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章 重回故里
穿越詭譎幽深的虛空隧道，柳笙終於再次踏足胎神世界，降落在這一片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極寒的星球上。
南宮菀二號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酸澀涌動，幾乎要燙傷她的心。
“這就是……你的故鄉？”
輪椅滾動的聲音響起，南宮菀三號來到她的身旁。
“是。”
聲音裡帶着難以抑制的哽咽，南宮菀二號喉頭滾動，緩緩點了點頭。
可這早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她記得自己離開時，星球仍有大片蔚藍的海洋與青翠的森林。
而如今，一路從空中而來，映入眼簾的只有一顆黑暗的星球。
天空漆黑如墨，大地幽深沉寂。
沉甸甸的黑雪積壓成厚厚的一層，踩上去竟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仿若枯骨碎裂的聲音。
指尖捏起一撮，冰冷刺骨，在掌心迅速化作一灘濃稠的黑水。
天幕之上，依舊有雪花飄落，只是那雪不再純白，而是灰黑色，如同漫天飛舞的殘燼，將整片世界都包裹在死寂的塵埃之下。
南宮菀二號接住一片雪花，緩緩捏在手心。
她垂下眼瞼，藏去所有情緒，隨後才擡眸平靜地對柳笙說：“走吧，去往你的目的地。”
柳笙點點頭，卻皺起眉頭。
“不過，現在徹底墜入寒夜，我也找不到方位了……”
她取出一個尋靈儀。
這就是她在前往雪山的路程中，研製出來的靈氣探測器，恰好在此時可以派上用場。
現在融合了她的本體，她又可以暢快地利用【法則：空間】，帶着兩位南宮菀，還有一堆裝備，通過七玄令（破解版），順着【丹錦的靈魂座標】，來到胎神世界中。
想到丹錦，她心裡頭莫名一顫。
終於，手中的尋靈儀微微一震，屏幕上浮現出一抹極其微弱的光點。
柳笙壓下複雜的情緒，擡眸道：“走吧。”
她要回到雪山。
那裡有她當年留下來的設備。
天耳湖、仙舟研修齋……
甚至還有大型粒子對撞機。
這麼多年下來，應該積攢了不少數據。
想到梅院正提到，目前粒子對撞遇到的瓶頸——其實也是一直以來三能量一體還是無法完全對等的問題導致，中間肯定有某種能量或者粒子，被忽略了，導致式子無法勾稽。
除此以外，還有她想要親自去取的東西。
天衍石、上古靈鍾……
但通往雪山的道路，早已變得陌生而危險。
周圍都是古怪又扭曲的密林，還有無邊無際的黑雪，所有的光彷彿都被黑暗所吞噬，方向感在這裡毫無意義，稍有不慎就會永遠迷失於無盡的夜色中。
還好，她曾經留下的一部分“地母大人”的軀體，已經化作雪山靈脈的一部分，也就是如今尋靈儀中的光點所示的位置。
雖然微弱，連她自己都感應不到。
但起碼存在。
朝着光點的方向，三人一同前行。
黑暗沉沉，彷彿潛伏着無數窺伺的目光，暗中潛伏的詭魅正悄然靠近，再加上漫天黑雪帶來壓抑的寒冷，更是讓人心頭惴惴不安。
即便是柳笙——爲了回來這裡，她做好了充足準備，不僅帶上了充足的補給，而且修爲也提升到了神藏境的水平，也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壓迫感。
而兩位南宮菀，都是高階御詭者，算來也是神藏境的境界。
但這裡已沉淪寒夜數百年，詭氣之深遠超常人想象，哪怕是她們，也難以忽略心底那股莫名的悸動，似乎有什麼正在深淵中召喚她們，想讓她們墜入本就傾斜的黑暗邊緣……
南宮菀二號和三號下意識地牽緊彼此的手。
汗津津的掌心交匯，微弱的暖意在指尖流轉，彷彿是黑暗中唯一的依靠。
就在這時。
二號突然感覺到，牽着的手猛地一扯。
她回頭看去，只見三號的輪椅已深深陷入雪中。
本來這輪椅是特質的，在雪地上如履平地，但奇怪的是這黑雪松軟無比，似乎有着極強的吞噬能力，短短几息間，三號已經陷入腰部，她甚至還來不及開口求援。
