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地,已經開始落霜。
不僅如此,冷雨淅瀝如注,打在枯草上,竟在葉尖凝出半透明的冰粒。
青州城的百姓大都在屋內躲雨,家裡寬裕些的,甚至還燒起了火籠。
這兩年青州城往來的生意人、江湖人越來越多,百姓們也因此受益匪淺。
然而這等天氣,距離青州城二百里外的靈圈山樑子上,卻分散着站了許多人。
御刑司、山林衛、元劍山、上清宮、雷音寺、太素宮、天機舫、寒山閣、碧月軒,以及以齊王府爲首的六座王府,另雪山大輪寺、東胡薩滿殿等,這世間最頂級的武力,盡聚於此。
甲子年的昇仙會,誰又甘心錯過呢?
即便無法參與,也可以讓嫡傳弟子們開開眼界。
一衆勢力中,有一方人馬,最是與衆不同,也最引人注目。
東面山樑子正中位置,扎着一座很是氣派的帳篷,任憑秋雨落下,打的啪啪作響,隨山風呼嘯,帳篷頂一面李字大旗獵獵作響。
除了這一頂帳篷外,其餘高人們,只能靠罡勁護體……
高人們來自天南海北,甚至萬里之外,誰又有功夫帶一頂帳篷到處跑。
其實若是大家都沒有,也就沒有了。
偏偏多出一個異類來,就顯得外面淋雨的衆人,多少有些寒酸……
帳內。
司徒晴月於帳篷西側一張軟榻上盤膝而坐,雙手撫劍,蘊劍,養劍。
李家以她的劍道天賦最高,修行也最自律。
經過這二年的修行,無人知其劍道修爲到底有多高,也無人再見她出過手……
遺世而獨立的超凡氣質,也愈發出衆。
周月娘位於帳篷中間,指間翻滾着一枚銅錢,隱隱有金芒閃爍。
這二年來,她每日吸收的精鋼,從每日二十噸,增長到每日六十噸,她吸納了數以萬噸計的各類合金。
因爲沒有參照標準,所以誰也不知道她是否修煉入門,但不滅金身的效果卻已經開始浮現。
至少,在她跟父親周至先對戰時,已然能不落下風。
若如果再施以金虹術,那麼周至先都要避其鋒芒。
而周至先,已臻至武神境。
馮碧梧和齊二孃也都各有所成。
至於李爲舟……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這二年他到底汲取了多少精鋼。
阿美利加的坦克墓場、飛機墓場、軍艦墓場,毛子的坦克墓場,阿三的鋼廠……
數以億噸計的鋼鐵,吸納入藏神宮中。
除此之外,還有無盡的血,無盡的木材生機,無盡的風、火、雷電……
呵。
總之,並不是境界最高,纔是最強的。
所以,在靈圈山樑子上搭一個帳篷……搭了就搭了,能奈我何?
儘管,今日前來的,無一人是弱者。
想要參加昇仙大會,並非是個人就能參加,要從靈圈外,一路衝至靈圈核心祭壇周圍,纔有資格。
中途要經歷九道靈獸的攔截關卡,如果連這九關也過不去,還談什麼登天?
但這也杜絕了絕大多數第九關以下武夫的希望……
武神以下想進入,除非有至少一個武神捨命保護,否則進去只是自尋死路。
想當初,李爲舟在那天黑色玄蛇面前,連一擊之力都擋不住。
黑貓玄萌雖然對李家很友好,卻也要遵守規則,只給了一個破例,那就是喜妹。
喜妹是李爲舟指明的用他藏神宮身份附帶名額帶上去的人,再加上喜妹和玄萌玩的最好,所以黑貓曾帶着喜妹和一些靈獸們打過招呼……
香囊之類有玄萌氣息的東西都被收回去了,有靈界監察使監察着,不好作弊……
不過不管用什麼方式,反正李家沒什麼後顧之憂。
李爲舟從容的煮了一鍋紅糖茶給喜妹喝,叮囑道:“一會兒哥哥在前面開路,你跟緊嫂子,機靈一點。我給你的玄萌照片收好了,實在遇到危險了,就拿出來用,保命第一位。”
喜妹用力點了點頭,道:“哥哥,我記住了。”
見她神情還是有些無精打采,李爲舟知道是因爲分離之故。
別說她一個小姑娘,這幾日大伯李德隆夜夜晚上偷着落淚,讓人受不了。
喜妹和小東她們幾個丫頭,更是哭的稀里嘩啦。
儘管李爲舟已經銷了她們的身契,還給了她們銀子,她們將來能託庇於護國公府過活,這段主僕情分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李爲舟沒有過多安慰喜妹,因爲這是成長路上的必經之路……
“滋~”
他喝了口紅糖茶,感覺味道不錯。
司徒晴月提醒這個怡然自得的騷客:“每一回甲子昇仙大會前,都會解決一番個人恩怨。有說法是爲了獻祭,也是爲了給靈圈裡的存在看,人類不是隻殺靈獸,他們還自相殘殺。咱們這麼招搖,仔細引起圍攻。”
李爲舟笑眯眯道:“咱們家有你的威名在,想來沒有哪個老不死的想要提前享受一番雷劫之力。不過如果有人非要前來送死,我也可以成全他。左右就剩一天光景了,閒着也是閒着。”
他覺得不會有人那麼傻,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聽帳外有熟悉的聲音傳來:“護國公,故人到來,何不出來一見?”
