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小煮麪（下）
瑞雪同王九指收了攤子後，在木字號布店的廚房裡等了會，就有人不斷地往廚房送菜，那些個小夥計一個個還滿是笑容。
“東家連中秋還給賞錢。我拿了兩吊錢，你呢？”
“我沒你多，不過你也不是最多的，我聽說方正拿了二兩銀子呢！”
“我是比不上他。不過大師傅們的賞錢真多，都是五十兩。”
“我也聽說了。掌櫃的也有那麼多，今晚還要給咱們加菜，這麼好的東家真是不好找。”
“那是。我可要好好的幹，說不定以後也能當個掌櫃的。”
“就你！得了！”
“我，我有什麼不好。”
“你沒不好，只是你連大字都不識一個，當了掌櫃的連賬本都瞧不懂！”
小夥計說說笑笑地好不熱鬧。
“他說對了，我還真是不會做。”王九指一副討教的問道，“這位大哥，這板鴨到底是怎麼做的？我們北方也醃過鴨子，只是肉質沒這麼酥爛。”
說話間小夥計跑了過來，請王九指上菜：“東家說奶奶身子不好，要做清淡些，腥氣的東西一概不要，蔥薑蒜也不要，若是有酸酸甜甜的小菜更好。要白粥。”
商可勝溜了過來，請求道：“王師傅，您多下點，陳先生都不夠吃。”
廚子端着飯坐到王九指身邊，湊着話道：“他人就是這樣，心裡一想事連飯都不好好吃。我來這還沒半個月，經常看到。見怪不怪！這裡都是一羣怪人，也不知道這東家打哪裡來的，每日大量還那麼高的價從人手裡收布，可也沒瞧着他賣布。就後頭的庫房，都裝了一屋子的，也不曉得要做什麼。”
“王師傅，王師傅，再下一碗。東家說奶奶這些日子都沒好好的吃頓飯了。一定要讓奶奶高興。”
“你同袁二嫂子一同去就是了，我什麼都不懂。你讓她幫你選幾塊衣料做幾件衣裳，過冬的衣裳你也該備下了。”
小夥計被賞了五兩銀子，嘴巴上跟抹了蜜似的，對王九指一口一個您的稱呼。
王九指拒絕道：“不用，爹有一件就可以了。你自己倒要做兩件新衣裳。”
瑞雪聽着有新衣裳更是高興，數着道：“爹也要做幾件衣裳，秋天的咱們先做兩件可好？還要準備冬衣。”
“還要多久？我還要家去呢！”
小夥計驚愕地瞧着王九指：“你神了，您怎麼知道？我聽人說，奶奶這是頭一胎，東家盼了好久的，可金貴了。”
廚子聽了這話立即笑得面上開花，拍着王九指自誇道：“不是我說。天下做醃鴨沒一處比得過我們南京。咱們這的鴨肉講究的就是‘幹、板、酥、爛、香’。選鴨子是最主要的。不過……”很快他的話鋒便一轉，問起王九指，“不過，你把蒸鴨子流出的湯汁留下做什麼？”
“師傅，請您上菜。”
王九指明白他這是不想把手藝隨意說出來，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用。晚上若是陳先生或者是東家奶奶要吃東西。你拿我先前香菇杆熬的湯下麪就好。晚上的還要素點的纔好。”
小夥計爲難得道：“這我可拿不準。東家一問起賬來，是不分時辰的，要不，我給您收拾間屋子，您今晚就住我們這好了。”
“是，南京的鹽水鴨是頭疼的好菜。那日我也給你錢，你也買半隻回來好了。”
商可勝就差把東家請來了。
小夥計笑道：“您別急。掌櫃的同東家在算賬呢，怕是還要好一會呢！”
嘴巴囉囉嗦嗦地抱怨着。無非是些，自己是南京的廚子，怎麼能叫個擺攤的把自己比下去；又是說好好的飯不出，天天偏要上外頭花錢買餛飩吃，那有什麼好的。
王九指點點頭，思緒回到了以前：“是，你太爺爺就教導過我，南京菜以烹製鴨菜著稱。每年中秋這鹽水鴨就是最好吃的時候，當年我路過南京想吃還沒吃到呢。”
“那我就帶半隻回來。爹，要不，我不跟袁二嫂子一同去了，我同你一起去。”瑞雪想着到時候還要擺攤，若是自己去玩了，爹一個人就會更累了。
王九指並不理他，只等着叫上菜。一時天也黑了，還是沒有動靜，他只得指點瑞雪先拌了一些涼菜。
瑞雪此時正吃着板鴨，只覺得肉質鮮美細緻，她忍不住讚道：“這板鴨真的好吃。爹，我們也醃些吧！”
廚子丟了菜刀，抱怨道：“又不是小門小戶，那鴨架子熬什麼湯。就是那蒸出來的湯又有什麼用。我是沒見過這麼做菜的。”
王九指看着她雙眼流露出的渴望笑了：“可以。到時候記得要吃涼粉，貢院賣的涼粉很好吃的。”
“商掌櫃的怎麼了？”
王九指聽着小夥計說着，連連點頭應下，笑着道：“東家奶奶可是有身子了？”
王九指看着瑞雪身上的舊衣裳，只覺得愧疚，他這些日子也只想着做生意，忘記了要給女兒置辦幾件新衣裳。
他也不管王九指有多吃驚，歡呼着擺腿就跑。
廚子切着菜，不快地問道：“您要這個做什麼？這板鴨還要再蒸會子才行。”
瑞雪本想同他爭辯幾句，卻被王九指搖頭制止了，他指點着瑞雪將廚子切下的香菇杆收集起來，也熬鍋湯，還叫她最後要抓把豆芽放進去。
瑞雪端着飯遞給王九指，爲了讓她練手，夥計的飯菜，是她跟那個廚子做的，她特地夾了兩塊板鴨，想嚐嚐這個所謂的南京美味到底是什麼味道。
