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聽說軒轅離突然來拜訪的消息,訕笑一聲:“他現在走投無路,居然病急亂投醫到這兒來了,藏寶閣的事我還沒跟他算清楚呢。”
旁的婆子小聲道:“那您可要見見?”
“不必見了,直接打發走吧。”長公主不屑的擡擡手,軒轅離不過是個質子,對她根本沒用。
但那婆子走了不久,便又匆匆回來了,道:“長公主,軒轅質子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說,還有藏寶閣的事他也調查清楚了。”
長公主一聽,面色有些不虞:“他這是在威脅本宮?”
婆子不跟說話,低下頭退讓在了一側。
長公主深深吸了口氣,又冷哼一聲:“他打的什麼主意我還不知道麼。如今南詔使團離開,十公主遇刺,他一心想回去南詔的希望就此破滅。現在來尋我,多半是爲了此事。”
“那……”
“罷了。”長公主讓人扶着坐直了身子,將手裡捻着的珠子放在一側,道:“讓他進來吧。”
“是。”
不多時,軒轅離便過來了,進了花廳後,恭恭敬敬的行了禮。
長公主瞧着他,目光毒辣:“軒轅質子,你現在過來,是想讓本宮幫你回南詔,還是想讓本宮幫你去問問十公主的傷勢?”
軒轅離見她說話帶刺,並不生氣,只擡頭笑道:“長公主就不想知道當初藏寶閣是被燒的?她又爲何要燒您的藏寶閣?”
長公主冷冷看着他:“你之前說是姬睿,怎麼,如今又有了栽贓的人?”
面對長公主的諷刺,軒轅離淡淡揚起脣角,道:“九皇子的確是其中之一,但還有一個人。”
“誰?”
“淮南王妃,沈卿!”
軒轅離說完,好似心口的那一絲眷戀被全部挖走了,讓他骨子裡都叫囂着疼,可是偏生他不得不如此。卿兒,這都是你逼我的,若是等我重新回南詔登基,我斷不會如此對你,可是……
他不再多想,長公主卻擰起了眉頭:“淮南王妃乃是大燕來的公主,大燕皇室姓趙,怎麼可能姓沈?軒轅離,你莫不是想誆騙本宮?”
“軒轅離不敢,說她名叫沈卿,僅僅是因爲這個淮南王妃,並不是真正的大燕公主!”軒轅離一字一句確定道。
他這一席話落下來,不止是長公主怔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當朝淮南王妃竟是假的大燕公主?
“你可有證據?”長公主眸光變得陰鷙起來,若是大燕敢拿假公主來糊弄大魏,那大燕一定再暗中蓄謀着什麼。
“證據就是,沈卿乃是當年梅雲閣閣主,很多人都曾見過她,包括十公主!”
軒轅離說完,長公主直接站了起來:“來人,準備馬車,進宮!”
軒轅離看着長公主從高位上下來,走到自己身側時又忽然停住,道:“我告訴長公主這些,的確有私心,我想保命。”
長公主冷冷笑起來:“我可以保你一命,但前提是你對本宮沒有半句虛言,否則,軒轅離,本宮會讓你像死狗一樣死在荒涼的大魏大街上!”長公主說罷,袖袍一揮,直接離去,走時還不忘吩咐:“給我照看好軒轅質子,本宮沒回來之前,他不許離開一步!”
軒轅離負手站着,看着公主府偌大而空寂的廳堂,他們離開時,大門吱呀一聲拉開,外面的飛雪亂舞,直冷到了人心裡。
沈卿接到消息時,已經穿戴好坐在馬車上了。對於軒轅離如今又一次的背叛,她非但沒有心痛,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十年的感情,她終於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復仇了。
“王妃,長公主已經入宮。”素秋在一旁很是擔心。
沈卿莞爾:“不及,就算要拿到證據,也是十天半個月以後,況且那時候,他們也不一定能拿到證據。”大燕之所以敢弄自己這麼一個假公主來,是因爲他們自己也早有準備,她根本不懼,就算軒轅離指認又如何,如今十公主被他所傷證據確鑿,完全可以說他是狗急跳牆。
“行了,別想這麼多了。”沈卿安慰道,看了看懷裡抱着的小暖爐,淺淺笑了起來:“夏嬈那裡查的怎麼樣了,那個芳草招了麼?”
