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安(6)

雲中,拓跋珪帳內。

拓跋珪和一干伯父叔父之類的人都在這裡,裡面卻同時還站着一個書生打扮的人,這個人一身的儒衫,看起來肯定是個讀書人無疑了,只是他卻沒有那種仙風道格,博學鴻儒的味道。相反,他長得非常猥瑣,鼻子很大,嘴脣很厚,皮膚也不白淨,連衣衫都不乾淨。

即使以最寬鬆的標準來說這個傢伙長得也實在是有些難看了,更何況,但凡上位者,多少都有以貌取人的毛病,拓跋珪也不例外。

只是這個人是來投奔自己的,而且自己手下缺的就是謀士類人才,之前的慘敗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自己的親人們,帶兵打仗,問題都不大,可是要他們出謀劃策,決勝千里,那還是不行。

因此拓跋珪還是很客氣的用漢語道:“先生您是來投奔本首領的?”

“是!”那人的話非常簡潔,說完之後,連拓跋珪也非常吃驚,這就算讀書人要擺擺架子,這架子也大了一點吧?

不過既然是人才,哪怕只是可能是個人才,態度還是不能太差。

因此拓跋珪還是滿臉微笑,道:“這位先生,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喔,宜興閔正華。”那人道。

“閔先生好!”拓跋珪道,“不知道閔先生不遠千里,來到塞外,卻是有何要教我?”

“閔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醫卜星算,無所不知,沉潛多年後,決定出來,賣了我這一生所學,所以就來找你了。”

閔正華大咧咧說道。

“賣……”拓跋珪也在內地混了多年,知道讀書人一般都還是要矜持一把的臭脾氣,卻是沒想到,閔正華是這麼直接。

“本來就是賣,有啥不好意思?”閔正華道,“我在家已經窮的不行了,鄰居們都看不起我,但是我有本事!我靠着本事,可以讓你打仗能贏,不單能贏打得贏,佔優勢的仗,還能讓你打贏你本來很可能打不贏的仗,這就是我的本事,但是我把我的本事給了你,你就要給我金錢,給我美女,給我美酒,這就是做生意!我說賣,有啥問題?”

拓跋珪還沒說什麼,拓跋珪的堂兄拓跋奎就大聲道好,“你這傢伙,我喜歡!我就喜歡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他孃的!我們打仗是賣命,你賣是一肚子壞水,本質都是賣!我知道你們漢人的那些壞水能打贏仗,這就夠了!”

其他幾個武夫,也紛紛表態,支持這個閔正華。

拓跋珪卻不會這麼草率,他知道謀主這種角色,實在是太過於重要了,一個不小心,自己就要倒大黴,甚至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他可不會這麼大意。

因此他決定主動來面試一番,他說道:“閔先生,不知道你以爲,這天下大勢,就如何走?”

“最混亂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四家爭一!”

“哪四家?”

“晉國居江左,於人心,他是正統,爲一。”

“不錯。”

“慕容垂居河北,大燕國基礎尚在,他也爲一。”

“正解。”

“再就是涼州段業,此人開誠心,布公道,興實業,課農桑,本來我最是看好他。”閔正華道。

“既然那樣,爲什麼不去投奔他呢?我聽說段業也是非常愛才的啊。”拓跋珪說道。

“他是愛才,但是他的人才已經太多了,我去,不會把我當什麼看,而且在涼州,段業自己就是最大的人才。可是別處不一樣。”

“比如?”

“比如剩下一個有機會爭奪天下的人,就是您了。”閔正華終於嚴肅了起來,“起碼在您這裡,我大概可以賣個好價錢。”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您可以隨便考校。”

拓跋珪想了想,道:“你覺得,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

“慕容垂!”閔正華毫不猶豫的說道,卻讓很多人大吃一驚。

閔正華笑了笑,道:“我們要想做大做強,在雲中是不行的,必須入主中原,各位以爲然否?”

