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小時前,京北,凌晨三點。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老屋的寧靜。
當咳嗽聲第二次響起時,就驚醒了隔壁屋的護工兼保姆,護工爬起來在門口聽了片刻,確認錢老的咳嗽劇烈不止,也顧不得打擾休息,推門走了進去。
錢老直起身子,渾身抖動的厲害,護工過去輕輕拍打後背:「是痰嗆着了麼?」
老伴也被驚醒,顫顫巍巍走了進來錢老本想擺擺手讓她們回去休息,但咳嗽中難以自控,一句話說不出,直到胸膛發出破風箱一般的聲音。
老伴和護工對視一眼,臉上都帶着幾分難看。
且不提能在這裡照料錢老健康丶身兼多種技能的護工,即便是錢老夫人也掌握着不俗的醫療知識。
這種聲音.::一般都是哮喘丶感染丶過敏導致的,而錢老沒有哮喘史和過敏史感染.
最差的一種情況,肺部感染。
也是無數長期臥牀者的....鬼門關。
十幾分鍾後,救護車停在了樓下,警衛班和護工合力將錢老送上了救護車。
錢老臉上帶着一些無奈,他精神狀態似乎恢復了一點,躺在牀上道:「小題大做......就是咳嗽了幾聲..咳咳咳!」
夫人將他壓回了擔架牀上:「你要是48歲,咳一晚上我也只嫌你吵,但你98了......該去醫院要去的。」
錢老也知道夫人的擔憂,到了這把歲數,任何波瀾都可能是生離死別。
任何一次對話,都可能是最後一句。
看着相識相依近一個世紀的愛人,錢老擠出一點笑容,故作輕鬆道:「放心吧,無非就是住院檢查一下打打針,對了,小翟好像是今天抵達,說要來看我,讓他先回去吧,別白跑一趟,咳咳!」
「我會通知他的,你就別想這些了,去了醫院別再不耐煩了,聽醫生的。」
看着救護車關閉,錢老夫人鬆了一口氣,無論怎麼說,上了救護車,心裡就安穩了一點。
她因爲年紀大了,無法坐救護車一同抵達,轉頭回屋收拾了一些日用品,準備帶到醫院去。
但等她乘坐警衛班的車抵達軍總醫院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經會診.:
錢老由於嚴重的肺部感染,多項快速惡化,直接被推進了ICU。
京北時間,10月19日,中午12點。
剛剛落地的翟達,看到一連串簡訊時就明白出事了,滑行還沒結束,就回撥了過去。
奈何一連打了三個都未接通,師母可能是顧不上接電話了,翟達在通訊錄裡翻弄了半天,找到了一個號碼。
老師對門那間屋子,裡面的「小劉」。
存此人號碼是因爲有一次大院的門禁系統壞了,翟達和名爲保安丶實爲崗哨的小夥子說了半天講不通,最後還是這位小劉來領的人。
兩人就加了個聯繫方式,以後方便些。
「小劉大哥,我是翟達,剛落地看到師母的幾個未接......」
電話那邊,小劉語氣也有些凝重,他顯然知道翟達要問什麼,直接說道:「錢老現在在ICU裡,我們在軍總醫院。」
翟達悚然:「什麼?已經ICU了?進去多久了?」
他試圖獲取更多信息,但遺憾的是,從錢老進入ICU後,和外面的信息就不那麼通暢了,偶爾會有醫生出來講一大堆醫學情況,但總體來說..:
不是很樂觀。
掛了電話,翟達看着飛機滑行時抖動的機翼。
長長的跑道彷彿一眼看不到邊界。
塗!
雖然【魔法書】中有對應的備份,但施展能力的必需物品在托運行李裡!
按照正常流程,距離拿到行李可能需要半個小時或者更久!
翟達皺着眉,讓自己冷靜一些,片刻後手藏在毛毯下,隱蔽的取出了【純金秘密手杖】,隱蔽的用指甲磕碰。
終於,飛機停止在了指定位置,運氣不好並非廊橋而是短駁車。
乘客開始依次下飛機。
翟達坐在商務艙,比較靠前,下飛機後立刻望向飛機腹部,果然看到有來接取行李的搬運車,正在準備打開倉門。
若有若無的朝那邊靠過去,將那片區域涵蓋在了能力範圍內。
工作人員剛剛插入特製的鑰匙開門,一個箱子直接掉了出來,給工作人員搞了個措手不及。
那看上去比較昂貴的箱子直接砸落在了地上,這高度可不低,直接磕壞了一個角,而且更神奇的是箱子似乎根本沒鎖,當場打開,裡面的一些雜物被風吹着跑了!
