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隨心緣 機會一線 昕欣 UC 網 穿越 和 晉江穿越文
默然立於帳門處,我冷眼看着眼前的營地中陸續退下的大隊士卒,甲破衣殘滿是狼狽,甚至是殘肢斷臂浴血淋漓,無數的傷兵相互攙扶着或直接由人架擡着步入了那座傷兵營……
這一仗也不知璃王是如何的調兵佈局,一場奇襲,北夷雖是保住了前鋒大營,但人馬卻足損失了上萬之多。
戰事結束的此刻,除了稍顯凌亂的腳步聲、傷兵的呻吟與戰馬的響鼻聲,數萬人的營房竟是再無其餘半點聲息,整座營地仿似一團陰雲籠罩,氣氛沉重異常。
只是,這股窒息般的壓抑卻讓人感受不到半分的頹唐,反而是越發清晰地瀰漫出那種猛獸乍傷旦欲反噬的危機。
閉目深吸了口氣,復睜開眼,我遙遙看着遠處那一道馳馬緩緩走近營中一身赤甲的昂然身影……那股不弱半分的睥睨姿態、強烈的磅礴氣勢,全然尋不出一絲剛剛吃下敗仗的跡象。賀婁伽晟……也許只要有這個傢伙在,北夷便是隻餘下了了傷病殘將、只餘下了一兵一卒,軍心也是無絲毫可以動搖的。
不過……
我不由微抿了抿脣……敗了便是敗了,不管怎麼說,北夷吃下這一記敗仗,便是士氣無礙,但到底損兵折將。想來便是善後的事宜也夠賀婁伽晟忙上一陣子的了,這段時日料他也不會再有閒暇功夫來顧及我這裡。而北夷的這一場兵敗,或許對自己亦是個時機也未可知……
這日晚間,來送藥的卻是小丫頭可雅。便是沒有這丫頭的一通抱怨,也想得到羅貞這幾日會是有多忙,料來以她的性子,這段時日怕是要連日紮在那傷兵營裡了。
“林先生,呢也勸勸公主啊,若不是有單王嚴令,公主她怕斯就要住在內傷兵營裡了。”可雅苦着一張臉在我耳邊不住的念着。
我仰頭嚥了大碗的苦湯,放下藥碗,忙從一旁的小碟中取了片酸奶酪丟在嘴中含了,待絲絲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暈開,方長長舒了口氣。側頭間瞥見小丫頭正鼓着張臉直瞪着我,不禁無奈又好笑道:“總要容我出口氣吧,等下我與你去那傷兵營看看也就是了。”
這丫頭在我耳邊唸了這麼久,無非也就是想讓我一同去傷兵營那裡幫把手罷了。至於說什麼讓我勸勸羅貞注意着休息……若是連她哥哥的話都已無用,那還有人能勸得住嗎?
再喝下幾口水的功夫,倒底是被可雅急着拽出了帳門。出得門來時倒也沒再遇上什麼攔阻,這戰事一結束,我便也隨之恢復了素日於營中行走的那一點自由。只是這一日大營裡士卒往來紛雜,氣氛也是壓抑沉重的很,我也就一直老實呆在營帳裡沒曾踏出去過半步。
與可雅一同出了營帳,也沒容了我四處看上一眼,便被那丫頭一路催着直接奔去了那座安置傷兵的大帳。
這一座營帳位在整座營地一偶,同樣白色氈布的大帳卻比一般的軍帳要大上了許多,看起來以足容納上數百的人。不過此時,卻是在營帳兩側又臨時添置了這般同樣的兩座帳子。
隨可雅走近帳門時,我頓步在帳口處,環目將裡面的情景盡收於眼底……
帳裡滿滿都是橫七豎八或躺或臥的傷卒,遍地的血污,整個營帳裡呻吟、慘叫之聲徊之不絕。兩個醫官模樣的中年人前後左右地跑來跑去忙得團團轉。可想而知,只兩個軍醫要照看着這幾百個傷兵,便是三頭六臂也是忙不過來了。不過,仔細地一圈看下來卻是沒有見到羅貞的身影。