衆人紛紛點頭,那正是他們的理想。

“可是我們要入主中原,最大的障礙是誰,就是慕容垂,因爲河套之地好雖好,過於偏遠,卻西面的涼州並不好惹,我們不如把精力放在東邊,放在河北。”

這次連拓跋珪也耐心了起來。

“地圖伺候!”閔正華講的開心,就直接走到了剛剛擺上去的地圖前,只是他一看,這地圖相當簡陋,而且並不精確,不由得撇了撇嘴。

“呃,先生不好意思,這地圖……”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閔正華道,“你們看,我們想入塞,最好的辦法,就是走河北,而他們抵抗我們,也是以燕山一線配合長城,來防禦的。在燕山山脈的外圍,又有兩個最主要的來路:一個是遼西走廊,通遼河流域;一個是大同盆地至桑乾河谷一帶,通漠北草原。幾處 重要的關隘便是扼守這些來路。山海關扼遼西方向的來路,居庸關、紫荊關扼大同方向的來路。以這些關隘所扼險要爲依託,在這些關隘的內 外兩側,形成了一些軍事重鎮,作爲縱深,如大同、宣化、懷來、萬全、張家口、盧龍、遷安、樂亭、遵化等地。可是這些地方在誰的手上?在慕容垂手上!只要他的精兵死死卡住了這些地方,我們想入主中原,那就一點機會也沒有!”

衆人不禁默然,因爲他說的一點錯也沒有。

閔正華又說道:“在下熟讀史書兵書,這幾百年來,內地想要對抗塞外,憑藉燕山山脈爲險阻,扼守一些重要關隘,並以內側的重鎮作爲縱深,可建立第一道防線,秦漢主要是經營漁陽、上谷、右北平,意在扼守燕山險要。若燕山山脈諸關隘被突破,則堅守幽州猶可作第二階段的抵禦;幽州不下,則這些遊牧民族即使進入河北,也難站穩腳跟。但是,如果既突破燕山險要,又攻佔河北北部重心幽州,便已在河北站穩足跟,中原朝廷就只能在河間、真定 一線作被動的防禦;若是連這一線也守不住,則中原政權便可謂大勢已去。”

拓跋珪聽的大爲興奮,道:“先生果然大才,這一關節,卻是與我想的完全一致!”

“呵呵呵。”閔正華笑道,“這一段麼,咱們的敵人慕容家族,就給我們上演過一次嗎,我們前面說過,河北局勢取決於自幽薊至真定、河間一帶的爭奪。控制了幽、薊,即已控制了燕山險阻;控制真定、河間一線,即已控制了河北中樞。昔日慕容鮮卑在遼東崛起時,中原正值永嘉年間的混亂局面。慕容鮮卑統一遼 東,建立大燕國,不過他們動手晚了一些,先是匈奴人,後來是羯人,先後統一北方,但趙主石虎死後,諸子相殘,局勢很不穩定,鮮卑人就決定入主中原。慕容俊第一次南伐兵分三路,慕容垂率兵由東道出徒河;慕輿自西道出蠮螉塞;慕容俊親率主力自中道出盧龍塞。燕軍突破燕山險要,未遇到大的抵抗,便佔領薊城,又南 擊趙軍至清樑。結果沒有花費什麼力氣,大燕國就將都城遷至薊城。次年,燕第二次南伐,一舉攻佔河北中部重鎮中山。不久,後趙大 將冉閔代後趙自立,建立魏國,率衆遊食於常山、中山諸郡,燕大將募容恪在常山附近的廉臺用鐵索連馬爲方陣,大破魏軍,擒執冉閔,並 乘勝進圍鄴城。圍攻數月,城破,魏亡。燕又將都城遷至鄴城。是後,大燕又略取山東、山西之地,進圖河南,與關中的大秦、江南的晉 三足鼎立。總體來說,慕容鮮卑自遼東入據河北,一戰而克薊城,據燕薊之地;再戰而克中山,執河北中樞;三戰而克鄴城,擁河北全境。南進層次非常清晰。他們之所以能得逞,主要就是他們完全把握了河北之地用兵的精髓,完全抓住了事情的關鍵。”

這番話,閔正華說的是入情入理,層次分明,就是拓跋珪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因此自然,大家都是心悅誠服。

拓跋珪大喜,直呼自己得到了自己的王猛。於是乎衆人也就放下架子,開懷暢飲。閔正華當即表態,願意誓死效忠拓跋珪,幫助他成就一番大業。

而拓跋珪也表示誓天不相負,衆人也都紛紛歡呼,一時氣氛極佳。

……

而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英雄劉裕,也一點沒有閒着。

這個時候,還在家中蝸居的劉裕,卻迎來了一個獨特的訪客,那就是他的上司劉牢之。

一身常服劉牢之一進門,卻看見劉裕對着地圖看個不停,不由奇道:“寄奴,你怎麼還在看地圖啊!”

