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之所以專門來說一下「沒找到」和「又找到了」,實際上就是需要在這件事上達成共識。
只有翟達也認可「是記錯了信息」,故事纔有被當成「一段佳話」的機會,
否則顯得哈工大多顯擺自己招到狀元了一樣。
晚上的時候,翟達專門給於曉麗打了個電話,通報了這件事。
對於沒能「100%」找到外公的信息,於曉麗也有些遺憾,但同樣幾十年前的事情了,也只能這樣了。
而江小白所說的「採訪」,也安排的很快,第二天一早,就在學生活動中心進行,主要由一臺攝影機,兩個學生記者進行。
校內也就這條件,但至少中規中矩。
簡單的辦公室內,翟達身穿白襯衫,採訪是以談話形式進行,但問話的學姐不出境,此時學姐正在給翟達帶麥克風。
江小白在鏡頭外靠牆站着,對盧薇說道:「你也沒課麼?」
盧薇搖搖頭:「逃課就好了。」
江小白只能挑了挑眉毛.:.和導員這麼直接麼?
兩個狀元裡,翟達接觸的比較多,大部分事情找翟達一個人溝通就行了。
這個女狀元的性格和她之前默認的有點不太一樣啊...沒那麼循規蹈矩,或者說「老實」。
準備工作大概折騰了十分鐘,翟達甚至被補了學姐的私貨「BB霜」,說是光線不好看着黑。
之後的採訪工作還算順利,只是比較淺顯。
雙方都有點「按圖索驥」的意思,翟達無法詳細提供外公當年的情況,甚至關於外公的記憶也不多,只能按照生活軌跡描述。
而學校也沒有太多信息反饋,畢竟沒查出什麼有用的資料,只有一個信息錯誤的名單。
內容不可避免的比較漂浮,主打一個情懷和回憶。
不過後半段,學姐記者問了一個問題:「對你而言,外公是什麼樣的人。」
翟達微微思索,而後看向角落..:.那是約定好他應該目視的方向。
他不能看着攝像機。
「曾經...很早以前,外公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符號,我不瞭解他的過去,就像許多年輕人不瞭解長輩的軌跡一樣,他更像是一個身後影子,轉頭從來不見,但一直在身後影響着我。」
「可隨着瞭解增加,隨着走在了相似的軌跡上,我才發現外公不在後面,而是在前方,以前影子,變成了光源,他成了我的榜樣。」
「並非所有長輩都有跌巖起伏的過去,就像並非所有長輩都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愛一樣,我是幸運的那個,哪怕未曾親口叫出過『外公」這個稱呼。」
學姐心道不愧是作家,這回答太有水平了,而且吐詞清晰流利,好像彩排過的一樣。
「那如果有機會,你會想要和外公說什麼?」
翟達想了想,然後看向攝像機,微笑道:「我這次做的還不錯吧?」
採訪結束,翟達鬆了鬆領口,對學姐和其他工作人員說了聲辛苦了。
江小白遞上一瓶水道:「比想像中順利,如果沒問題的話,這些內容會出現在十月份的校報上,哈城本地的報紙可能也會感興趣刊登。」
翟達意外道:「報紙?正經報紙?」
「還有不正經的報紙麼?.:.哈工大在哈城的意義不一樣,學校裡的事情經常見報,說不得電視丶廣播也可能會有。」
翟達想了想,雖然事先不知道,但好像也沒什麼。
都是些地方性的報紙丶電視臺,估摸着也沒多少人看...反正又不是啥丟人的事情。
江小白帶着翟達和盧薇往外走,二人接下來還有課。
「對了,你們十一假期有什麼安排?不是要管你們,而是作爲導員,多少知道一下心裡放心。」
畢竟大部分導員的崩潰,都是從突然接到警察電話開始。
翟達將書包背上,揮了揮手道:「去青市。」
「這麼遠?」
「去看一場比賽。」
十月金秋,青市的天氣比哈城要溫暖許多。
隨着國慶大假,沿海宜居的這裡迎來了不少遊客,蛤迎來了自己的種族危機,每日以噸爲單位被消耗。
也有一些體育活動被放在這個時間舉辦,成爲了旅遊業中不起眼的一份子。
「聽着,這場你要以防守爲主,爭取點數勝利。
一家「無星級」的快捷酒店內,自費教徒的魯哲正在緊張激動的教範俊偉策略。
「小偉,你訓練至今才四個月,哪怕算上以前拳館捱打也才五個月,都不夠半年,對手是訓練時長兩年半...不,三年的職業選手,而且是體校出身,格鬥轉拳擊的,之前還練了四年。」
「但沒辦法,一般的垃圾聯賽根本沒有重量級,你這體格要想拿積分,起步就得來這種省級賽,面對一幫訓練時長遠超你的對手,咱掛靠的俱樂部也不可能給你什麼支持,但你也有你的優勢。」
普通的雙人間內,高大的範俊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問道:「什麼優勢?」
魯哲正色道:「你啥也不是。」
範俊偉:?