接連將其餘兩座營帳亦轉了一圈,其內亦都是一般無二的景緻。只是都不見羅貞的影子。還是可雅上前攔下了個忙得幾乎腳不沾地的醫官搶着問了幾句,才知道羅貞是趕去幾座單獨的營帳裡給幾位受傷的將領看傷去了。
“公主一定斯去了那澤將軍二里。”可雅皺了皺彎彎的眉頭,咕噥着:“賊四一仗,素有將軍裡喪得最重的就斯那澤將軍了。”她跺了跺腳,又看向我道:“我得歲公主過去看着,林先生你斯……”
“我同你一起過去吧,我也想看看……是否需要自己做些什麼。”
將軍行帳也是在整個營地偏近中心的位置,據我所在的那座營帳倒不是很遠。我與可雅復又往回折了大半段的路,盞茶的功夫也便到了。只是那座看上去普通不過的營帳前此時卻有四個全身甲冑,腰挎長刃的精甲士卒守衛着。
可雅很是小心地上去說了幾句什麼,一個守衛漠然看了我們眼後進去通報過了,方纔放了我們進去。
走入帳中,果見羅貞正在這裡。而帳中也不止是她一個,還有兩個醫官模樣的人也一同圍在一角的牀前,我只是略略在那裡掃了一眼便將目光轉過,凝目看向了另一側几旁那端坐在唯一一張寬椅中的男子。
倒是想不到,賀婁伽晟竟也會在這帳中,難怪剛剛帳口處有精卒守衛着。淡淡地一瞥,我忙垂下了眼簾,心中不禁微微轉動幾分。也好,他既是在這裡,也許倒爲我省去了幾分再去尋他的力氣。
“沐秋,你也來了。”羅貞起身步下牀沿向我走了過來,她雪色的面容上此刻透着幾分難掩的疲憊,而望着我的雙眼卻是閃過幾絲既驚且喜的神色,“真是太好了,我之前竟是忘記了,若有沐秋你幫忙,那定是能救下那澤將軍了。”
我輕輕對她笑了笑,並沒有應聲,眼角的餘光卻是再次瞥向了穩坐在一旁的賀婁伽晟,不出所然,視線正正撞上他同樣望過來的目光,幽邃深沉中帶着幾分淡淡的探尋。我忙收了視線,微微偏開了頭,脣角的笑意卻是不由加深幾分。
呵,果然也只有羅貞方能這般毫無心機顧慮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了。雖有道醫者無類,亦常雲醫者仁心,身爲大夫,理說確是當救人爲先。可是,要我這被抓入敵營受困的人去救一個不過幾天前方揮刀砍向自己的對頭,我自己心裡如何想先不說,這樣以德報怨的事,說出來怕也沒幾個人會信吧?而如賀婁伽晟這般的人,便更是沒半點可能相信了。
寬慰地輕拍了拍羅貞的手臂,我直接擡腳走到了牀前。圍在牀頭的兩個醫官一早便已讓出了位置,垂頭躬身地立在了一旁。看他們那急得滿頭汗水的樣子,想來是全無半點辦法了。
靠近牀沿,我仔細看了眼牀上昏睡着的人,片刻,亦不由得微皺起眉頭。
牀上之人赤着上身,乍一眼看去,只見那頭上、身上大小傷痕無數,橫七豎八遍佈周身,其狀甚是可怖。不過仔細看過,這些傷口倒並非是很深,此刻也都已妥善處理過了。想來只要不感染了炎症,應是不會有什麼大礙。只是……我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位於腹部萬分醒目的一處刀傷。這一刀口橫劃了整個腹部,傷口既長且深,無疑是全身最重的一處傷,且是一處足以致命的傷。
“我已經爲將軍縫合了傷口,血也是止住了,可是看將軍的情形……”羅貞站在我身側語含憂色地輕語道。
微點了點頭,我並沒有接話多說什麼。我自是早已注意到那處傷口已由棉線簡單地縫合了。只是,這也正是我不由皺眉的源頭。
