髻,我揮了揮手止住了小桃還要不住往上加釵插簪的架勢。起身走過一旁,徑自在幾個小丫鬟手中託着的衫裙中選了一件素雅的碧色鏤銀的雲緞裙換了上,“那麼,等羅貞回了府,記得讓人傳了話來。”
簡單用過了午膳,我讓人將躺椅移在了院子裡便打發了院中所有的丫鬟尤其是小桃那個多嘴的丫頭,一面沐浴着透過林林枝葉如碎金般灑下的慵懶陽光,一面漫不經心地翻看着隨手取過的一卷書冊。真的是難得靜謐而悠然的時光呢……
許是秋日午後的陽光總是瀰漫了一股燻人的醉意吧,又或是這幾日的忙碌真的是令自己有些負荷不堪,待書卷翻過了大半,漸漸地,不覺間人便又有些迷糊了起來。
昏昏沉沉地,待到一覺醒來再睜開眼時看着天邊漸已西斜的日頭,方意識到自己竟是一個小憩便又睡上了足有大半個時辰。
“呼……”深吸了口拂面微涼的空氣,我擡手輕撫了撫尚餘留着點點微刺感覺的心口,眉頭不由深深蹙起——依稀里,好似記得自己剛剛做了一個夢,夢裡似一雙黑漆的眼睛緊緊注視着自己……那種幽邃而又似藏了什麼一般說不出的複雜目光,竟是有一種難言的熟悉,而卻又莫名讓人感到心中隱隱地抽痛……
搖了搖頭,我揉了揉不覺有些發疼的額角。動作間恰聽到不遠的廊角處傳來了一陣漸近的腳步聲,只聽那種輕快而又急匆匆的步子便也知是小桃那個丫頭了。想來這個時候羅貞也已回來了吧?望着已是有些微暗的天色,我輕嘆了一聲,支着軟褥直坐起了身。
起身動作驀地微頓了一頓,我雙目微凝,怔怔看着由肩頭滑落至腳下的一件織錦羽緞的薄披。這是……若沒記錯的話,睡着前自己是隨手將它丟放在了榻角的……
“小姐,”微一轉念間,便見小桃那丫頭已是轉過了廊角,走到了近處忽又小跑了幾步,直到快貼到了我身上方轉了轉眼珠瞪大了眼道,“小姐……你沒事吧?”
“……會有什麼事?”我微斂了心神,擡手輕敲了丫頭一個腦殼,“不是說了,在王府裡不要這樣大呼小叫的。”
“奴婢知道了……還不是小姐硬讓奴婢這樣稱呼的。”小桃低聲咕噥了句,見我一眼瞪了過去方嘿笑着乖覺地轉過話道,“羅貞公主剛剛回了王府,小姐是要現在就過去嗎?”
“恩,這就過去吧。”我低應了一聲,直接起腳走了出去。轉身間將手中的薄披輕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中,搖了搖頭沒有再去多想。
羅貞暫住的院子在整個璃王府的最北面,算得是府裡最偏僻的一處了。原本我是想讓她在主院附近的幾處院落裡隨意選一處的,也便兩人湊得近些方便了說話。卻不知爲何,她自己偏是執意選了這樣僻遠的一角去。
走進院落時早已有下人傳稟過了,我看着急步迎出來的仍是不變的一身緊衣直服異族裝束的纖麗女子,揚脣啓笑道,“羅貞。”
屏退了屋內所有的下人,與羅貞同坐在一張矮几旁,我環視了眼房間裡依着羅貞氈帳中的佈置,笑望着身前的人道:“可算是有時間與羅貞你坐下說會話了。你在府中已住有幾日了,不會怨我一直避着不曾登門吧?”
