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言言憑着記憶,一條一條的往外挑。
“這個,是在桂林路上閒逛的時候他給我買的。”她扔出了一條帶着金屬扣的寬腰帶。
“這個,是他專門給我買回來配我那條裙子的,那條裙子我都忘了給誰了,這個腰帶也沒用了。”她說着又扔出一條腰帶。
然後從箱子底下抓出一把五顏六色的,帶着珠飾的軟腰帶。
“這些,是在重慶路的街邊買的。二十五塊錢一條,他看着便宜,就每個顏色都給我買了一條……”
不一會兒,牀上就扔了一大堆各色的腰帶。
想起那些鮮衣怒馬,肆意張揚的日子,她不僅有些失神:那個曾經在星空下揹着他奔跑的少年,那個曾經爲她裝扮過最嬌豔的容顏的少年;那些如鮮花般怒放的日子,已經隨着時間一去不復返了。
她又從牀頭櫃裡拿出一個密碼箱,打開,裡面是各種的珠寶首飾。這裡面有她自己攢的,有宋明誠出差的時候順手給她帶的,還有一些是任家宣給她買的。
“他每次跟我吵架,都會買首飾哄我。看看,我們吵過多少次架。”董言言在首飾堆兒裡憑着記憶把那些手鍊項鍊都挑出來。
最後,從手腕上褪下一直戴在手腕上的那串水晶珠鏈,這是她那些首飾裡最不值錢的,也只有這個,是她始終戴着的。
“這是,我們第一次吵架的時候他給我買的。多快,都一年多了。”她把那個手鍊放到了箱子的最上面。
摘下了手鍊。手腕上忽然就空落落的了,她隨手從首飾盒裡挑出一串天珠戴在手腕上,微微笑着,衝冷月揚了揚手腕。“這個漂亮吧?是客戶送的,說不定以後能賣出天價呢。”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摸了摸頸間的項鍊。項鍊上那顆小小的寶石吊墜已經被體溫捂得溫熱,在指尖輕輕的晃動着。
當初,自己爲了給員工開工資,一狠心賣掉了那條項鍊,後來有錢了,就又給這個吊墜配了一條看起來一模一樣的鏈子,從此戴在脖子上。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冷月心疼地看着她在她面前強顏歡笑。
“實在捨不得就別分了,我看着心疼。”她輕聲說道。
“沒有什麼捨不得的。”董言言轉頭對她笑道,“告別前跟這些東西唸叨唸叨,省得它們走了以後想我。”
她狠狠地蓋上了皮箱的蓋子,拉上了拉鍊。往手裡一提,又皺着眉頭放到了地上。“太沉了,好在我還有把它們扔出去的力氣。”她笑道。
“任家宣在門外等你。”冷月說道,“我剛剛回來的時候他就在門外站着,怕你生氣,我沒敢讓他進來。”
董言言愣怔了一下,隨後苦笑,“那正好,你幫我把這些東西還給他吧。”
“外面下着雨呢。”冷月看着她。說道,“你去跟他說說吧,總在門口站着,也不是個事兒。”
董言言拉開窗簾一看,窗外的雨果然越下越大。
她點點頭,拎着皮箱出門了。走到大門口,果然看到任家宣在大門外站着,身上已經被春雨淋得溼透,雨水順着溼漉漉的髮梢流到臉頰上,見她出來了,他眼前一亮,趕緊跑過來。董言言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裡忍不住一痛,隨後笑笑,把手裡的箱子遞給他,說道,“還你的。”
任家宣接過去,隨手把箱子扔到路邊,笑道,“你不喜歡了,我再給你買。”
“你別這樣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再這樣沒有意義。”董言言甩下一句話,砰的一聲把門關上,頭也不回的進門了。
因爲下着雨,所以快餐店裡的人也不多,幾個服務員偷偷地透過窗口,看着任家宣一動不動地站在窗邊,靜靜地向裡面望着。
董言言帶着一身的水進了門,剛回到臥室,牀頭的電話就響了,她看了一下號碼,是任家宣的,於是直接拔了電話線。
不一會兒,牀上的手機又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隨手接起來,撐起笑臉,說了聲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了任家宣的聲音,“言言,我在你門口等你。你不出來,我就一直等下去。”
董言言一聽怒了,“你這不是無賴嗎?早知道今天會這樣,我當初何苦要跟你這樣一個拎不清甩不掉的人在一起呢?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我也後悔了!”任家宣緊握着話筒,帶着哭腔說道,“早知道失去你會這麼痛苦,我當初爲什麼要愛得那麼深呢?言言,我是真沒有辦法,我不想離不開你,可是我已經離不開你了!沒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真的,比死了還難受。我今天看到你哭了,言言,我恨死自己了,我比你還恨我自己,你相信嗎?”
