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幽園夜影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娘,你看……怎麼樣?”
匆匆一眼掃過鏡中那抹紅色的身影,我微斂下眼簾,原地轉了個身,笑着眨眼問向身旁看得仔細的母親。
這一身的大紅嫁衣,提花鏤繡、蜀錦紋織,以金絲引線、輔明珠爲綴,盤襟而繞栩栩如生的展翅鳳凰貴氣而張揚,繁複的裙襦散落的牡丹花色更添襯了滿滿的雍容雅色。當真可說是精緻之極,更是華貴之極了。
“好,好,很好看。”母親連連點着頭,一面擡手爲我輕輕順着裙襬上並不存在的細紋,一面含着滿目笑意道,“娘猜,我家凝兒一定會是全都城最美的新娘。”
“真的?”我攀住母親的手臂,俏皮地挑了挑眉梢,心中卻是微微輕動——女人最美的時候,也便是身穿嫁衣的那一刻吧?
在母親的注目下試過嫁衣,又一一試了滿目的琳琅珠翠,直到送母親出了房門,我方攤靠在椅榻裡,長長地呼出了口氣。
“小桃,將這些仔細收好,也免得明日再慌了手腳。”
“是,小姐。”小桃一邊遞了盞清茶給我,一邊乖巧應道,“你放心就是了,絕對不會出了差錯的。”
“恩,”點了點頭,我輕呷了口茶,又稍坐直了身子看向小桃,“對了,之前母親過了來我還沒機會問你,你剛剛去到城中可是有得了什麼消息?”
“這個……”小桃瞬間耷拉下了腦袋,側目飛快地偷偷覷了我一眼,很是一副小心地嚅囁回道,“依是,沒有任何消息……”一句落,便是垂着頭再不言語了。
房裡一時有些沉靜,我放了茶盞,正要開口讓小桃自去忙着也就是了,卻見那丫頭又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拍額頭又挑了話道:“對了,小姐。我今兒在城街上卻是聽說,北夷的使者今日午時已是入了城門了。這可是城中近日裡又一頂頂的大事了,很多百姓都在交口議論着呢。”
“是嗎?”微怔了怔,我淡淡輕應了一聲,心中亦沒有什麼波動。北夷使者入都早已是定下的事了。唯一有些出乎意料的,只是按着行程算來北夷的人總要兩日後方會入城的,而此時卻是早了這麼多的時日。不過這些,也都與自己沒多大幹繫了。
靠回了榻椅,我闔了雙眼,擺手輕道,“將東西拾理好,你也下去歇息吧,明日怕是有的累了。”
“哦……”聽着小桃瞬間蔫下來的應聲,隨之走來走去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直到不知是過了多久所有的聲息已再次靜了下來,卻仍是沒有聽到那丫頭有告退的意思。
“怎麼,還有話要說?”我有些詫異睜目望向了湊在自己近前擰着雙眉頭的丫頭。
“小姐……”小桃努了努嘴,一副要說又不知要如何出口的樣子。
我不由有些好笑,“你這丫頭什麼時候也會這般忍得住話了?有什麼直說也就是了。”
“小姐,奴婢只是想……”小桃咬了咬脣角,終是忍不住地一跺腳道,“小姐你若是不願,不若我們就趁着今日這最後的時候離開這裡好了。奴婢倒是覺得璃王爺他定是會站在小姐這一邊的。有王爺的相護,就憑着崔家又能奈我們如何了!”