李爲舟“驚喜”的看着諸人道:“阿坤,是阿坤來了!”
司徒晴月:“……”
周月娘幾人也紛紛笑出聲來。
等李爲舟“滋兒”一聲飲盡紅糖茶,麻溜的出帳後,喜歡看熱鬧的齊二孃眉飛色舞的要跟出去。世上大概知道李爲舟實力的人,只有她們,所以何懼之有呢?
周月娘提醒道:“這帳子有窗,正好還背風,你打開窗子就是。”
齊二孃覺得好主意,忙拉開拉鍊,裡外足有三層,封的密實,打開窗子後,就看到李爲舟熱情無比的去擁抱齊鎮坤:“坤,聽說你被黑子所害,我擔憂不已,還專門給你燉了雞湯,做了揹帶褲……”
不僅齊鎮坤凌亂,遠遠旁觀的人,個個都覺得神奇。
得自大成什麼地步的人,纔會在這種地方這麼肆無忌憚的嬉笑怒罵?
尤其是瞭解元劍山與李爲舟恩怨的人,更是差點驚掉下巴。
反正換作是他們,這會兒肯定已經出手了,這貨雙臂張開,毫無防備,直接一劍刺入心臟,肯定死的不能再死。
其實,齊鎮坤又何嘗不想動手呢?
可是他看着李爲舟眼中無比期待的眼神,似乎正在盼着他早點動手,目光詭異到讓他心裡發毛,所以生生壓抑住了出劍的衝動。
李爲舟有些遺憾,這貨還是那麼沒出息……
重重擁抱後,他拍了拍齊鎮坤斷臂的那隻胳膊,道:“上清宮太不是東西了,派個老雜毛出來追殺你,不就是見阿坤你劍道天賦過高,他們羨慕嫉妒麼?不過你也別傷心,我已經替你斬殺了那個老鬼,爲你報仇了。我夫人還斬殺了上清宮另外一個老鬼,連利息都爲你討了回來。
阿坤,最近心劍練的如何了?我怎麼瞧着,你瘦了不少,心劍這麼耗人的麼?”
齊鎮坤喉嚨口有些甘甜,眼前隱隱發黑,原來人能壞到這個地步……
寬慰完齊鎮坤,李爲舟目光看向了遠處。
都是高人啊,一個個罡勁外放,遮風避雨的。
那麼多白髮蒼蒼的老鬼,也不知道隱藏了多少年,如今都出世了。
嘖嘖,也不怕被雷給劈了。
他遙遙給正中方向的大司正拱手一禮,大司正微微頷首,目光平靜無瀾。
大司正看着周身氣息渾然一體的李爲舟,心中也是震驚莫名。
他是知道李爲舟一家都保持在破七武宗境,不肯邁前一步的,換做他洞開了藏神宮,他也一樣如此選擇。
可是,武宗之境,真能到這個地步麼?
周身無垢,無垢之體啊。
先天神通,竟強絕至斯……
他收回目光,眺望蒼穹。
此莫非是上天告之衆生,只需垂青一輕佻豎子,就勝過億萬豪傑畢生之功耶?
唉。
心中一聲輕嘆後,大司正反倒愈發堅定了,定要勝天的信念!
李爲舟還不知他已經被大司正看透,依舊笑眯眯的與相熟之人招呼:“這不是文再興文大人麼?文大人,敢問你身旁那位袁狗,莫非是你親子?不然這等不成器的廢物,你怎麼到哪都帶在身邊?”
