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後,在這場被人類帝國的歷史書記載爲【狼人戰爭】的殘酷廝殺中,人們往往會忽略掉一個細節。
在這場幾乎毀滅了一整個阿斯塔特軍團的戰爭中第一個開火的人,同時也是嚴格意義上來說,打響了整場荷魯斯大叛亂第一槍的人,既不是來勢洶洶的太空野狼,也不是蓄謀已久的影月蒼狼。
打響第一槍的,是一羣【叛徒】:正如其字面意思所言。
從之後的事態發展來看,這真是一個充滿了諷刺意味的巧合。
超過五萬名親歷者可以作證,當荷魯斯的狼羣從詭異的亞空間波動和未知技術中現身的時候,戰鬥並沒有立刻爆發:兩支強大的艦隊在紅巨星的陰影籠罩下,於沉默中互相對峙着,彷彿這只是一次偶遇,就像大遠征中發生過的無數次。
在十幾秒到半分鐘的時間裡,在牧狼神那龐大到已經有些超出了界限的伏擊艦隊接二連三地從亞空間中躍出時,縈繞在空氣中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和每個人都不敢大聲呼吸的顫抖:無數雙眼睛注視着他們的原體和主人,等待着命令。
黎曼魯斯面無表情。
荷魯斯則是在微笑。
至於他們的水手,正忙着將第一枚宏炮的炮彈塞進炮管當中。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早已暗中投向了戰帥的復仇級大型巡洋艦安格爾伯達號,趁機向它身側的諸神黃昏號開火了:後者正是太空野狼的狼主岡希爾特的旗艦,同時也是赫拉克芬爾號的護衛。
一枚來自背叛者的炮彈命中了諸神黃昏號的火炮甲板,殺死了三名太空野狼和超過八百名聚齊於此的水手,淒厲的警報聲旋即響徹了諸神黃昏號的每一條走廊,以熊熊燃燒的火光爲起點,一艘接一艘,如肆虐的病毒般席捲了整支艦隊。
每一艘尚且忠誠於黎曼魯斯本人的戰艦都在發出警報,隨後是憤怒的咆哮:狼主在他們的王座上怒火滔天,數以萬計的軍官和水手爭相涌向他們的崗位,與他們的主人承受着同樣的怒火,空氣中迴盪着光矛充能時的嗚咽,鉕點火器做好了引燃的準備,分流器裡蓄積已久的等離子轟鳴不已,炮口中的噼啪作響不絕於耳。
第一輪反擊如期而至:當爆炸聲還在諸神黃昏號的甲板上回響的時候,赫拉克芬爾號就已經揮出了復仇的利爪。這艘榮光女王級戰艦的每一件致命武器,都處於時刻待命的狀態,只需稍微調整角度,確認對手,穿金裂石的光矛便如同奔騰的火焰之潮般結結實實的命中安格爾伯達號。
這艘叛徒們的戰艦顯然低估了榮光女王級的準確射程,承載有黎曼魯斯怒火的光矛瞬間擊穿了它的護盾和外裝甲,狂暴的能量流釋放出毀滅性的衝擊力,直接將整艘戰艦掀翻在地,即便它在絕望中瘋狂運轉着自己的發動機,渴望逃離毀滅的命運,但顯然爲時已晚了。
被徹底擊穿的護盾在船殼上燃起了無法被熄滅的火焰,四處瀰漫的等離子和橫衝直撞的衝擊波讓密密麻麻的鮮紅裂痕飛快的佔據了它的每一寸表皮:幾息之後,無以爲繼的反應終於被攻破了,從內部席捲而來的能量將整艘戰艦徹底撕得粉碎,在虛空中點亮了一朵絢麗的血花。
點燃了整場狼人戰爭的安格爾伯達號在正式開戰的不到三分鐘裡,就成爲了有記載的第一個死者。
在榮光女王的指揮甲板上,黎曼魯斯靜靜地目睹着這名背叛者的死亡,他的目光平靜地宛如他的兄弟羅格多恩,沒人知道芬里斯之王現在到底在想着什麼,他既沒有遭到背叛的憤怒,也沒有戰端開啓的緊張,他只是靜靜地盯着那團大火,就彷彿在記住自己人生中重要的一頁。
