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難攻,除了守將厲害以外,還因爲其易守難攻的城池設計,所以直至天明,還能聽到外面的叫喊聲。
離北城門不遠的一處小巷內,幾個人早已經凍得渾身麻木了,沈卿擡眼看了看四周,根本沒有歇腳的地方。
“主子,要不我們先找一處地方歇着?”
“不行。”沈卿微微皺眉:“機會只有一次,若是錯過了,就出不去了。軒轅離帶我來這裡,消息一定傳開了,你覺得姬允進城以後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封鎖城門?”
“對,而後便是抓人,我定也在那要抓的名單之列。”說罷,轉頭看了眼已經睡過去的小寶,微微咬脣,轉頭,那吶喊聲好似更加熱烈,而城牆上豎着的南詔的旗幟也隨之倒了下來,城門在不斷的撞擊中,也終於失守。
城門大開,南詔的守軍不是上去送人頭,便是潰散而逃,大魏的兵一下子涌入進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大魏的人也死傷無數,如今能進來的,也已經是極少的一部分了。
“西城門應該也失守了……”狄雲耳朵動了動,已經伴着風聲,聽到了遠處的歡呼。
沈卿看了看幾人:“都準備好,他們剛入城,不會想到封鎖城門,我們要趁這個時候逃走!”
“是!”衆人均是把摩拳擦掌狀,沈卿側身緊緊盯着城門處,看着大魏的將士踏着南詔士兵的屍體進來,看着他們雀躍歡呼,面色微沉。
風呼呼的颳着,但是天上的雪卻是已經停了,地面上若說血流成河也不爲過,濃烈的血腥氣味隨着寒風鑽入人的鼻腔,讓人作嘔。沈卿盯着那僅剩下的千餘名大魏將士傷的傷殘的殘,相扶着入了城,往西城門而去,看着那道用屍體豁開的城門,眸子微微眯起:“走!”
她一聲令下,幾人便迅速往城門而去。
南詔的活口都被他們抓了起來往前走,城門口此處剩下的只有死屍。
幾人離城門還有百餘米的距離,沈卿只覺得雙腿被凍得好似灌了鉛一般沉重,但是即便這樣,她也要死死咬着牙往前跑。
就在幾人穿過城門之時,有一個大魏兵忽然回頭發現了他們。
“有人要跑!”他一聲喊出,那些人頓時回身,便架好了弓箭提起了刀。
城門外一片荒蕪,但不遠處還有一匹似乎腿受傷了的活馬。
狄雲看到後,將小寶放到沈卿懷裡:“主子,快跑!”
沈卿這時候不會矯情,她知道,自己就是他們的目的,若是她留下,反而連累狄雲。
她抱着孩子便頭也不回的往那匹馬而去,大魏的士兵們見只是幾個平民,逃走的還是個女子,根本沒放在心上,以一種打獵似得態度開始動手。
狄雲撿起地上的兵刃,跟其他五人一字排開攔在了城門口,但是他們都知道,僅憑他們五個人,怎麼可能攔得住這以上千名的士兵。
沈卿快速跑到馬身邊,見這馬兒還能跑,也顧不得許多,帶着嚇壞了的小寶上了馬,回頭看了眼一字排開護着自己的狄雲幾人,眸中微溼,一咬牙,一扯繮繩,迅速跑開了。
寒風此時好似變成了刀,狠狠在她嬌嫩的肌膚上划着,她快要被風迷了眼睛,淚如雨下,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狄雲聽到馬蹄聲愈行愈遠,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了,一支長箭也直接朝他的心口射來。
沈卿沒命的往前跑,她不知道跑了多遠,也不知道面前這個方向是要去向哪裡,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將是另一場噩夢。
軒轅離悄悄帶着人到了晉城外時,已經是天黑,晉城已經被攻下。
“皇上,打探過了,他們沒有抓到貴妃,貴妃在前一日便已經失蹤了。”有去探查過的人來回稟。
軒轅離立在雪地上,看着滿目荒涼,眸光冰寒:“不在城中了嗎?”
