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地講，安南有些理虧。
要是沒有這回事，該質問的應該是安南，畢竟那可是暗殺。
但現在，一個更大的帽子被提前甩了過來，安南還沒法否認——在破碎山脈乾的這些事，他的個人風格太濃郁了。
“你將對其他領主的卑劣手段用在了我的身上！”
安南沒有否認，只是反問道：“如果你的子民衣食無憂，安居樂業，又怎麼會被我鼓動呢？”
雷蒙德大領主不說話，繼續怒視着安南。
他們距離撕破臉皮只差一步。
亦或者已經撕破了，但是沒用——對安南的暗殺就是一次試探。
不過雷蒙德大領主還是按捺了憤怒，轉而道：“聽說你被我的侄子襲擊了？”
“是啊，我差一點就葬身火海了。”安南感慨道。
雷蒙德大領主盯着連根髮絲都沒捲曲的安南，對他的無恥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他還是不能理解，安南明明除了一隊傭兵外什麼助力都沒有，怎麼能將自己穩固統治的破碎山脈變得漏洞百出？
“我不明白。”
安南直接地道：“基裡安難道不是你的兒子？你讓他去做一件明知會失敗的暗殺，難道是爲了給你的另一個兒子讓路？”
這番話大膽至極，不過今晚是“誠實之夜”。
“我需要一個優秀的繼承人，至於誰是那個繼承人，不重要。”
雷蒙德大領主陰沉地注視着安南，忽然微微前傾着，低沉說：“你想要嗎？我可以把破碎山脈交給你。”
“什麼？”
安南懷疑自己聽錯了，然後稍微偏頭，有些疑惑地掃過散發出情緒的一根黃金柱。
“我沒見過比你更優秀的年輕人，你會帶着雷蒙德家族走上新的輝煌。”
“讓一個外族人？”
雷蒙德大領主低低地笑道：“你可以娶雷蒙德家族的女人，誕下的子嗣照樣是雷蒙德家族的血脈。”
“不，我不需要一個飛地。”安南拒絕，他說的兩個自己都不想要。
雷蒙德大領主咬牙切齒：“你不需要？但你卻讓那些賤民殺死他們的領主！”
“不是我，只是一羣活不下去的人讓害自己活不下去的人也活不下去而已。”
雷蒙德大領主冷聲道：“那就繼續吧，年輕的領主。我會用事實告訴你，你做的這些事有多麼無意義！”
“好。”
雷蒙德大領主要繼續遊戲，安南樂得如此。
要是雷蒙德大領主徹底撕破臉，安南反而會覺得頭痛。
他固然能摧枯拉朽的解決雷蒙德家族及所有的貴族，但然後呢？
讓一羣沒有經歷革命與磨練的人上位，然後隨着時間推移，變成另一羣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貴族？
所以安南要把知識的武器分給所有人，然後讓他們選擇自己的路。
還是那句話，破碎山脈的未來終究要由破碎山脈人自己決定。
安南離開了奢華而輝煌，但讓他壓抑的宮殿。
雷蒙德大領主若有所思地喚道：“莫拉先生。”
角落的一團影子化爲實質。
“處理掉聽到的僕人。”
“是。”
浮現的莫拉先生伸出手，密集蜘蛛從他的袖子裡鑽出，爬上流露驚恐和絕望的僕人們身體。
她們的情緒僵在臉上，木然跟着莫拉先生走出去。
很快換了一批，同樣的年輕美麗，但是動作更加的小心翼翼……
莫拉帶着僕人們離開不久，黃金甲侍衛匆匆走了進來，跪在大領主面前低語了什麼。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咆哮的大領主渾身肥肉都在震顫。
“安南·裡維斯！”
……
安南無語地看着一點也沒掩蓋行蹤，追上自己的莫拉先生。
“你確認這麼大搖大擺地跟過來你們的大領主能忍受？”
“我已經忍不住了，我已經不需要了……”
安南不太擅長和神神叨叨的傢伙對話，視線落在他背後的那些少女。
她們是大領主的僕人，臉上殘留着淚痕。
因爲聽見了自己和大領主的交談麼……
“先回酒館……”安南恍然想起酒館已經被燒了，改口道：“你有住處嗎？”
“跟我來。”
至於那些少女，安南讓莫拉先生解除控制，問她們的家在哪。
懼怕的少女們說自己是被各地的領主獻上來的，她們不是被賣就是被搶，都沒有家。
“你們願意去我的領地嗎？”
她們沒有別的選擇，留下來也只會被大領主處死，只能答應安南，接受未知的命運。
安南很高興，這些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孩，和自由城的棒小夥般配極了。
打開傳送門，安南留意到外頭的雲動的好像有點快。
“告訴奧爾梅多我沒事。”
匆匆交代完，安南關上傳送門，注意回到莫拉先生身上。
“現在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幫我了嗎？”
“我只想以順從你來順從祂，以接近你來接近祂。”
莫拉先生的前行像是蠕動，灰色長袍裡若隱若現着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爬行聲。
“祂？”
“我們共同的主母。”
“主母……”
安南猶豫了一下，該順着他打探消息還是否認，最後還是覺得應該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你說的主母是誰。”
“不，你知道……”
安南看見一隻斑斕花紋的蜘蛛從斗篷的陰影邊緣一閃而逝。
“我們的主母是陰暗之地的主宰，而你是最接近祂的人……”
蛛後蘿絲？
這就說得通了。
安南養了小蜘蛛兩年，而小蜘蛛是蛛後蘿絲……不就是最接近祂的人？
“你認識薩莎主教嗎？”
“她失蹤很久了，您見過她？”
“呃，說來話長……”
總不能告訴他薩莎主教死在了自由城吧？
說起來，他們本來薩莎主教的死是精靈所謂，但在小蜘蛛很可能就是蛛後蘿絲後，突然變得疑點重重。
祂坐視自己的信徒死在面前，是無能爲力，還是……
“你是自己一個人，還是一羣人？”安南又問。
莫拉先生正要進行回答，一輛印着雷蒙德家族族徽的馬車出現在深夜的黃金城街頭，停在安南和莫拉先生面前。
駕車的女騎士道：“安南·裡維斯先生，大領主夫人想要見你。”
梅拉妮？她這麼晚找自己有什麼事？
然後安南就想到不久前大領主說的：你可以娶雷蒙德家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