我多少有些詫異地看着身前那丫頭難得凝肅的一張小臉,心中不由輕嘆了口氣——果然,有些事是瞞不過這個丫頭的……只是,她能猜得到的也不過是管中窺見的一二罷了——此間的事,又哪裡是她所想單單只是個崔府那般簡單了……
“不要多想了,我自有着打算。”我拍了拍丫頭的腦袋,牽起絲笑意道,“你只管依着我的吩咐去做也就是了,日後你自會明白的。只是記着,千萬不可讓母親察覺了什麼也隨着一起擔心。”
“小姐……”遲疑地支吾應了一聲,那丫頭烏溜溜的一雙圓睜的眼裡卻滿滿是着不明所以。不過幾次張了張口,又不甘地磨蹭了會,終還是皺着張臉退出了房間。
看着房門輕輕掩上,我取過茶盞淺抿了一口,斜身靠進了榻椅裡。一個人就這樣靜靜坐着,不動也不去想,時間就仿若靜止了一般。直到再睜開眼時,窗外已是濃濃黑沉了一片的暮色……
揉了揉有些痠麻的腿腳,我起身走到窗案前,擡手挑熄了案上的燭火。
返身正要往牀邊走去,轉身間,卻兀地似聽窗棱處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叩響。我愕然駐住了腳,忙又回了身探頭向窗外看去……連了一片天地的沉沉暮色下卻是未見了一絲一毫的異狀。而再等了片刻,耳邊也再是未聞得有任何的聲響。我眨了眨眼,不禁疑惑剛剛那是否只是自己的錯覺,驀地卻是眼前一閃,一道黑影倏忽便在自己身前急掠了過去……
這是……
我只覺心口驀然間一陣的急跳——這……難道是……顧不得再多想什麼,人已是開門急步踉蹌地追着那道影子跑了出去。
此時正是月隱星稀更深夜濃之時,而那道身影騰閃之間偏又是快若鬼魅一般,自己一路小跑着緊緊追在後面卻是根本就捕捉不到那道飄忽的影子。只是每每在自己失去了方向時,那身影卻又總是會適時地掠過了自己眼前……
我並沒有多去想些什麼,實則在這一刻,自己腦子裡早已是空空一片了……
一路追趕着兜兜轉轉,也沒有留意了腳下與身邊的路。直到再一眨眼間,一丈外的假山瘦石旁兀然模糊顯出了一道負手背立的身影。我驀地一頓,猛然停下了步子。
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完全融在濛濛月色之下,一襲黑衣隨風獵獵而舞,矯健身姿昂昂卓然而立,給我的是一種很是熟悉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卻又與自己心中所盼的不盡相似……
梢放輕了腳步,我一步步再緩緩走近了些,只是邁出了幾步也便止住了身形。腦子裡已漸漸完全冷靜了下來,心中那種慌亂期盼與緊張也已是點點轉換成了警惕與一分濃濃難抑的失望。
再巡目左右打量了下四周,這裡應是崔府後花園的深處。而眼下這個時候,四下裡靜悄悄的已是尋不到一絲的人影。我緊攥了攥雙拳強提了口氣,沒有枉作徒勞地叫嚷又或乾脆調頭落跑,只是站在原地雙眼牢牢直望着幾步之遙的那道似曾相識的身影,直到那道影子緩緩地轉了過來……
“是你……”一聲輕呼驀地脫出了口,我睜大了雙眼詫異地看着身前不遠之處那遙遙相對的人。
來人並未開口,只是身形微動,一步步地緩緩信步走到了我身前。他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鋒銳的眸光在我臉上身上睃巡了遍,方輕一挑劍眉,語聲沉沉低道:“怎麼?沐秋很失望嗎?”
“你……”我稍退開了一步,頓了頓微緩下了口氣,擡頭輕揚着眉道,“單王此刻不在官驛歇置,深夜來至這尚書府大院,不知又是何意呢?”
語氣盡管是放的平靜,我心中卻是禁不住微動……
說起來,北夷使者今日午後方入的城門,而賀婁伽晟這一次隨使同行自然也是一同到了這都城。只是,我卻是從未想過自己與這個人竟還會有着再見的一刻。當日湜水岸邊的一別,彼此已是再無相交的陌路人。他今日深夜而至又有意引自己來此,確是令我由不得幾分不解與詫異。
迎着那兩道凝在臉上晦暗難解的目光平平直視了回去,我只是靜等着賀婁伽晟說明了來意。可片刻過了去,卻仍是未見他有什麼開口的意思。禁不住微皺了皺眉,我當先收回了相交的視線索性轉身走了開去,“單王既是對這崔府後花園有興趣,只要避得過府中守衛儘管隨性就是了,在下便不在此相擾了。”
話音未落,腳下也不過將將邁出了一步,眼前卻是忽地一閃,那剛剛還站在身後的人眨眼間已是再次阻在了自己身前。
“你……”
“我到此,不過是想問沐秋一句話罷了。”賀婁伽晟淡淡而沉緩的聲音打斷了我將要出口的質問,只是一句話落,卻又是靜了下來。直到我再次忍不住擡腳想直繞了過去,方聽到他低聲地有若一字一句般開口輕道,“明日之舉,可是沐秋心願?”