“聽說嘴已經撬開了,人也送到元鬆門口去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素秋道。
沈卿頷首:“那就好。等元鬆和十公主緊咬住軒轅離不放,如今南詔使團也已經離開,這一劫他絕對逃不過的。”
“是。”素秋頷首。
馬車搖搖晃晃,終於停下,素秋先下了馬車,沈卿看着門前積雪已經清掃乾淨的寧國公府,嘴角微微勾起。
林妙月初見沈卿時,訝異了一番,曾聽過這第一美人的名聲,如今瞧見,的確是叫人難忘的。眉如遠山,眸中含情,櫻脣微微揚起,整個人編入粉雕玉琢的般,若不是這一身大紅的衣裳讓人不敢小覷,實在是叫人不想挪開眼睛。
“王妃。”林妙月行也一道過來的嗎?”林妙月柔柔笑道。
沈卿見她,巴掌大的小臉,一雙柳葉眉含情目,五官都生的嬌小,湊在一起卻是十分的精緻耐看,不過說這樣的人兒能掌家,那她的心思該是不少。
“王爺公務繁忙。”沈卿淡淡笑道。
林妙月眼中多少生出些失望,卻忙道:“外頭冷,王妃裡邊兒請吧。”
沈卿卻並不是來做客的,她過來,只是爲了掩人耳目罷了。
“今日本妃亦有事在身,只是之前蒙皇后娘娘眷顧,說要邀林小姐與本妃一起入宮去,想着既然你回來了,本妃自是要來見見的。”沈卿說完,讓人送上了禮物,一隻通體透光的珠子,瞧着簡單,實則光華難掩。
林妙月大方的接過了珠子,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但這位王妃,好似根本不吃這一套,連寧國公府的大門也沒進去就走了。
“這位王妃,好似傲氣的很呢。大燕來的公主就是不一樣,連瞧人時下巴也擡得高些。”旁的小丫鬟立馬不滿道。
林妙月淡淡的說了她一句:“不要亂說。”
丫環憋着嘴:“奴婢也是替您委屈呢。”
“委屈什麼。”林妙月看着沈卿離開的方向:“王妃肯親自過來見我,已經是擡舉我了。而且這位王妃,也不是傲氣。”而是天生帶着的對外人的疏離吧,不過這倒是很有意思,難怪聽人說,無歡很是喜歡這位王妃呢。
“好了,給宮裡遞過去的帖子,有回信了嗎?”林妙月邊往府裡走邊道。
“還沒呢,說是十公主遇刺,皇后娘娘無心邀人賞花。”丫環道。
林妙月頷首:“那就不急,總歸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皇后肯將他們寧國公府召回來,一定是大皇子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在皇后心裡,沒有誰能比大皇子重要的,即便是養了十幾年的十公主。
沈卿坐着馬車,迅速往京城某個方向而去,其後則是遠遠的跟着一匹馬。
“王爺,咱們這樣放任不管,真的沒問題嗎?”袁也勒住繮繩,看着越走越遠的馬車問道。
姬無歡面色清寒,鳳眸緊緊盯着馬車的方向,但眸光卻很柔軟:“她的仇,她自己報。若是她希望我插手,我再幫她。她的性子,倔得很。”
姬無歡說完最後三個字,袁也莫名打了個抖,王爺這話裡話外真是對王妃寵溺的不行,有必要這樣虐待單身狗麼……
“可是屬下聽說,長公主也已經摻和進來了。她一直對王妃有偏見,屬下擔心這一次她入宮,怕是要添油加醋。”袁也又道。
姬無歡微薄的脣角慢慢揚起:“她已經老了,賴了皇上這麼多年,皇上早已經不願意聽她說話。如今宮裡尚有姬睿在,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把膽敢刺殺十公主的軒轅離,藏在了自己的公主府!”
袁也挑眉看着他:“王爺是打算把長公主也拖下水?”
姬無歡莞爾:“元鬆的罪證已經遞交上去,卻遲遲沒有反應,你覺得是誰從中作梗?”
袁也皺眉:“京兆尹已經跟元霜定親,不可能這時候揭發,就算劉大人再公正,也沒有這般決絕的勇氣。至於大理寺那邊,如今的大理寺丞乃是長公主嫡子楊釗,王爺的意思是,從這個楊釗開始下手?”
