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爲舟沒有去幹預大伯和那位顧先生對百寶樓子弟的培養,他救人本身就是爲了培養忠誠的人手。
專業的事,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好了。
沒有他,這些半大小子大部分都難熬過這個冬天。
他和李長安又去了趟神機谷……
神機谷三個字,已經刻石勒碑樹立在了山谷口。
山谷口兩側堆了不少石塊,都是大塊的尖銳碎石,沒啥用,但李爲舟交代過,裡面的碎石,包括以後開山開出來的碎石,全不用丟。
門口堆滿了,就堆山谷三面環山山體的外側面。
這可太方便埋雷炸雷了……
山體其實並不算太高,估計不到二十丈,很寬,但到頂部時又變得很陡峭。
谷內長約五百步,寬差不多有六十步,原本枯草叢生,遍地尖銳碎石,又因爲兩側被擋着見不到光,陰暗潮溼,有不少蛇蟲,所以就連傅家莊人也沒在意這塊,還警告莊裡孩童不許過來,防被蛇咬。
現在好多了,早先傅家莊人就一把火燒了裡面的枯萎雜草,放煙薰殺了諸多蛇蟲,就算還有殘餘,也在之後兩個月的清理山谷行動中被清理乾淨了。
如今山谷前半部分,已經靠着山壁,搭建了兩長排木屋,裡面住了許多人。
李長安介紹道:“二百人是流民,剩下二百是原傅家莊的莊戶。這些人每天負責清理山谷,按照你的意思,還往山壁裡開鑿。三郎,你真準備把你那些秘方作坊什麼的,都放這裡?那往後,這裡可就真熱鬧了。”
李爲舟笑:“我怕他們不來。”
仔細打量了番李爲舟,看出他不是死鴨子嘴硬虛張聲勢,李長安給他豎起了根大拇指,樂道:“咱們家還都是小的出彩,老四本來就夠厲害了,讓我佔了這個世襲的缺兒,沒想到,三郎你現在更了不得!天刀門主啊,嘿!你知道不知道,咱們青州城那些三教九流們,變着法兒給咱們送禮。車行那個最可笑,巴結不到跟前,就故意打架鬧事,進了衙獄給老頭子磕頭。”
不過到底沒迷失心智,還提醒李爲舟道:“這些人說話不能當真,咱家好的時候,他們跪下給咱舔地都帶着笑。可萬一你和老四遇到事不順了,最先跳起來咬咱的,就是他們。不過你還好,不怎麼把這些虛的放心上,連見他們都懶得見一面。大哥還說,縣尊他們也想見你,也被你推了?”
李爲舟點了點頭,道:“沒必要。不管是誰,只要別礙着我做事就行。”
李長安還是勸了句:“你收斂一點,最近過往的大人物不少。”
李爲舟笑道:“我當然收斂,閉關呢,連你都不見了。對了,等四郎回來,你帶他到我那走一趟,我有東西給他。”
李長安眼睛一亮,樂呵呵的摟住李爲舟的肩膀,笑道:“嘖,三郎,憑咱們兄弟幾個,再過上一二十年,大乾平趟!!”
李爲舟也沒否定什麼,看了看又忙碌起來的家僕們,和堂兄一起離開。
……
“三郎,你和夢君姑娘還有醉香樓的碧梧君關係都很親近?”
回城的路上,李長安若無其事的問道。
李爲舟狐疑道:“那兩個樓裡,有你相好的?”
李長安難得老臉紅了下,擺手道:“說哪裡去了……不過芳芳姑娘確實人不錯,你注意避一避……我說的不是這個!”
見李爲舟樂出聲,他趕緊噓了聲,道:“別跟你二嫂說,她是個醋罐子。不是,說你呢。三郎,我這都成親生子了,尚且忌諱人言。你這小小年紀,成天往青樓……還是兩家青樓跑,算怎麼回事……你真忘了?二叔二嬸在的時候,早先給你說過一門親事,還在明州府呢。你這年歲如今也差不多了,人家萬一派人過來探底,你這……”
李爲舟聞言臉色忽地沉靜下去,道:“我爹孃當初去明州府,就是爲了找那個金刀鏢王的……就是他家?”
李長安點了點頭,道:“人我見過,大致有一點印象,是好印象。當年老四可還沒這麼出息,咱家真不算啥。金刀鏢王卻是以義氣聞達江湖的一代鏢王,對咱家人家也是客客氣氣,給足了體面。主要是他夫人和二嬸關係更好,也是那個時候,給你和他們閨女訂下了親事,當時都算你攀高枝了,人家閨女比你大三歲呢,生的極好。”
李爲舟關注的是:“我爹孃出事後,給那邊送信了吧?”
