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鳳眸咄咄的盯着陳太妃，眼眸從未有過的灼熱，鮮有的流露出柔和的一邊，“太妃娘娘......”
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雙手在深紅的檀木椅子上凝白一片，刺眼熱辣。
陳太妃，半晌才終於止住了哭泣，然後擡眸看向凌雲天，水眸含煙盡是說不清的複雜情緒，隨後她定定心神終於開口說道，“皇上，這些年您一直再怪本宮，本宮都知道。”
隨後點頭，“也的確是本宮的錯，是本宮對不起姐姐。皇上怪罪的對，一切都是本宮的錯。”
他鳳眸緊蹙，懵懂的看着她，“娘娘，此話何意？當初可是另有隱情是不是？”
他的話語中，鋒芒難避，寒冽的說道。
陳太妃頓時心如絞痛，一雙佈滿了歲月痕跡的手緊緊揪住胸口，定定的看着他，艱難的開口，“姐姐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在那一日將你帶走，可是最後我卻沒有做到，還是讓你親眼看到了......”
“這些年，我總是夢到姐姐，她一句話都不肯與我說，我知道姐姐是在怪我，怪我沒有做到與姐姐的承諾，怪我讓你受到那樣殘忍的傷害。”
她悲泣的聲音在大殿上回響着，好似在此刻終於將心中壓制了這麼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間渲泄而出。
他頓時心中一頓，狠狠的一頓，隨後脣角顫抖，那絲痛苦便凝結在了那裡，揮之不去。
那的確是痛苦的經歷，是他此生最殘忍的記憶，他心中最錐心的痛苦。
可是，他卻在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誤解了陳太妃。
只是那件事與他來說確實是太過怵目驚心，永生難忘。許久他都不敢去碰觸，甚至不願見到與母妃有任何關聯的人或者事，尤其是陳太妃。
此時回想起當年的事，仍舊曆歷在目，母親最後要走的那幾日他幾乎都是在攬月宮中渡過的，陳太妃就那麼一刻不離的守着他與永樂，直到那一日，他偶然間聽到底下的人小聲議論，才發了瘋似的衝去刑場。
他親眼看見母親鮮血淋淋，被人生生活剝了氣，看到母親那雙驚恐而痛苦的雙眼就那樣絕望的望向自己。
他一直以爲母親最後的時候是因爲怨恨而喊着陳太妃的名字，如今想來，他才明瞭，爲何母親眼中裝的是極度的恐懼與難捨，沒有半絲憎恨。
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誤會了，誤會了母親，誤會了陳太妃。
母親那一刻若是心中有怨怪，該是責怪陳太妃爲何沒有看住自己吧。
陳太妃顫抖的哭聲仍舊傳來，他收起心總無盡的痛苦，手輕輕拂上那雙早已不再如多年前白嫩的雙手，”母妃，對不起。“
他聲音中帶着悸動，眸色流轉過去無不帶着昔日的依戀，只不過如今那眸光中平添了帝王的霸氣與凜然。
皇帝的話讓她頓時一陣，隨後淚水奔涌，渾身顫抖，雙脣間竟半晌吐不出一個字句，有多久他沒再如此叫過自己了，有多久，他不曾在自己的身邊如此親近了。
“皇上......”
雙手顫抖着與他的緊緊相握在一起，這一刻雖然遲到了
這麼多年，但是總還是值得的，心中那絲難以釋懷的悵然，終於抹去了大半，仰天悲泣，顫抖的喊出聲，“姐姐，您也原諒妹妹吧！”
他亦是爲之動容，從前眼裡只有仇恨，只有那燃着母親身軀的熊熊烈火，早已分辨不清，也不願去分辨。
今日，他釋然，因爲母親定是在天上看着她，否則又怎會將萱兒重新送到他身邊，不是爲了想知道她的消息，他也許此生都不會再踏進攬月宮了。
母妃，兒子心中不會再只帶着恨了，不過兒子發誓，這血債，終有一天必定會一滴不漏的都討回來。
過了許久，兩個人的情緒都稍稍平穩了許多，此刻他也卸去了眼中的冰冷寒意，少見的柔和現於刀削的臉頰。
陳太妃自是更加高興，這個自己自小看到大的孩子，終於放下了心中的恨意。
其實，德妃視永樂爲己出，而她又何嘗不是這樣待着凌雲天？
千燕寒將淚水抹乾，連忙笑着說道，”今日竟然這樣高興，不如奴才就吩咐廚房將午膳傳到這裡吧。“
他頓時點頭，隨後轉頭看向陳太妃，”將玉娡也叫上吧。“
陳太妃自然是高興的，立即展開了笑顏，”玉娡每天都來，只怕此時已經在路上了。”
頃刻間陰沉的天頓時晴朗了，屋子裡一掃之前的陰霾，歡聲笑語不時傳出。
“哇，今日怎麼這麼熱鬧？”
一道清麗的聲音自殿外傳來，陳太妃與皇上對眸笑望，“這不來了。”
一束靚麗的倩影停在大殿門口，她頓時止住了腳步，眼眸愣怔的看着屋裡的凌雲天，許久未語，以爲自己看錯了。
“玉娡，你還不來見過皇上，這麼還傻站着？”
陳太妃的聲音將她驚醒，趕忙幾步走進來，她還哪管禮數不禮數，徑自走到凌雲天的跟前，“九哥，我不是再做夢吧。你怎麼會來的？”
“玉娡，越來越沒規矩了。”陳太妃在一旁輕叱。
她卻充耳不聞，直定定的看着凌雲天，等着他回答。
凌雲天也不與她計較，只淡淡的說道，“朕怎就不能來？”
她眸色一顫，說道，“是，九哥現在除了雪繽閣寸步不進，哪裡都能去！”
他鳳眸微動，斂盡眼底的細密的悸動輕輕的說道，“吃飯。”
用完膳，他與玉娡並肩出了攬月宮。
陳太妃一直送她們到了宮門外，看着一雙兒女離去的背影，視線再次模糊的雙眼。
到底那個秘密，她還是沒有說，她想總有一天自己會告訴他，可是不是現在。
.......