但當毀滅降臨時,卻幾乎沒有人會像原體那樣,將目光長久的停留在一個背叛者的身上:赫拉克芬爾號的開火,被雙方的兩支狼羣都視爲了理所當然的開戰信號,太空野狼的艦船在狂呼酣戰中被解開繮繩,無論是強大的戰列艦還是最小的驅逐艦,所有人都勇敢無畏的衝向了最前方,宛如被飢餓驅使的獸羣,狂亂卻又不失章法。
而在芬里斯人的憤怒目光中,效忠於戰帥的主力艦則是保持着優越的距離,他們現身在太空野狼們的火力極限之外,慢條斯理的組成了齊射的編隊,同時派出了比狼羣的總數還要更多的護航艦船,命令他們迎頭撞向狂熱的野狼:就像是在荒野中狩獵的貴族們放出了他們豢養的獵犬,而自己則在不慌不忙的給子彈上膛。
戰艦兩側的宏炮如狂風暴雨般傾瀉着彈藥和怒火,閃光與爆炸聲連綿不斷,淹沒戰吼與哀嚎,數以千計的戰鬥機羣以令人驚歎的速度在先鋒戰場上輾轉騰挪,用噴吐不休的火舌奪走彼此的生命,在高速行駛中的太空野狼榨乾了他們的電能,將致命的主光矛瞄準了找到的目標,而他們對手則是一邊指使着僕從纏住狂奔的狼羣,一邊用精準無比的遠距離齊射還以顏色。
每一秒都有戰艦死去。每一分鐘都有絕望和冰冷的遺言在公共頻道上流淌,燃燒的殘骸如潮汐般涌上了最前方的戰線,徒勞無功的死鬥和冰冷無情的擊殺呈現出史書上無法描繪的殘忍暴力,火焰與激光流交織成死亡之網,艦船爆炸的火光比帝皇之傲的古典歌劇更加絢爛,成堆成堆的廢墟被重力和炮火碾爲齏粉,要將這座星河的每一寸空間都填滿戰爭的陰沉。
也許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但它已經讓這個星系在過往數十萬年間發生的一切都顯得黯然失色,曾經並肩作戰的戰鬥兄弟們如同真正的生死仇敵,瘋狂的纏鬥在一起,每當有一艘戰艦被摧毀,就有三艘或五艘毫不猶豫的接過它的位置,徑直衝向毀滅風暴的根源之處。
而在他們身後,太空野狼的基因原體用冷酷的目光注視着一切,他站的筆直,身披盔甲和披風,在舷窗的裝甲玻璃面前,直視着虛空中的壯麗場景:數百頭無與倫比的鋼鐵巨獸正在彼此廝殺,他們的獠牙是由滔天的火焰鑄造的,魁梧奇偉的身軀和寂靜無聲的殺戮構成了一幅絕妙的繪畫,是永遠無法被複制的藝術品。
魯斯沒有在指揮台上來回踱步,催促他的艦隊發起進攻,也沒有具體的聯繫他的每位狼主,向他們下達命令:前者是他麾下專業且忠誠的指揮團隊的職責,而狼主們都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
原體只是站在那裡,站在指揮平臺的每個人一眼就能看到的最高處,如一尊不會說話的神像,讓場面混亂卻不至於崩潰。
艦橋正忙碌不休,士官們聲嘶力竭地下達着一道又一道指令,奴隸們則慌亂地跟隨在他們身後,每時每刻都有源源不斷的彙報和戰況如雪片般飛來,成千上萬個系統和工作臺同時運轉的數據流如瀑布般落下,赤紅色的警告文字在視窗上飛快閃過,從來沒有停歇的時候,每一條都在爲黎曼魯斯帶來好消息或是惡耗。
大規模的叛變,不出預料的,在戰爭剛開始的時候就彰顯出它的威力,安格爾伯達號的第一滴血是一聲哨響,超過四十艘各式戰艦在影月蒼的艦隊出現後,便毫不猶豫的倒向了他們的新主子,讓太空野狼在兩個方向上的戰事不算順利,但消滅這些背信棄義之徒花不了多少時間。
但真正的問題來自後方,約林血嚎的彙報比安格爾伯達號的背刺晚上幾秒:在狼團的主力離開後,滯留在後方的七十多艘艦船同時向約林血嚎的大連發難,將狼主與他的狼人們切斷了聯繫,整個曼德維爾點已經陷入了徹底無組織的亂戰中。
