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蕊死了的事,沒有瞞住,因爲她不是死在別的地方,而是在元鬆的書房裡。
用元鬆的解釋是,他的書房裡放着不少機密文件,尋常裡面都佈置了不少的機關,不知道芳蕊怎麼過去了,所以觸發了機關死在了裡面。
沈卿坐在書房裡,素秋已經去尋姬無歡了,她則是帶着夏嬈和楊嬤嬤在一旁聽着元鬆說話。
元鬆似乎很生氣,話裡話外都在暗指是姬無歡讓芳蕊過來的,意圖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沈卿看着躺在地上驚恐睜着眼睛的芳蕊,她的確是突然被殺的,但她可以確定,她絕不是姬無歡的人,那她怎麼會突然來這裡?目的是什麼?
沈卿想不通,元鬆已經氣急敗壞:“這件事雖然是家務事,但是,我房中公文若是流失,便是死罪!”
他一句話說完,沈卿腦子裡好似‘叮’的一聲,想起今日下午的事來。誰會這麼着急希望元鬆死呢?而且芳蕊是姬無歡的女人,她如今死在這裡,元鬆一旦認定是姬無歡動的手,那麼姬無歡也要被拖入這泥潭當衆。設計這一石二鳥之計的人,怕是隻有軒轅離吧,若是他不對元松下手,元鬆因爲元霜一事,必然不會輕易饒了他,現在又正值他回南詔之際……
想明白這些,沈卿再去看芳蕊,道:“大伯父可曾讓人在屍體上搜過了?”
元鬆面色微沉:“未曾。”
沈卿莞爾:“大伯父不如使人搜一搜,若是不出所料,芳蕊姨娘身上,一定有王爺的信物或是親筆信一類的東西。”
衆人聞言,皆是驚訝,都懷疑沈卿是不是要大義滅親了。
元鬆也是不解,盯着她:“難不成王妃看到了無歡指使這個姨娘過來?”
沈卿淺淺笑着,道:“王爺自然是沒有這個時間的,只是我懷疑,大伯父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所以纔有此一事,既可以分散大伯父你的注意力,又能夠挑起你跟王爺直接的矛盾,可謂一石二鳥。”
元鬆皺眉,沈卿卻又繼續道:“而且,王爺是如何聰明之人,相信大伯父一定清楚,若是他想要取您房中的文件,絕不會用如此蠢笨的法子,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姨娘過來。”
“這怎麼不可能?”旁的管事道:“就是她這樣手無縛雞之人,才讓奴才們放鬆警惕……”
沈卿淡淡掃了他一眼,看着他額頭沁出的細汗,心中思緒越來越清楚。
“若真是如此,那就要問責於你們了。爲何存放着重要公文的書房,芳蕊姨娘卻能進,是你們有意爲之,還真是個意外,你們心裡應該很清楚。”沈卿淡淡道。
她的話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元鬆黑着臉轉頭看着這管事:“你來說說,她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這……”管事的跪在地上忙道:“她、她是拿了王爺的腰牌……”
“胡扯!”沈卿寒聲道:“王爺若真是要偷拿文件,豈會堂而皇之的讓芳蕊拿自己的腰牌來,若是讓人穿着夜行衣晚上再過來,豈不是更穩妥。”
“這……奴才也不知。”管事的額頭上汗越來越多,破綻卻也越來越多。
正說着,芳蕊身上的腰牌也已經搜出來了,的的確確是姬無歡的。
指向姬無歡的證據越多,元鬆反而越不相信是姬無歡動手的了。若是他真要過來拿什麼,絕不會這般漏洞百出。
“大伯父,這件事……”
“我知道了,我會查清楚的,至於這個姨娘的死……我也會查清楚。”元鬆沉着臉道。
沈卿不再多說什麼,起了身告辭。
等她一走,元鬆便立即下令把方纔那個管事的抓了起來,但還不等他問話,屋外便有利箭射來,一擊致命。
“有刺客,追!”
