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心思難測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羅貞與我一同直接回了我那座營帳。此時帳中,也只餘我與她二人。
“沐秋,你……”
羅貞坐在我對側,似有些小心地看了我一眼,低聲道:“你真的便那麼想見到瑄王爺嗎?”
我不由微微一怔,沒想到聽她語氣倒像她纔是這犯了錯的人一般。
輕嘆一聲,我起身取過矮几上的銀壺倒了杯羊奶遞了給她,有意做出一副認真的神情看向她道:“若我說是,羅貞可能幫我達成這一心願呢?”
“我,我自是願意幫沐秋的。可是……”羅貞皺了皺眉,面上顯出幾分苦惱的樣子,“可是沒有哥哥的手令,我也是沒有辦法帶沐秋通過那些守衛的。”她輕抿一口杯中的羊奶,微垂下眼簾道:“其實瑄王爺此時真的沒有什麼了,除了不能走出營帳,餘下一切相待與沐秋亦是沒有半分差別,沐秋你真的不必擔心的。”
“恩,我知道了。”我笑了笑,也未再多言難爲她。其實剛剛問出那句話,我心中早已曉得了答案,至於她後面所言,我亦是相信不假。只是看着她有些閃爍躲閃的目光,那完全不會作僞的心虛神情,我又如何能不心存幾分疑慮與擔心。
想了想,我試探着輕聲問了一句,“羅貞可是還有何事未嘗直言,可能與我細說?”
“啊?沒,沒有……”羅貞似微微一怔,話語不免帶了幾分吞吐,“不是,不是我不想都說與沐秋知道,只是……”她頓了頓,擡頭看了我一眼,又稍稍撇開了目光,低聲道:“只是我答應了別人不說的……”
“是單王不允你對我說嗎,即是你哥哥的命令,那就權當我沒有問過吧。”
“其實,不是哥哥他……”羅貞輕聲嘟嚷了一句,越到後面聲音越漸的小,到了最後我只是看她嘴脣輕動了動,聲音卻已完全聽不到半分。
不過我倒也未多在意,既然是不能說那也便算了,原因爲何本也與我沒有什麼關係。
靜了片刻,我看了看對面仍自微垂着頭的人,不禁一笑。稍沉了聲音端肅道:“若我說,我並沒有私自莽闖軍中禁地,羅貞可是會信?”
“這樣,那就更好辦了。”羅貞豁地擡起頭,脣角牽起一抹粲然而純柔的笑,頰邊兩彎梨渦淺淺瑩然,“我就知道沐秋是不會這樣莽撞的。是了,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了。沐秋你只管放心,待哥哥回來,你細說與他知。哥哥他聰明無比,沒有何事他不能查得清楚的。”
“……恩”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我心中不禁暗自苦笑一聲。是啊,你這位哥哥確是太聰明瞭,聰明得可怕……這件事我從就未擔心過,而我擔心的事卻怕是一筆筆算也算不清了。
說是被禁在營帳內暫押待審。但其實除了再不能步出帳門、行動更受制了些,與之前卻也沒什麼不同。羅貞仍是每日會到我帳中來,看她那始終帶着純柔的笑容尋不出半絲擔憂的臉,還真是沒將之前的一出當了回事。
我心中卻是不免忐忑,不知到時要如何應對。不過也沒時間容我多想,只一日過後,賀婁伽晟便已率軍回營了。
“哥他今日就已經回到營中了。”
羅貞抱着一個足有她半身高的駝絨軟墊靠坐在牀頭,很開心地望着我笑道:“不過他剛剛回營,現正在大帳與幾位將軍商議事情。晚間的時候應該就會過來了。”
“哦……”這真的是一個半點讓人喜悅不來的消息。
“沐秋你與哥哥他說過就好了,明日你定然就可出得營帳,到時我們再去營中轉轉。”
“……”但願明日我還有再見到你的可能……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低嘆一聲。
不管怎樣,與賀婁伽晟對局總是要面對的。只是,這賀婁伽晟對我的態度真的是讓我半點摸不清頭緒。
原本我只以爲他是念着我曾經總也算救過他一樁,纔會連連對我劍下留了分情。可在知道自己那幾次湊巧的可謂壞了北夷大計的事他都已是一清二楚後,現在再想到要面對這個人,便越發覺得是底氣不足了。
揉了揉額角,我有些好奇地看向身旁的羅貞,“羅貞,我一直便想着問你,你究竟爲何那麼肯定那賀……嗯,你哥哥他一定便會迴護我呢?”
“咦?沐秋這還看不出嗎?”羅貞面上浮起一抹詫異,她眨了眨黑亮的雙眼,探身湊近了我一些,帶着絲笑意地低聲道:“哥他從來都沒有對哪個女子這般在意過,很明顯啊,哥他……啊!哥,你來啦!”