在狼主的彙報裡,他可能無法及時的趕上軍團的大部隊了,但他信心滿滿,保證將以一己之力絞殺所有的叛徒:黎曼魯斯並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他知道被徹底釋放的第十三大連有多麼恐怖。
他的目光看向了戰術星圖,代表太空野狼的藍色光點稀少而細長,而代表影月蒼狼的紅色光點幾乎將他們團團包圍,形成一道厚重的屏障,看起來就彷彿將一根手指伸進了野獸的獠牙當中。
每眨一次眼睛,戰術星圖上那些閃爍的光點就會少幾個,用這種簡單的方式紀念着數萬條生命的隕落:理所當然的,太空野狼的戰況算不上好。雖然狼主們早已習慣了在各自爲戰中保持秩序,但他們的每一艘艦船都要面對至少五六艘敵艦的圍攻,有時候甚至會更多。
黎曼魯斯不知道荷魯斯到底動用了多少艘戰艦來狩獵他,但根據基因原體那超人的感官,他在戰術星圖上揣摩出了超過五千個血紅色的光點,也許還會有更多,他們分成了幾個龐大的集團,紅寶石之王號正率領最強大的一個堵住了他們的前路,而其餘的戰艦由此向着兩側展開。
這是一個貪婪的陣型,只需要有條不紊的收緊兩翼,太空野狼將無路可逃。
但……這也是個危險的陣型。
對於荷魯斯來說。
狼王的嘴角擒起一絲笑容。
雖然看起來,太空野狼的確因爲兵力不足和受到伏擊而陷入劣勢,他們被迫與來自四面八方的敵人交戰,被迫與影月蒼狼數量衆多的小型艦船廝殺不休,並承受着遠方的主力艦們一輪又一輪的齊射威脅:但他們還遠遠沒有到崩潰的邊緣。
荷魯斯的戰士們明顯沒有犧牲掉所有的中小型戰艦的打算,因此,他們的齊射雖然精準又狠辣,卻往往束手束腳,反而被反應過來的野狼們抓住了機會,黎曼魯斯的子嗣以強大的炮火作爲掩護,利用他們在過往幾十年間,憑藉着神聖泰拉送來的技術而專門加強過的引擎,認準自己的目標,便不管不顧的一路猛衝了過去。
這種搏命式的長驅而入顯然給影月蒼狼們造成了極大的困擾,雖然有相當多的太空野狼在衝鋒的途中被準確的命中、擊毀,但只要有一次成功,就會讓一整個編隊的敵方戰艦陷入混亂和重組:儘管他們掀起的火花很快就會被撲滅,在短時間內,他們的確拖住了敵軍大量的主力。
而這,就是魯斯在等待的時機。
操作着艦船的狼奴在他身旁鞠躬,彙報虛空盾已被積滿能量,而亞空間引擎也已經開始超負運載的結果,魯斯瞥了眼戰術星圖上就在他身邊雲聚的狼團戰艦,又瞥了眼此時就在他正前方的荷魯斯:他們彼此之間相隔着一個遙遠的距離,但並非是一個無法觸及到的距離。
在占卜儀上,紅寶石之王號那優美的弧線條被細緻的描繪了出來,其大紅色的塗裝和金燦燦的炮管令人沉醉,這是一艘龐大且強大的戰艦,它與它身旁那艘無名的榮光女王都比赫拉克芬爾號更巨大,就像是傲慢的君王和他最忠誠的騎士。
而在他們前方,是一支由數百艘大小戰艦所組成的護衛軍團,他們的總數比黎曼魯斯帶來的艦船加起來還要多,但如今卻已經開始分崩離析,太空野狼的第一波衝鋒逐漸起到作用,影月蒼狼絞殺着獵物,但他們自己的隊列也開始出現了混亂:狼王已經找到了能讓他衝過去的契機。
他衡量了一下距離……很好。
“把紅寶石之王號標在戰術地圖上。”
艦隊的損失報告紛至沓來,第六軍團的傷亡數字正一點點的偏向損失慘重,但黎曼魯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他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的戰術地圖,聆聽着赫拉克芬爾號全速運轉起來後空氣的顫抖,他拿起了自己的通訊器,啓動最高的權限,向着所有能夠聽到他命令的太空野狼,說出了他在整場戰爭的第一道命令,也是最後一道。
“出擊!”