元鬆大喝一聲,看着地上已經死去的管事,想起方纔沈卿的話來,想起的人卻唯有一個軒轅離。
沈卿才從元鬆的院子出來,便立刻去了芳蕊的院子。
到時,院子裡的丫環婆子們皆是悲慼的跪在地上哭。她們都是芳蕊從家裡帶來的人,自然更加忠心些。而且如今芳蕊一死,她們便是連去處也沒了。
“誰是芳蕊姨娘身邊貼身伺候的?”沈卿在院子裡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婆子丫環們互相看了看,走出個粉衣小丫環來。
“奴婢芳草,見過王妃。”她說話哆哆嗦嗦的,儼然是嚇壞了。
沈卿看着她,不過十二的年紀,芳蕊怎麼會讓她在身邊伺候?以她風風火火的性格,留在身邊的人,應該不是這樣的纔對。
“你就是芳蕊姨娘身邊伺候的?可還有其他人?”沈卿又道。
一旁夏嬈站出來,寒聲道:“姨娘現在慘死,若是你們敢有任何隱瞞,王妃可幫你們做不了主!”
夏嬈的威脅有些用,她說完,便見一個婆子推了另一個婆子一把,那婆子這才站出來,拿帕子擦了擦並沒有眼淚的眼角。
“回稟王妃,奴婢之前也是在姨娘身邊伺候的。只是這兩日王妃總說老婆子我身手不麻利,便又調了芳草來伺候。”婆子連忙說道。
沈卿看着她,膚色偏黑,並在身前的手很是自然,不像其他人一般死死握着,而且看向自己的目光,若有似無的,彷彿帶着些許的鄙夷。
沈卿看着她笑道:“嬤嬤怎麼稱呼。”
“老婆子賤姓馬。”
“馬媽媽,那您家住何方?”沈卿繼續問道。
馬婆子也不知她怎麼會突然問這些,猶猶豫豫的道:“王妃,您這是……”
沈卿繼續笑道:“您家所在之地,可是終年溫暖如春,開着向陽花的地方?”
馬婆子怔住,但立馬發現自己失態,趕忙又低下了頭:“奴婢不知您在說什麼。奴婢所在的地方,不過是個窮鄉僻壤,哪裡來的什麼溫暖如春,還開滿向陽花。”
“是嗎?”夏嬈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馬婆子的手,扯開了她的袖子。
“您這是……”馬婆子一臉不解。
夏嬈看着她的手腕卻是皺起了眉頭,原本應該印着梅花印記的地方,已經活生生被剜去了一塊。
“王妃……”夏嬈轉頭看着沈卿。
“帶下去,等王爺回來再處置。”沈卿直接道。
“憑什麼!”馬婆子依舊裝作懵懂不知的樣子,但夏嬈並沒有給她過多的說話機會,直接讓人帶走了。
沈卿笑看着在場的衆人,看着她們一對上自己的目光便急急垂下的眼睛,笑道:“你們既然是芳蕊姨娘的人,等處理好芳蕊姨娘的事,便放你們回去,這段時間,你們安心在這裡住着吧。”若是現在放她們出去,保不齊被有心人利用,而且現在芳蕊之死,還沒完全跟姬無歡脫離關係,若是軒轅離藉此發揮,少不得又是一場麻煩。
幾人不敢說話,渾身都嚇得發抖。方纔沈卿抓人的舉動,在她們看來,簡直就是毫無道理,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反駁。
沈卿看了看方纔的綠衣小丫環,道:“芳草……”
“奴婢在。”方纔嚇了一跳,趕忙跪了下來。
沈卿微微皺眉,未曾再多說什麼,只道:“既然芳蕊姨娘臨死前還是讓你在伺候的,爲何你沒與她一道去大老爺書房?”