那人搖搖頭:“不知,但探查到的消息,只聽說今日一早,城門剛被打開之時,有一個帶着孩子的婦人逃走了。”
“帶着孩子?”軒轅離不解,此時的綠蘿也已經逃了出來,她想起那老大娘的小孫子,上前道:“皇上,應該是貴妃娘娘。”
軒轅離面色微青,眸光冷冽的盯着這已經失守的晉城,半晌無話。
有參將上前跪下:“皇上,晉城大勢已去,若是不趕緊回南詔,只怕南詔都有危險啊。”
軒轅離自然明白,但是卿兒……她是逃走了,還是身陷囹圄?
“皇上爲貴妃做了這麼多,已經是天下男兒不敢做之事了,相信貴妃娘娘一定會明白您的心意。”參將又補了一句。
軒轅離依舊沒說話,他甚至後悔,當初爲何要帶着她出來了,若不是軒轅昭從中作梗……
“皇后聯繫上了嗎?”軒轅離寒聲問道。
“皇后娘娘現在蒙古,相信不久就可以跟他們談攏,讓他們再次出兵。”參將露出幾分喜色,可他不知他這份喜色,讓軒轅離覺得更加憤怒。姬無憂與人謀算自己,然後再將權力籠絡在她自己手中,藉以脅迫自己,這樣的女人,野心太大,也太無情。
“你們全部留下,一隊人馬去有可能是貴妃逃亡的路上尋找,一隊人馬留下,潛入晉城中,若是有貴妃的消息,立即來報。”軒轅離冷聲道。
“可是您把人都留下了,您怎麼辦?萬一路上再有突襲……”參將並不想去找沈卿,對他來說,沈卿既不如皇后厲害,又將皇上蠱惑成如今這般,這樣的妖孽女子,死不足惜。
軒轅離面色沉沉:“我若是告訴你,留下她,可以跟姬無歡換一座城池,你信不信?”
“當真?”參將一驚,立馬反應過來自己的小心思全暴露了,才幹脆破罐子破摔:“皇上,貴妃這樣迷惑了你,便是將來南詔得勝,百姓也是不容她的。”
軒轅離拳頭節節作響,冷漠盯着冰冷堅硬的晉城,沉聲道:“先將她尋來,朕自會拿她換城池。但你們若是尋到她,敢傷她分毫,朕會以謀害皇族之罪論處!”
參將不敢再吱聲,等軒轅離翻身上馬離開了,纔看了看綠蘿:“你確定今日逃走的婦人是貴妃?”
綠蘿見他神色不對,猶豫了幾分:“不太確定。”
“哼。”參將冷哼一聲:“那你留在晉城中吧,貴妃我去追!”說罷,立馬帶着人上馬離開了。
沈卿只覺得渾身已經凍僵了,手木然的抓着繮繩往前,直到終於控制不住,從馬上摔了下去。
小寶被她護在懷裡,只是發燒還沒好,如今一凍,又病了。
沈卿看着被風吹起的大雪,看着身前空寂的荒原,眼皮如有千斤重,卻是再也撐不住,沉沉昏睡了過去。
姬無歡是第一時間接到晉城被攻破消息的,但袁也卻回稟,王妃丟了。
“怎麼會丟了?”夏嬈白着臉道。
袁也將那日的事說了:“本來我們遵照王爺的吩咐,在十里地外等着王妃和狄雲幾人出來,但直到天黑也不見人,所以我們纔回來稟報的,其餘的人已經去找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袁也才說完,卻發現姬無歡已經回頭拿了大氅穿好要出門了,嚇了一跳,忙上前:“王爺,您上哪兒去?”
“去找卿兒。”姬無歡眉心微皺。
袁也微微皺眉,大燕的那些人聽到消息也忙趕了過來:“淮南王,我們馬上就要出兵了,您這會兒離開,難道是想跟我們大燕爲敵不成?”
姬無歡冷冷掃了說話的那人一眼:“我若要與你們爲敵,現在我便應該在大魏的陣營中,這一點你都不明白,做什麼將軍?”
袁也的心一突,王爺可從來沒這麼犀利的罵過人。
那人也被罵的面色一青:“姬無歡,你別以爲有幾分本事就了不起,你認爲你單槍匹馬,能走出我們三萬精銳的包圍嗎?”
