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歡無語，臉色緋紅，這樣的話虧他這個一國之君說的出來。
楚墨殤似乎看的出來她心中腹誹，毫無羞色的道：“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
霍承歡微怔。
是啊，皇帝也是人。也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可惜他的七情六慾從來都不在她的身上，而現在的她亦不再需要，她活着只爲替阿爹報仇。
這一夜，楚墨殤依舊是抱着她睡。
霍承歡掙扎不過，便也懶得掙扎了。只是今夜的楚墨殤似乎有些不一樣，具體要說，該從他那雙一直貼近霍承歡腹部慢慢撫摸的手掌說起。
霍承歡不習慣他這般溫柔的對她了，頓時一身僵硬。
他越是這般，她便越是覺得他沒安好心，整顆心都跟着提了起來。現在的她除了曲靖蕭，已經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包括他。
楚墨殤感覺到了她的僵硬，心中劃過一抹痛楚。
她說她恨他，他表面上看似平靜，可她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來承認這一事實。因爲他知道，自己不能改變什麼。
林婉害死霍青雲，他即便明瞭，也不能去責罰她甚至質問她什麼。因爲，他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先完成。但願自己能留得住她，可今日霍承歡的表現卻令他心中無端的恐慌。
他已經沒有把握再能留住霍承歡。除非……
“阿歡，再爲朕生個孩子好不好？”他說。
黑色的夜幕掩蓋了他臉上的傷痛，卻難以掩飾他眼中的渴望。
霍承歡微怔，身子更冷了，甚至忍不住的想要顫抖。特別是他眼中的那亮晶晶的許盼，令她實在感到害怕。她以爲，她已經沒什麼可怕的了，可是今夜楚墨殤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令她心中極度的不安。
他越是這般，就代表他越是不會放過她，不是嗎？所以她此生都註定要被他束縛，除非……
若是以前，她也許會因爲這句話，這份真誠，而感動的立即點頭。但現在……
呵呵，這個男人在做了那麼多虧欠她的事以後，還想跟她生孩子。
笑話，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她爲他幾次涉險死掉，被他騙了一生，最後連最基本的信認二字都全無。她的霍家被他無情的打壓，敗落。從天堂墜入地獄，無人伸冤。
他明明知道她阿爹是冤枉的，可最後他卻連她最親的人都不放過。
她死了，早就已經死了！在她爲他小產的時候，在他從未給過信認二字的時候，在他讓別的女人給他生孩子的時候，在霍家幾次蒙難，受冤，敗落的時候，在蕭哥哥一次一次因她而受到牽連的時候。在阿爹囚困天牢，曾經英勇無敵，忠心耿耿的大將軍受小人毒害的時候，霍承歡就已經死了。
他竟妄想與一個死人生孩子，難道不可笑嗎？
“不！”她咬牙切齒的堅定。“我霍承歡就算死，也不會再與你楚墨殤有任何瓜葛。我永遠都不會再有孩子了，不是嗎？”
楚墨殤看着她眼中的恨意，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被她眼中的冰刃千刀萬剮。他身軀也跟着顫抖起來，分不清是因爲心痛難忍，還是因爲憤怒。
“你知道了？”他問。他想到那日御醫們所說的話，頓時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崩潰了。可他真的要放棄嗎？眼睜睜的看着她離他越來越遠？
他搖頭，絕不！
當初是他選擇了她，也是她選擇了他。憑什麼她想放棄便放棄？
痛又如何？難道他不痛嗎？
這段時日他想了許多，也曾想過要放開她，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也許自己確實是很自私，可就算是被她恨，他也只想將她牢牢鎖在身邊。
霍承歡不難感覺到他心中的悲傷，心疼。
她突然想大笑起來，曾經她想得而得不到的東西，現在近在咫尺，她卻早已不想要了。看到他痛苦，她只會覺得自己心中暢快幾分，雖然一如既往的揪痛。
但這是他欠她的！
“是，我知道了。就算沒有這件事，我也不會再與你生孩子。就算有了孩子，我也不會讓他生下來。就算生下來，我也要殺死他，就向林婉和林浩合謀殺死我的阿爹一樣！所以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我恨你，恨與你楚墨殤任何有關的東西，就連我自己也恨！如果可以，我很不能……”
“不要說了！”
他捂住她的脣。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利刃，深深的刺入他的心口，一遍一遍的在血肉裡翻滾，好像勢要將他的五臟六腑絞碎才肯罷休。
霍承歡不語，可心裡卻覺得痛快。
他說她欠他與林婉的，要她也爲這份痛苦承受幾分，她承受了。但她自問自己沒有對不起他什麼，不管是十三年前，還是現在。
可他欠她的還沒有還。他高高在上，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在傷他分毫，可是今夜，她終於傷到他了。這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可爲什麼她的心也這麼痛？爲什麼？
他依舊緊緊的抱着霍承歡。她越是恨他，越是想遠離他，他便越是不願放手。
這一刻，他承認，自己輸了，輸給了霍承歡。他知道霍承歡身邊有匕首，也知道那匕首藏在哪裡。
他抽出匕首遞給霍承歡。“既然恨我，你便殺了我吧！”他說。可霍承歡卻不會再相信他的真心實意。
“你以爲我不敢？”
她奪過他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刺入他的胸口。只可惜到底是手下留情，利刃只刺入了三分。
她恨自己，恨自己做不到，恨自己在這個時候還想着他的江山。
阿爹說，楚國可以沒有霍家，可以沒有他，卻唯獨不能沒有君主……
可是阿爹啊！阿歡只想有你活着。什麼家國，什麼忠義，她都不想要！
她累了，真的累了。在這個男人一次次的逼迫她時，一次次縱容林婉在她身上捅刀子時，她便已經累的不能移動半分，只能任由他們宰割。現在她連反抗都做不到了，所以她寧願與阿爹一樣，離開這個冷漠、欺騙、權謀的世界。
她拔出匕首，轉而向自己胸口刺去……
“嘶！”他痛的忍不住抽氣，卻沒有放手，任憑血液流失。
他替林婉擋了一刀，現在再替霍承歡擋一刀，也算是公平了。
她想死，他也絕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