“姨娘不準。”芳草很快道。
“是嗎?”沈卿看着她的目光涼了些,前一秒分明還是緊張的不知所措的樣子,現在回答這個問題倒是極快,就好像這個答案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只等着回答般。
“那這裡你就替姨娘暫時照看着,若是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以去弄玉院尋我,只是暫時不要出府,明白嗎?”沈卿囑咐道。
方纔忙點頭,見此,沈卿不再多說,領着人提步出去了。
芳蕊的院子被鎖上了門,沈卿看着門落鎖,才稍稍呼了口氣,神色又嚴肅了幾分:“夏嬈,盯着芳草,她見過誰,說了什麼話,都要一字不差的報回來。”
“您是懷疑她也是軒轅的人?”夏嬈道。
“不確定,但你跟着她看看,就可以確定是不是了。如今馬婆子被抓,若她真是軒轅離的人,那她一定會迫不及待的把這個消息傳出去。”沈卿篤定道。
夏嬈頷首:“奴婢明白。”
“嗯。”沈卿應聲,但才說完,寒風一緊,天色迅速黑下來,一粒粒晶瑩的東西也跟着落下來了。
“下雪了?”夏嬈有些驚喜道,她素來喜歡這些東西。
“下雪了,雪一停,就要到春天了。”沈卿擡手接住落下的雪粒,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慢慢融化,神色漠然。
姬無歡趕來時看到的,正是她伸手接雪花的樣子。她側身站着,裹在斗篷裡,露出白皙的面龐,五官精緻淡漠,白皙的手伸出來,接住雪花,又捧到眼前細細的看。沒有小女兒般的歡喜,只是帶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讓人心疼。
他幾步上前,撐着傘:“下雪了,回去吧。”
沈卿轉頭看着他,還是他喜歡的一身黑色長衫,袖口用金線繡了花紋,看起來帶着幾分清貴的意思。
他尋常全部挽在頭上髮髻鬆下了一半,好似五官都柔和了不少,這樣看他,竟是比尋常還要好看些。
“素秋與你說了?”沈卿問道。
姬無歡頷首,與她一道往回走。
楊嬤嬤要跟上去,被夏嬈拉住,只看着他們慢慢往前行着,極爲養眼。
“希望王妃還能再勇敢的相信一個人。”夏嬈看得出,姬無歡對沈卿很用心。淮南王的殺伐之名誰沒聽過,在外也看過他冷漠的好似萬年冰山的樣子,但現在,他看着沈卿時,滿眼的都是溫柔,身上的殺氣也消失的乾乾淨淨,這樣的人,該是值得信賴吧。
“再?”袁也冒出來,抱着劍看着夏嬈:“難道王妃出過什麼事兒?”
夏嬈淡淡睨了他一眼:“你這樣沒經過事的小鬼是不會懂的。”說罷,直接提步走了。
“小鬼?”袁也臉抽了抽:“我可二十五了!”
夏嬈並沒有理他,與楊嬤嬤一道離開了。以前她沒有毀容之前,能遊走在男人之間,可是現在,她沒興趣。
姬無歡看着離自己半步遠的沈卿,眉心微皺,往她身邊靠了些。
沈卿下意識的往另一邊挪過去,卻被姬無歡一把拉住:“你再躲。”
沈卿看着他暴怒的眼睛,眨眨眼:“我沒躲啊?”
姬無歡見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樣子,牙齒咬得咯咯響,氣得擡起手,一把將她撈在了懷裡。
“以後走路,挨着我走。”
“有失體統。”
姬無歡又是一番咬牙切齒,但低頭一看,她竟是揚起脣角笑了起來。心裡方纔的怒意好似頓時被風吹散了一般,也跟着舒心笑起來。
“尋到姬睿了嗎?”沈卿笑問道。
“知道他去哪兒了,不過他沒有讓我們救他出來。”姬無歡道。
“爲何?”沈卿不解。
姬無歡微微嘆了口氣:“抓他的人,乃是隨南詔使團過來的東陽郡王之女張曉芳,若是此番能拿下她,也就能拿下在南詔權勢滔天的東陽郡王,要知道,這可是這位郡王唯一的女兒。”
“姬睿想利用這個女子?”沈卿微微皺眉,不知爲何,對於利用女子感情,她竟意外的厭惡。
姬無歡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但也並沒有瞞她,只是將她攬得更緊了些,點點頭。
沈卿神色略沉,行到弄玉院門口,便停下了腳步:“王爺去見見桑柔吧。”
姬無歡皺眉:“遲些她會來見我。”
“是關於瀾姨娘和三公子之事,瀾姨娘發現桑柔暗中調查她,現在她已經被桑柔關了起來,應該染了血。”沈卿又道。
姬無歡見她站在門口不肯挪步子,知道她的這彆扭性子又起來了,便也不惱,只把傘扔在了一側,又將她抱了起來:“好,本王去見。不過你也在外奔波一天了,這麼冷的天,容易吃了寒氣。大夫說了,女子若是吃了寒氣……那幾日便會十分難受。”
他說完這話,臉也變得熱的慌。
沈卿想着他說的‘那幾日’,難道是指月事?