姬無歡眸光更加凌厲:“對付我,還是對付已經殺過來的大魏軍,你自己決定。”說罷,直接往外而去,根本沒人敢攔,
那人不服氣,就要拔劍,便聽得有人回稟,說南詔的東陽郡王已經退守一城,大魏的軍立馬就要佔領那城池了。
那人咬牙,畢竟那城池大燕也想佔領,只衝着姬無歡的背影喊道:“那你記住了,與我們大燕爲敵……”
“你是不是蠢,我們王爺何時說過要與大燕爲敵?”夏嬈也沒了好脾氣。
那人見一個小小女子也敢罵他,更氣,卻見袁也也跟着道:“將軍想着我家王爺如何,還不如趕緊出兵,遲了,那城池可就是大魏的了,到時候看你主子不要了你項上人頭!”說罷,跟夏嬈一道也出去了。
那人語塞,但旁的觀戰的幾位將軍均是沒什麼異議,趕忙帶着人準備出兵了。
姬無歡出了營帳便直接上了馬,好歹是袁也上前將他攔住:“王爺,安安怎麼辦?”
“你帶着。”姬無歡扔下一句,駕馬便走了,夏嬈看了看袁也輕笑:“小公子挺喜歡你的,你就多帶段時間。”說罷,也跟着離開了,留下袁也面色變換,安安那小祖宗,要是不見了爹爹,還不得鬧騰死。
但一想到王妃有可能逃出來了,他心裡又安了幾分,忙使人回去接安安了。
沈卿醒來時,周圍的環境有點奇怪,並不是她想象的樸素民居,反而豔麗的很。
她看了看周圍的陳設,上等紅木傢俱,雕花大牀,但牀幔有些奇怪,不似尋常的素白紗幔,而是輕浮的桃紅輕紗。房間裡還瀰漫着一股奇怪的薰香。
正當她疑惑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個身着桃紅色寬袖長裙的女人走了進來,她手裡拿着一柄團扇,團扇上描着仕女圖,沈卿腦子混沌了好一會兒,看着她扭着腰肢慢慢靠近,忽然知道了這是哪裡。
“青樓?”
那女子沒想到她一開口便是這句話,但看着她姣好的臉,又笑眯眯的走了過來:“您醒了。”
“你們想做什麼?小寶呢?”沈卿想要起身,但一動,腿邊疼的緊,想來是從馬上摔下來的時候摔傷了。
那女子扭着腰靠近笑道:“你別急,你是逃難來的吧?一個女人帶着孩子的確不容易,不然那也不會暈倒在雪地裡差點被活活凍死了,你叫什麼名字?”
沈卿微微皺眉,再要重複問一遍,便又聽她道:“罷了,你們良家子來了這等地方,也不會用真名的,不若我給你娶一個如何?你瞧你,雖是來自窮苦人家,就是手粗糙了些,但勝在這張臉蛋還是很好的,不如你蜜兒如何?”
沈卿眉頭皺的更緊,那女子見她不喜歡,又改了個:“那月兒?紅兒?雪兒?”
“小寶在哪兒?”沈卿寒聲問道。
女子許是被她的寒眸嚇着了,頓了頓:“那這樣好了,你兒子叫寶兒,你就叫珍娘吧,珍寶,多好。”說罷,也不管沈卿,立馬招呼了兩個女子進來:“好生伺候珍娘,等她身子好了,立馬通知我。”說罷,又扭着水蛇腰出去了,離開時,還不忘把門鎖死。
兩個侍女看起來應該是浸營此道已久,瞧見沈卿,便只笑道:“我說姑娘,我們桃姐救了你一命,你來了這兒,這輩子都甭想出去了。”
“就是,咱們這春華樓,裡裡外外可都是僱了人看着的。”
“僱人看着,是因爲你們逼良爲娼的勾當做多了,怕人跑了麼?”沈卿諷刺道。
二人面色一滯,張張嘴均是不說話,看來沈卿一時語快竟是事實。
正沉默着,隔壁忽然傳來砸東西的聲音,還挺激烈,不多時便傳來女子大聲叱罵:“你們這羣不要麪皮的,敢動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當今東陽郡王的女兒,你們到處這樣蒐羅良家女子抓來,逼良爲娼,我總有一日燒了你們!”
沈卿眉心微跳,張曉芳?她怎麼也被抓來了?
“隔壁是誰?”沈卿問道。
那二人相視一笑,自稱叫香兒的女子道:“是我們桃姐‘撿’來的,如今戰亂,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在外行走多不安全,我們桃姐心善,這纔將她帶回來了。”
沈卿明白她們是什麼意思了,看了看自己滿身的傷,想來便是這桃姐急着做生意,也沒有讓自己上的道理,又問道:“小寶在哪裡?”