「沒人知道你,所以你什麼習慣丶什麼水平他們兩眼一抹黑,相反我打聽過了,對手擅長的就是右手勾拳,很沉,K0率很高,所以點數戰纔是明智的選擇。」
比起暑假,範俊偉已經完全大變樣,一頭精幹的短髮,身上並非那種棱角清晰的健美運動員「小塊塊」,而是適合重量級拳擊的「大肉塊」。
整個人看上去格外威猛,體測數據也好的過分。
但畢竟拳擊不是比身體素質,在這個行當裡他還是個徹頭徹尾的新人,在職業和業餘之間,後者成分更高一些。
烏托邦結束後,範俊偉也得到了一份足以改變命運的回饋,但他依舊需要選擇出一條自己的路,而不是躺在那30萬上混吃等死。
於是在慎重考慮,也徵求了翟達意見後,範俊偉在東陽縣買了一間小房子,
讓奶奶有了養老的保底線,而後繼續以拳館陪練的身份工作,在東陽縣那依舊是一個高收入工作。
剩下的時間,心無旁警的和魯哲一起訓練,來丈量一下自己的天賦。
如果這條路走不通,也不過是半年時間,再論其他也行。
這次,就是他的第一場比賽。
晚上,範俊偉有些難以入睡,在牀上輾轉反側,腦子裡一會兒是奶奶進入新家後的喜極而泣,一會兒是烏托邦那些忘不掉的面孔。
第二天一早,範俊偉和魯哲坐着計程車,抵達了比賽場地,一處中小型的體育中心。
這種低級賽事,基本不會有什麼觀衆,票免費送都沒多少人來,但也已經是許多拳手跨不過去的坎了,是通向其他更高規格比賽的起點。
實際上若不是國內重量級拳手不多,範俊偉這樣的純新人都未必有機會來打。
準備室裡,魯哲還在一遍一遍講戰術,範俊偉有認真聽,但已經有三分心神飄遠了。
命運好神奇,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拳擊賽場上?
如果那日找兼職的時候,多走一個路口,也許自己就正在炸雞柳,擁有一個自己的小攤位,他會將其裝扮成黃色..:
他其實對拳擊還稱不上喜歡。
尤其是烏托邦結束,大家都去各地上學後,留在東陽縣的他感覺格外孤獨。
時間臨近,舉辦方通知拳手入場,低級賽事沒那麼多流程,能順利公平的辦完就已經難得。
範俊偉戴着拳套,赤着上身,頭上蓋着兜帽,朝拳臺走去。
狹窄的通道很是昏暗,外面卻又白的晃眼。
範俊偉沒有如很多職業選手那樣,左搖右晃顯得很有氣勢,只是在平靜的前進。
思緒又發散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愚鈍的人.:.既不像翟達那麼聰明,也不如吳越那麼機靈,沒有李鼕鼕那麼懂人情世故,也沒有楚翔那麼厚臉皮.::
所以只能抓住眼前僅能看到的,然後努力做到最好。
奶奶身體不好,他就三點起牀幫奶奶幹活.:.家裡沒錢了,他就着急畢業打工.:.其實遠有更聰明的做法,但他並不聰明。
拳擊...其實也是,因爲他眼前僅能看到這個。
他並談不上喜歡,但依舊每天盡最大努力的訓練,戒掉了所有飲料,嚴格控制飲食,千百次練習躲閃,上萬次揮出拳頭,將汗水浸溼每一寸臺階。
恍惚之間,他走出了通道...來到了場地內。
體育館原本是籃球場的空間裡,被搭設了兩個拳臺,觀衆席寥寥無幾。
「現在出場的是,紅方拳手,『肉山」範俊偉!!!」
當時需要一個外號,範俊偉沒有多猶豫就選擇了這個,雖然他至今不知道是出自哪個遊戲,但這個外號陪伴了他許久。
範俊偉掀開兜帽,沒有掌聲,沒有觀衆,沒有榮譽..,
他突然覺得...好像自己又笨拙了一次,是不是不該花功夫練拳擊..,
「肉山大魔王!錘爆他!」
熟悉的聲音,大喊着響徹在身後,回聲陣陣中,範俊偉回頭看去。
翟達就在正上方,得意洋洋的比了個大拇指。
他的影子剛好被聚光的打着,投射在範俊偉身上。
而翟達身邊,還有七八個小夥伴,都出現在了這裡。
盧薇丶吳越丶楚翔丶林舒遙丶敖文丶項佑丶李鼕鼕丶李海莉.:.甚至還有十一班的陸思文。
他們本應該在天南地北..:
範俊偉張大了嘴:「你們...你們...」
翟達豎起大拇指,嘿嘿一笑:「怎麼樣?大家一起給你一個驚喜!」
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復大新生項佑,不知觸發了什麼開關,舉着一面寫着「肉山大魔王」的旗幟,單腳踩在欄杆上,瘋狂的揮舞:「肉山!肉山!肉山!」
七八個小夥伴也有節奏的附和,在本就空曠的場館內,居然如此清晰。
這裡,只響徹着一個人的名字。
範俊偉突然感覺.:.拳擊也挺好的.:
翟達揮了揮手,讓範俊偉回過神來,
然後指着前方,對面那一搖一擺走出,看上去很拽的藍方拳手:
「他好雞脖囂張啊,阿偉!敘舊放在比賽後!現在!去錘爆對方!!!」
「錘爆他!」
「幹他!」
範俊偉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小夥伴們。
再轉過頭的時候,眼晴裡已經帶着了一點攝人心的殺氣。
抱歉了.
原本還想留點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