“王爺……”
“嗯?”
“你對我,到底怎麼想的。”沈卿猶疑道。
姬無歡腳步站定,天上的雪粒已經夾雜着白白嫩嫩如柳絮的雪花紛紛落下了。他看着懷裡小小的人兒,小小的臉,小小的身子,就這樣窩在自己懷裡,真難想象,她竟是堂堂梅雲閣的閣主,同自己一樣殺伐果斷,卻比自己的心更柔軟。
“我想跟你過一輩子。”姬無歡看着她如幽潭般的眼睛,淺淺笑起來。
沈卿蜷在他的懷中,能夠感受到他說這話時,微微顫抖的身子,可他那雙深邃的眼裡,全是滿足和幸福。
她忽然有些怯了,不敢去想以後。或許就這樣,也好吧。或許就貪戀他這一會兒的溫柔,也挺好。她實在太冷了……
姬無歡看着又把身子往自己懷裡擠了擠的沈卿,嘴角終於勾起大大的弧度,小心抱着她往屋子裡而去。
另一頭,姬睿面對突起的寒風,體內的病一下子就復發了,忽然,他開始有些後悔打發走來營救自己的人了。
張曉芳把他擄在山中一個廢棄的茅草屋裡,這會兒她已經下山去了,說是去買些吃的來。
他只覺得喉嚨發癢,胸腹部彷彿憋着一股悶氣一般,寒風從茅草屋裡鑽進來,讓他開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因爲手邊沒帕子,毫不意外的就咳了一嘴的血。
“張曉芳……張曉芳……”姬睿喊這話時,已經帶着殺氣了。
張曉芳裹着山下買的貂兒艱難的往山上爬,她都有些後悔怎麼會擄了人來這兒,這兒窮鄉僻壤的,她下山買點吃的,就下雪了。下了雪她就去買了個貂兒,還給山上那病秧子買點藥。
等纔到了門口,就聽到了裡面姬睿的喚聲。她秀氣的眉毛微揚,一把推開了門,卻沒注意到寒風嗖的一下就灌了進來,姬睿瞬間就咳得差點沒了呼吸。
張曉芳一瞧,嚇壞了,急急上前,看着滿牀的血:“你不會是得了絕症吧。”
姬睿沒好氣瞪了她一眼,指了指那門。
張曉芳會意,忙轉頭將門關好了。
姬睿的咳嗽止了些,剛想開罵,卻看到張曉芳忙寶貝似的打開了食盒,還自言自語道:“我騎馬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樓,給你買了湯,怎麼樣,我夠義氣吧。”
姬睿怔住,看着她衝着自己笑意盈盈的樣子,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只瞅着她,揚起下巴:“臭丫頭,你看着還挺好嘛……”
姬睿話音還沒落,張曉芳直接擡頭就給喝了,還不忘發出聲感慨:“真不錯啊。”
姬睿一瞅,心裡的氣竄上來,又開始咳嗽起來,伴着血的。
張曉芳一瞧,趕忙上前,替他把被子裹緊了些,忙道:“別急別急,我買了兩份。”
姬睿沒好氣的瞪着她身上暖和的貂皮大衣,道:“我冷。”
張曉芳很是糾結:“這我可沒買兩件,太貴了,我沒帶太多銀子……”
她話音才落,姬睿又開始咳了起來。
她瞧着,很是糾結了一番,這纔將貂皮念念不捨的脫了下來,給他蓋上了。
姬睿滿意的享受着身上的溫度,似乎還帶着這丫頭身上的香氣,不由笑了起來,可再看她,嘿,她身上居然又套上了一件看起來就很暖和的棉襖。
“你不是說沒銀子了嗎?”