“小寶?你帶來的兒子?”香兒笑了兩聲:“放心,只要你好好幹活,桃姐會讓你見到你兒子的,否則……”
沈卿瞧見她們雖然句句諷刺,但還願意說些話,便有多問了幾句,好似好似是在爲往後在這裡長期住下去做準備,但卻是在探查這裡的情況而已。
等她問完,隔壁的打砸聲才終於停止了,只聽那桃姐一聲怒喝:“給我犟?我再餓你三天,等你沒力氣了,立馬出去給我接客,不然我就劃花你這張小臉!”
而後,便沒了聲音。
沈卿心裡默默算着,三天……
遲些時候,有大夫過來看病,但瞧見沈卿的臉時,怔了怔,紅了臉,而後便是全程垂着眉眼開了藥,便快速離開了。
香兒嫌無聊,帶着另一個去嗑瓜子休息了,見到那大夫走了,纔拿了藥去煎,但沈卿卻道:“你們都乏了,下去歇着吧。”
二人眉梢微挑,看着她:“珍娘,你不會是想打發了我們,好逃走吧?我可告訴你,這兒乃是後院,出口就之前接客那棟樓的入口,你要是想走,可比登天還難。”
沈卿莞爾,柔聲道:“我能留一條命已經是上天恩賜,況且我兒子還在這裡,我又能往哪裡去?”
那二人對視一眼,看了看她受傷的腿,撇撇嘴,都是愉快的離開了。
沈卿聽着她們的腳步聲遠了,才小心的起了身,繞道牀後面那堵牆邊。這裡的牆只是拿木頭做的,不厚實,但爲了隔音,倒是一邊放了一個大櫃子。
沈卿挪不動櫃子,只得打開櫃子門,靠近最裡面敲了敲。
半晌,那邊沒有任何迴應,沈卿又連續敲了一陣,那邊才終於有了聲音。
“誰?”張曉芳警惕的問道,生怕是那桃姐又設下的陷阱。
“芳郡主。”沈卿開口,張曉芳頓時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我們先想法子逃出去再說。”沈卿道。
可張曉芳顯得很沮喪:“我都想過無數法子了,我還會點功夫呢,但根本逃不出去,這裡的人好似多少都會些功夫,聽那桃姐的話,這兒來的客人都不是尋常人,都是當地的一些官吏,咱們就是出了這樓,也出不去這城。”
“這裡是哪裡?”沈卿又問道。
“聽說是一個叫景陽的地方,屬於南詔跟大魏的交界處,但是還挨着蒙古,聽聞還有不少蒙古人喜歡來這裡。”張曉芳更加沮喪了,她本是要去找姬睿的,哪知倒了血黴,被桃姐這老女人給抓來了。
沈卿心中有數,正要繼續說,外面忽想起房門鎖被打開的聲音,她不敢多說:“半夜等我。”說罷,立馬從櫃子裡出來了。
香兒進來,瞧見牀上沒了人,心中大驚:“來人……”
“怎麼了?”沈卿從牀後面繞出來。
香兒打量了她一眼,見她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前挪,滿是懷疑:“你在做什麼?”
“我們老家有種法子,這種腿上受傷,就要都動動走走,不能老躺着,不然好的慢。”沈卿淡定道。
“是嗎?”香兒依舊不信,將手裡的湯藥扔在桌上,也跟着繞道牀後看了看,可什麼都沒有,打開櫃子,也沒有什麼異常。
香兒回過頭看着她瘦弱的身子,冷笑道:“你就這麼想出去接生意了?別是打着什麼鬼主意吧,我可告訴你,你若是跑了,桃姐會活活打死我的,所以你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麼心眼。”
“若是不替桃姐掙錢,我怎麼才能見到我的兒子呢?”沈卿理由充分。
香兒皺皺眉頭,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看着已經被封死的窗戶,沒再多說:“行了,你去把湯藥喝了吧,遲些會給你送飯來。”
沈卿輕聲道了謝,便坐在桌前去乖乖喝了藥,而後便去歇下了。
合着眼睛沒多久,便聽到了外面的說話聲,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她勉強還算聽得清楚。
“是蒙古的耶律將軍?”
