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
陸凡收集好最後一次花露後,將手中的玉碗交給了月瑤兒。
月瑤兒神色清冷,接過玉碗之後,淡淡對着他說道:“藥引已齊,你隨我來,這便給你配置解毒藥。”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花圃,沿着憑欄澗向谷中深處走去。
谷中深處並沒有向外面一樣,處處花開似錦,這裡只盛開着一種不知名的花,小巧玲瓏,顏色素白,且從花苞中不斷向外發散着寒氣,便在這片寒氣籠罩的花海中,一幢小樓靜立其中。
陸凡跟在月瑤兒身後,不住地打量着這裡的景物。
兩個人在小樓前停下腳步,月瑤兒回身說道:“這幢小樓,除了我和母親之外,從未有外人踏足,所以你須等在這裡,等藥配好之後就拿給你,還有不要在這裡走動,不要去觸碰那些花,有劇毒。”
陸凡聽了她的話,點了點頭,問道:“月姑娘,不知這些花有何來歷?”
月瑤兒淡淡說道:“這片花海也是我母親所種,來歷不詳,只知喚作’寒心’,若是男人不小心被花刺刺傷,輕則終生飽受寒冰之痛,重則毒發斃命。”
“這花只對男人有毒?”陸凡奇道。
月瑤兒說道:“母親說天下男子皆負心薄涼,有心亦作無心郎,所以纔會生長出這種專門整治薄涼男子的花。”說完之後,對着陸凡舉了一下手中玉碗,走上樓梯進入房中。
陸凡坐在樓梯上,看着眼前這片花海,默默不語。
一個或許已經被仇恨矇蔽雙眼的母親,一個負心薄涼冷酷狠辣的父親,而且身處這種極端的環境當中,在陸凡看來月瑤兒性子冷淡卻沒有瘋掉已經極爲幸運的了,所以無論是出於同情還是出於私心,陸凡都決定要幫一把月瑤兒。
陸凡坐等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小樓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月瑤兒從房間中走出,低頭看到坐在樓梯上的陸凡後,走下來站到他身旁,遞過一個小小的錦盒。
“辛苦了,月姑娘。”陸凡接過錦盒打開一看,見裡面裝的是一粒拇指般大小的藥丸,呈琥珀色,藥丸發散着百花的芳香。
月瑤兒說道:“這是百花露水秘製而成的冷香丸,專治幻形草之毒,不過藥效只有一刻鐘,你儘快服下吧。”
陸凡聞言後將冷香丸取出放入口中,立時一股令人陶醉的芳香在喉間瀰漫開來,不知是否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服過冷香丸後,陸凡和月瑤兒二人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陸凡才說道:“月姑娘,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月瑤兒看着他,說道:“說吧。”
陸凡想了想,道:“月姑娘,我陸凡自小便是一個棄兒,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跟野狗搶過食,同別的乞丐打過架,爭得是不光是一口吃食,同時也是掙命!可是我不相信我的命一輩子就是這樣,等到死時被人拿了破草蓆捲了,然後扔到亂葬崗去,然後我開始試圖去改變,直到有一天……”
陸凡像是在說故事一般緩緩地說着,月瑤兒則靜靜地聽:“……而後最終也拜入仙門,見識了另一番天地,所以月姑娘,我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了之前的生活,從一個小小的乞兒變成一個修習仙法的修真者,而你自打出生以來便只在這花谷之中生活,所見所聞所感皆在這方寸之間,難道你就不想見識一下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廣闊,如何多彩嗎?”
月瑤兒眉心微蹙,看着他道:“爲何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我感覺到月姑娘在這裡生活的並不快樂,就如同以前的我一樣,我想你如果走到外面去,或許會迎來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月瑤兒聽到這番話,微微搖搖頭,說道:“我有些累了,要先休息一下,服過冷香丸後今晚先留在花谷觀察一下,若身體沒有異樣,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出谷了。”說罷,轉身上樓,匆匆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陸凡愕然地看着她離開,嘆了一口氣,從樓梯上站起身來,想着外面走去。
夜色蒼茫如墨,天邊高懸一闕上弦月,憑欄澗潺潺地流水,帶走了花開花落。
寒心花圍繞的小樓裡面,月瑤兒倚窗而坐,在清冷的月輝下不帶一絲塵世煙火。
她右手輕輕摩挲左腕上一個古樸手鐲,似有思慮,顰蹙柳眉。
白日裡陸凡的話語,,令她心底泛起一股從未有過之感,待要細細思索時,卻如風過拂柳,不着任何痕跡,這種感覺讓她很是迷茫。
她稍稍向古鐲輸進真元,卻見古鐲鏤刻花紋的表面亮起一層金濛濛的光芒,待不久後,光芒漸漸暗淡,如同點點繁星,消散在微漾地空氣之中。
“哎……”月瑤兒輕嘆一聲,看着手腕上的古鐲莫不言語。
第二日天矇矇亮,陸凡早早起來,看着流雲小榭中的擺設有些出神,微微搖了搖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外面白霧淡淡,依稀可見谷中花草,陸凡駐足少許後,扭頭朝着谷外行去。
他並未去與月瑤兒辭別,於他來講,此時見面不如不見,至少彼此之間不會尷尬。
一路走過花圃,憑欄澗,行至斷崖處時,卻見一道曼妙身影站在那裡。
“月……月姑娘?”陸凡遲疑喊道。
月瑤兒轉過身來,一襲白紗,嬌顏清冷,好似月宮仙子。
“月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陸凡問道。
月瑤兒淡淡說道:“你若要出谷,沒有我解開守護陣法又怎能出得去呢!”
陸凡聞言尷尬一笑,他卻是把這一點給忘記了。
月瑤兒手捏法訣誦唸法咒,解開守護大陣後,二人一時相顧無言。
稍許後,陸凡朝着月瑤兒抱拳說道:“月姑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有緣再會!”說罷,朝前面斷崖踏出一步,站在斷崖之外,而後一步一步走進繚繞雲霧之中。
出了花谷,重新回到雲嶺林海之中,一股冷冽的空氣進入肺腑之中,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恍然間知道現在已是隆冬時節了!
他擡頭看着頭頂上被層層遮掩的樹木,飛身而起,站到樹頂之上,向遠處眺望,只見四周所望之處皆爲茫茫林海,無邊無際。
陸凡皺眉,只得依據朝陽所在分辨方向,然後向西南行去,西南所在正是流州方向。
在茫茫林海之中,行了不到半日,陸凡耳尖忽動,隱隱聽見前方有腳步聲和說話聲,連忙停下腳步閃身到了樹上。
不一會兒,林中走來一行人,這些人從頭到腳一水黑色,衣服的左胸處繡着一個血紅色的骷髏,共有十三人,爲首的是一個面色冷厲,目光陰狠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