工作人員在後面一路撿拾,心道真是倒黴。
翟達順勢朝那邊走了幾步,好似湊巧一般,攔截住被風吹來的雜物,幫助一個個撿起。
「哎~!這不能撿!我來。」
翟達早有準備,揚了揚手上的登機牌,上面貼着託運小票:「這本就是我的行李。」
一見是正主,那人一滯:「抱歉......肯定是出發地裝艙的時候沒弄好......」
翟達看了看一眼專爲頭等艙和商務座準備的小型短駁車,擺擺手道:「蒜鳥蒜鳥,都不泳衣,還麻煩幫我收好就行。」
工作人員鬆了一口氣,心道這位真好說話..,
翟達轉身朝短駁車走去,但實際上,衣服口袋裡已經多出一物。
一個很醜陋的毛線娃娃,眼睛被鈕釦代替,身上沒有衣服,僅僅外形就讓人很不舒服。
【自作自受巫娃娃】,一個翟達很早就獲得,但一直沒用過的裝備。
在尋找老師延壽解決方案的過程中,翟達也未忘記準備一個緊急預案,尤其是這次出國半個多月,一直裝在行李中。
通過一連串小動作,他至少提前了半小時拿到此物之所以不直接用【魔法書】中的「備份」,是因爲能力觸發的必需品也和娃娃在一起,那是離開前翟達爲老師梳...活絡頭部經脈時,收集到的十幾根頭髮。
大步流星朝短駁車走去的路上,翟達就已經開始了操作。
對於98歲的人來說,生命如同風中殘燭,一吹就滅,更何況他已經滯後了七八個小時纔得到消息。
一切都在和時間賽跑。
他雙手自然垂擺,看似正常步行,但若視角不斷拉近,鑽入那件外套內,就會發現布娃娃背後綁着九根短針。
不透光的衣袋中,一小縷銀髮鑽進了娃娃體內。
三根短針自行飛起,一同紮在了其胸前。
「裝備效果:將對方的隨身物放入娃娃內,而後扎滿三針,可以使得對方心神愉悅三小時(對自身無效),可累計。」
幾乎同時,數十公里外軍總院的ICU內,一直眉頭緊鎖,半昏迷中忍受痛苦的錢老,眉頭緩緩舒展了開來。
他的身體狀況無疑能牽動太多,病牀前站滿了各科專家,光院土就四位,
「感染指徵降不下來,心率過快...胺碘酮要增加劑量麼?」
「再加錢老怕是扛不住啊...98歲了...」
「人若是救不回來,還考慮臟器有意義麼?」
「代償機制紊亂,心率快的同時血壓卻還在降低,這是非常危險的信號..:」
面對如此重要的病人,非常考驗醫生的力和膽識。
不單單因爲這位進入ICU後,連最上面都打電話過問了此事,更是因爲他們也曾遙遙敬仰過這位巨人,也曾在埋首苦讀時擡頭,看見過那掛在教室牆上的溫暖笑容。
所有人都希望這位巨人.:.能再一次挺過鬼門關。
彷彿有他在,這片土地就能多一分底氣。
但.::真的能做到麼?
每個人心理壓力都巨大。
正在討論中,監護儀發出了異常聲響,七八位專家立刻轉頭看去。
「什麼?心率降低了?進入正常值?」
「錢老的表情好像也輕鬆了一些!」
京北國際機場,翟達無法得到實時反饋,但他的操作還未停止。
當插了三根針之後,他稍稍停頓了一秒,而後深呼一口氣。
遇危當果,遇急當斷。
衣袋內,另外六根針也自行飄起,毫無猶豫的扎向了小人胸口。
「特殊效果:扎滿九針後,對方負面狀態會轉移到自己身上90%,持續24小時。」
幾乎是九針扎滿娃娃的一瞬,翟達感覺這針尖就彷彿紮在了自己身上一樣。
而且位置也在胸口。
原本並無特殊感覺的肺部突然開始彰顯「存在感」,變得粘稠丶晦澀,每吸一口氣都帶着不適。
翟達身形一頓,而後繼續向前。
他年輕,又長期鍛鍊,近一段時間還接受過高倍重力訓練...生命力無疑數倍於錢老..:.自己分攤了90%,老師應該能扛過這一遭..:
現在只要堅持到醫院,將【長命鎖】.:
正想着,劇烈的咳嗽慾望涌起。
「咳咳!咳咳咳!」
依靠系統轉移而來的負面狀態,似乎直接跳過了發展期,原原本本的體現在了翟達身上。
翟達捂嘴劇烈的咳嗽幾聲,每一次肺部都如同針扎一般刺痛。
一直關注着翟達反常舉動的陸思文小跑上來:「翟達,你哪裡不舒服?」
翟達雙腿一軟,居然跌坐在地上。
「翟達!翟達!」
陸思文滿臉焦急,下飛機的時候還好好!
這一變故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製作組許多人都圍了過來。
翟達低着頭喘息:草!大意了!
老師的狀況,遠不只是肺部感染..,
心律丶血壓丶虛弱..可能都被算做了負面狀態。
他沒適應如此突兀複雜的情況,一時不察,居然跌坐在地上。
而且站不起來!
這...就是老師的感覺麼.
還不是100%...真是難受啊。
不過轉而,翟達眼神堅定如鐵,沒有讓人扶。
他知道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是儘早抵達醫院,而不是自己被拉去哪裡搶救,
病根不在他身上。
翟達緩緩伸出手臂,撐住身體。
而後,調動全部的「念動力」,從膝蓋丶腰板丶脊椎,直至......重新站了起來。
哪怕他每一次呼吸都痛,哪怕渾身無力,哪怕臉色蒼白,哪怕只有依靠念動力才能起身。
但依舊站的筆直。
翟達從口袋中摸出黑色口罩戴在了臉上,平靜的說道:
「飛機坐麻了而已......走吧。」
轉頭看去,衆人似乎無法理解......欲言又止的模樣。
翟達目光堅定的掃射了過去:「怎麼?」
想勸說的導演一個猶豫,改口道:「......您衣服上有塵土。」
翟達扭頭,拍了拍衣角。
「微髒罷了。」
如果98歲的身體扛不住......那我來試試吧。
老師,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