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最後一點時間,翟達將第三樣東西也修復好了,準確的說是修飾了一下。
那個鏽跡斑斑的老軍用水壺,表層的軍綠色塗層已經鏽蝕脫落,醜的同時也不安全,另外木塞子則完全糟糠化,乾燥的時候能捏出粉末,溼的時候還黏黏糊糊的,也是異味兒的主要來源。
作爲給範俊偉的一點「場外支持」,好歲賣相要有一點,翟達將外層清潔後,正面手動刻上了漫畫體的「肉山大魔王」幾個字,背面則是更大丶更誇張的「必勝!」二字,之後重新電鍍,最後配了個新的矽膠塞子,就算基本完成。
不過也有不好的消息,作爲原本不被系統判定成「損壞」的裝備,過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改造判定」和「弱化」,當翟達完全停下動作後,這個亮銀色很有時尚感的水壺,已經變了信息。
「白色特殊物品【必勝水壺】。」
「所有權:已擁有,已激活。」
「裝備效果:此水壺內承載的水,可恢復使用者體力丶精力,效果隨飲用時狀態而變化,滿態時無效,筋疲力盡時每滿口可恢復3%(弱化),會額外消耗體內熱量。」
「備註:製作者似乎還沒找到妥善處理『改造」的方法,原本就不強的裝備再次削弱。」
翟達砸吧了一下嘴...
哎...5%變成3%..,
「改造弱化」的問題是個大坎兒,目前爲止只有【機械核心】可免疫這種規則。
但他相信隨着自己找到越來越多的裝備,說不定哪一個就像【留念拍立得】
一樣,能夠改變規則。
收拾了一下環境,翟達揣着水壺走出了工坊,吳越的定位依舊在外面遊蕩不過位置已經從市區變到郊區了。
翟達覺得雖然這事兒不用管,但還是要出面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於是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朝基地走去。
夜色裡基地透出白光,進進出出中又有彭浩的身影,翟達微微皺眉,叫住了這個小夥子。
「達哥!」
所有人的叫法裡,只有他的口音最重,但也聽起來最帶感..,
翟達詢問道:「爲什麼每天過來都有你?你不休息麼?」
彭浩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冬季有這樣的情況,可見其幹活多麼賣力。
「有休息的,我是做五休二,就是一個人在哈城也沒得什麼事兒,還不如來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其實他的年紀,比翟達還小一歲,只是因爲一直幹體力活看上去老一些罷了。
大多數時候很沉默,甚至面相有些兇,但見到老闆笑的很憨厚。
翟達拍了拍彭浩的肩膀,溫聲道:「人不是機器,休息的時候還是要找點事情幹,去要朋友!」
彭浩趕緊搖頭:「耍朋友要花錢的,我想贊點錢。」
「那我換個說法,人累壞了,治病更要花錢。」
彭浩再度搖頭:「不怕,您給我交了醫保,而且還有保險。」
翟達:::
油鹽不進是吧?
彭浩家裡有個慢性病的老子他聽人說過,不過也只是一般慢性病+失去勞動能力,不是什麼燒錢吊命的罕見病。
否則根本熬不到來越達餐飲。
現在他的收入已經應該穩了,之所以還這麼不要命的幹活,大體是因爲感恩感恩公司,感恩老闆。
翟達看着那張看似風霜丶實則稚嫩的淳樸笑臉,心道有時候過於濃烈的感恩,也是一種重擔。
有多少老闆,都是因爲看到這種笑容,萌生了善念。
又有多少老闆,因此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要求所有人都感恩?
翟達再度拍了拍彭浩:「多大?」
「十九。」
「初中唸完了麼?」
「唸完了...」
「交代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彭浩一秒嚴肅:「老闆你說,是要收拾昨天那些人麼。」
我有醫保,隨便幹!