“沒銀子買兩件貂兒,還能買件大棉襖。”她看了看外面,道:“趕緊吃,吃完我們下山。”
“怎麼下去?”
“我揹你。既然是我帶你來的,沒道理讓你凍死在這裡,放心吧,我張曉芳在江湖,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她一拍大腿,就着桌子坐下,自個兒夯吃夯吃的吃了起來,飯香四溢。
姬睿就着屋子裡溫暖的火盆和略帶着想起的貂皮,滿足的看着她裹着大棉襖吃的格外香的樣子,笑着開口:“你好歹也給我留一點啊。”
沈卿再聽到軒轅離的消息,是在第二天一早,聽說元鬆直接上了摺子,表述了軒轅離這麼多年的豐功偉績,直接提議,讓他儘早跟十公主完婚,然後就留在大魏做駙馬,皇帝也下了旨,十日以後,完婚。
姬無歡說這件事的時候,眼睛裡帶着異樣的光。
沈卿坐在暖榻上品着他不知從哪兒蒐羅來的茶,淺淺笑道:“是嗎?”
姬無歡見她這般態度,便也跟着露出些許笑意:“南詔他怕是回不了了。”
“不一定。”沈卿淡淡垂下眉眼,看着茶盞裡浮浮沉沉的茶葉,莞爾:“他已經等了十幾年,處心積慮謀劃了十幾年,他一定會回去的,即便……”沈卿擡起頭來看着姬無歡:“即便殺了十公主。”
姬無歡微微皺眉,看着沈卿臉上還有些許痕跡的疤痕,看着她淡漠的眼神,想起來,當初不正是因爲說卿兒要阻止他回南詔,所以他才大開殺戒的麼。
“十公主我會讓人看起來。”姬無歡道。
沈卿看了看夏嬈,夏嬈會意,轉頭去捧了個小盒子來送到了姬無歡跟前:“王爺。”
沈卿把盒子打開,一支銳利的短箭便出現了。
姬無歡望着這箭,似乎想起什麼,面色沉了沉:“我會幫你把它放到十公主殿裡。”
“若是軒轅離沒有下手那些人便罷了,若是下了手……”沈卿看着姬無歡,笑意淺淺:“我希望這能出現在十公主身邊。”那樣,軒轅離不管再如何周旋,他永遠也別想再離開這裡,永遠別想回南詔。
姬無歡看着沈卿,她面上帶着笑意,眼裡卻是恨意滔天。他明白她的那種恨,一如知道母親是被那些人殺死的,即便他不願意承認。
袁也匆匆從外面進來:“王爺,有新消息了。”他說完,還看了看屋子裡的人。
姬無歡穩穩坐着,也學着沈卿一般端起茶盞,道:“直接說吧。”
袁也見他並不避諱,便也不遮掩,直接到:“府裡所有莊子鋪子的掌櫃的已經全部到齊了,只等您一聲令下,肅穆公府將永絕財路。”
肅穆公府之所以能享受這般富貴榮華,全是靠着上百個的莊子鋪子撐着,如今若是抽走所有得力管事的,抽調今年所有未繳的銀子,那麼以肅穆公府這花錢如流水的習慣,頃刻間就會陷入困境,更別說元霜的婚事也已經定下,最花錢的年關也即將到達。
“嗯。”姬無歡淡淡應了,袁也本以爲他就這樣算了,卻見姬無歡緩緩開口:“把元鬆這麼多年,貪墨公款,徇私枉法的證據,全部送到京兆府和大理寺,不能有片刻耽誤。”
“這……”袁也看了看沈卿,若是這樣做,無疑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
沈卿放下茶盞,轉頭看着姬無歡:“王爺可曾想過,淮南王府該另闢府邸?”若是姬無歡真的打算跟這些人決裂,那麼繼續留下來,只會是一地雞毛。
姬無歡看了看她,面色有些凝重:“遲些,與我去見見父親吧。”那個臥病在牀,十幾年未曾出過門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