白頭翁文再興目光深沉的看着李爲舟,他身旁的袁雲年則破口大罵道:“放屁!好大的狗膽!李爲舟,如今你已經不是護國公,司徒晴月也不是御刑司執銀司隸了,你以爲還能狐假虎威?”
李爲舟笑呵呵道:“袁狗……還有那位,尚雞毛,來來來,按照舊例,今天也算是解決恩怨的日子。來,你們兩個雜碎一起上,我和阿坤跟你們二對二,憑本事出手,認賭服輸,誰死誰自認學藝不精。文大人若也想摻和一手,也可以一起上。我胖哥阿坤心劍天下第一,不懼你們!”
尚雞毛,尚東海,御刑司執金司隸,當初和文再興、袁雲年一起在青州城外十五里山神廟坐視魔教教主夏世傑逼殺他和司徒晴月,等夏世傑死後,反倒追索起二人來。
心懷叵測!
這二年尚東海一直躲在外面不敢回京,唯恐司徒晴月找他算賬。
沒想到,跑這來了。
對了,那日他們同行的另一人,正是齊鎮坤。
還真是緣分……
元劍山掌門天玄真人忽地喝道:“坤兒,既然護國公與人有舊怨,你稍後再與他敘舊吧。”
齊鎮坤面色一僵,就聽一旁李爲舟笑眯眯道:“也好,坤兒,聽你師父的話,你先退下吧。這種爭鬥,已經不是你能插手的了。”
齊鎮坤還未出手,一顆心已經被打擊的稀巴爛,距離初次見面,還不到四年啊,此人就已經妖孽到這個地步了嗎?
畜生,純純的畜生!
有心拔劍做過一場,可自家恩師的眼神他還是看得懂的,讓他穩一手……
也就是說,連他師父天玄真人,都覺得此子不大對勁。
念及此,齊鎮坤一言不發,轉身回到他師父身邊。
自從丟失了左臂後,他心中第一信念就成了保命。
李爲舟沒有搭理元劍山,他做了個擴胸動作,目光看向袁雲年、尚東海、文再興三人,道:“我從不主動與人結怨,但對欺負過我的人,卻也從不會忘記。
當日我誅殺魔教法主在前,爾等趁我乏力之際追索上門,欲謀害我與夫人性命。若非我提前有所準備,這會兒恐怕骨頭都快化了。
凡塵界有王法保護你們,我才一直忍着沒動手。
如今在靈圈,正好清算一番。
闖關時間還未到,你我死鬥,爲天下豪傑助個興。”不是每個人都有大司正和天玄的眼力,在絕大多數人眼裡,李爲舟猖狂的跟瘋子差不多。
居然瘋言瘋語到,冒領誅殺魔教教主之功。
這不是跳樑小醜,又是什麼?
尚東海冷冰冰的看着李爲舟,道:“是你,還是司徒出手?”
如果是司徒晴月出手,那他今天就裝死到底。
他打不過司徒晴月,他認了。
有大司正在,只要他不接招,也不怕司徒晴月出手。
但如果是李爲舟自己……
他今天要打死這個猖獗賊子!
李爲舟看着這個雄壯的大漢,單論賣相,怎麼看也不像行事卑鄙的腌臢小人,可這貨就是那麼下賤。
他樂呵道:“當然是我親自出手。大司正當面,天下英雄當面,我怎麼能讓夫人出手?想我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是不會吃軟飯的。”
好多熟知他做派的人想忍住不笑,但大都沒忍住。
青州城出了這麼一個另類的存在,各大勢力又怎會不調查他的來歷?
可以說從李爲舟穿越過來,邁進醉香樓的那一天起,他的諸多事蹟都清清楚楚的擺在各大勢力的几案上。
說其他的也就罷了,只“不會吃軟飯”這句話,就實在太好笑了。
這裡大多數人即將見證他們一生中最難忘的場面,還有一部分人,要去經歷這一生最重要的時刻。
再加上冷雨淅瀝如注,讓氣氛更加肅殺凝重。
可是,還是讓李爲舟一人給攪弄的失去了本該有的嚴肅性,變得荒唐好笑起來。
尚東海不願成爲笑柄,所以他讓袁雲年出面。
袁雲年心裡把這狗日的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卻也不敢不聽招呼。
幸好,李爲舟樂呵呵道:“一個肯定不夠,你們仨還是一起上吧,一次解決問題,省得拖拖拉拉。”
尚東海還想說什麼,老謀深算的文再興語氣深沉道:“尚司隸,既然護國公如此有信心,我們不妨成全他。這裡是靈圈,不是江湖。此處,只決生死。”
尚東海陡然醒悟過來,不過還是穩了一手,看向大司正道:“大司正,比鬥是有序的,還是可以任意復仇?”