翟達搖搖頭:「那仁還在警局呢,收拾啥,你去考個證。」
彭浩:「啊?」
「自己搜一搜,初中畢業也能考的職業資格證書,最好和公司業務相關的「安全生產證』丶『焊接證』丶『消防設施操作員證」都行,挑一個,報考費公司出,考出來給你加工資。」
翟達語重心長道:「你才19,不能幹一輩子力工,個人要有發展,才能跟上公司的發展,我會和你隊長秦陽打招呼,休息日不准你來幹活了,在家看書,現在是二月底...下半年,我是會來問你的。」
彭浩抓耳撓腮的,是真的對「學習」產生了生理性的抗拒,耳尖刺撓發燙。
急的老家話都出來了:「達哥,我不是讀書的料..:」
「考證不完全是念書,你沒試過怎麼知道。」
彭浩長嘆一口氣:「小時候,我家住在一個小山村裡,從小我爸就告訴我」
「打住,你怎麼不從盤古開始講?」
「盤古是誰?」
翟達:
「盤古是很牛逼的人,總之你可以挑個最簡單的,但這事兒不能免。」
翟達突然覺得這個想法不錯,如果可行,甚至可以推廣一下。
增強員工能力的同時,也能磨一磨戾氣。
勞動人民知識化丶知識分子勞動化。
短短十四個字,卻是縱觀人類歷史都沒人做到的事情。
前者尚且可以用「自身利益」爲驅動,後者,可能真的就只能依靠「信仰」了。
翟達覺得可以倡導一下,不說真的考幾個證能讓公司多掙多少錢,但氛圍很重要。
彭浩感覺嘴裡和心裡都苦。
他寧願翟達拍着他肩膀說:「去把鴨哥幹掉...」
但心裡,還是知道老闆是爲自己好的..,
他不懂什麼場面話,唯一能迴應老闆的。
只有身上濃烈的太陽色光焰。
翟達再次感覺有人把大燈安在臉上了,眯着眼道:「去忙吧..」
公司許多人都會散發出這種光焰,但彭浩頻率最高,亮度最大。
也許這也是【八苦】的一種額外作用。
忠誠檢測器?
還是:忠!誠!檢測器?
當翟達沐浴在「陽光」中時,另一邊,吳越則在濃稠丶光怪陸離的夜色中。
道里區某個夜場後方小巷裡,一個穿着西裝,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靠着牆抽菸:「越哥,我好久不混了,但幫你打聽一下情況還是可以的。」
神情稍微有點憂,因爲對方是南崗區有名的哥,身邊還站了兩個壯漢。
黑色的夜配黑色的小巷,壓迫感十足。
王小龍在車頭抽菸,秦陽在巷子尾放哨,吳越靠着黑色霸道車門,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就在這兒打。」
西裝男子是這裡的銷售經理,也就是幫忙訂座的,叫劉海,小角色,不過以前在「小孩兒那桌」還算有面子。
找人要從底層找,方便的同時還免得打草驚蛇。
那三個發育不良的少年,至今還在局子裡,但他打聽過了,嘴比骨頭硬,到現在也沒出賣自己的「鴨哥」。
這種爛命一條,被洗腦了的青少年很麻煩,但難不倒吳越。
一天時間,除了查了「高成」的背景外,也已經基本推斷出鴨哥是在道里區的小混混。
此人不是重點,但找到此人.::.是重點。
銷售經理劉海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老刀,你忙啥呢?開大車呢?幫我打聽個人兒,咱們這片有個叫「鴨哥』的麼?」
「我知道這名字挫,別打岔,我知道你不混了,你問問看以前那些小兄弟,
王超丶劉柱什麼的知道不。」
那邊的聲音很大,沒開公放吳越都能聽見:「我這高速上信號不好,妹聽明白,你找王超他倆是吧?我讓他倆去你店裡找不就完了麼。」
十幾分鍾後,兩個二十三四歲的男青年來到小巷子裡,看到這陣勢嚇了一跳,這黑色霸道在東三省可太有面兒了,至少不是他這樣瞎混的能接觸到的大哥。
他們的大哥能騎摩托就頂天了!