“殺光他們!”
“片甲不留!”
狼羣用前所未有的歡呼作爲迴應,激烈的吼聲震撼了整座公共頻道,甚至壓制住了戰艦在臨死前的哀鳴。
而狼王則將通訊器扔在一旁,向着他的整個指揮甲板發出了咆哮。
“他就在那裡!”
他手指前方。
“全速前進,我的戰士們。”
“不要管任何人。”
“我們的目標只有荷魯斯的腦袋!”
汽笛發出悲鳴,狂野的呼喊聲響徹了整個甲板,所有的儀器都被拉陟極致,直到儀表變成了血紅色,赫拉克芬爾號在歡呼與顫抖中脫繮而出,如同一頭終於脫離了牢籠的困獸,不惜一切的向前方衝去,厚重的虛空盾在紅色暮光的照耀下,盪漾着一層令人不安的死亡色彩。
而在榮光女王的身後,是超過兩百艘誓死追隨的戰艦,與他們君王一同衝向了十倍於己的敵人。
再往後,太空野狼軍團僅剩下的三百艘大小戰艦,在戰吼與狂笑中,向着左右的戰線猛衝而去,撲向自己的獵物,用鮮血爲他們的原體爭取時間。
不需要命令,也不需要額外的言語。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從戰爭一開始,狼王的目標就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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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曼魯斯衝我來了。”
牧狼神用一種難以想象的平淡語氣描述了這句現實,全然不顧他身旁的馬洛赫斯特嚴肅到繃緊的面容。
“真有意思……”
“他一開始就打算這麼做麼?”
戰帥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看着戰術地圖上的赫拉克芬爾號如同兇猛的野狼一般撕扯着他的戰線:黎曼魯斯的突襲註定不會是什麼隱蔽的行動,因爲兩艘榮光女王之間的距離實在是過於遙遠,哪怕是全速前進也需要一個多小時。
但對於虛空作戰來說,這又太短了。
短到赫拉克芬爾號和它的護衛們纔剛剛開始摧毀第一排的戰艦,紅寶石之王號上就已經響起了戰鬥的警報聲,尖銳的汽笛讓數十萬人的走廊匆忙奔跑,整個指揮甲板旋即陷入了一片混亂和急躁當中,軍官們大聲的調入了左右的戰艦,而加斯塔林們則是做好了浴血而戰的準備。
“按現在這個速度推算,狼王只需要四十八分鐘,就能前進到可以向我艦發射跳幫魚雷的距離了。”
扭曲者向前一步,爲自己現在所看到的事情而感到震驚:經過太空野狼從不以海戰中的強力而聞名,但赫拉克芬爾號依舊無愧於黎曼魯斯狂野的名聲,他就像是一名正值巔峰期的拳擊手,正一頭扎進人羣裡面隨意的左右開弓,只不過那些凡人,同樣是強大無比的主力戰艦。
但和榮光女王相比,他們不值一提。
當第三艘被黎曼魯斯摧毀的戰列艦在虛空中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時,馬洛赫斯特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他承認他計算失誤了,狼王前進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無論是速度、火力,還是狠辣的決心。
黎曼魯斯半點都不缺。
芬里斯之王正率領他最精銳的獵羣毫不留情的衝向戰帥艦隊的中央,在蜂擁而至的影月蒼狼中殺出一條血路,四濺的火光在它的艦體上閃出明亮的色彩,所有的武器和炮口都瞄向了這艘最大的巨獸,赫拉克芬爾號的虛空盾宛如暴雨中的池塘,數以百計的漣漪從未斷絕過。
兩側正在不斷開火的小型船隻根本無法阻擋野狼之王的步伐,他們被黎曼魯斯的護衛驅散、咬碎,在如野獸般的互相搏鬥中看彼此拖入地府:當戰帥眼看着他的兄弟撕碎他的第三道防線的時候,狼王的身旁就只剩下五十多艘戰艦了,但他給影月蒼狼造成的損失卻是三倍多,而戰帥的整支大艦隊也已經被狼王攪得四分五裂。