劉裕回頭一看,喜道:“大帥!”

“看你,長期賦閒,警惕心都低了,我要是個刺客可怎麼好?”

二人笑罵一番,劉牢之道:“你這是幹什麼?怎麼一直在琢磨這個?”

“我在想以後北伐的路線!”劉裕道。

劉牢之大吃一驚,“你還在想北伐呢?哎……”

“大帥,您也覺得不應該再北伐了?”劉裕目光炯炯的看着劉牢之。

劉牢之坦然的看着劉裕,道:“寄奴,我不瞞你,我也覺得起碼現在,不應該在勞民傷財的去北伐了。”

“勞民傷財?”

“寄奴,你想想,北伐的目的是什麼?”劉牢之問完,卻不等劉裕回答,而是自己答道,“在南北對峙時,對於我們來說,北伐總是一面旗幟,一面可以用以收拾人心、整合南方社會的旗幟。因爲我們把洛陽長安都丟了,北方爲胡人所佔,中原板蕩,百姓流離,人無定志。而這個時候,南遷的朝廷要收拾局面,穩定人心,憑的是正朔所在這麼一個身份。但你也知道,兩個皇帝,都被胡人捉了去,元帝雖然定策,但是卻並不是詔命或者禪讓,而是以宗室藩王的身份重建社稷的。這就是說,南遷到江南的朝廷,並不是中原朝廷的原班遷移。這樣,新建立的朝廷要出來整合被衝擊得支離破碎的半壁江山,對於中土正朔和中原文化的保全者這麼一個身份尤須加以強調。這時,北伐中原、收復舊疆便可以作爲一面非常有用的旗幟。這面旗幟可以顯示出自己所建立的政權與中原政權之間的內在聯繫。這一點對於維繫人心、整合內部意義重大。也就是說,此時打出北伐中原的旗號,對於朝廷維繫的甚至有過於北伐本身的意義。”

劉牢之這麼長篇大論一番,倒是讓劉裕頗爲驚訝,他仔細看了半天,確認這劉牢之的確是劉牢之後,才笑道,“我是沒想到,大帥你現在卻是能想到這些事情了。”

“不想不行啊。”劉牢之嘆道,“過去咱們是大頭兵一個,老是給那些大人們賣命,天天就想着北伐,北伐,殺光胡人,光復國土,可是事情真的是那麼回事嗎?不是的!的確,北伐中原,驅逐胡人,收復舊疆,重返故土,對於振奮人心是很有號召力的,你知道,昔日王導在渡江士人們新亭對泣之時“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泣邪!”之語,何等感勵人心!可是王家人這些年做了什麼?想必大家心裡都有數。”

劉裕聽了,不由沉默不語,因爲王家人所作所爲,他最是清楚。

劉牢之又說道:”寄奴,你想過了嗎?自江南發起的北伐,真正成功的少,幾乎是沒有!你想過爲什麼嗎?“

劉裕說道,”除了很多人北伐,僅僅是爲了個人前途,或者純粹是居心叵測外,我是覺得也跟北伐的方略有關。“

”你這些日子,就是在研究這個?“

”是的!“劉裕點頭,”以東南而北伐中原,進取北方,南北地理形勢是其制定北伐方略的基本前提。東南立國,主要是依託長江和淮河,其攻守、進退都是以它們爲基礎。這是江淮防禦體系的正面。但無論以進以退,還須經營好東南的兩翼。山東和荊襄是爲東南之兩翼,經營好此二地,進可以經略中原,退可以保障江淮防禦體系的穩固。山東可以屏護淮泗上游,荊襄地區可以屏護長江上游。北伐作爲一種進取的態勢,尤須經營好兩翼。其主要原因是,出淮河正面太遠,其攻守往往失去依託,而山東、荊襄二地的山河形勢足以作爲屏障,也足以作爲進取的依託。南方北伐成功者少,除了受到內部牽制外,北伐方略不當也是其北伐無成的一個重要原因。而方略不當,主要就是不顧地理形勢蠻幹!“

