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簫相和
回到王府,到用過晚膳也沒再見到湛璟瑄,想是被皇后留在宮裡用飯了。
這幾日我都是與他一同用的晚膳,之後或是品茗對弈或是攬卷暢談,又或由他陪同着遊賞於府內的各處景緻。今日人不在,一時間我竟是覺得有些無所事事起來。
——習慣,真的是一種很莫名的東西……
“小桃,記得離家時,我讓你備了張瑤琴,可是一直帶在身邊呢?”
一連換了幾本書卷卻無論怎樣都似看不進去,腦中不時浮現了之前於宮中聽到的那首曲子。
“噯?公子是要練琴嗎?”小桃看去滿是驚訝的樣子。
也是,對於琴藝我興趣本就不大,平日裡偶爾彈奏一曲也不過是抒發緩解一下心情。當初讓小桃將琴帶在路上,不過是怕路途無聊,備着解悶的。可這一路與湛璟瑄同行,有了空閒大多時亦都是與他對弈談笑而過。這琴卻是一次也沒碰過,如今也不知是被小桃收在哪個角落裡了。
“恩,如果還在,便取來吧。”我有些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好啊,那琴奴婢一直都有好好收放着的。公子你稍等,奴婢這就去取了來。”
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竟會對着一首曲子如此執念?總覺得若不能暢快地將它彈奏一場,便是難以靜下了心來。
想了想,應只是對未能聽到曲中盡有的意境稍有可惜吧?如此大氣豪放、意境高遠的曲子,如不能將其抒盡,心裡總是些許的憋悶。讓人忍不住的也想彈上一番,將自己心中所感盡情抒泄出來。
待小桃將琴取了來,輕放在了臨窗的桌案上。我隨之輕捻了兩下琴絃,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琴本就不是什麼名貴的,原還想着小桃或會如自己一般不當心呢。沒想到這丫頭保存的倒是不錯,許久未用,琴面亦沒有蒙塵,更沒有什麼磕劃的痕跡,只是琴絃稍有些鬆落,稍稍調試一下也就好了。
揮手攔下了要去取香爐的小桃。不過是隨意的彈上一曲,實沒必要弄得那麼正式。
打發了她自去做自己的事。我閉目端坐與案前,在腦中回想了一遍那支曲子,將一些過於高亢激昂之處按着自己的喜好調緩了些,使整個曲子少了幾分激昂豪邁,卻更突出了一份恣意悠然的意境。
再復將幾處技巧要求很高的地方稍作了調整,畢竟自己的琴藝是怎樣也達不到那種水平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暗自吐了吐舌,幾個月沒碰過琴了,即便這樣改過,還不知自己能否順暢地彈出來呢?
靜下心來,讓自己融進那份意境中。十指隨心而動,或攏或捻,翻飛於琴絃間。
初時指法果然稍感生疏,漸漸方順暢了些,可幾處承轉間仍不免微有滯澀。
我索性也不再束縛於那些技巧,雙手只是隨心而走,勾攏捻撥間全憑這一刻的心境,想象着踏歌山水的逍遙,天地任我翱遊的愜意……漸漸竟似忘情於琴中……
待曲過大半,我恍然回神時,卻不禁驚訝地發覺,不知何時竟有一縷輕揚的簫聲融入了琴聲中!
這是……
呵,難怪我會覺彈得比往日順暢許多呢,還奇怪着數月未練自己的技藝何以不退反進了。卻原來是得了這簫聲的引領,幾處滯澀之處不覺間都被其輕巧引帶着,自然地轉順而過了。
這吹簫之人的技藝之高與自己根本是天壤之別。在他的帶引下,我只要隨着自己心意而彈即可,便似無論自己彈成怎樣都可被他的簫聲引轉的完美無暇。
好厲害!
這便是湛璟瑄的樂藝麼?果然精湛絕倫,難怪柳娉嫣會尊說他是音律大家。
而更令我感到訝然的卻是這簫聲中所蘊的意境,竟是與我的琴意如此契合。讓我竟是有一種得遇知音的感覺。
湛璟瑄此時的簫聲清遠而飄逸,透着點點不羈的豪情,於悠然中更添了一份灑脫之意,竟完全不似他日間吹奏時的感覺?
壓下心中稍許的不解,我靜下心讓自己再次沉於了指間的琴絃中。
琴音與簫聲相輔相陳,曲韻相和、意蘊相融。如雲翼交輝勾勒出一副副廣袤的圖畫——峰巒疊嶂的遠山, 奔流浩瀚的江水,黃沙漫漫的大漠,平野壯闊的蒼原……
碧海連天間,浪遏飛舟,凌千層碧浪;奇峰入雲處,獨步丹梯,臥九霄之巔……
飄飄然暢翔於穹蒼之下,悠悠然醉倚於天地之間……
直到一曲結束,我依然沉浸在那份意境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緩緩長舒一聲,自餘韻中迴轉過神,我微微擡頭向敞開的格窗外望去。便見湛璟瑄手執着一支青竹蕭長身立於院前,一席月色的廣袖袍服迎風而舞,幾縷未束的散發挾風恣揚,皎皎月色下蕩起幾抹流光華轉,颼颯飛揚、恣意狷然。
一時間我竟有種呼吸微滯的感覺,愣愣地看着眼前那仿似虛幻一般的身影,竟是轉不開了視線……
“想不到沐秋的琴藝也是如此了得,今日也算一飽耳福了。”他緩緩踏着月色走近,一步一步,笑意悠然裡自透着入骨風流。
“璟瑄兄實在過獎了,論這樂藝我與璟瑄兄實在相差甚遠,倒是班門弄斧了。”暗暗深吸了口氣,我微斂下心神,丟開那一瞬莫名的心悸,起身回笑道。
“琴爲心聲,其來有自。在我看來指法技藝倒不過些花頭,能夠藉以展現心境也就夠了。”搖了搖手中的竹蕭,他揚眉輕笑道,“沐秋之琴,意境深遠,繪之淋漓,讓人聞之忍不住執樂相和。呵……說起來,沐秋不會怪我擅自以曲音相和,擾了你的雅興吧?”