“是,點名要新的,現在出挑的就這個自稱郡主的瘋女人還有新抓回來的珍娘,這可怎麼辦?”
那人似乎頓了頓,又道:“不怕,反正這瘋女人餓她三天,還不是什麼都憑吩咐?至於珍娘,她兒子在我們手裡捏着,等她傷好了,一樣聽憑我們擺佈。你去找幾個好大夫,早點把她的傷治好。”
……
沈卿聽着這些談話,嘴角微微揚起。
是夜,風聲越來越緊,但這春華樓卻似乎一點也不受戰亂的影響,照樣歌舞昇平,絲竹之聲不絕。唯一有點變化的,便是桃姐很忙,每日都要坐着馬車四處去逛,見到落單的女子,便會悄悄迷暈了帶回來,反正這樣的亂世,便是家裡女兒媳婦丟了,誰又會大張旗鼓的去找呢?
張曉芳因爲知道沈卿也在,心裡安定不少,晚上餓的難受,灌了一壺水後便老老實實等着,直到那牆邊又出現了聲音。
“王妃!”
“芳郡主,你聽我說,過幾日會有個蒙古大將過來,到時候我要你出去。”沈卿腦中快速轉着。
“接客?”張曉芳渾身打了個顫:“不行不行,就算是死,我也不能……”
“你別急……”沈卿忙道:“這是我們最快離開的辦法,但前提是,你要幫我問出小寶的下落。”
“小寶又是誰?”張曉芳不解問道。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沈卿頓了頓:“你不用太刻意,隨口問問就好,我的傷恢復的很快,明日我會想法子出去轉轉,你這幾日該如何還如何,別惹惱了她們便是。”
“放心。”張曉芳點頭。
二人達成一致,這纔回去睡下了。
沈卿看了看左腿上一大塊的淤青,眸光沉沉。
第二天一早,香兒便又請了大夫過來,這大夫還是昨日那個年輕大夫,模樣周正,一見到沈卿立馬又紅了臉。
香兒笑得不行,但這大夫許是相熟的,便也沒多地方,拉着另一個去外間嗑瓜子去了,只留他們二人在房間中。
沈卿見狀,上前一把抓住那大夫的手:“幫我一個忙。”
那大夫看着她素白修長的手指抓在自己胳膊上,臉紅的好似沸水煮過一般:“姑娘請說。”
沈卿看了看他,不確定他跟着裡的關係,只道:“我想傷早一點好。”
“我會盡力的。”
“我知道有一種名喚馬錢子的藥,對於治療淤青紅腫也有奇效,不知大夫能不能帶一些給我?”沈卿問道。
那大夫頓了頓:“姑娘,藥不能亂開的……”
“可我想要早些好,這樣才能早些見到我兒子。”沈卿語氣哀憐,雙眸垂下,半靠在牀邊,神色悽惶。
大夫瞧見,微微咬牙:“我可以給你加一些……”
沈卿莞爾:“那就多謝大夫。”
這大夫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欣喜的看着自己,好似一道電流流過全身似得,酥酥麻麻。
等香兒過來時,他看着香兒薄衫下的曼妙**,似觸電般迅速站了起來,紅着臉又跑了。
香兒掩脣輕笑:“毛頭小子,我還穿着衣服呢,他就受不了了,若是等我脫了,他還不得流鼻血?”
說罷,趕忙把這件事當笑話一般出去說了,沒有察覺到沈卿脣瓣揚起的笑意。
不多時,香兒拿了藥包進來準備去煎煮時,沈卿便道:“我們家鄉有個老大夫說過,這藥要午時煎煮最好,香兒姐姐,你且等等再去煮吧。”
香兒見她也是一心想早些好,自己也能得會兒清閒,便將藥包放在桌上,鎖了門尋人說話去了。
見狀,沈卿這才起了身,走到桌邊,看着那藥包,眸光微亮。
遲些,香兒取了藥去煎了,絲毫沒察覺異常,沈卿喝完藥後,便提出想出去走走。
“屋子裡太小了,走來走去也就這麼大的地兒,既然決定留下,我也想看看這裡是什麼樣的。你放心,我不去前門。”沈卿淺笑道。
香兒越發不理解她了,分明是良家子,其他良家子被抓進來時,哭的鬧的,還有上吊自殺的,便是隔壁那個自稱郡主的,也是成日打砸東西呢,她倒是好,不哭不鬧,乖乖喝藥養病,還主動想去接生意。
“你沒打別的主意吧?”香兒懷疑問道。
沈卿果然微微垂下眼簾:“若是能掙錢了,能不能讓我見見小寶?”