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指揮甲板剛剛發來通訊。”
馬洛赫斯特氣喘吁吁的跑到了他的基因之父的身後:影月蒼狼的原體自打戰爭開始那一刻起,就再未移動過,也從未下達任何更細緻的命令,荷魯斯將自己所有的指揮藝術都用在了戰前,到戰爭開始時,他其實已經不用指揮了,畢竟對太空野狼軍團的勝利早已是板上釘釘。
不過現在情況,似乎有了變化。
“大人,我們必須採取額外手段。”
扭曲者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傑維斯艦長剛纔親口告訴我,他的艦隊無法阻止赫拉克芬爾號的突擊,這艘艦船肯定經歷過不止一次大規模改裝,而且完全瞞過了我們的眼睛:它的引擎推動力哪怕比起白色傷疤的劍刃風暴好也不遑多讓,而且迭加了至少六層虛空盾。”
“按照現在的進度推算,就算傑維斯艦長可以消耗掉所有虛空盾,他也無法阻止赫拉克芬爾號前進到可以向紅寶石之王號發射跳幫魚雷的距離:即便紅寶石之王號和聯合力量號立刻投入戰鬥也不行,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這件事情,大人。”
“阻止?”
荷魯斯微微側過頭來。
從剛纔開始,他就一直在目睹着他的兄弟對於他的艦隊的屠殺。
“我們爲什麼要阻止他?”
“可是……”
扭曲者等大了眼睛。
“它已經要衝過來了。”
“所以呢?”
戰帥笑了一下。
“赫拉克芬爾號馬上就要前進到我們的兩艘榮光女王的射擊範圍內了,它的虛空盾已經消耗掉了至少一半,剩下一半哪怕能夠擋住紅寶石之王和聯合力量的夾擊,也不會空閒出更多了:如果魯斯真的打算向我的位置發動跳幫作戰的話,那就說明,他的榮光女王今天要留下了。”
“但他會跳幫成功的:紅寶石之王的反跳幫體制沒有那麼完善。”
“我知道。”
牧狼神轉過身來,看向他的子嗣。
而扭曲者則絕望的發現,在他的基因之父的瞳孔中既沒有忌憚,也沒有嚴肅,反而是一種奇妙的興致勃勃:荷魯斯看起來對於黎曼魯斯想要刺殺他這件事情呈現出了一種微妙的歡迎態度。
“那就讓他來。”“怎麼?你害怕肉搏麼?”
這句話讓扭曲者沉默了。
“您……想和黎曼魯斯戰鬥?”
“我們缺少一場戰鬥。”
荷魯斯微笑着,點了點太陽穴。
“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們兩個不應該立刻開始這場戰爭的,在開始之前,我和我的兄弟應該有一段談話,但很可惜,這段談話並沒有出現,我很確定黎曼魯斯是有些話想要和我說的,而且,我也很期待帝皇留給他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我們當然知道!”
馬洛赫斯特幾乎是在咆哮。
“那是酒神之矛!父親!”
“它很危險!”
“再危險的東西也不可能有我的兄弟黎曼魯斯本人更危險:而我並不害怕他。”
當牧狼神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瞳孔中終於開始變幻的色彩讓扭曲者確定,原體並沒有將所有的意思都說出來。
但很顯然,荷魯斯非常在意黎曼魯斯手中的那柄酒神之矛:也許是因爲被帝皇親手啓迪了靈能的緣故,已經學會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的牧狼神,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酒神之矛除了是帝皇送給一曼魯斯的禮物外,在冥冥之中,似乎還有一些更深層的意味。
“如果可以的話……”
荷魯斯的語氣很輕,很慢。
“我倒是想好好的研究一下黎曼魯斯的酒神之矛,現在,他倒自己送過來了。”
“……”
“你怎麼想的?馬洛赫斯特?”
