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你這是要去哪?”
李家門子看到李爲舟低頭牽着馬往外走,差點以爲看錯了人,揉了揉眼睛後才確認,就是這位爺,忙上前問道。
還詫異的看了眼他身後俊俏的小哥兒……
這大喜的日子,又是鬧的哪一齣啊?
李爲舟做事不藏着掖着,道:“哦,我想起岳丈身子骨傷着呢,就給他去送點……咦,李泉兒,你小子好大的膽,管起我的事來了?我看你欠揍!”
作勢要打,門子嘿嘿笑着跳開。
李泉是李家家生子,二十出頭,去年才成的親,錢錦堂來時,他也跟在李德隆身後去過塢堡,平日裡和李家家主們都比較親近。
李泉賠笑道:“我這不是怕一會兒老爺他們找不到你着急麼?”
李爲舟不理,笑罵道:“我去去就回,閃開點。對了,別給老爺說。”
說罷和女扮男裝的周月娘各自上馬,往百福樓打馬趕去。
他們倆關着門,外人不知道里面在幹什麼,短時間內不會打擾。
……
“籲!”
百福樓前二人勒馬,本就是一小城,轉眼就到,只是……
樓上的紅綢彩燈都已經撤下,一樓大堂也恢復了原樣,好似沒變過一樣。
李爲舟正要下馬去問周至先一行何在,就見百寶樓陶掌櫃走了出來,他來此負責會賬。
陶掌櫃看到李爲舟也是大吃一驚,還以爲看錯了,等上前瞪眼看清楚後,不理解道:“東家,你怎麼在這裡?!”
算算時辰,都該送入洞房了!
李爲舟問道:“陶掌櫃,我岳丈呢?”
陶掌櫃納悶道:“周大俠?他已經走了啊,說是去府上吃宴席,還說明兒要趕路去馬市呢。整個鏢局的人都走了,有一盞茶功夫……東家,你這是……”
李爲舟擺手道:“沒什麼事,我就是專門來請岳丈去吃酒席的,原以爲他不好意思去……那估計是走岔路了,你老快去老宅吃酒去吧,今兒辛苦你了。”
說罷引着周月娘到一邊,看着她沉靜中難掩失落的臉,道:“岳丈可能已經去馬市了,怎這樣急……月娘,我們去追!”
周月娘緩緩搖頭,看着李爲舟道:“不追了,夫君,真的不追了。”
只此一番作爲,就讓兩人的感情迅速拉近許多。
李爲舟問道:“你有功夫在身,破幾關了?”
周月娘不解其意,但還是輕聲道:“破六關了。”
“……”
李爲舟有些不明白,不是武骨很稀少麼,怎麼一個個破六關跟玩兒似的?
不過再一想也就明白了,因爲他接觸的這些人,層次本身已經很高了。
連這新婚妻子,估計也絕不會只是鏢局小姐那麼簡單。
所以感覺上到處都是,可果真數來,其實也就那麼幾個。
而且,上等武骨,前六關幾乎沒有任何瓶頸,但絕大多數都被困在玄關一竅前,一生不能寸進……
沒什麼了不起的。
自我開解了番後,李爲舟點了點頭,道:“夠用了,走,我們追!”
事情都做到這了,不夯實到底,豈不留下遺憾?
其實也不是他套路太多,就是想看看,彼此能交心到哪一步。
小試一回,不行就及時止損,長的再好看也沒用。
但若果真知冷熱,他也願意好生相待。
其實男人的要求真沒那麼高……
說罷,也不等周月娘再勸,顧自打馬往北而去。
眼下那魔教護法的頭七都還沒到,諸多正道大佬雲集,安全的很。
周月娘見此,只能輕咬紅脣,也跟了上去。
原來,夫君果真也能依靠呢……
……
“駕!”
“駕!”
李爲舟打馬一路向北,周月娘的騎術居然還比他強許多,後來居上,不過馬首始終沒有邁過他的馬。
發現這個細節後,李爲舟暗喜,又有些疑惑,地球那邊到底是什麼時候丟掉這些優良傳統的?