香兒想起她兒子還在桃姐手裡,倒也不怕了,正好她也想去轉轉:“聽說今兒來了好些個蒙古人,摳門的緊,我也正想去看看熱鬧呢,但是我只能帶你在這後院走走,前頭卻是不行的。”
“好!”沈卿欣喜道。
香兒這才翻了件自己的舊斗篷給她,這纔出了門。
一月的天兒,還是冷,但是雪已經停了,房檐滴落着化開的雪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只要人不出後院,倒也不用特意去跟桃姐稟報,香兒便帶着在四方連着的長廊上走了走。院子裡收拾的還算乾淨,有幾個已經老了的女子穿着素布衣裳正在收拾打理,寒風一吹,凍得她們直哆嗦。
香兒鄙夷的看着那些人,跟沈卿道:“她們也都曾是這兒的姑娘,年老色衰以後,沒人要了,給窮苦人家做妾都嫁不出去,自己又沒銀子贖身,便留在這裡幹活。我往後可不會這樣。”
“你要贖身?”
“贖身?”香兒掏出隨身攜帶的小鏡子撫弄了頭髮:“我可是要嫁人的,咱們這兒往來的不是富商巨賈,就是官吏,嫁給誰做妾都比自己贖身然後嫁個平頭老百姓的好。珍娘,你還有兒子呢,你也要多接些生意,你這樣的姿色,一定能被大戶人家看上。”
“是嗎?”沈卿淺笑,看着她的側臉,認真道:“若是如此,我一定幫幫你,畢竟你對我這麼好,還願意帶我出來。”
香兒一頓,眸中精光一閃:“你要是肯幫我,回頭你被誰贖身嫁出去的時候,把我也捎帶上就是,我看你老實,等去了那些大戶人家肯定不知道怎麼辦,若是我也在,我們姐妹兩一定能爭一席之地。”
沈卿嘴角高高翹起:“那就多謝你了。”
“不客氣。”香兒說完,看了看這四合院唯一的出口,頓了頓:“我去瞧瞧你兒子,就當幫你了,回頭你可不能忘了我。”
沈卿等的就是她這句話,點頭應了,但她身上值錢的物件被這些人早就拿走了,只能說了幾句好話。
香兒很受用,樂顛顛的走了,留下另一個不怎麼說話的跟着。
沈卿看着她出門徑直往左拐,暗暗記下了。等她一走,便走到了院子裡,看似閒逛,實則是細細觀察着。
忽的,牆外傳來一聲叫賣,那丫環也聽到了,渾身一繃緊,閉緊了嘴巴不說話。
沈卿見狀,心裡剛升起的希望也落了,那外面一定不是她所想象的大街,而是誘人翻過去的誘餌。
她回頭看了丫環一眼,似做無意道:“你是自小就來了的嗎?”
她搖搖頭,垂着眉眼不願意搭話。
沈卿看了看院子裡的人,其中一個褐色綢衫的婦人剛剛還擡頭往這兒瞧,見她看過來,便忙低下了頭去佯裝打掃。
沈卿知道爲何香兒之前說沒人能逃出這裡了,因爲裡裡外外,全部都是那桃姐設下的陷阱,這羣看起來身世可憐的婦人,也不過是她安插在院子裡的眼線,也難怪香兒能這般放心的領她出來,還放心的自己離開。
沈卿裝作不知道,又去廊上坐了會兒,纔回了房間歇下了,等到所有人歇下,纔敢去後牀後的櫃子。
張曉芳已經等了一整天,聽到聲響,忙過來:“王妃,我還沒打探到小寶的位置,不過聽她們說過,離這裡不遠的地方有一條破爛巷子,裡面住的都是從這裡趕出去又被控制着不能離開的人,小寶會不會在那裡?”
“有可能。”沈卿頷首,但想起今日之事,又道:“從明日開始,不要再打探了,安分等着,兩日後,是我們的唯一的機會,到時候你聽我的,千萬不要猶豫!”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