對這種腹部刀傷,根本就不可只這般簡單的清創縫合。這樣深長的刀口,很可能已傷到了裡部的內腹臟器,而且此刻看這那澤將軍的小腹部已是有明顯的鼓起,顯然其腸壁定是有着受損破裂之處。還好那裂口應不是很大,否則這人怕也根本撐不到這個時候了。眼下想要醫治,倒是要從新破開傷口,將破裂的腸壁縫合修補上纔是了。
應是還來得及……
我暗暗吁了口氣,緩緩轉過身卻並未急着開口,只是面色平靜地自羅貞面上轉過目光直直望向了仍自安穩坐在另一端的賀婁伽晟。
“沐秋,究竟是如何你倒是說話啊?那澤將軍他……”
“羅貞,這一天你也累了,先回自己帳中歇息吧。”
羅貞的話尚未問完,卻被驀然開口的賀婁伽晟悠悠一句話斷了下來。
“哥……我不累,我還想……”
“我不想再說第二遍。”低沉的聲音再次阻住了羅貞尚未出口的話,賀婁伽晟的話雖是對着羅貞說的,可雙眼卻是至始直望着我,淡淡的語氣裡不帶半分商量的餘地。
“……好吧。”羅貞抿了抿嘴,想是在瞭解不過她那哥哥的脾氣,終是低聲有些不情願地應了。臨出帳門時卻又轉過身來對我輕聲囑道:“沐秋,這裡就拜託你了,若是有什麼……”她頓了頓話音,有些憂色地望了牀上一眼,又似有怨言地看了看她那哥哥,壓低聲道:“一定要讓人來知會我一聲。”
待羅貞與可雅離開,兩個醫官也在賀婁伽晟的眼神下慌忙跌撞着出了營帳。此刻整個帳中除了一個攤在牀上昏迷不醒的人,便只餘我與那賀婁伽晟四目相對了。
與賀婁伽晟默然相視片刻,依然是我首先忍受不住地調轉開了視線。心下不禁微微懊惱,與這個人用眼光來較量真是太失策不過。要在那仿若實質,似能將人看穿卻又讓人摸不透半分深淺的目光下屹然不動,顯然不是自己這點功力做得來的。
見賀婁伽晟是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我閉了閉眼,索性直接挑開話道:“這位將軍的傷,我或許可治。”
“條件?”賀婁伽晟開口倒是簡單明瞭。短短的兩個字裡聽不出什麼情緒起伏,只是仔細分辨着,其中竟反而似添了那麼一絲的興味。
不易察覺地微皺了下眉,我只覺話尚未出口自己便已是落下了一籌。好似幾次與這個人周旋,自己每每都是處於下風……
深深吸了口氣,我咬了咬牙,霍然轉回視線迎上睃巡在面上的雙眸,微沉下聲道:“卻不知單王又能給出什麼條件呢?”
“哦?”賀婁伽晟輕挑了挑眉,只緩緩拖了個長音。靜默望了我片刻,方挑脣悠悠道:“沐秋有話還是直說的好,我怕是沒有什麼好耐性。”
混蛋!可以與人無聊地對視上半刻眼都不轉,也可以靜默坐上大半個時辰也不先開口吐半個字出來,這般能磨死人的性子也能叫沒耐性嗎?
眉梢禁不住跳了跳,我強吸口氣壓下心中泛起的火氣,穩了穩心神。餘光一角瞥了眼那攤在牀上的人——這般耗下去,要說支持不住怕先是這個傢伙了!若是讓人便這麼死了,自己又還能拿什麼與賀婁伽晟再談條件?
只是,讓我氣悶又無力的是,對於這人的生死,爲何我竟覺得自己這個敵對之人反倒要比賀婁伽晟這個做人上司的更是着緊呢?
眼看着身前之人一副大有我再不開口便起身走人了的架勢,我也有唯有暗暗咬牙,同時也算認清自己在這個人面前動心機是全然佔不到半點便宜,索性也不再白費力氣,出言直接將話挑明瞭開來。
“我可以治癒那澤將軍的傷勢,也願爲傷兵營中所有士卒療傷配藥,只要……單王允我見瑄王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