柳笙聽到動靜，也趕緊回頭。
手裡的觸手蠢蠢欲動。
然而，二號並未驚慌，而是鬆開手，緩緩退後一步，站在一旁觀望。
柳笙微微一怔，也收起了觸手。
“小心，站遠一些。”
只聽已經被埋到胸部的南宮菀大聲喊道。
下一瞬，黑雪之下，驟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
伴隨着一聲悶響，無數黑雪四散濺射，輪椅被巨大的推力高高拋起，在空中翻轉幾周落往地上。
柳笙反應極快，一道金色觸手閃電般探出，將輪椅穩穩接住。
再看輪椅的輪子上上，不知何時竟綁着幾個塑料小瓶。
標籤上赫然寫着“喜事可樂”四個字。
柳笙頓時瞠目結舌。
【這飲料……有這麼大能量？】
【人要是喝了，不會爆炸嗎？】
【小賣部出品，就是這樣吧？】
【等等，我最近好像蹭了好多吃的喝的……】
南宮菀三號注意到柳笙的神情，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別擔心，這是我加了一種東西的後果。”
她攤開手掌，掌心躺着一條淡青色包裝、看上去甚是清涼的糖果。
——極地冰爽薄荷糖！
讓你透心涼，涼到沒呼吸！
柳笙腦海裡不合時宜地閃過這句廣告詞，眼皮狠狠跳了跳。
嚼着糖的嘴巴倏然停下，口腔裡的絲絲涼意直竄天靈蓋，又一路向下。
涼透心。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隱隱覺得肚子裡不大舒服……
默默釋放出一條觸手，在體內繞了一圈。
檢查無礙後，才悄然鬆了口氣。
這時，南宮菀三號忽然收斂了笑意，輕聲道：
“剛剛在雪地裡，有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輪椅，不讓我出來。”
隨後，她收起薄荷糖，拿出另一物。
“這就是我在輪椅上發現的。”
柳笙和二號看去，是一小段藤蔓。
正躺在她的手心，表面滿是細細軟軟的蠕動觸鬚，竟然還在微微收縮，看上去……
還活着。
那些“觸鬚”，並非尋常植物根鬚，而是一根根細小的人類手指！
每一根手指都比例精緻，甚至還能清晰看到關節、指紋甚至是指甲，一根根正一彎一伸地，狀似掙扎蠕動着。
【有些噁心……】
她面無表情地將這截詭異的藤蔓丟給饞得不行的小觸手，而後沉聲道：“走吧，接下來還是小心謹慎爲妙。”
黑暗的密林中，像是被某種無形的風吹拂，忽然間，大片枝葉“沙沙”作響，整個密林都開始劇烈搖晃，如潮水般朝她們席捲而來。
直到這一刻，她們才真正看清——
所謂的“密林”，竟然全是一根根直立的手指！
那些手指枯瘦乾癟，關節扭曲，看上去如同被風乾的樹幹，而密林間纏繞的藤蔓，也密密麻麻地長滿了和地底一樣的“細小指節”。
當這些東西帶着“咔噠咔噠”的關節彈響，從深埋的雪地中轟隆隆冒出來，如同有一隻巨大的存在，從地底深處伸出手，試圖將她們一把攥住！
柳笙眯起眼睛，手一擡，一顆閃電球轟然炸開，霹靂的光芒將大片“手指林”炸得斷裂崩塌，焦黑的雪屑翻飛而起。
而南宮菀二號，早已化作一道疾影，身形快如閃電，劍光游龍穿梭，所到之處，枯槁的手指紛紛斷裂，血色飛濺如雨。
飛舞的雪花也染上了幽深的紅色，化爲更深色的黑雪。
南宮菀三號雖然腿腳不便，但她身後卻緩緩升起一道龐然大物。
一座龐大的肉山出現，將她慢慢扛了起來。
正是小賣部老闆。
柳笙將他的腦袋還給南宮菀，隨後南宮菀想辦法讓他恢復了原樣，所以也成爲了極好的代步司機。
以及……最強大的戰鬥夥伴！
只見那小賣部老闆一掄之下，大片手指密林被他直接橫掃轟倒，如同伐木般“嘩啦”一片倒下！
然而，這些手指竟然猶如斷裂的蛆蟲，瘋狂扭動着，試圖重新拼接！
“真是麻煩！”
南宮菀三號眯起眼，忽然從輪椅旁摸出了一件東西。
一把色彩斑斕的水槍。
水槍看上去相當塑料，通體鮮豔的色彩，似乎是小學生課後拿來打水仗的廉價玩具。
南宮菀三號神色淡然地劇烈搖晃了幾下。