他擔心殺了李爲舟後,司徒晴月發瘋。
大司正沉默稍許後,淡淡道了句:“有序。”
各方勢力混雜,若無秩序,就失了體統。
影響強開天門的大業,是犯所有人大忌的事。
司徒晴月此時沒出面阻攔,一會兒就沒有她發飆的餘地。
而尚東海他們既然受不得激,願意此時下場,那生死,自有天定。
大司正也想看看,這世上是不是真能出一個能壓倒武神境的武宗。
尚東海,已然邁入第九關,成就武神境強者了。
所有人都投來了關注的目光,武宗之上的武夫,不管目力還是聽力,都遠超常人。
哪怕站的很遠,也不耽擱他們關注這邊。
看到文再興、尚東海、袁雲年站在一起,李爲舟扭動了下脖頸,這些貨色不除去,將來或許爲禍李家。
儘管他對李長寧比較有信心,但如果能順手除了,感覺也很不錯。
上了靈界就不能如此隨心所欲了,至少短時間內不能。
所以,且珍惜爲數不多的快意恩仇的時光……
李爲舟沒有磨嘰什麼,就那樣如猛虎下山一般,向三人撲殺了過去。
尚東海三人哪一個不是江湖廝殺經驗老道的?
後發先至,三人沒經過合練,卻也能自發圍成一套三才劍陣。
三把劍,招招襲向要害。
即便是最差的袁雲年,也有武聖的實力了。
文再興要比尚東海還要陰狠一些,一把細劍,無聲無息的襲上下三路。
山樑上不少人都皺起眉頭來,以他們的武功,代入李爲舟所在的位置,都覺得棘手難以應對。
實在是李爲舟太魯莽衝動了,毫無戰鬥經驗可言。
換任何人,都不可能自大到一次挑釁三個比他們境界還高的人,即便是大司正在武宗時,也不會如此自大。
然而,就當所有人以爲李爲舟會處於絕對下風,甚至會身受重傷,乃至會死時,大司正、遠處的大薩滿和雪山大喇嘛三人,卻紛紛面色劇變。
因爲李爲舟就那樣陡然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這裡的視野,不僅是雙目所見的視野,也是通過玄關一竅,感知的視野。
怎麼可能?!
不過很快,他們又看到了李爲舟,不在原地,而是……文再興身後。
“八部天龍!!”
一拳重重轟擊在文再興後心處,拳上套着一個精鋼指虎,指虎上有金虹術一現而逝……破罡!
“噗!!”
一口夾雜着內臟碎塊的黑血吐出,文再興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他怎麼也沒想到,李爲舟會選擇他做第一個攻擊目標,更沒想到,李爲舟能以這種方式破局。
洞開藏神宮可獲先天神通他是知道的,可就所有人所知,李爲舟的空間神通應該是芥子神通,爲何……
可惜,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悔過和不解了,因爲李爲舟不僅打出一拳,而是連出三拳,隨後再次出現在尚東海身後,如法炮製……
“啊!!”
尚東海目眥欲裂,如見鬼怪一般,他不願死,他要自救,周身罡勁聚集於後心,然而李爲舟卻雙拳齊出,打在他的腰部。
“噗!噗!”
衆人彷彿聽到了兩道腰子爆裂的聲音,身量高大的尚東海,瞬間成了失去腰子的男人,身形佝僂了下去,但他強大的生命力依舊支撐着他發出求救聲:“大司正,救我!!”
李爲舟擡腳朝他脊椎骨上就是一腳,將他踹到御刑司那邊,笑罵道:“玩兒不起的東西,虧你剛纔還專門問過大司正。”尚東海就死在了御刑司諸人腳下,李爲舟目光掃了眼面色淡漠的大司正。
袁雲年整個人抖的跟篩糠似的,面色慘白,然而令他感到羞辱的是,李爲舟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掃過諸多勢力,朗聲道:“邀天之幸,洞開了藏神宮,得了先天神通。此非我之能,乃上天垂青所得。所以,在下從未爲非作歹,也未開宗立派,妄想稱霸江湖。所求者,無非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此三人,仗勢欺人,我深恨之。”
他瞥了眼袁雲年繼續道:“也別想着,等我飛昇靈界了,去報復青州李家一脈。我明白告訴你,若我所得是其他神通,上了靈界便是兩界隔絕。可我所擁有的是空間神通,所以將來還會再回來。我無意江湖爭霸,更無意擾亂江湖秩序。但是,敢擅擾我青州李氏者,殺無赦!”