劉牢之道:”你不妨說說看。“

”大帥你想,祖逖北伐時,爭於河南,而河南當時正是混亂和動盪的交匯之地。褚裒北伐,師出泗口而趨彭城,結果大敗於代陂。殷浩北伐,意在北出許、洛,但先是有張遇據許昌之叛,以致自壽春出兵的計劃受挫,後來移兵泗口、下邳方向,又有姚襄反目相攻。謝萬北伐,由渦水、穎水北趨洛陽,卻以燕兵勢盛而倉皇退兵,招致士衆驚潰,許昌、穎川、譙、沛諸城相次陷沒。而幾年前謝玄謝帥北伐,由下邳進據彭城,遣軍渡河守黎陽,又遣大帥您援鄴城,他上疏請求自屯彭城以便“北固河上,西援洛陽,內藩朝廷” 的建議亦爲朝議所不允。最後也沒有成功。上述北伐方略上的不當,除了諸如戰爭指導之類的失誤外,對於東南所面臨的地理形勢缺乏整體的經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上述北伐基本上都是出淮河正面,爭於河南四戰之地,攻守形勢缺乏依託。這樣的北伐,不敗難道還有道理嗎?“

”那你是想怎麼樣呢?“劉牢之道。

劉裕笑了笑,道:”當然是走兩翼,而不是走河南,但凡取得一定影響的北伐,都是從兩翼的經營着手。恆溫北伐取得一定影響的都是自荊、襄出兵:桓溫先自江陵,經襄陽、入武關,進抵灞上,震動三輔;後又自江陵北進,出伊水,擊敗姚襄,迫降周成,收復舊都洛陽。那一戰,實在是打得漂亮!雖然我對於桓溫試圖篡位,非常不以爲然,但是平心而論沒有比桓溫做的更好的了,不是嗎?“

劉牢之點頭,道:”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不對!“劉裕馬上發現問題,道:”大帥,你這是來套我話的啊!“

”哈哈哈,該知道的我都知道咯!“劉牢之大笑着出門,讓劉裕連連搖頭。不消說,那是有人特意差遣劉牢之,來問這些問題。而能夠請動劉牢之的人,天下又有幾人呢。這豈不是呼之欲出嗎。

劉裕笑了笑,沒有說話,其實也不必說了,因爲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

塞外代來城,曾經是匈奴鐵弗部的都城。自從北匈奴西遷,南匈奴入塞之後,東部鮮卑趁機進入匈奴故地,東部鮮卑和匈奴餘種在草原地帶南部錯居雜處、相互婚媾,形成了匈奴父鮮卑母的一支匈奴部落,其他部族也就稱呼他們爲鐵弗,鐵弗意爲匈奴父、鮮卑母之裔。

八十年前,永嘉之亂的時候,鐵弗匈奴出了一個領袖,叫做劉虎,劉虎是匈奴南單于的後代,左賢王去卑的孫子。被推舉爲部落首領後,他帶領整個部落在草原遊牧。

當時草原最強大的部落是鮮卑拓跋部,那和其他的部族一樣,劉虎一直臣服拓跋部,但隨着部落的增多,開始想脫離拓跋部,舉兵外叛。當時的拓跋部首領拓跋鬱律立發兵攻打,劉虎戰敗,南渡黃河,走據朔方,投靠漢主劉聰。劉聰拜劉虎爲安北將軍、監鮮卑諸軍事、丁零中郎將,希望藉助匈奴鐵弗部的勢力牽制日益強大的鮮卑拓跋部。