“你別說了!”董言言忍着眼淚,對着電話喊道,“我已經很難過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更難過!有些事可以挽回,有些事永遠也無法挽回了。現在,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擺脫你,你才能不再糾纏,啊?!你現在只是不甘心而已,因爲是我先跟你說的分手!難道我一定要被你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然後被你一腳踹開你纔會滿意?!任家宣,你太狠了!我一直一直都看錯人了!”
絕情的話一出口,就不管傷不傷人了,董言言不明白,爲什麼曾經相愛的兩個人,在分手的時候爲什麼一定要把對方的心傷得千瘡百孔的才肯罷休?
她從來就是這麼毒舌,對身邊的人總是口不擇言的刻薄,她改不了她的刻薄,就像他改不了他的貪玩兒花心。
她握着電話,泣不成聲,任家宣那邊也泣不成聲。隨後電話的那頭一片忙音,任家宣飛跑到大門口,拼命地捶着門,在雨中聲嘶力竭地喊着董言言的名字,他這一喊,店裡的顧客都好奇地透過窗戶往外看,議論紛紛。
“叫保安,把他送回學校。”董言言抽噎着對冷月說道。
冷月往前臺打了個電話,讓保安把任家宣送回去,兩個保安連拖帶拽地把任家宣拽走了。
董言言皺着眉頭,揉着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想到底該怎麼結束這一場混亂。正糾結着,手機響了,電話是李哲打來的,一出口就是質問,“言言,你怎麼能讓保安把家宣趕回來?全校的同學都看着呢,你讓他的臉往哪兒擱?”
“我不讓保安把他送回去,難道還要讓他在大雨裡淋着?”董言言顫抖着嘴脣,冷聲說道,“你告訴他,這樣是沒用的,這都是我玩兒剩下的,除了折騰個兩敗俱傷,根本就於事無補。”
李哲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言言,你不要這麼固執行嗎?家宣真的是被人算計了,你看看他現在的樣子,他都要被自責和後悔折磨瘋了,他知道教訓了。我跟你保證,他以後不會再犯了,你不要跟他置氣了好不好?”
“他自己都保證不了,你拿什麼跟我保證?”董言言黯然說道,“哥,不是我不想原諒,是我真的不能原諒。這種事,原諒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一次我這麼鬧,他會愧疚會自責,可是下一次再下一次,我再這麼鬧,他早晚會對我不耐煩,我不想我們要走到倆倆相厭的那一步才分開。”
“你看看家宣這個樣子,他還敢犯第二次嗎?這一次就要了命了。”李哲說道,“言言,你看看家宣現在讓你逼成了什麼樣?你忍心嗎?”
“請你搞清楚,我纔是受傷的那個好嗎?是他把我逼得沒辦法了,爲什麼你們都要逼我呢?!”董言言越說越委屈,忽然心口一痛,一大口血猝不及防地從嘴裡噴出來。她嚇呆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那攤血,腦子一片眩暈,然後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手機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言言,你吐血了!”冷月驚恐地把暈倒在地上的董言言拖到牀上,撿起她的手機,顫抖着手慌亂地摁着宋明誠的號碼。
李哲在電話那頭聽到冷月的一聲驚叫,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他心裡一涼,強作鎮定地放下了電話。
“你們看着他,我出去一下。”他叮囑了張大偉一句,然後拿起了自己的風衣,轉身出門,出了門口,他加快了腳步,匆忙地往董言言的家裡飛奔。
*
宋明誠在公司接到冷月的電話,也嚇了一跳,“等着,我馬上回去!”
他放下電話,果斷地打了120,然後急急忙忙地開車往家裡趕。
冷月正六神無主的時候,李哲冒着大雨從門外跑進來了,一見董言言躺在牀上一動不動,他趕緊過去試她的呼吸,掐她的人中,沒掐幾下,董言言醒過來了,捂着心口不停地喊痛。
李哲一見她這副悽楚脆弱的樣子,什麼責怪都沒有了,只怪自己對她的關心太少了。
“醒過來了就好,我送你上醫院。”他背起董言言,剛跑到大門外,120的救護車就開到了門口,從車上下來兩個護士接過董言言,李哲和冷月也緊隨其後地上了車。
救護車在雨中濺起一片泥水,飛快地奔向了醫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