“他靠着長公主的關係,這麼多年來一直吃空餉,還到處搜刮民脂民膏,從他入手是最妥當的方式。”姬無歡淡漠道。
袁也還是有些猶豫,看着姬無歡冷厲的側臉,微微皺眉:“王爺,若是交出這楊釗,勢必會把元鬆也牽扯進來,您真的想清楚了?元鬆一垮,肅穆公府就真的完了。”
“腐朽之根已身,早該垮了!”說罷,勒住繮繩往前而去。
袁也知道姬無歡心中痛苦,不敢再說,也駕馬跟了上去。
沈卿見到狄雲時,他正在重新整理名冊。
“軒轅離的人應該在做撤離的準備了,你們準備好了嗎?”沈卿坐在狄雲對面淡淡問道。
狄雲起身拱手:“主子放心。這一次,他們一個也跑不了。當初兄弟們的仇,我狄雲一定親手替他們報了!”
素秋看了他一眼,略有些擔心:“現在才訓練的人,能行嗎?”
“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這幾天練的全是殺招,到時候殊死一搏,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且是我們埋伏在前,他們不會察覺。”狄雲很自信。
沈卿看得出來他報仇心切,但是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一定要小心爲上。
“你們先埋伏好,現在事情都還沒定數,等到了那個時候,聽我命令,不可擅自行動,明白嗎?”沈卿定定看着狄雲,看着他即便是提起梅雲閣被屠戮的事便紅了的眼睛,心中同樣難受,但難受的情緒只會成爲阻礙,所以她寧願不要。
狄雲看着沈卿,看着她又如當初一般決絕的樣子,他知道,這個還是他們當年的閣主:“是!”
“我此番過來,是告訴你,不管我發生什麼事,你們都要將這次行動繼續下去。”沈卿忽然道。皇后的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一切都是未知數,誰也不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如同沉睡雄獅一般的皇帝,什麼時候會甦醒過來,但是,不管她生還是死,她都不會放過軒轅離,這一次,絕不會再給他機會!
素秋眼眶微紅:“主子,到時候入宮……”
“你們誰也不許去。”沈卿心裡已經有一道去的人了,但絕不是夏嬈和素秋。她已經欠了她們這麼多,怎麼好再搭上她們兩的命。
“可是……”素秋還想繼續說,沈卿卻只道:“只有你們還在,我才放心,我才只道我還有退路。”
素秋看着沈卿,看着曾經的主子,轉過身去重新收斂情緒。
狄雲緊緊咬牙:“這一次,我定不會放過軒轅離!”
偌大的大魏,深深的魏宮,紅色的圍牆,將人攔住了,卻沒擋住人的**。
姬睿跪在大殿中間,一言不發,從他回來到現在,已經跪了整整一天了。
皇帝的寢宮內一直沒有半點聲音,好似皇帝這個人就已經死了一般,就連外面十公主遇刺,他也沒有發話,裡面只有宦官一遍一遍的進出,卻都好似沒瞧見這位九皇子一般。
等到姬睿終於撐不住了的時候,裡面終於傳來聲音。
“睿兒,進來吧。”
那聲音蒼老而單薄,一點力氣也沒有,好似風一吹就要散了一般。
姬睿聽着這聲音,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受,但他面上卻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入了宮殿,裡面漆黑一片,窗戶關得緊緊的,唯有遠遠點着的一盞燈在幽幽發亮,房中盆銀絲炭慢慢燒着,暖和的氣氛讓人昏昏欲睡。
姬睿看到龍榻上有個人影,但看不清他的面貌。
“父皇。”姬睿冷冷說了一聲。
皇帝偏過頭來,看着姬睿,笑了笑,朝他招招手:“過來,坐在朕身邊。”
姬睿眉頭沒來由的皺了起來,從有記憶開始,皇帝從未像這樣親近過他。
“過來,朕有話要跟你說。”
“父皇直言。”姬睿不肯靠近。
皇帝輕咳了起來,咳了好半晌,才止住,擡了擡手,讓房中所有人都退下了,才緩緩開口:“這麼多年,是不是特別恨朕?”