原體看向了他最信任的侍從。
扭曲者深吸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大人,既然我們的勝利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我都不同意你在這個時候選擇以身犯險。”
“太空野狼的主力艦隊,已經被我們絞殺殆盡了,赫拉克芬爾號的身邊也不剩下多少能夠護衛它的艦船了:我們只需要把後方的預備艦隊,或者把【它】調過來,第六軍團的毀滅就是板上釘釘。”
“用不着這麼誇張。”
荷魯斯皺了下眉頭。
“我還指望着把它當做一件秘密武器去對抗我的兄弟多恩呢:雖然多恩應該不怕它。”
“不過……”
戰帥的語氣突然一轉,他彎下腰,親暱的拍了拍馬洛赫斯特的肩膀。
“你的話也不無道理。”
“……什麼?”
扭曲者有些發愣,但就在他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荷魯斯已經邁開了步伐,從他身旁走過。
“就像我說的,馬洛赫斯特。”
“這場行動會如此順利,你爲此的艱辛和奔勞功不可沒。”
“就將這當做一次獎勵吧。”
“你是我的戰帥使節,你來決定赫拉克芬爾號接下來的命運。”
“讓她消失,或者讓我的和我的兄弟黎曼魯斯好好的打上一場。”
“讓我看看你的表現和選擇。”
戰士的話讓扭曲者直接僵在原地,而荷魯斯卻彷彿毫不在意,他徑直走到了房間的另一側,呼喚來機僕,要求他們爲自己更換上戰鬥需要的盔甲。
而扭曲者則是慢慢地低下了頭。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通訊器,在黑暗與寧靜中做出了他的選擇。
——————
“讓他們過來!”
“我們要發動衝鋒了!”
火藥的風暴襲擊着虛空護盾,來自於另一艘榮光女王的兇猛攻擊則讓赫拉克芬爾號不斷的上下起伏,就連黎曼魯斯本人也必須緊緊的抓住護欄,用最大聲的咆哮,才能讓別人聽懂他的命令:這趟旅程比任何一種亞空間航行都更加顛簸。
“全父在上啊……”
原體將一口帶血的唾沫吐到地上,他的耳旁總是傳來歇斯底里的吶喊。
“準備迎接炮擊!”
話未落,聲已至,毀天滅地的衝擊波就彷彿一百萬頭獸人戰將在咆哮,龐大的榮光女王在撞擊中左右搖晃,徒勞地用最後的虛空盾抵擋了來自姊妹艦的進攻:紅寶石之王號和聯合力量號就在它的正前方,他們毫不猶豫的投入了對狼王的進攻,像是一對孿生子那樣的配合默契,一張一合間,根本不給赫拉克芬爾號喘息的時機。
“我們只剩下最後一層護盾了!”
狼奴大喊着。
“再拖下去,我們遲早要被這些該死的混蛋給撕成兩半!”
“給電容器充能,把戰艦上所有的能量全都匯聚到虛空盾發射器裡去。”
原體咆哮着迴應。
“我們只剩最後一段路了!”
全父在上,他現在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紅寶石之王號上的荷魯斯之眼。
二十分鐘……不!十分鐘!
再用十分鐘,他的跳幫魚雷就可以精準的砸中牧狼神本人的旗艦。
原體握緊了他的酒神之矛。
就是現在,爲了這一刻,哪怕付出再多的犧牲也值得:他顧不得在身後掩護的艦隊已經付出了何等巨大的傷亡,也顧不得自己身旁的艦船是否已經損傷殆盡,就連赫拉克芬爾號本身,也已經在一路廝殺中,幾乎要流乾了最後一滴血。
就爲了現在……
“炮擊!!!”
歇斯底里的怒吼彷彿預兆了這次進攻比之前所有的都要更加兇猛,但是錯亂的時間卻顯示這並非榮光女王的炮擊,而它的威力也遠比榮光女王要更加強大,勢大力沉的衝擊就彷彿這個銀河親自出手,將無垠的星空巨掌重重拍擊赫拉克芬爾號的龍骨上,意在摧毀狼王和他的一切。
“天吶!”