“夫君,實在追不到,就算了。”
看着李爲舟臉凍的蒼白,周月娘再次勸道。
李爲舟搖頭道:“青州城距離馬市二百多裡地,岳丈他們馬速不會太快,還拉着大車呢,太快容易傷馬。我們不用體恤馬,大不了咱們走回去。只不過,月娘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風往嘴裡灌,李爲舟說話也是用喊的。
周月娘道:“什麼事?”
她聲音清脆,雖然聲量不大,卻還是清晰的傳入李爲舟耳中。
李爲舟轉頭看着她笑道:“看過岳丈後,就不許再那樣難過了。可以想念,可以思念,但不能難過。”瓊瑤男版,多少有些機車。
周月娘怔怔的看着李爲舟,緩緩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李爲舟轉過臉後,笑的很有成就感,他沒想到《戀愛寶典》這麼有用。
只是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人家真正玩家玩轉《戀愛寶典》的,根本不用動真格,耍嘴皮子付出就足夠了。
哪像他,段位太低,還需要實打實的做。
甜言蜜語和付出,啥也沒落下……
骨子裡到底還是一個老實人。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並沒想當玩家,其實也想嘗試着去經營好一個家。
畢竟佔了前身的因果,退婚是沒法退婚。
當然,只要是好姑娘,他也沒必要退婚,沒那麼作。
男人想遇到一個好女人,其實很不容易的。
若周月娘真是一個好姑娘,那他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什麼天帝愛女神宗聖女的,當個二老婆三老婆就不錯了。
如是作想,李爲舟再次打馬加速,而落在周月娘眼裡,則是滿滿的暖意……
……
“看到了!”
又往前跑了七八里,就在兩人座下馬都開始劇烈喘息起來,估計難以爲續時,周月娘忽然舉起馬鞭指向前方,大聲叫道,聲音裡充滿喜悅。
李爲舟擡眼看去,果然遙遙可見一行二十來個大漢正站在路邊,有專門的人在給馬匹喂料,恢復體力。
而那夥人顯然也看到了這邊的動靜,齊齊轉身往這邊迎了過來。
他繼續驅馬向前,走近後看清楚,爲首的正是自家老岳丈周至先。
只見周至先大跨步走過來,臉色很不好看。
感覺到妻子的侷促和不安,李爲舟先一步下馬,大聲笑道:“岳丈,我聽月娘說你老竟是要提前走,這可怎行?我連一天孝道都沒盡,豈不是成了不孝之人?就非要帶月娘一道來追,老天保佑,總算讓我們追到了!”
周月娘聞言一怔,側臉看向自己成親第一天的丈夫……
周至先原本陰沉的面容,聽聞此言也緩解了不少,不過他幾十年行鏢下來,什麼樣的名堂沒見過?
只看了看兩人身上的便裝,還有周月娘有些不敢擡頭的姿態,心裡便有了數。
可越是如此,對李爲舟這個姑爺也就愈發滿意。
他虎目含威,看着李爲舟道:“胡鬧,大婚之日,哪有放着一大家子不顧跑出來任性的?家裡長輩若是知道,豈能高興?”
周月娘螓首愈發低了下去……
李爲舟不怕,笑道:“岳丈大人,那你老也不能連一天孝順的機會也不給我們留啊。”說着又看了眼身旁低頭不語的妻子,忽地靈機一動道:“有了!你老看這樣行不行,岳丈你打發一個鏢行弟兄回去跟我大伯說一聲,就說我和月娘想去馬市看看朋友,對了,我們家四郎就在那,我和月娘兄長如父,新嫂如母,我們去探望探望家裡老幺,豈不是正好?”
看着李爲舟高興的樣子,周至先大概摸清這個姑爺的性子,他不跟李爲舟說了,看向周月娘道:“月娘,回家去。”聲音平淡,但語氣很堅決,不容置疑。
周月娘心知父親真的生氣她不懂事了,她擡眼,眸眼中滿是淚水,極不舍的看着父親。
若是從前,她一定不聽,要不顧一切跟父親一道前去,哪怕是一去不還。
可現在……
她眼前被一道背影悄悄擋住,是她的夫君,這個笑的那麼幹淨暖心,本身柔弱卻還想要保護她的男人……
她哽咽下心中所有的不捨和傷悲,拉了拉李爲舟的胳膊,勸道:“夫君,我們回家。”
李爲舟不解的“咦”了聲,然後背過身小聲勸道:“月娘,真的沒事的,大伯管不了我。我陪你跟岳丈多待兩天,都有我呢,放心。”
鏢局這邊跟過來的人聽到了這話,一個個臉色都柔和了許多,眼中都浮出笑意來。
剛還以爲是李家瞧不起人,把人給送回來了,那就太豈有此理了,非把李家人打個半死丟野外喂狼不可。
周月娘是他們看着長大的鏢局大小姐,且身份貴重,怎能受此委屈?
