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糖醋鯉魚（下）
一葉扁舟在千里長江搖曳，孤燈星盞點綴着平靜地江面，“咯吱咯吱”搖櫓聲伴隨着水槳有節奏地拍打着江面，掀起陣陣江花。
貨艙裡，幾個女孩子捲縮在角落，這裡陰暗潮溼，污濁而氣悶。
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哭泣，很安靜。
瑞雪雙腿曲起，兩手抱住膝蓋，形成一種蜷縮地保護姿勢，身子儘量地靠向艙板，這樣才能微微地感覺到安全。
這下如了趙二太太的意了。趙家好像有一雙隱藏的眼睛在監視着她。只要她跟三少爺有一點點的接觸，趙二太太都能立馬知道，那是雙顛倒黑白的雙眼。
若是能逃出去就好了。
艙門突然被從外面打開。一隻手伸了進來，原本安靜的女孩子終於有了騷動，紛紛向裡擠，大手胡亂抓了一個人又拽了出去，關上了門。
瑞雪艱難地站直了身子，擡頭看了看外面。天已經微亮，天邊還閃着幾顆殘星，來來往往的船隻，在寬闊的江面上航行。瑞雪貪婪地吸着新鮮的空氣，享受片刻江風的吹拂。那人將她往甲板上一推：“去，幫着做飯。”
靠江吃江，所謂的菜便是幾條江魚。新鮮的江魚去鱗挖腮，輕輕地舀了點了明礬的江水衝盡，放在一個盤子上，又切了薑絲，蔥，撒在上面，直接上鍋蒸。
去了白筋的鯉魚，兩面改花刀，略微撒上些鹽，又均勻地撒上混了南瓜粉的麪粉。鍋中倒了油，燒熱，將魚放入，炸成金黃後，便取出。
瑞雪手一抖，看着可以做主的大哥。希望他可以開口。
瑞雪擡頭看着那兩人，慢慢的點點頭。
穿着胸膛中央印在河字的河標兵不留聲色的收了銀子，瞧着才擺上桌的糖醋鯉魚，道：“你們卻是舒坦？”
南京城北龍江
船剛一靠岸，如狼似虎的河標兵便衝了上來。
“可以糖醋，糖醋鯉魚是道名菜。”
瑞雪略微詫異地瞧着落在地上的石子，愕然地擡了頭。有個青色官服的人正看着這邊，她看到那個河標兵迅速地跑了過去，躬身站立在那人的身邊。
一時間碼頭上頓時熱鬧了起來，人頭傳動，變得異常擁擠。
“南京。”
既然他讓自己做菜，那就趁着這個機會，她心裡回想着父親教導過自己的東西，一點點的理清。如今也只有這個法子才能逃走。
成子趕緊道：“蜂蜜卻是沒有，不過南瓜到是有。你要這些做魚？拿糖不就可以了，要蜂蜜做什麼？”
他也忍不住叫了一聲，捂着肚子彎下腰。好疼，肚子突然好疼。
“大哥，這一次咱們能賣多少銀子？二十兩？”
大哥看着瑞雪收拾魚的手法，面上的笑容越發的大。他真是撿了個寶。鯉魚背上的兩根白筋是其腥味所在，若是要魚肉好吃，就要將白筋除去。
瑞雪微微一怔，很快便鎮靜下來：“蜂蜜的味道比糖要好，熬出的湯汁味道更純。”
他是官！
大哥跟成子顯然也瞧見了那個官，不敢亂動，一直等到那個官兒去了別出纔敢動。
那個大哥卻比成子要文雅的多，細細地品嚐。魚肉外焦裡嫩，酸甜可口，卻是不錯，只是這工夫花的實在是太多了。
色迷迷的就要摸瑞雪的臉，瑞雪纔要偏過頭，就聽見那河標兵“啊呀”一聲，吃痛地捂住自己的手。
南京！
成子也瞧見了，忍着痛爬起來，跟在瑞雪後頭追：“來人啊，殺人了！快抓住那個臭婊子！”
瑞雪張了張嘴，卻又垂下了頭，硬是將快要脫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大哥不住地撫掌：“想不到你卻有這個見識。那你就給我做道糖醋鯉魚。”
“是吃紅燒的還是乾燒？”瑞雪停下手，問道。
他這還是時常在大地方跑的才清楚的，這丫頭……大哥心裡的算盤打的劈哩啪啦地作響。市面上普通的廚房丫頭是二十四五兩的樣子，再長得這般模樣，怕是沒有個五六十兩，他也不會出貨。這次果真是賺了！
瑞雪只得點頭。
大哥冒着冷汗咬牙切齒地道：“你想走？”
大哥賠笑道：“您喝一盅解解乏。這丫頭做菜的手藝可是不錯，您嚐嚐。”他迅速將盤中的魚翻了個身，，送了酒。
他急忙地夾了塊魚肉，直嚷着好吃。
大哥命成子將瑞雪帶進去，繩子纔拿了出來，成子突然捂住肚子蹲了下來：“好疼。”
笑着衝着大哥道：“真有你的！”又瞧了瞧垂頭的瑞雪，伸手強硬地擡起她的下頜，嘖嘖道，“好俊的姑娘！”
取來的南瓜，切了一溜，去皮取了肉，搗成南瓜泥，拿水沉澱，最後取了剩下的沉澱放在火上烤成粉，混入麪粉之中。
大哥擡腳就給了成子一下：“沒用的東西，滾一邊去！哎呀。”
“二十兩？你小子還真是眼淺。哥今日帶你見識見識。你小子把她們給我看牢了，不許她們發出一點聲音，倉裡面的貨也給我藏好了，要是叫河標兵發現了，咱們哥倆等着吃牢飯吧！”