噯?我正凝神聽得仔細,突聽到羅貞後面這一聲喚,心中不禁驟然一驚。有些遲鈍地側身轉目看去,賀婁伽晟竟已是走到了大帳中央,也不知這人是何時進得帳中的。
他此時已換下了貼身的輕甲,只一席墨藍色箭袖勁服着身,站在那裡卻依是讓人感到一股凜然狂肆的殺伐氣勢。
這人自進帳後雙眸便直直望着我,我這轉頭間正對上了他那雙依是讓人看不個出深淺究竟的眸子,心中更是不由得一凜,忙偏過頭調開了視線。
“哥,你們商議完軍事了?”羅貞早已起身步下牀走到了賀婁伽晟身前。
“恩,”只聽賀婁伽晟輕應了一聲,隨即又簡短吩咐道:“羅貞,你先回自己帳中去。”他雖是與羅貞說着話,可我卻感到他的目光仍是聚在我身上沒有錯開過半分。不明其意的深沉目光,更讓我感到一絲絲忐忑不安。
“哦,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羅貞仍是一貫乖巧地應着,隨即揚聲向我道了句,“沐秋,我明日再過來看你。”便直接出了帳去了。
我仍微垂着頭沒有轉過視線,而賀婁伽晟也是沒有說話,只聽到輕微的一聲木椅吱響,想是那人已坐在了一側的長几旁。之後,大帳中卻是再無半點的響動,只那讓人如坐鍼氈的視線卻是一直盤桓在我面上。
這樣無聲的審視無疑更是壓力,那股任你如何極力無視也忽略不了的威懾感更讓人覺得難受之極,只迫得人漸漸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好吧,論比耐性,我確是自認不及……
深吸了口氣,將自己的呼吸勉強調順了些,我轉頭看向那個悠然坐在椅上平平望着我,一臉莫測高深的人,“單王此時來我這帳中,可是爲了問我私闖軍中禁地一事?”
我話音落了半晌,賀婁伽晟卻仿似未聞一般,見我擡眸隨即望了過去,倒是饒有興致地直攫住了我的視線。
我暗暗咬緊了牙,提着口氣直直與他對視了片刻,直到我已是清晰感到自己背上點點滲下了汗來,方見那人悠悠輕闔了下眼,眼中卻似有一抹幽光流轉。
“有這個需要嗎?”他緩緩斜挑起脣角,“私闖營中禁地……你,還沒這個本事。”
……好吧,這的確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不是嗎?我問的是廢話一句,但不管怎樣,這個人肯開了口,總算是另這帳中的氣壓正常了些。
“那不知單王此來又是何意?”身上壓力驟輕,我不禁在心中微舒了口氣,面上卻是一派冷冷地問着。
“哦?沐秋是忘記我幾日前說過的話了?”賀婁伽晟微眯了眯一雙狹長的眸子,也不待我答話,徑自合掌輕拍了拍手。
我原本聽到他那句話時就以提起的心,在兀地聽見這一聲輕響更是不禁一顫。也不知這人是在做什麼打算?
有些緊張地向帳門處看去,誰知掀簾進來的卻是兩個手中各端了一個大托盤近衛,一個托盤上布着兩碟白饃烤肉,另一個則擺着個銀質的酒囊酒杯。
我訝然地看着賀婁伽晟便那般坐在那裡仿若無人般自若地將酒倒了滿杯,舉起筷箸顧自舉案大嚼起來。心裡不禁一滯——這個人,他究竟在想什麼?
“沐秋還有一刻的時辰想好說詞,”賀婁伽晟顧自低頭吃着飯菜,這會卻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夾菜的間歇淡淡丟過句話來,“若到時還是想不出,我不介意幫沐秋做個好的決定。”
我不禁微皺了皺眉,他這話中的意思我自是聽得明白,是讓我自己尋出個能讓他放過我的理由,否則便得一切聽由他的安排。不過我還有什麼可想的嗎,若是按我與北夷之間莫名結下的仇怨與自己那微薄到近乎於無的利用價值來算,我怕是一早便該被拖至軍前砍來祭旗了。只是聽他這言下之意,明顯是無意於此。他究竟是想做什麼?