時間已經越來越晚了。王九指搓着手走出去，找了個小夥計，請他去喚下商掌櫃。
“不要，爹不做，我也不做了。”
“淺嘗輒止，總讓人心饞。”商可勝咀嚼着王九指的話，突然拍着大腿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瑞雪聽王九指也提起了涼粉，笑着道：“爹也說要去吃涼粉？袁二嫂說要請我吃呢！還說要買半隻鹽水鴨。”
這些日子，每晚她都會爲爹揉肩捶背，每每要打那麼長時間長能把一小塊肉打成肉糜，她瞧着就覺得累，更不要說，爹每日還要挑着擔子走那麼遠。爹也該歇息一日了。
東家奶奶的胃口大開，一連吃了兩碗還是不夠。
王九指說什麼也不再做。
又送了兩碗過去，可是依舊得到抱怨，東家奶奶說一碗麪湯多面少，根本沒吃飽。
王九指微微一笑，轉身進了廚房，讓他把涼菜先端上去。擺開架勢起鍋炒菜。他所做的菜都很清淡，完全對了有身子的東家奶奶，還有胃不好的陳先生。
王九指笑着又給做了一碗，這碗是給東家奶奶送過去的，而那位陳先生卻連湯都沒有。
“吃的當然好，要不東家何必叫您再做，就是奶奶吃的高興。”
小夥計聽他這麼說一溜煙的跑了，又跑了過來，喜氣洋洋地先謝過王九指：“託您的福。我方纔去問奶奶身邊的丫頭，東家知道了，賞了我五兩銀子。師傅，奶奶現在有兩個月的身子，才診出脈，要不東家也不會帶着奶奶出來。奶奶酸的辣的都愛吃，雞鴨魚肉不大吃，平日裡只喝些白粥好些，對了，說想吃涼粉，已經叫人去貢院那邊去買了。不過陳先生愛吃麪，東家說請您下碗麪。對了，東家說陳先生的胃不大好，請您少下一點，到睡前，怕是還要在給陳先生做些吃的。”
王九指聽他這麼一說也無法，只得在廚房外坐着同瑞雪說話。
王九指微微一笑：“東家奶奶該吃些好的，若是不大吐，到還好，如果吐，平日裡常吃什麼，我再做。”
“爹，袁二嫂子說過幾日要帶我去貢院玩，我可以去麼？”瑞雪非常期待幾日後的貢院之行。實在是嚮往了。
廚子將王九指把不要的香菇杆還寶貴的收起來熬湯更是不順眼，哪裡來的鄉巴佬，就這點破東西還寶貴似的。
瑞雪一副期待地看着王九指。只是王九指這次真的是沒有辦法，他還真的沒做過板鴨，以前都是用旁人醃製好的。
酒菜上完後，一碗熱湯麪送了過去，很快小夥計跑過來，要王九指再做一碗：“師傅，請您再做一碗。奶奶看着陳先生吃，自己也想吃了。”
“我不信。我爹什麼都會做。”瑞雪哪裡相信廚子的話，在她眼裡就沒有爹不會做的東西。到時候爹做的肯定比這還要好吃。
商可勝立馬苦着臉：“王師傅，吃不完就算。這麼來來回回的，我都替你麻煩。”
炒菜的王九指抽了空對原先的廚子道：“你先前蒸的板鴨留下的湯呢？”
“真的麼？南京的鹽水鴨真的好吃？”
王九指搖頭失笑：“不曉得，突然說想到了。”他招呼瑞雪，叫她快吃，吃飯趕快回去。
小夥計詫異地道：“您問這麼多做什麼？我哪裡知道這些。”
“留着，我一會有用。勞煩你把片下的鴨架子熬鍋湯出來。”
王九指笑道：“淺嘗輒止，總讓人心饞。東家奶奶吃了兩碗，其實跟平日的一碗差不多，只是我這一碗量少，所以東家奶奶覺得自己一直沒吃夠。是心理作用。”
“幾個月了？可有吐？平日裡都愛吃些什麼？你們東家是哪裡人，可吃的慣辣？”
廚房原本的廚子已經淪爲王九指的洗菜工，他一見到王九指父女倆，面上就不大好看，他氣憤地找了只板鴨泄恨地剁了，當算那這個給夥計當加菜。
廚子聽瑞雪說板鴨好吃，一掃先前對王九指的敵視，笑着道：“你爹肯定弄不好這個。這板鴨是咱們南京的絕活，你上我這買，便宜。”
王九指笑道：“不是說陳先生胃不大好麼？少吃點，等一會兒餓了我再他做吃的。”
“好！爹只做兩件就好。你自己再上街瞧瞧，有沒有什麼花啊，簪子的，也買一兩件。”女兒越來越大了，他該多賺些錢，預備着準備開笄，再來就要預備着說人家了。她怎麼長得那麼快，一會兒就長這麼大了。
王九指笑着讓他坐下：“我問你，東家奶奶吃的可好？有沒有想吐？”
說完，他招呼着瑞雪要回去。
廚子見他不肯說拿蒸鴨子的湯汁做什麼，有些不大高興，嘴把不快地撇動着，口裡去應承下。
王九指挑了膽子，纔要從廚房的側門離開，先頭的那個小夥計跑了來，口裡喊着：“師傅，東家請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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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煮麪：南京小吃。不放醬油，面只一點點，重在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