李長安點了點頭,道:“也收到回信了,讓我爹務必照顧好你和喜妹,還寄了二百兩銀子,你都拿去禍禍了……二百兩,不少了。不過,這些年確實沒什麼音信了……”
李爲舟瞬間輕鬆下來,笑道:“你也算老江湖了,看不出那二百兩銀子就是封口費啊?這些有的沒的就別提了。”
李長安可能覺得也有道理,不過還是勸道:“反正你少去幾趟青樓就對了!”
李爲舟反諷道:“別讓我在醉香樓看到你!”
李長安還得意呢,哈哈笑道:“我那是公幹!”
兄弟二人說笑間打馬將到城門,就見城門口附近的確駐紮着不少車隊。
青州城還是太小了,容不下這麼多動輒幾百人的大車隊。
不過城內給養還算充沛,每年這段時日,青州城的商家都會大賺一筆,所以都會提前備貨。
李爲舟甚至看到醉仙樓的掌櫃帶着夥計在空地上起竈搭廚房,看來也是想分一杯羹。
等進了城門兄弟倆就散了,李爲舟婉拒了回老宅吃晚飯的提議,儘管喜妹已經被接過去了。
他說他還有事,被鄙視了。
也確實該鄙視,純甩手大爺還扯什麼有事……
不過李爲舟也沒想到,他真有事,晉王府來人了。
……
李爲舟一直期待着王府來人,因爲早晚會來。
他想看看大乾對王府的規矩,是不是真的那麼管用……
李爲舟曾想象過太監是什麼樣的,陰陽怪氣的,翹着蘭花指,舉止妖嬈……
其實沒有,看着和正常人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閹乾淨的緣故,有的居然還有點小鬍子!
最重要的是,身上的尿騷帶着汗臭味,真的燻人……讓人很反感。
也是巧了,兩邊正好在李家門口碰到……
待自報家門,發現李爲舟一介草民居然沒有下跪叩頭,爲首的公公就不高興了,有些偏三角的眼睛陰鉤鉤的盯着,冷哼一聲道:“咱家問你,天刀門主錢錦堂何在?其子錢思益何在?其女錢思蓉何在?咱家是代晉王老千歲問話,你可知道規矩?”
李爲舟看了看他身上的常服,沉吟稍許拿出執鐵司隸的鐵牌,道:“說來公公你可能不信,那天錢家人比你口氣還大,結果我出示了這枚鐵牌,他們就服軟了,連馬匹都留下賠罪,然後灰溜溜的走了。”
爲首太監盯着他手裡的鐵牌看了會兒後,才面色陰沉道:“一塊閒散牌子,還不知道從哪偷來的……別說未必是真,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區區執鐵司隸,連御刑司的大門都不配進,不如御刑司的一條狗,還拿喬起來了!乖乖的跟咱家回王府,不然咱家扒了你的皮!一個御刑司執銅司隸,還管不到晉王府頭上!”
這說的應該是李老四,顯然也是做過一些功課的……
李爲舟盯着他看了稍許,心裡有了計較,笑的有些燦爛了,點了點頭道:“到底是晉王府的公公,見過世面,說的還挺有道理……裡面請。真是麻煩,是那個姓錢的非要把馬留下,我還以爲這塊牌子多厲害,見人就拿出來用,原來也不咋地。”
說罷率先往大門裡走去。
就用這些人來證明他的清白,也好。
幾個太監一直冷眼盯着李爲舟,看得出來,李爲舟多少有點功夫底子,但也有限。
因爲那走路時自然而然帶出來的姿勢,分明就是《七星步》還未入門的跡象。
這種身法是專供下三關,或者還未破關的武人練的。
這麼簡單的身法都還入門,實不算什麼。
再者,李爲舟身上也沒有培元丹的寶藥香……
所謂藝高人膽大,他們有武功在身,是晉王府供奉院的人,自然不怕有人在城裡爲難他們。
天刀門主一家是在城外失蹤的,他們要是在城內失蹤,雍州提刑按察司早就過來拿人了。
冷傲的瞥了眼門口的門子後,一行人跟着入內……
的確沒什麼危險,李爲舟還很熱情的招待了五位公公。
青州城的茶倒沒什麼,可所用的琉璃盞就太講究了。
原本尋常的花鳥紋藍釉琉璃盞,在倒入茶水後,明明是藍色的花鳥樣,竟然瞬間變成了粉紅色。
琉璃盞本就看着不俗,再這麼一變,登時讓五位土包子的眼睛睜大,隨即炙熱貪婪的神色幾乎難以遮掩的涌出眼眶,一個個神情震動,身體騷動起來……
李爲舟看在眼裡樂呵笑道:“這套琉璃盞,是我父親在世時奇遇得手的,當時也是花了大代價。今日見了幾位貴人,我就知道這套寶貝遇到他們的主人了,實在不能再留,也不該再留,就送幾位公公。當時本來是想送給天刀門主,化解恩怨的。誰知道他們那麼沒福氣,沒等我拿出來就走了。可見,人的造化是天註定的。幾位公公都是有福之人啊!喝茶,喝茶!”
喝飽了,纔好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