在經過一番休整之後,劉虎渡黃河,欲奪回草原,但是到底是實力不足,這一次血戰,拓跋鬱律立在草原上大破劉虎,兩次失敗的劉虎失去了信心,退走出塞。

拓跋鬱律立死後,拓跋什翼犍剛剛繼位,建立代國。劉虎不甘心,再次發兵草原。這一次仍舊大敗,這一次失敗徹底打垮了劉虎的自信心,一直緩不過這口氣的劉虎氣憤而死。

劉虎子劉務桓代領部落之後,中原戰亂,沒了依靠,再也不敢得罪拓跋部,遣使投降。劉務桓的第三個兒子叫劉衛辰。他做了部落首領之後,拓跋什翼犍爲了拉攏他,把女兒許配給他。後來,苻堅的大秦強大起來,劉衛辰以爲機會來了,暗通苻堅,率部衆叛逃,苻堅封爲匈奴左賢王。什翼犍不滿劉衛辰投奔苻堅,舉兵攻伐。劉衛辰向苻堅求援,苻堅發幽、冀、並三州兵分道攻打代國。什翼鍵令匈奴獨孤部帥劉庫仁領兵迎戰。劉庫仁戰敗,什翼犍率衆逃奔陰山以北,後死去。苻堅滅代,以其地分爲東、西二部分,黃河以東一帶歸隸劉庫仁,黃河以西一帶歸隸劉衛辰。劉衛辰便屯住在朔方的代來城。

現在的代來城,雖然已經不是鐵弗部的都城了,但是也是塞外重要的商業集散地,現在城裡城外熱鬧非凡,人們載歌載舞似乎在歡慶。

從遙遠的地方,一隊穿着西域服飾的商隊正載歌載舞的朝着這邊來,只是,車隊沒來得及進城,城門突然戒嚴,兩隊士兵持矛衝出列隊,人喊馬咋之中,城門洞竄出一羣獵狗,緊接着馬蹄聲響成一片,一隊手持彎刀的鮮卑騎兵簇擁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縱馬而出,老者體格強壯,戴着突騎帽,裹着狐皮大氅,騎着匹黑馬。身邊一個少年身材高大,英俊雄武,騎乘白馬,雙眸之中閃動着冷冷的光。

這商隊自然是普通的商隊,只是商隊的人,卻並不普通。

商隊的首領,烏孫人尼爾馬知道老者是拓跋部首領拓跋珪的叔父拓跋恭。拓跋恭見到尼爾馬,催馬過來,尼爾馬忙在馬上作揖叫道:“大首領,一向可好哇!”

拓跋恭呵呵笑道:“老弟,此次中原之行收穫頗豐吧?”

尼爾馬笑道:“託大首領的洪福,買賣沒有白做,捎回一千把鋼刀,五百支長矛,一百領凱甲,鹽巴十車,綢緞十車,珠寶兩車。”

拓跋恭一聽,得意地笑,“烏孫馬,中原人識貨吧?”

尼爾馬陪着笑,“烏孫馬,雖比不得汗血寶馬,也是天馬,價錢當然要貴。”

“哪裡打仗哪裡就少不了你尼爾馬,關中戰事如何?”

“我走的時候羌人還在抵抗,不過看起來已經大勢已去了,苻堅的兒子苻宏也是個出色的勇士,看起來姚萇沒有機會了。”

拓跋恭一陣獰笑,“這次倒是算他好運氣,不過在我看來,苻家運氣不錯了,他們早就該死,天下他也坐得夠長了。”

尼爾馬心中一凜,昔年拓跋鮮卑的代國攻打鐵弗部,殺得劉家狼狽逃竄,苻堅應他之邀出兵滅代,並把代國的土地一分爲二,黃河以東歸匈奴獨孤部劉庫仁,黃河以西歸鐵弗部劉衛辰。算起賬來自己可也是有份呢。如今拓跋恭如果真的要計較,那可就麻煩了!

尼爾馬臉上依舊咪咪笑道:“大單于,看你喜上眉梢,必有大大的好事啊!”

“呵呵!”拓跋恭手捻鬍鬚興災樂禍道:“呵呵呵,你知道嗎?劉庫仁那個老賊死了!”

尼爾馬一驚,他手裡還有劉庫仁的貨呢,倒不是怕賣不出去,他的貨在草原絕對搶手,草原上部落多如牛毛,給誰都能賣。而是心驚劉庫仁之死,臨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呢,說死就蹬腳呢?

拓跋恭在興頭上,說話滔滔不絕,“劉庫仁不識時務,本來我們也只想找劉衛辰算賬,殺了他全家,本來也完全可以把鐵弗部殺個乾乾淨淨,可是這傢伙卻在最後時刻手軟,放走了劉勃勃,以至於造成後患!上次那一仗,劉勃勃鬧的那麼兇,導致河套幾城都淪陷了,這個事情他劉庫仁跑得掉?“

“所以大單于找他算賬了?”