“你…… ”我驀地怔了一怔,怎樣也未想他開口問出的會是這樣一句。擰了眉頭探究地在他臉上睃了片刻,卻依是難從那窺不得底的一雙狹眸中辨出了半分外泄的情緒。我輕吸了口氣,未再多想,只緩了緩面色自若地應了一聲,“自然。”
“哦?”賀婁伽晟輕挑了挑眉峰,再次走近了一步,幽深的雙眸更是直直望入了我眼底,“沐秋兀然作此決定,可又想過他日亦或有悔?”
我心中只覺是越發地不解,總覺的他這問話之中似又着什麼深意?只是眼下卻是顧不得多去探究,也無意與其在這一話題上再作糾纏。我垂下雙眼錯開了直射在臉上的視線,微沉了聲音堅聲回道:“即是我自己做下的決定,自然沒有後悔之說。”
“呵……”兀地一聲輕笑滑過耳際,賀婁伽晟再開口時語氣裡竟似含了幾分隱隱的自嘲,“看來確實我多事了。”他說着已是背過了身去,聲音也越發低得模糊了,到最後直淡得化入了風聲裡——
“只是早知如此,我卻是有些後悔當初會放你離開了……”
未待我做出什麼反應,下一瞬,眼前黑影一晃,再四下巡目看去已是再不見了賀婁伽晟的身影。只是清風中尚餘留着一句格外清晰得仿若便吐在耳邊的話語,“沐秋如若有何難解之事,儘可隨時相尋……”
習風微寒、冷月清華,越漸深濃的夜色朦朧了四下裡唯有的凹凸嶙峋的怪石與鬼魅婆娑的樹影……
搖了搖頭,我斂下了心底所有的疑惑與猜測,再次仔細辨了下自己身處之地,提步沿着園中依稀的小路匆匆往院子的方向走了去。
轉過了幾道彎角,已是看得到院門的四角高翹的瓦檐了,我不由暗呼了口氣。誰知,我這裡方剛加快了步子,斜刺裡卻突兀地不見聲息般轉出了一道人影,卻是將自己驚了一跳。
“三小姐。”一聲有些沉厚的喚聲適時響在了耳邊。
“呼……原來是任總侍衛,”看着已走到近前的人,我輕拍了拍心口。再看了眼來人一副疏漠而又不失了恭敬的樣子,心中不由微動,淡笑了一聲道,“這個時候了,倒是有牢任總侍衛還守在這裡了。”
說起這個任楓,如今在這崔府中也可說得是數得上的人物了。他武功高強兼之品行忠正,在府裡可算得最是得崔老爺重用的。此人本是府中的家生子,也是自小在崔家長大的。只是多年前我尚居於崔府時一向是深居簡出,與他卻是幾乎沒有過任何的交談。
只是,看眼下這個景況……若非是今夜的這一出,我倒還真不知這幾日裡他一直是守在自己這院子口呢。崔老爺特意派了府中的總侍衛深夜在此守門,難不成只是爲防備着自己故技重施的再次出逃嗎?呵,崔老爺您也未免是太過擡舉我了吧……
卻是不知——剛剛是賀婁伽晟用的什麼法子,自己跑出來時竟是沒有遇上?而且看這任楓的神色,似也並沒有發覺到什麼。
“保護三小姐府中平安是屬下的分內之事。”任楓直起了身,灰濛的月色正映在他算得英挺俊朗的一張面容,七分的剛毅帶着三分的木訥。
“府中布有大小機關重重,還請三小姐萬務小心以免誤入了進去。”
“我會記得的。”我點了點頭。機關重重嗎?可不知有人早已是來去自如了……
走過任楓側身讓開的院門,我微頓下了腳,稍側過頭低聲加了一句,“對了,便牢你與崔大人回稟一聲——我既然接下了聖旨,自會安分地上得花轎,讓他儘管安下顆心也就是了。”話落,轉身徑直走入了院中。
呵……多賴崔老爺這般勞心勞力的算計一場,我也總是要讓他如意上了一回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