“當然不會,璟瑄兄不嫌我的技藝粗糙就好。能與如此音律大家共奏一曲,我是求之不得。”搖頭輕笑一聲,我誠心讚道,“想不到璟瑄兄的樂藝如此高超,剛剛一曲若無你的簫聲相引,我怕也彈不出那份意境。倒是……”
微頓了頓,我側過身微倚着窗沿,凝目望了他一眼,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中的不解。“同一首曲子,璟瑄兄簫聲中的意境何以前後相差如此有別呢?”
“哦?沐秋在宮中時聽到了?”他挑了挑眉望向我。見我點了頭,低聲笑道,“沐秋的琴聲意境悠然,盡透縱意逍遙之意,讓我頗有相惜之感,是以忍不住與之相和。呵……”輕笑一聲,他稍頓住了話,一雙星眸卻是凝住我的雙眼,眼底幽邃湛然,盡透着相惜之意,“心曲只爲知音奏,沐秋以爲呢?”
唔……
知音嗎?那琴簫和鳴時靈犀相通般的感覺便是所謂的知音吧?
“高山流水,曲意相通麼……”低聲喃喃唸了一句,我回視着他的目光亦揚脣輕笑出聲,“也只有與璟瑄兄合奏,方能一盡這曲中的悠然灑脫之意了。傲嘯川野、縱意江山……這首曲子的確很適合璟瑄兄呢。”
“哦,沐秋真的這麼覺得?”他眼中似有些微詫異一閃而過,轉瞬又化作了濃濃的笑意,“看來沐秋不僅是我知音,更是我的知己呢!”
“啊?”會這麼覺得很奇怪嗎?他這一身的逍遙之意,與其相識久了都自然感覺的到吧?我不禁微有詫異。不過對他,我早時便已有知己之感,聽到他如此說,自也欣喜。
“能得璟瑄兄引爲知己,實爲人生樂事。”能夠在這裡得遇一知己,的確是出乎我意料的幸運。牽了牽脣角,亦不禁揚起一抹源自心底愉悅燦然的笑意。
“沐秋你……”
湛璟瑄卻似一瞬間有些微的忪怔,微張了口卻沒有多說什麼,便那樣凝目靜靜地望着我,雙眼透着些許恍惚,似又帶着點點迷惑、點點矛盾,還有幾許幽深的我亦看不出、讀不懂的複雜。
被他這樣的目光望住,讓我一時間也不知該要說些什麼,怔怔地便這樣與他靜默着隔窗相望了許久……
待我疑惑愈深終忍不住欲開口相問時,他卻低轉了頭,似輕嘲般地搖頭低笑了一聲。再擡起頭時,眼中已是掩盡了一切情緒,唯剩下幾許淡淡的笑意。
“千金易得,知己難覓。能得遇沐秋確是我一生之幸事!”他的聲音淡淡的,卻每一個字都似重若了千鈞,聽起來更仿似說與他自己一般。語畢,也不待我答話,徑自轉過身背向了我,“夜色已深,沐秋也早些歇息吧。”輕聲道了一句,便舉步而去了。
搞什麼?難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麼?
可是,即便真是說了什麼謬話,他也不用這般反應吧?真是讓人莫名其妙,呃……好似自從那次花林歸來,這湛璟瑄便越發地奇怪了。
坐回案前,蹙眉思忖了片刻。湛璟瑄剛剛眼中微顯複雜的神色和那聲仿似自嘲般的低笑,讓我莫名有些介意。可是,無論怎麼琢磨,我卻也依是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唔……算了,想來大抵與我也沒有多大關係。若真有什麼,以湛璟瑄的性情,自當會與自己開誠佈公地說個明白的。
搖搖頭,將那些莫名地情緒拋開。我側目瞪了眼靜默站在一旁卻不停擠眉弄眼的小丫頭,在她開口前忙是將她趕出了房間。
看這丫頭一臉古怪的神情便好氣,也不知是不是被她鬧騰的,今日裡我竟覺得自己也好似變得很不對勁。腦子裡總是亂亂的不時浮現一些荒誕莫名、卻又似不願深想的東西。
理不清、道不明……
“呼……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長舒口氣,我傾身躺倒在牀上,喃喃自語般低唸了一句,漸漸地,方自沉入那無夢的酣眠中……
雷啊雷~話說,這倆丫總算是有了那麼點曖昧,俺也終於徹底被自己雷焦了= =~
咳咳~各位親親請看這裡~~
嗯,俺下週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了,只有在此先跟各位親親告個假了~鞠躬……
萬分抱歉~~不過不會拖太久的,一週左右,俺一定會回來哈~內牛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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