一刻的時辰自己雖是想不出什麼,但心情卻已調節的平靜了許多。賀婁伽晟用過了膳食,尚未待他開口,卻見一個近衛疾步走近了帳中,站在幾前躬身說了句什麼,聲音並未刻意壓低,但說的卻是北夷的語言,我自是半點也沒聽個明白。
賀婁伽晟神情間不見半絲的變化,只是轉過頭看了我一眼,眼中幽光一轉而過,隨即開口卻是用我聽得懂的語言沉聲道了句,“讓他滾進來。”
那近衛應聲出去後,不過片刻便再次走進了一人來。來人一身短衣,並未着甲,進賬後是‘砰’一聲便跪在了賀婁伽晟所坐的長几前。我好奇下側目看了一眼,卻是不由一怔,帳中所跪的正是一日前方設局欲殺我而快之的那位那澤將軍。
那澤跪在幾前,躬身垂首,一副待憑身前之人處置的架勢。而賀婁伽晟卻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悠悠倒了杯酒慢慢就脣淺啜着,待一杯酒飲盡了,方開口慢道:“怎麼,你這是還有什麼委屈的?”
“屬下不敢,屬下願意受軍法杖責。”那澤微挺了挺看起來已完全僵直了的背,稍稍擡起了臉,“只是屬下有句話今日定要與單王說,便是單王要怪罪,儘可摘了屬下的腦袋。”
“呲,我要你的腦袋做什麼?”賀婁伽晟輕嗤了一聲,“我要的是你爲我北夷戰場殺敵,砍下敵人的腦袋。”他微眯着雙眸看着跪在腳下的人,出口的聲音低低沉沉卻是聽不出一絲語調的起伏,“而且,你認爲只憑了自己一顆腦袋便可以駁了我曾說過的話?”
眼見那那澤將軍的身體猛地一震,旋即我耳中只‘砰’一聲大響,再細看時,見是那澤將軍已一頭磕在了地上。雖大帳中央鋪着厚厚的猩紅氈毯,可在他復擡起頭時,額角大片的青腫間仍是流下了絲絲血漬。
“屬下不敢,單王的話便是我北夷天諭,屬下絕不敢有絲毫置疑。屬下只是望單王在未下令前再多考慮一番,”那澤始終微垂着頭未敢再擡眼,他的聲音極爲恭敬,說到後面時卻也是越發的堅定,“這個女子一定要殺!”
這最後鏗鏘般的一句話音落下,沒聽到賀婁伽晟開口,我卻是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不用想也知道那澤口中這個該殺的女子便是指的自己了。
我是想不到,這從始至終便當我不存在般眼角也未瞥上一眼的二人,所談話的內容竟全然是與自己相關的。
更想不通的是,這個那澤將軍爲何到了這個時候了竟然還不忘執意要除去自己。我詫異莫名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俯身垂頭、滿臉血漬的人,怔了怔,再轉目看向斜坐在椅中徑自沉默不語的人,更是禁不住皺起眉頭。
賀婁伽晟應是早知道那澤要說的是什麼吧,只是這個人心中究竟在做什麼打算,從他那張看不出絲毫情緒變化的臉上,我卻是一點痕跡也辨不出。
“單王!名冊一事已是令我北夷十幾年在華國帝都紮下的根本一朝盡毀。陣前那一場大火更是令我北夷士卒傷亡逾萬。這女子與我北夷仇重如山,請單王定要考慮清楚!”帳中只有那澤微顯低啞的聲音沉沉響起。
我靜靜聽着他一件件數着我的罪狀,心中卻是越漸的平靜。這北夷果然已是一件件都已查得一清二楚了。那澤說的確是不錯,怎麼看起來我與北夷間的仇都莫名結下了。可是會讓他這般執意於除去我,原因定不會只是於此。還有,他口中說到的‘考慮’又是指的什麼?
“若不是單王您當初在華都放她一命,她早便應已身首異處,也不會……”
那澤後面的話沒有出口,但意思已很是明顯了。若非賀婁伽晟當日有意放我性命,也不會有我後面惹下的事。只是這話,想來他也是不敢說出口的。
大帳中一時靜得呼吸可聞……
‘咚……咚……’也不知是一瞬或還是過了多久,一片靜默中突兀地響起了幾聲輕響。賀婁伽晟曲着食指輕叩着端在手中的杯沿,隨意不過的動作,卻讓人的心也不自覺地便隨着那規律的輕響跳動緊張起來。
他緩緩飲盡杯中的酒,指間轉玩着那小巧的銀盃,“你……這是在質問我?”輕輕一句話落,瞬息間帳中的空氣都仿似凝結了一般。
“屬下不敢,”那澤身子微顫了顫,慌忙俯□,頭抵在地上再不敢擡起,“屬下,屬下只是見……單王您從前絕不會爲任何事猶豫,今後也不應會爲任何人任何事而遲疑,您應是……”他的聲音有些斷續,後面說的越發急了些,已是本能地轉回了北夷的語言。
不過也無需再聽,我此時已是明白這那澤將軍的意思,也終是清楚了他誓要除去我的原由。只是這原由——實在未免荒謬了些!
聽他話中之意,竟是認爲我足能影響到了賀婁伽晟……他這是否也太過高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