瑞雪仍是不說話。
將蔥薑蒜切絲，加醋、南瓜片、白糖、料酒、先前烤出的南瓜粉勾芡，燒成芡汁。快速地倒在炸好的魚身上。
“滾！你要是敢動她們，老子騸了你！”大哥明顯地生氣了，“留着。省得死在老子的船上，晦氣！”
瑞雪見機急慌慌地繞過那兩人，纔要下船，那個大哥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腕子，瑞雪直愣愣地摔了下去。
大哥不滿得喝道：“你懂什麼！做吃的講究的就是精細。”他和藹的安慰着慌亂的瑞雪，“別急，慢慢的來。拿出你真本事出來。”
瑞雪忍着劇痛，伸腿照着那個大哥的面上就給了一腳。
成子等得有些不耐煩，煩躁得催促道：“你磨蹭什麼，還不快點！”
從桶裡抓了一條鯉魚，開膛破肚，在魚鰓下劃了一刀，又在魚尾處劃了一刀，一根白筋立即暴露出來。
河標兵有些畏懼地瞧了瞧身後，但見身着青色官服的頭兒正瞧向別處，快速地喝了杯酒又夾了塊魚肉塞進口中。
“吃吧，別怕，快吃吧！”
“咱們不去揚州了。方子說揚州最賺錢了，咱們去揚州吧。聽說那的人好這個，出手也大方，咱們這次的貨都不錯，一定能賺大錢。早說我好久都沒……沒聞着女人味了。”
左手拈住白筋，右手拿刀面輕輕地拍打魚身，慢慢地將正根白筋抽了出來；將魚身反面，亦然。
男子見她不接，硬是塞進了瑞雪的手中：“你今年多大了？可還會做別的菜？”
瑞雪迅速的吃完了飯，放下碗，捲了袖子，看着木桶裡還剩下的魚。
“隨你！”
成子卻流裡流氣地道：“那你說說還有什麼做法？”
那個大哥趕緊放下筷子快步迎了上去，暗地裡送上了塊銀子：“您辛苦了。請您吃杯酒。”
卑躬屈膝的人見瑞雪愣愣地待在一邊，喝到：“幹什麼？還不退下？”又笑臉道，“大哥，您吃魚。”
“沒這麼多講究，只有南瓜。”
另一個男子揮手就要打她，卻被那個大哥攔住了：“成子，不可。”又輕聲對瑞雪道，“你吃了飯再給我們哥兩兒做道菜可好？”
那個被稱爲大哥的男子，吃了魚，意味深長地看着瑞雪，忽而笑了，自己動手添了碗飯，又夾了一大塊的魚肉鋪在糙米飯上，遞給了瑞雪。
此時天已經亮了，船也塊靠岸了。成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這魚要做這麼久。”
“你懂什麼！馬上就要到鄉試了，那些個行院裡正需要人手，咱們正好坐地起價。下回我再帶你去揚州！”
大哥笑了：“這就對了。我待會把你賣到這南京城的達官貴人家，你便要享福了。”
瑞雪扒了口飯卻沒說話。
瑞雪驚愕地擡起了頭。居然會去南京，老天沒有放棄她，一定要想辦法逃走。
艙外兩名男子暢快地喝着酒，不時地耍着骰子。
“大哥，咱們這回去揚州？”
頓時，那個大哥慘叫一聲，鼻孔迅速流了血下來，他也鬆開了手。瑞雪顧不上旁地，站起來匆匆地跑下船。
這是那是在客船上爹做給自己吃的。想到父親，瑞雪忍不住掉了眼淚，父親這時候在哪裡？他有沒有成功上岸？現在她也不知道她們回去哪？不知道爹能不能找來。
大哥輕笑道：“我不過是給你的機會。這南邊的女子就是長得好，也分三六九等，你既然會做菜，也就不必同她們一樣擔心被賣到私寮子去。你若是……這天一亮，就能到南京城了，到時候，不等你們下船，就有人把你領走了。”
瑞雪微微點頭，手中頓了下問道：“可有蜂蜜？南瓜同麪粉也是要的。”
“大哥，這幾個可是好貨色，水靈靈的，惹得我直饞。你就賞給兄弟吧！”
瑞雪艱難地跑着，急不擇路的撞到一個人，她心裡頓時暗叫不好，擡頭一瞧正是那個官兒，她迅速的爬起來，低了頭，快速的逃開。
那個官回過頭，深深地瞧了眼迅速消失在人羣中的瑞雪，他並沒有派人去追瑞雪，而是指揮手下的人平息碼頭上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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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醋鯉魚：這個菜不好劃分菜系，因爲這道菜在黃河邊上的城市都很有名。鯉魚具有滋補健胃、利水消腫、通乳、清熱解毒、止號嗽下氣之功效，對各種水腫、浮腫、腹脹、少尿、黃疸、乳汁不通皆有益。但是鯉魚與鹹菜、赤小豆相剋；與豬肝同食會影響消化；與甘草南瓜同食會中毒。
所以，大家千萬別用南瓜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