袁雲年心中一寒,就要開口求饒,然而話未出口,就感覺到人頭居然離了他的脖頸,飛在半空中……
李爲舟又看向元劍山方向,燦然一笑,揮了揮手,回到了帳篷內。
看着那頂帳篷,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
神通,這就是神通麼……
已非人間之法啊。
果然,不負一個“神”字。
有剋制的法子麼?
不知道,或許有,大司正、大薩滿、大喇嘛,還有元劍山的天玄真人他們,或許能應對。
但是,未必能殺得了。
而這樣的人,一旦成長到大司正他們那個境界……
便是真正的天下無敵。
還好,這等妖孽要走了,不然未來江湖二百年內,都將活在此人的淫威之下。
……
門簾窗子都落下後,司徒晴月問李爲舟道:“你還有這等本事?”
李爲舟乾笑了聲,道:“意外所得,突然覺醒……對了,你不露面去和大司正打個招呼麼?”
司徒晴月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大司正是真正大道無情之人,若是出身在靈界,他必然也會是一方巨擘。但這樣的人,是沒有人情可言的。”
周月娘笑道:“司徒姐姐,若非夫君,你會不會也成爲這樣的人?”
司徒晴月居然還認真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道:“本性終究非一類。”
李爲舟對周月娘道:“如果毀滅天下,能讓大司正強開天門成功,那他多半會毀滅天下,哪怕生靈塗炭。司徒不同,她要直面內心的善惡,不會這樣做。”
馮碧梧問李爲舟道:“你以後真能回來?”
李爲舟樂道:“吹唄,吹牛又不犯法。就看他們敢不敢賭了!”
一家子都笑了起來。
“轟隆!!”
一道巨大的雷聲突兀地炸響在蒼穹,像是有誰在雲端掄起萬鈞巨錘,狠狠砸在青銅巨鼓上。
那轟鳴裹着撕裂空氣的銳響,震得帳篷帆布簌簌發抖,從未聽過這般動靜的喜妹,一下躥到哥哥身旁,攥緊了哥哥的衣角。
帳篷裡的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疑。
他們立刻一起撩開帳篷門簾走了出去,剛站穩腳跟,目光掃向靈圈中心的剎那,所有人都像被無形的手攥住了呼吸,面色驟然繃緊,那是……怎樣的壯麗奇觀呢?
只見原本被烏雲壓得沉沉的蒼穹,竟像被一隻巨手生生撕裂開一個黑洞,洞口中沒有預想的風雨,反倒有億萬點金芒流淌如河,灑了下來。
緊接着,一根虯結蒼勁的根系從那洞口垂降下來,它粗如十丈巨木,表皮佈滿溝壑般的紋路,像是鐫刻了萬古歲月的印記。
無數細密的支根從主根上延伸出來,有的如銀龍探爪,有的似玉蛇盤繞,每一根支根都泛着溫潤的瑩光,將周遭的烏雲都染成了淡金色。
它垂落的速度極緩,卻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主根掃過之處,烏雲自動向兩側退散,連方纔炸響的雷聲都斂了聲息。
那些支根垂到半空時,竟有晶瑩的露珠從根鬚間滴落,落在靈圈的土地上,瞬間催生出點點青翠的嫩芽。
整個天地彷彿都靜了下來,只剩下那根系垂落時帶起的、如遠古歌謠般的嗡鳴,連風雨都成了它的背景,襯得這從天而降的建木根系,像一條連接天地的生命之橋,壯麗得讓人忘了呼吸。
然而李爲舟藏神宮內木系神通印記力的建木虛影,卻突然生出一股濃濃的嚮往和貪婪情緒……
它想吞了它!
李爲舟心裡有些沉,兒子,你也太看得起爸爸了……
心念一動,建木虛影就潰散了。
坑爹的不孝子還是暫且退避爲好。
他繼續擡眼看着這天地奇觀,原來,真正長成的建木,只一根根系,就已經壯闊成這般。
希望自家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將來也能給力點。
當下,估計也就李爲舟一個人能胡思亂想,其他所有人,無不爲眼前的仙蹟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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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更震撼的,則是七道身影自蒼穹洞口緩緩落下。
靈界,來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