一扣扳機。
下一秒，水槍噴射而出的，不是水，而是一道高壓噴涌、帶着清涼因子的喜事可樂！
氣泡翻騰，糖漿濃稠，竟然帶着強烈的衝擊力，直接將這些詭異的手指炸飛出去，一骨碌地摔成一團，堆積如山！
而當水槍的槍口緩緩轉向，所有蠕動的手指立刻瘋狂後退，竟然在短短數息間，爲她們讓出了一條道路！
與此同時，南宮菀二號的劍光再度亮起，銀光橫掃，鋒利的劍氣所過之處，所有試圖撲來的手指頭皆被齊根削斷！
而柳笙還是靠着簡單粗暴的屬性壓制。
她的觸手越長越粗，甚至比那些扭動的手指還要粗壯，頂端張開如同利齒密佈的深淵巨口，將這些不長眼……當然，本來也沒有眼睛的詭異手指，直接吞入其中！
當然，更多的，還是靠着閃電球解決。
就這樣靠着閃電球和噴射可樂，她們生生在手指林中炸出了一條通路。
密林坍塌，焦黑一片，眼前是一片黑雲低垂、天地相接的曠野。
而前面不遠處，在黑雪層層融化之後，暴露出來的，卻是一角大理石的痕跡。
“這……”
南宮菀二號神情微變，猛地用劍氣一掃，周圍的黑雪四散，更多的石塊露了出來。
柳笙心念一動，小觸手根根伸出，將這一片土地上的黑雪都扒拉開來，露出一方極長的石條，幾乎有六尺來長，而且大多都已經被蔓延叢生的指頭植株所覆蓋。
“這是什麼？”三號疑問道。
柳笙用小觸手繼續往下扒拉，終於露一小截字跡。
首先露出來的是“艹”和“雨”二字。
“這是落雪鎮的牌坊。”二號終於看出來了，聲音沉沉。
此話一出，所有人皆沉默。
她們終於明白，爲何沿途看不到任何建築。
因爲整個落雪鎮，已經徹底埋葬在黑雪之下，並在腐朽的死寂中，化作了這片詭異的森林。
環顧四周，一根根倒下的手指仍在翻涌蠕動。
幽暗的森林已然不見，四野只剩下一片蒼茫，被無盡的黑雪籠罩。
很快，就連這些不甘的指頭，也終究被雪深深覆蓋。
“這麼看來，我們已經離雪山很近了。”柳笙輕聲道。
她的目光落在那座深埋地底的牌坊之上。
記憶中，這裡曾是落雪鎮的鎮口，往前便是通往雪山的山道。
如此一想，柳笙皺起眉頭，下意識看向曠野遠處與天相接的界線。
天際，依舊漆黑，風雪翻涌，如墨色的波濤滾滾傾瀉。
她盯了許久，眼神微微一凝。
不對，那不是天地界限。
這裡也不是曠野。
前面，就是雪山。
只是，曾經覆蓋皚皚白雪的神聖之地，而今已徹底被黑雪吞噬，染成了幽深的暗色，層層堆疊，厚重得連山的棱角都被吞沒。
遠遠望去，宛如一堵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壁充斥着視野，將天地完全隔絕。
所以纔會讓她們以爲看到的是曠野與天空。
……
她們沉默着踏上這看不到盡頭的雪山。
南宮菀三號依舊由小賣部老闆扛着，隨着隊伍緩緩攀登。
這裡寸草不生，天地之間再無任何遮擋，視野較山下更爲開闊。
可也正因如此，風雪更爲狂暴，席捲着冰冷的黑雪，從四面八方撕扯着她們的衣袍，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周圍的世界彷彿變得模糊，天地之間，唯有無盡的黑雪肆虐翻滾。
在這樣的風雪中，她們的視野裡，逐漸浮現出一些詭異的景象。
風雪翻涌間，似乎能看到模糊的身影遊蕩其中，忽遠忽近，若即若離。
可當她們再往前幾步，那些影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
風中依稀響起嘎吱、嘎吱的聲響。
像是有人踩在雪地上緊隨其後。
但回頭望去，身後唯有風捲起的黑雪。
偶爾，她們會在飄落的黑雪之間，瞥見遠處一間亮着微光的屋舍，彷彿那裡仍有人居住，窗前甚至隱約能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暗處靜靜注視着她們。
可只要眨眼，那光芒便會瞬間熄滅。
屋舍也消失在眼前。
只剩下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