如今再看她能得遇如此佳婿,他們心裡又高興起來,特別高興,也放心了。
周至先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向一衆老弟兄,道:“關城那小子估計喝醉了,連人都跟不住。你們哪個心細些,送姑爺、小姐回家。”
“不用!!”
不等那些大漢開口,周月娘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拒絕道,然後拉着李爲舟往後拽,道:“跟我回家!”好大的力氣。
李爲舟順着她的意一邊往後退一邊叫道:“月娘、月娘,咱們多陪陪岳丈,沒事的……你回去又傷心!”
周月娘看着他,琥珀色的眸眼愈發明豔,溫聲道:“不會了。走吧,別耽擱爹的大事。”
江湖兒女,生死早非大事。
她很小的時候就明白這個道理,也見多了生死。
既入江湖內,便是亡命人。
父親的選擇,是他對命運的抉擇,悲壯,但不可憐。
若有朝一日,她的愛人也被人傷害,她也會如她父親今日的抉擇一般,義無反顧的復仇,九死無悔!
李爲舟眼神溫柔的看了妻子一眼,心裡滿意萬分。
見她執意如此,只好翻身上馬,不過又調轉馬頭對周至先叮囑道:“岳丈,你老一定保重。回返明州府時,一定要在青州城停一腳,讓我和月娘孝敬孝敬你。我開酒樓,還有好多好吃的你老還沒吃呢……”
話沒說盡,周月娘伸過手來撥轉馬首,回頭最後看了父親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泛紅,告別道:“爹,記得回來看我。”
未等迴應,就先往李爲舟座下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又控住自己座下馬往回躥出,兩人打馬折返。
目睹兩人遠去,周至先虎目中的水光漸漸散去,回頭又問一遍:“可有人想去陪小姐、姑爺的?姑爺什麼樣的人你們如今也都看到了,定能給恁養老送終。”
一名大漢哈哈笑道:“明王,怎麼不說小姐給我們養老送終?姑娘外向,如今有了姑爺,不想爹了吧?哈哈哈!”
一羣昂藏大漢笑聲如雷。
這些人都是老江湖,如何看不出周月娘已然傾心於姑爺,正印證了女兒外向的老話!
周至先也哈哈大笑,當然,心裡也發酸,不過還是嘴硬道:“你們懂個屁!沒看出來,我姑爺處處讓着月娘,事事聽她的嗎?這不是女兒外向,是給我拐回來一個兒子!可惜啊,我這個當爹的是個窮光蛋,沒能留給他們多少東西。老子再問一句,有沒有想回去替我照看一下小姐、姑爺的?”
“快拉倒吧,明王,你可越來越囉嗦了!御刑司黃道天那條老狗已經活的夠久了,陳玄凌那個廢物雖然鬼迷心竅,爲了什麼狗屁血魔至寶鬧出這麼大的風浪來,可也算做了點好事。聖教法主三十年不出世,如今既點了明王去殺黃道天,引亂馬市,也算他老人家體恤咱們。明王,不要再磨嘰了。黃道天那條老狗殺了咱們多少弟兄,連嫂夫人都重傷死在他手裡。這個仇,也該報了!”
一名大漢笑聲說道。
另一人也點頭道:“今夜且看明王屠狗!只一點,明王你戴好人皮面具,但凡有機會能走,不要囉嗦。月娘還在等你回家,你別婆婆媽媽的讓弟兄們失望。”
周至先哈哈道:“若果屠了黃狗後能逃,兄弟們就各自逃命,誰也別客氣。放心,老子如今,還真不想死了,都活着,殺出個朗朗乾坤!”
說罷,他從懷兜裡拿出一塊蠟黃色的面具,一點點貼實在臉上,換上了一張面白無鬚的臉,氣色陰柔。
而他手裡還有一張楚王府的親王腰牌,足以讓他們暢通無阻的去見黃老狗。
“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