姬睿不說話,他聽着皇帝的聲音,只覺得他如同寒風中搖搖欲墜的枯葉,隨時都會凋零。
皇帝知他心中所想,卻也不惱:“恨也好,愛也罷,都不打緊。朕左右虧欠的人,比比皆是,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他說完又咳嗽了起來。
姬睿見此,腳步還是忍不住上前,倒了杯茶給他。
皇帝看着遞到了手邊的茶,笑了起來:“你啊,跟你母妃一樣,總是對人善良。”
姬睿聽到他提起自己的母妃,便不再說話了。
皇帝喝完茶,纔看着他,笑道:“你想要這江山嗎?”
姬睿皺眉:“我沒有一統天下的野心,也沒有做皇帝的**。”
“當真?”
“自然。”做皇帝有什麼好的,成日周旋在男人女人之中,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和枕邊人都要時時提防,沒有鬆懈的時候。他纔不要做這個皇上,若是可以,他更願意做個閒散王爺,只要他們允許。
皇帝哈哈笑了起來,半晌才止了小聲,從枕頭下拿出一卷聖旨來:“你收着,不要讓其他人看見了。”
“這是什麼?”姬睿不解。
皇帝只笑:“這是給你和無歡的。”
皇帝話落,姬睿的手頓時停住:“難道坊間傳聞是真,所以他才姓姬,而不是元。”
“無歡無歡,元應無歡,多可憐啊。”皇帝兀自嗟嘆:“他娘太狠心了。”皇帝咳起來,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這卷聖旨,不要輕易打開,不要輕易用,否則只會招致殺身之禍。”皇帝語氣更加虛弱起來。
姬睿皺眉:“何時可用?”
“走投無路,危在旦夕,命懸一線時,方可用。”皇帝笑道。
姬睿牙關微咬,沒有說話。
皇帝擺擺手,只道:“馬上就要年關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你的四皇兄也快回來了吧。”
姬睿看着他問着問着,便睡了過去,先是擔心的上前一步,但見他呼吸均勻,便不再多說。看了看手中的聖旨,卷好放入袖中,轉頭離去。
姬無歡的身份他從一開始就在猜測,爲何他總覺得姬無歡有時候很像父皇,爲何坊間會有那樣的傳聞,爲何肅穆公府的人會這樣對他,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因爲,他本就是父皇的兒子,只是聰明如他,這麼多年來都一直拒絕承認。
父皇方纔的話,不是對自己的說的,是對無歡說的吧。
姬睿走到殿門口,雪正好大了起來,伴着琉璃瓦,胭脂牆,仿若一副絕情的畫,讓他從腳寒到心裡。
他看到了匆匆而來的長公主,上前將她攔住,輕笑:“長姑姑,父皇歇下了。”
長公主睨着他,冷哼一聲:“睿兒,你知道欺君之罪,就算是你也承擔不起吧。”
姬睿莞爾:“那長姑姑呢?將意圖謀害十皇妹的兇手藏在府邸,又是什麼罪?”
長公主瞬間反應過來,面色頓時沉下來:“你在胡說什麼。”
“胡說?”姬睿莞爾:“難道長姑姑不知道,今日一早我也去瞧了那射上十皇妹的箭支,是跟在南詔使團發現的那柄小弓是配套的麼。當時南詔使團的使臣可是當着戶部和禮部兩位尚書的面說過,這弓乃是軒轅質子的。那日也有人發現,行刺的刺客,手腕刻着梅花印記。”
“也許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長公主不假思索道。
姬睿並不與她爭執,只莞爾一笑。他的十皇妹可沒有那麼多腦子去想這是不是陷害,因爲她那箭設在她胳膊的筋脈處,讓她廢了一條胳膊,如今又證據確鑿,最重要的是,她跟軒轅離合作過,知道軒轅離是個不折手段的人,她不會放過軒轅離的。
姬睿淡淡笑着走開,長公主卻有些慌了神,看了看皇帝的寢宮,急急跑上前去。
“皇上……”她大喊,門口的公公卻冷漠將他攔下了:“皇上已經歇下了,長公主,有什麼話,您明日再過來說吧。”
長公主蒼老的臉上露出難堪了,可她不敢再皇帝跟前撒潑,這位皇上弟弟,表面對她處處容忍,但她知道,觸及底線,他是會六親不認的。
“那本宮就在這裡候着皇上醒來。”長公主幹脆就站在了門口。
那公公見此,也不勸說,只垂下了眉眼。
風雪越來越大,已經十二月了,馬上就是年關,所有人都開始熱切的準備了起來,皇后也是如此,她要掐着年關,給她的大皇子娶一個媳婦,再取了姬睿的血,三喜臨門,總能化腐朽爲神奇。
“娘娘。”屋外急急跑來個宮女:“十公主非要親自去殺了軒轅質子……”
“證據確鑿了?”皇后冷漠問着,對於姬薇,她到底如何她不關心,從她爆出養面首的事後,她就已經沒價值了。不過她母儀天下的面子還是要維護好。
“人證物證具在。”宮女道。
皇后淡淡端起茶盞,輕輕撥弄着茶蓋,笑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而且軒轅質子好歹是南詔的皇子,豈能容薇兒這般胡鬧着要去喊打喊殺。”
“是。”宮女不敢多說。
皇后看了看她,復又笑道:“這件事,你讓薇兒去請示皇上吧,如何處置,本宮也做不了主。”軒轅離以前還有些用,現在看來,被南詔使團拋棄,怕也就是被南詔拋棄了,往後也不會再有任何價值。但這個壞人不能讓她來做。
宮女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奴婢明白了。”
待宮女走了以後,皇后才微微往後靠了些,方纔臉上的笑容瞬間落下,寒聲道:“寧國公府的人已經回來了?”