“那倒是還沒有,不過這個老小子,英雄一世,卻是糊塗一時啊,大單于也只是聽了那個新來的漢人謀士的話,只是寫封信訓斥他一頓,居然把他嚇死了,哈哈哈,好哇,好!劉庫仁一死,他的兒子劉眷接他的班,這下獨孤部還能不完蛋?本來我們對天盟誓不能動他,但是,他自己要完蛋,總賴不到我們身上吧。”

尼爾馬一臉諛笑,“草原的天空只剩下您老一頭蒼鷹了!”

拓跋恭哈哈大笑,“老弟,你這話就不能亂說了,我那好侄兒如今可是我們的單于啊!”

“是是是!”尼爾馬雖然嘴上答應了,但是他也看出來,拓跋恭對於拓跋珪這個侄子,並不是很服氣呢。

這個時候,只聽那個少年人說道:“父親,我們出發吧!”

“好!濤兒,我們走!”說罷,衆人擁着他潑風一樣的去了。

尼爾馬進代來城把給鐵弗部的貨物交割清楚,帶領車隊繼續北進。時值九月,天氣變得涼爽,愈往北天氣愈冷,秋風吹蕩,濁雲漫天,綠草在風中搖曳,空氣中摻雜潮溼的氣息,冰涼的雨點疏疏地落下來,河朔地區的草場仍舊一片翠綠,肥壯的牛羊象珠子一樣在草原上滾動。

隨行的慕容柔興奮地叫着:“羊羣,多漂亮的羊!”原來,她在完成了重大的任務後,居然又開始了走南闖北的遊歷生活。

尼爾馬曬嘴道:“有什麼稀奇,北邊的牛羊多着呢!”

慕容柔享受着雨點撲打在臉上感覺,問道:“拓跋珪?這個人是不是如今雲中的首領啊。“

”是啊,尼爾馬說道。“

”可是這個人不是那拓跋恭的侄子嗎?爲什麼這個老頭那麼恨他!”

“那就說來話長,”尼爾馬故做神秘地道:“他是個王子,還是個遺腹子!”

慕容柔饒有興趣地聽,晃着頭道:“沒想到你是個萬事通,你還知道些什麼?”

尼爾馬望着低重的蒼穹說道:“這要從你們鮮卑人的起源講起,鮮卑有東部鮮卑和北部鮮卑之分。東部鮮卑起源鮮卑山,分爲三部,宇文部、段部和你們慕容部,慕容部併吞三部,在遼東建燕國,其後就不用多說。北部鮮卑據說源於大鮮卑山。東漢時候,漢軍大敗北匈奴,迫其西遷。北部鮮卑乘機第一次南遷,至呼倫湖,後來繼續南遷到達匈奴故地陰山一帶。數傳至拓跋猗盧,因幫助晉朝大敗匈奴漢國劉聰,受封爲代王,勢力日盛。拓跋部聯盟有近百個部落,其勢力範圍北至漠北草原,西兼烏孫故地,東吞勿吉以西,南窺雲中雁代,控弦之士百萬。七十年前,拓跋什翼犍定都雲中自稱代王。什翼犍生而奇偉,長髮委地,相貌英武,與你們慕容鮮卑廣結姻親,先後娶燕王慕容皝的妹妹和女兒爲後,並生世子拓跋寔,後來部落有人謀反,拓跋寔爲救什翼犍遇刺而亡,留下遺腹子,就是拓跋恭說的拓跋珪。”

慕容柔聽得很用心,見他不說話,便道:“那拓跋恭說的劉衛辰和劉庫仁與拓跋部有什麼淵緣嗎?”

“匈奴鐵弗部原是拓跋聯盟的一員,劉衛辰還是什翼犍的女婿,但劉衛辰做頭領之後脫離代國西遷。什翼犍大怒,率兵追擊,大敗劉衛辰於朔方。結果劉衛辰投靠天王苻堅,引秦國二十萬大軍攻打代國,什翼犍病重,讓聯盟中的獨狐部和白部抵抗,卻節節敗退,又派南部大人劉庫仁率十萬騎兵抵禦,在石子嶺被秦軍打敗。什翼犍率諸部避於陰山之北,高車部族盡叛,四面劫掠,無法放牧。恰恰秦兵退去,正好返回漠南。可偏偏在這時候,什翼犍的庶長子拓跋君聽信其從弟拓跋斤挑唆,以爲什翼犍要傳位給慕容妃的兒子們,便與拓跋斤一道殺諸弟,並弒什翼犍,國內大亂,秦軍趁機回兵雲中,消滅代國。拓跋君與拓跋斤也沒得好下場,被天王苻堅以弒君大罪給車裂了。”

慕容柔嘆了一口氣,“可惜一世英雄,竟死在兒子手上,那個遺腹子後來怎麼樣?”