“當然不會。”羅貞聞言忙是搖了搖頭,“我知道沐秋……”她微頓下了話,眉心稍稍擰了起,“我該是叫……”
“你還是叫我沐秋就好了,”我瞭然地接下了話,“我還是覺得這樣的稱呼最是親切了。”
“好,”羅貞輕點了點頭,看上去卻好似鬆下了口氣一般。她擡頭望了我一眼,方重又接着剛剛的話道,“我知道沐秋這些日子定是很忙的,倒是沐秋你不要怪我硬是要住進王府給你多添了麻煩。”
“呵……”我輕笑了一聲,也不再玩笑,“我們之間就不必這般的虛禮了。這麼多日未見,我可有許多話要與羅貞你說呢。”
“恩,沐秋……”低應了一聲,羅貞略頓了一頓,望着我的目光微微錯了開卻漸是有了些飄忽遊移,“其實,我也有些話是要與沐秋說的……”
“哦?”眉頭微動了動,我有些詫異地看着羅貞微有閃爍的神色,不由稍正了正神低下聲音道,“羅貞可是有什麼事嗎?”
“這個……”羅貞微垂下了眼簾,面色似轉過了幾分遲疑,雙脣嚅囁了幾下好似有話在口中轉了幾圈,不過出口卻是,“我……我不知道該怎樣說……”她說着,雙手緊攥了攥衣角,目光卻是不覺地飄向了格窗外。
我不由輕皺了皺眉,看着羅貞這副猶豫的樣子心底無由突入而至地一股不安的感覺。順着她的目光望了去,只是見廊檐下恭身侍立着幾個隨侍的丫鬟與侍衛,也未見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收回視線,我正欲開口問她,耳邊卻再是響起了帶着幾分躊躇又似有幾分無奈的聲音,“沐秋可是,還在查尋瑄王爺的下落……”
“什麼?”我驀地站起了身,雙目定定地凝向面前側首對着自己的女子,“你,羅貞……你可是知道瑄王的下落?”
“我……我亦是一直在北夷境內尋找着瑄王爺的下落,直到決定隨使入都的那日前,方是在湜水下游的吉剌部附近聽聞了一則消息。”
“吉剌部?”重新坐回幾邊,只是放在身側的雙手卻是緊緊攥握了起來,可卻仍是難以抑制心口那股越加急劇的跳動。
“沐秋,”羅貞終是將視線由窗外轉了回來,她擡頭望了我一眼,輕咬了咬脣角道,“是否無論是怎樣的消息,你都定是要知曉個結果?”
“是……”手緊貼撫住了心口,我闔了闔雙眼,直待驟然空茫的視野裡重聚了一絲焦點,緩緩低道,“還請羅貞如實告之。”
“我便知道……你們都是……”低低的輕喃聲模糊吞嚥在了喉嚨裡,一瞬的靜默後只是一聲極輕的嘆聲,“吉剌部中曾有人在湜水河中救……撈起一個男子,嗯……或者說是一具……一具屍體。據部落中的人形容,那個人的身形相貌還有漂流的時間以及身上的傷口都完全……”
“不,不會……”霍地再次站起身,我穩了穩微晃的身子,沉聲開口打斷她的話道,“便是那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又能說明了什麼?沒有親眼看到,又有什麼可以證明……”
“沐秋……”羅貞亦慌忙站了起來,卻是避開了我直望入她眼底的視線只低頭探手自腰間的革袋中摩挲出一物小心遞入了我手中,“得到消息時,部落裡早已依俗例將屍體火焚……沒有留下任何可查的痕跡。只這一物被人留了下來,據說是——在河中將人帶上岸時,那人雖氣息已絕,手中卻仍是一直緊緊地攥握着的……”
“這是……”我怔怔地看着攤開的掌心中多出的物什——光滑瑩潤的白璧、斑駁妖異的紅芒,從中而折展布裂痕的半玦殘佩……
指尖驀地一顫,冰涼觸感沿着掌心仿若直滲入了心底,盈心而上一股難以呼吸的窒息感瞬間籠罩了全身。眼前完全黑下來時,只聽得身旁羅貞的一聲驚呼,“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