「海哥。」×2
劉海指了指吳越,正要說「叫越哥」,吳越擺擺手打斷他,示意他乾點正事兒,別瞎。
「你們那片混的,有聽說過什麼一個『鴨哥』麼?」
「鴨哥?誰會起這麼挫的名字...海哥你等等,我也收心好久了,我問問以前小弟。」
半小時後,一個二十出頭小夥子騎着電瓶跑了過來。
「海哥丶超哥丶柱子哥!」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鴨哥?我沒聽說啊...是高中的麼?」
又過了十幾分鍾,一個十七八的小夥子跑了過來。
「海哥丶超哥丶柱子哥!大能哥!」
「鴨哥?你等等,我好像還真聽人提過..:.我叫我小弟來問問。
霸道車旁,吳越抹了一把臉...
再盤下去,來的是多少歲的?十五歲?小學生?
他已經是從很基層開始找人了,沒想到還有高手!
終於,從十點鐘盤到十二點,吳越耐心耗盡之前,終於盤到了所謂的鴨哥。
他倒要看看,誰這麼難打聽,黑白兩道都摸不着人。
而且巧合的是,「鴨哥」正在和劉海小弟的小弟的小弟的小弟在一起吃飯,
直接被電瓶車拉過來了。
或者說被賣了..
吳越看着面前,最多不超過16歲,留着非主流頭髮的女孩,發出了靈魂的質問。
「你就叫鴨哥啊...」」
王小丫?鬧呢!
怪不得那三個嘴硬黃毛,手機都被查了警察也沒找出鴨哥。
這確實是怎麼都想不到的....柯南來了都得抽兩包煙。
這他媽外包了多少層?高成那貨手底下都是什麼草臺班子..,
一小時後,所有人都歡天喜地的走了。
海哥丶超哥丶柱子哥丶大能哥丶虎哥...包括那個「鴨哥」。
故事並不複雜,三個黃毛中,兩個是「鴨哥」的舔狗,這個年紀一上頭,除數學題做不出,什麼事兒都能做,而鴨哥的「外包」活從哪裡來的,吳越也已經問了清楚。
最後吳越讓劉海在自己店裡,給這些「哥」開個卡座,算是搞勞一下。
不過吳越讓秦陽跟着一起去了,「鴨哥」不能限制自由,那是違法亂紀的事兒咱不能幹,但有的是辦法穩住這個人。
黑色霸道朝着神舟尊邸返回,深夜的車上有些沉默良久後,王小龍率先打破沉默,有些隱憂道:「那高成的老子是副區長,是不是有點難辦啊..:」
吳越點點頭:「咱們外地來的,裡面的門門道道不夠清晰,不過目前探口風,這個副區長能量是很大的,似乎是自己不願意挪窩的那種..:」
「這種人,兒子出事兒了,很大概率會能攪渾水熬過去,我們做的再隱蔽,
高成也腦子也能轉過彎來,估摸着副區長事後還是會把我們惦記上。」
王小龍見吳越認可自己的想法,立刻道:「咱們做生意的,有人盯上是正常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好,但直接對上...是不是不合適?」
「我的想法是...和那姓高的不合作,就一定要對着幹麼?既然識破了他的使倆,當面把話講清楚不就好了.:.老話說打蛇不死反挨咬,如果打不死,乾脆不要打。」
吳越單手拄着太陽穴,打了個哈欠。
這兩天睡眠不足了,回頭可得補補。
「表哥,你這想法挺天真的..:」
「我就...一點不成熟的想法。」
吳越翻出手機,打算和翟達彙報一下階段性的成果,但想了想後,還是剋制住了。
他總是隱隱希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能離翟達儘可能遠一些。
「你現在感覺,就只是三個黃毛來鬧事不痛不癢,那是因爲牛主任被打了,
把高成也給嚇着了,但要是一直縮頭烏龜,他以後總有壞水會往外倒,明天城管來,後天消防來,高成不得手,王成丶李成就覺得自己也行了,天天這麼煩,生意不做了?」
王小龍吐出一口濁氣:「那怎麼辦...」
吳越淡淡道:
「老話有打蛇不死反挨咬,老話還有打得一拳開,免得..:.算了,用在這不合適。」
話說了一半,王小龍愈發不解,追問道:「所以...咱們真要辦高成啊?」
吳越似乎累了不想聊了,將座椅向後放倒,裹着外套打算小睡一會兒。
閉着眼只說了一句,王小龍方向盤差點沒抓穩。
「辦高成有個屁用...直接辦他老子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