尼爾馬笑了笑:“你怎麼這麼關心他?”慕容柔臉一紅沒說話。

尼爾馬道:“拓跋珪被他母親賀氏帶回孃家賀蘭部。後來秦王苻堅將代國一分爲二,黃河以西屬劉衛辰,黃河以東屬劉庫仁。賀蘭部、獨狐部歸在劉庫仁勢力範圍內,劉庫仁是什翼犍的女婿,曾爲代國的南部大人,拓跋珪母子就去投靠他,住在獨孤部。而那個時候的拓跋恭恰好也在那裡,只是……呵呵呵,這個時候這個拓跋恭的角色就很有趣了。”

慕容柔這個時候,卻突然蹦出來一句話,道:“你一定不是叫尼爾馬!”

“爲什麼?”尼爾馬笑了笑,沒有說話。

“烏孫人我見得多了,可是你肯定不是烏孫人!”

“那我是哪兒人呢?”

“我看象漢人!”

雨終究沒有下,落幾個雨點就停住,車隊順利地渡過黃河,慕容柔這才體會到什麼叫大草原,蔚藍的天空,白雲悠悠,浩瀚無垠的碧草一眼望不到盡頭,秋風吹蕩,現出牛羊無數。

“塞北草原,前面就是雲中。”尼爾馬淡淡說道。

“雲中,好名字呀!”慕容柔捂着小臉,驚喜說道。

尼爾馬用馬鞭指着草原深處道:“看,有人接我們來了!”慕容柔舉目望去,只見十幾匹駿馬從藍天白雲之間奔馳過來,漸漸近了,騎士們熟練地勒住馬,都穿着小袖口的短衣長褲,蹬着筒靴,留着髮辮,個個精神抖擻,身姿矯健,爲首的是一個十六歲的青年,身材雄壯,廣額大耳,兩道漆黑的劍眉斜飛入鬃,一雙深不見底的瞳仁曜曜閃光。

年青人縱馬來到尼爾馬馬前,用力搗了尼爾馬胸膛一拳,笑道:“大哥,走了有些日子,小弟可真想你。”

尼爾馬笑道:“拓跋兄弟,這次中原之行,給你帶回好東西來。”

年青人會心一笑:“我拓跋部兵器精良多虧大哥。”

慕容柔聞言一楞,仔細地瞅着那個年青人,心道:“他就是拓跋部的那個遺腹子,別說,真有股俊悍之氣。”

尼爾馬道:“拓跋兄弟,給你介紹個人認識,慕容柔公子,燕王慕容垂的嫡女,和你還是姑舅親戚。”

“唔?” 拓跋珪那雙銳利的眸子緊緊地盯住慕容柔,慕容柔被他看得臉一紅,輕笑道:“目光灼灼,怎麼象一頭狼?”

拓跋珪一愣,旋即縱聲大笑,“你們慕容家的人長得就是白,可你更象草原上的一隻羔羊。”

騎士們也都跟着笑,慕容柔飛紅了臉,卻不以爲意,但也不去理睬他。

拓跋珪對尼爾馬道:“大哥,要不要去盛樂玩玩?”

尼爾馬道:“我有劉庫仁的貨,聽說他死了,劉眷繼任部落大人,我還要趕去馬邑。”

拓跋珪一皺眉,“馬邑,你不要去,劉眷新近在善無和賀蘭部打了一仗,打羸了,現在應該在牛川放牧”

尼爾馬幽幽道:“沒想到纔不到一年,草原上竟起這麼多變故。”

拓跋珪冷冷道:“天要下雨,必先颳風,草原的天要變了。”

尼爾馬道:“我可要靜候佳音,看草原上重新崛起一個強大的代國。”

拓跋珪傲然地擡起頭,朗聲道:“拓跋鮮卑部絕不會在我的手上從草原消失。相反他會重新崛起!現在我有了最好的謀士,回頭我帶你去聽他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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