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死了，但從他的身體裡飄出一點光暈。
比起那具搖擺的臃腫屍體，它是如此聖潔，出現的一瞬間就幾乎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神性。”
老族長不知何時出現在安南身旁。
“神性？”
“嗯，人類領主沒有吸收它，所以他死了，神性也掉了出來。”
說話間，神性光團動了起來，朝着安南飄來——
“它爲什麼飄向我？”
“因爲你身上有着最多的信仰。”老族長意味深長地說。
這個男孩只當了三年領主，但凝聚起的信仰要比它的藍龍族羣還要多。
看着安南嫌棄地躲開飄來的神性，老族長說：“敞開身心接納它。”
安南不想接受來歷不明的東西——而且還是從雷蒙德大領主身上飄出來的。
“它有副作用嗎？”
“除了責任和覬覦，幾乎沒有。”
“那好處呢？”
“全都是……你可以釋放律令神術，你可以釋放和無視四環以下的所有法術，未來你走上傳奇之路，甚至成神之路，它都會成爲指明你前方道路的一束光。”
沒有足夠的好處，雷蒙德大領主又怎會野心勃勃地殺死財富教會所有人，僞造神靈代言人的身份呢？
傳奇和成神對安南來說太久遠了，倒是瞬發、無視四環法術很有吸引力……但他還有些猶豫。
“你是第一個抗拒神性的人。”
要是奧爾梅多沒在臥室裡呼呼大睡，這時候準會說“只要有人夠不學無術，連檸檬水都會以爲是冒着致命氣泡的毒藥”。
“因爲我記得，神性同時也代表責任對嗎？”
“神靈失聯，衆人的信仰得不到迴應，誰能約束你？”
說的有道理……那安南還有什麼理由拒絕神性呢？
不再抗拒，伸出手任由神性光點融入手掌，然後……好像只是微微發熱，腦海裡多了什麼，就沒什麼了。
安南試着釋放法師之手，什麼也沒發生。
“你要讓它變成你的神性。”老族長說。
“我該怎麼做？”
老族長不是一個老師，但它掌握的知識與真理絕對比任何一個老師都要博聞：“聆聽它，理解它，接受它。”
“呃……我努力。”
怪不得雷蒙德大領主直到死也沒能成功。
費米盯着絞刑架上最後一名貴族嚥氣。他們猶如風鈴，在寒風中搖曳着，發出的美妙的碰撞聲。
按理說絞刑者會被掛在絞刑架上數天，直到風乾。不過安南不想把事做絕，畢竟貴族們背後還有家人，朋友。
示意費米把人放下來，讓家屬們將屍體領走。
該做的差不多都做完了，他們也該離開了。
本來不需要這麼急的，但安南擔心追尋自己的教徒和藍龍發生衝突，破碎山脈現在最需要安定。
安南深吸口氣，下令道：“敲響黃金城大鐘，告訴自由城人，我們該走了。”
……
“送我的？”
瓊安驚喜捧着一幅油畫，畫上是穿着盔甲的少女高舉長劍，周圍是一片屍體與箭矢。
“我們永遠不會忘了您把我們從暗無天日的礦坑裡救出來！”自由幫衆們站在瓊安面前，幾乎把街道堵的嚴絲合縫。
“謝謝……我很喜歡。”
瓊安鼻子有些發酸，但她覺得這時候哭太丟人了，強行憋回去。
“我也會記住你們所有人的。”
面前的自由幫衆散開，哈丁抱着一個小姑娘走出來。
“你確定不跟我們回自由城？”瓊安放下油畫，問他。
哈丁流露不捨：“老大，我父親是破碎山脈人，我的孩子是破碎山脈人，我也要是破碎山脈人。”
瓊安不再勸他，哈丁沒有因自由城就改變想法，不正說明自己沒看錯人嗎？
鐺——鐺——
鐘聲迴盪至此，瓊安擡起頭聆聽幾秒，和哈丁他們說：“好了，我要離開了。你們跟着威爾遜好好幹。”
“好的，老大！”
自由幫衆們齊聲道，引來不少差異的目光。
瓊安抹不開臉，揮了揮手當做告別便轉身向廣場走去。
街邊的珠寶店傳出一陣吵鬧聲。瓊安扭頭，看見菲倫夫人在和店員爭執着什麼，穿着一身亞麻外衣的菲倫社長落魄的站在一旁。
來到廣場，瓊安走到傳送門旁的安南身邊。
“自由幫送我的畫。”她展示給安南。
“自由引領人民？”安南仔細打量一番後說：“好好保存。”
“我會的。”
傳送門這時亮起，走出一批年輕的官員。
特意站在這兒等着他們的安南開口激勵。
這些年輕官員剛走出學院，年輕而朝氣蓬勃。他們將和財富教會一起，協助藍龍族羣治理黃金城，同時積累下豐厚的經驗。
送走他們，雷恩團長帶着他的隊員們走來。
“你們接下來要回奧斯庫拉斯嗎？”
安南在昨天就結清了僱傭金，還額外給了等同於僱傭金的小費——這是他最慷慨的一次。
“不，我們還要到處接委託，找惡龍，直到裝滿錢箱時再回去。”
“祝你們好運，我們還會再見的。”
“我期待那一天。”
跟雷恩團長他們告別，安南和瓊安回到自由城。
他來到特意在公園騰出的一片空地，準備完成在這裡的最後一件事——
安南擡起頭，望向天邊浮現的一個黑點。
那是一頭擁有深海般深邃藍色鱗片的遠古巨龍，掀動着遮天蔽日的羽翼，抓着巨大的神殿碎片，緩緩降落在安南面前的空地。
神殿碎片剛落地，泥土就像是變成了液體，被沉重的碎片推擠開，徑直往地下沉去。
鐺——
先是一聲巨響，神殿碎片撞在自由城底層山銅上，接着腳下竟然漸漸傾斜起來。
安南意識到，自由城居然承載不動神殿碎片！
城裡各處傳來驚呼。房屋裡的茶水灑出，傢俱挪動，街道上的水果滾過，商人拼命頂着板車。
而對底下的黃金城人來說，他們看見浮空城正在往地面傾斜墜落！
安南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召喚出商人。
“快！給我——”
安南看到商人拿着奧術能核，比自己還急的樣子：“帶我去核心室！”
沒時間追究商人怎麼知道，安南大喊着讓莉莉絲把他們傳送去核心室，及時將奧術能核插進底座。
加劇傾斜的自由城漸漸恢復了穩定，在黃金城人的驚魂未定中開始升空，朝着遠方啓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