“回來了。”旁邊的嬤嬤道。
皇后微微頷首,仔細琢磨着手裡的杯子:“你說若是這次,姬無歡不肯將兵權交到老四手上,該怎麼辦?”若是讓姬無歡進宮,這兵權他若是不肯交,就表示他根本不打算站在自己這一邊了。而他一直跟姬睿混在一處。最可氣的,是他有可能,真的是皇帝的種。
“娘娘,皇上如今還盯着呢。”嬤嬤提醒道。
皇后一聽,登時黑了臉:“他盯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夠麼?難道最後皇位都要讓這個野種繼承了?”
底下的人紛紛跪下,不敢吱聲。
皇后深深吸了口氣,放下手裡的茶盞,冷聲道:“姬薇要查的淮南王妃,查清楚了麼?她到底是真是假?”
“聽外頭傳來的消息,軒轅離跟長公主提了,她是假,而且是當年梅雲閣閣主,沈卿!”嬤嬤道。
皇后一聽,頓時笑了起來:“好啊,這樣一來,豈不是淮南王也在包庇?他想做什麼,叛國跟大燕聯合嗎?”
“可是……空口無憑,沒有證據,大燕的那位真公主也從未有人見過。”嬤嬤又道。
“那倒不怕,到時候等他們全部進宮來了,稍稍設計一番,讓她自己說出來,最好是說給皇上聽,把姬無歡的這層窗戶紙也捅破了,才最精彩!”皇后陰測測的笑起來:“吩咐下去,讓軒轅離同淮南王夫婦一同入宮!”
嬤嬤看着皇后陰狠的目光,立即應是。
沈卿早知京城形勢漸緊,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到了這樣的關頭,她反而不覺得緊張,更多的,卻是一份寧靜。
“王妃,可還要查王爺留在梅雲閣的人?”素秋看着她從回來開始,便一直笑意不止的樣子,也跟着無奈笑起來。
沈卿莞爾:“不必查,他若願意讓人留在梅雲閣,便留吧。”
素秋莞爾,不再多說。
馬車到了門口停下,卻聽到了夏嬈跟袁也正在爭執。
“你這丫頭,嘴那麼緊做什麼,我還能害了王妃?”
“誰都不可信。”夏嬈不屑道。
沈卿下了馬車,二人才停下。
“怎麼了?”沈卿問道。
袁也忙上前來,朝沈卿拱手:“王妃,王爺在別院等您,讓您回府後立即過去。”
沈卿看着氣嘟嘟的夏嬈,想是她不相信袁也,以爲他要害自己吧。
她淡淡笑道:“別院在哪兒?”
“不遠。”袁也神神秘秘的笑起來:“王妃上馬車吧,屬下送您過去。”
沈卿微微揚眉,看了看素秋和夏嬈;“在府裡等我。”說罷,上了馬車隨袁也而去。
姬無歡的別院,其實就是一片花樹林,裡面種滿了梨樹桃樹和梅花樹,一年四季,花葉繽紛。
沈卿過來時,只聽到一陣悠然琴聲,琴聲少有的空靈出塵,讓人過耳不忘。
沈卿看了看站在一側的袁也,有些懷疑問道;“難道是王爺在彈?”