“金秋時節，正是賞紅葉的時候。”永樂故意說着，然後歪着頭看着他臉上的變化。
當真，如她所願看到了凌雲天臉色微怔，眸色閃動間似劃過久遠的記憶，九哥沒有忘記！
凌雲天卻不說話只靜靜的看着沿途的風景，看似平靜卻內心澎湃。
“是啊，玉娡最喜歡秋山的楓葉了。”
千燕寒說道，玉娡卻冷聲答道，“尊卑有序，請千總管尊我一聲公主
。”
她眸色中盡是難掩的怒氣，洋灑與純淨的俏臉上。
千燕寒心中一頓，聲聲僵住了臉上的笑容，她什麼時候如此嚴厲的與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那日他當真傷她這麼深嗎？
凌雲天回頭看眼兩個人，玉娡的賭氣，千燕寒眼中的傷痛盡收眼底，不禁嘴角淺笑，“你們倆個又再鬧什麼鬼？”
玉娡緊跟幾步來到他的跟前，挽起他的手臂，“九哥，你就真的不擔心姐姐嗎？”
他頓時身子微頓，“她......不是好了嗎？”
心中不停的蒐羅着所有最近關於她的消息，然後一雙鳳眸含了疑問微凝着她。
她當即眸色低沉，“那九哥倒是說說什麼才叫好？”隨後便嘟起一張小嘴，眉頭深鎖。
他當即心中慌亂了幾分，不禁回頭看向千燕寒，眸光凌厲盡是詢問還帶着一絲責備。
千燕寒趕緊眉眼一順，“小主的病確實已經大好了。”
永樂冷笑一聲，“好了，身體的病確是好了，可是心裡呢？你看得到嗎？還是覺得誰的心都如你一般堅硬如鐵。”
她的話夾雜着冷槍劍雨，劈頭蓋臉的盡數砸到千燕寒的身上。
千燕寒頓時驚厥的看向永樂，隨後眸色一疼垂首低下了頭。
凌雲天卻是無暇去顧忌兩個人的暗自鬥氣，語氣中帶了一絲急切說道，“玉娡，到底怎麼了？”
永樂將視線咄咄的盯在他的身上，“九哥着急了？”
他頓時眉宇間布上了一層不耐，急切的說道，“玉娡，別考驗朕的耐心。”
永樂卻鮮有的沒有一絲驚恐，紅脣輕啓竟呵呵的笑出了聲。
他頓時臉色墨黑，眸色中強壓怒火，“凌玉娡！”
一聲壓抑的低吼，讓千燕寒渾身一陣，隨後趕緊來到永樂身邊，急急的說道，“我的公主，您就別考驗皇上的耐心了，容易受傷。”
她一手甩開他，“不要你管。”
隨後，她轉而看向凌雲天，“九哥，玉娡不懂。真的不懂。”
凌雲天咬牙吐字，“不懂什麼？”
她眸色一緊，疑惑之色佈滿粉頰，“你既然如此緊張姐姐爲何還那麼狠心的對待姐姐？我更不懂，九哥如此狠心的對待姐姐，而姐姐卻還能笑着說，她懂九哥。”
她的話頓時如電流流進他的心裡，擊打着自己的心房，一絲一縷的慢慢纏繞着他的五臟六腑，疑惑之色便立時充盈着他的眼瞳，墨黑中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還說了什麼?"
"姐姐說她相信九哥，從未有過的相信，沒有理由的相信。”永樂將海藍萱的話一字一句的解剖給他的聽。
而他的步伐卻也當真是再也邁不動，好似有什麼生生將他釘在了那裡，回去的腳步便猶如登天一般的難。
她懂得自己？
她相信自己，從未有過的相信，沒有理由的相信！
他的萱兒，她真的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嗎？
真的不怪罪自己嗎？
【作者題外話】：謝謝閱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