赫拉克芬爾號甚至差一點兒就被這準確的一擊給直接掀翻了過來,數十萬人狼狽不堪地倒在地上,甚至包括原體本人,黎曼魯斯直接從他的指揮平臺上掉了下來,他根本沒有想到這種突發的情況,當原體狼狽不堪的站穩身姿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整個指揮平臺被摧毀大半。
一枚炮彈,一枚不知道從哪裡射出來的巨大的炮彈,直接對整艘赫拉克芬爾號造成了難以想象的衝擊,幾乎所有的儀器和指揮塔都在無形的衝擊波中被徹底摧毀了,成千上百具屍體胡亂堆積在地面上,從他們的耳朵和鼻孔中流出了鮮血,太空野狼如同凡人那樣的呻吟,徒勞的看着整艘戰艦正陷入狂亂和烈焰之中。
毫無疑問,嚴重的傾斜說明重力發生器已經被徹底的摧毀了,而艦橋拱頂上的送氣管也在晃動不休,毀滅性的缺氧馬上就要無差別地襲擊所有人,而從下層甲板傳來的爆炸聲居然一路傳到了最頂層,看來亞空間引擎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赫拉克芬爾號就像是艘失去了最後一滴油的車一樣,出於慣性,它極爲不甘的向前挺進了最後一小段路,隨後終於不堪重負的緩緩停止了下來,劇烈的爆炸和滾滾濃煙從最後方的亞空間引擎處傳來,這艘戰艦已不堪重負,那枚不知從何處來襲來的炮彈殺死了它最後的戰鬥能力。
“怎麼回事……”
狼王扶住暈乎乎的腦袋,吐出了一口帶着濃厚血腥的痰。
“大人……大人……”
嘶啞到極致的聲音呼喚着他。
“虛空盾……”
“虛空盾被摧毀了!”
“什麼?”
“船……一艘戰艦!”
“一艘前所未有的戰艦!”
“天吶,它比我們面前的那兩艘榮光女王加起來還要大!”
“怎麼可能!”
狼王一躍而起,他顧不上自己一片狼藉的指揮甲板和損失慘重的心腹,前功盡棄的恐慌啃咬着他的腦海,基因原體一路狂奔到了弦窗前:只一眼,他就確定了,他的部下並沒有在欺騙自己。
“全父在上啊……”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船!
狼王望着遠方的陰影,徒勞而驚愕的張大了自己的嘴巴。
他呆呆的佇立着,就彷彿一個原始的穴居人第一次走入星羅萬象的大都市。
而在他的視野盡頭,在比紅寶石之王和聯合力量更遙遠的地方,一艘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鉅艦從陰影中緩緩現身,它距離魯斯的視野是如此遙遠,遙遠到哪怕是一艘強大的戰列艦,在那個位置上,也只應該是比一個餐盤大不了多少的星點。
但在同樣的位置上,這艘戰艦卻龐大讓魯斯足以看清它的任何一絲細節。
它劍形的輪廓,它如同三叉戟一般的突出艦首,它那足大到足以令榮光女王相形見絀的體型,還有那密密麻麻,如天上的羣星般衆多的炮口:還有艦首處,那令人不寒而慄的主光矛,黎曼魯斯竟然在其中看到了屬於等離子的火花。
這艘戰艦的龐大和恢宏讓芬里斯之王想到了山陣號,但還沒等黎曼魯斯的大腦想起更多的事情,野獸般的危機直覺就讓基因原體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剛纔那一擊明顯不是這艘旁然鉅艦的全力,因爲它的艦首處正在發光。
是光矛!
如此巨大的光矛:它足以徹底殺死沒有虛空盾掩護的赫拉克芬爾號。
甚至殺死他的整個艦隊!
“……”
那一刻,魯斯忘記了呼吸,也忘記了去看一眼他損失慘重的艦隊,他不記得他身後的野狼和狼奴們是如何奔走,如何將他從最危險的地方拉起來,當強烈的亞空間扭曲開始侵蝕他的身體的時候,基因原體最後的印象是艦長歇斯底里的怒吼。
“快!”
“快!”
“躍遷!”
“快躍遷!!!”
“通知整個艦隊!”
“讓他們立刻撤離!”
“用原體之前教給他們的手段,立刻從這個星系躍遷離開!擺脫影月蒼狼!”
“去集合點匯合!”
“就像我們在之前的幾十年已經演練好的那樣,現在趕緊離開!”
“兄弟們……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