袁也笑着搖搖頭:“王爺常年征戰沙場,哪裡有機會學琴,而且就算是王爺,也彈不出這一意境來。”
沈卿莞爾,隨着他一道走了進去,可走了幾步,才發現從門口開始,便是布了陣法的,稍不留神,便迷失在了其中。
行了一段,沈卿到了湖邊時,便見一素白衣衫的少女坐在湖邊,身上抱着琴,眼睛蒙着白紗,素手清揚間,琴聲嫋嫋,讓人難忘。
而一身藏藍色長袍的姬無歡便站在一側,負手而立,似安靜的聽着琴。
他的頭髮全部梳了上去,用一頂他平時最不屑但沈卿喜歡的玉冠挽着,眉目間寫滿了恬淡靜雅,長眸合着,長長的睫毛好似蝴蝶的羽翼一般濃密,俊朗側臉的線條也似乎變得柔和起來。在沈卿看來,聽琴時的他,彷彿變了一個人。不是征戰沙場的將軍,不是面冷心熱的淮南王,而是一位翩翩的濁世貴公子,高傲清貴,不染塵埃。
一曲罷,那撫琴的女子稍稍側過臉來,語氣略帶欣喜:“有客人過來。”
姬無歡回過神來,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立在梅花樹下的沈卿,一身大紅衣袍,熱烈而耀眼,就如同那枝上梅花一般,叫人不敢褻瀆。
“來了。”姬無歡笑道,他不必問沈卿見到這般場景爲何不妒忌,因爲她跟他之間,好似已經生出了一些默契。
“嫂嫂。”
撫琴少女再一次開口,沈卿卻着實驚訝了一下。
姬無歡轉頭看着少女,語氣溫柔:“靈兒,該回去喝藥了。”
靈兒撅起小嘴,卻很快笑了起來;“哥哥總是催着靈兒喝藥,就連嫂嫂來了,也不能縱容靈兒一回。”
姬無歡擡手揉揉她的小腦袋,輕聲道:“不許調皮,不然下次我就不來看你了。”
“好好好,靈兒不鬧了,哥哥下次可不許不來,否則靈兒要是忽然死了,就連死前想見哥哥一面都成奢望了。”靈兒雖然說着生與死的話,可沒有絲毫的哀傷之色,只笑着說完,便扶着一旁的丫環起了身,衝着可能是沈卿的方向屈膝行了禮:“靈兒見過嫂嫂。如今靈兒有兩個至親之人,往後嫂嫂可要多來看看靈兒。”
“好。”沈卿揚起脣角,卻抓緊了姬無歡的手。面前這個純淨的少女,面色卻蒼白的好似要透明瞭一半,好似一不留神,她就這樣消失了。
靈兒走後,姬無歡纔回身攔着沈卿,語氣裡夾雜着痛苦,卻也有慶幸:“父親的女兒,我幼時撿回來的,自幼體弱,長年吃藥,大夫說,她怎麼也撐不過今年了。”
沈卿驚訝,這位二老爺,倒還真是冷血無情。
她擡手圈住姬無歡的腰,只靜靜抱着他,陪着他驅散心裡的痛苦。
姬無歡看着懷裡這小小人兒,輕輕吻在她的頭上,淡淡笑道:“我這般可憐,你若是再離開我,我就一無所有了。”
沈卿心中一痛,手滑來拉住他的手:“如果可以,我絕對不走。”如果可以,我一定會在爭取活下來,爭取能到你身邊。
姬無歡眸裡閃着淚花,沒讓沈卿看見,只更加用力的將她攬進了些,看着滿園的梅花,笑開:“想不想聽聽我以前的事?”
沈卿更用力的將他抱緊了些,她知道,她以前的事都是黑暗和血腥拼湊的,她不想聽,她心疼。
姬無歡知她所想,卻只笑道:“也許我們小時候還見過,在你還沒到軒轅離身邊的時候。”
沈卿渾身一僵,她已經記不起自己的家在哪裡了,自己如今這樣,也沒有再想過還能回去。難道這段時間,他都在幫自己查這些嗎?
姬無歡捏捏她的小臉,長眸微微彎起:“不用怕,他們都很好。我也很好,我們將來有了孩子,也會很好。”
“孩子?”沈卿擡眼看着他,他卻眸光一深,直接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