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程的爸媽把她讓到了客廳裡，又是端茶又是遞水的，不停地誇自己的兒子，“我家許程可有能耐了，以後讓他跟你合夥做生意，肯定能發大財——”
董言言傲慢地瞟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你還沒搞清楚狀況吧？許程和白羽都是我的同學，白羽跟我的感情還更好一些，現在你們把她逼回了孃家，我可不是來安慰你們的，我今天來，是找你們算賬的！”
說着面色一冷。
王芹聽了這話，猛地一愣，臉色也紅一陣白一陣的。
“這......這話怎麼說呢？”她訕笑着，有些無措地說道。
“我說這話你們聽不明白嗎？難道要讓我的保鏢親自上來跟你們說？！”董言言指着她的鼻子，橫眉立目的說道，“看看你們辦的這叫什麼事兒！小兩口兒過得好好的，讓你們攪和成這樣！就算拿他們當搖錢樹吧，也不能往死裡搜刮呀！真把他們逼得沒活路了我看你們以後靠什麼生活？！這個房子是許程自己賺的錢買的，人家白羽家出錢裝修的！跟你們一分錢關係都沒有！趕緊收拾收拾滾出去，給小兩口兒騰地方！”
王芹看着她盛氣凌人的樣子，再看看站在她身邊默不作聲的許程，往地上一坐，哇的一聲哭起來了，“我的命苦啊！讓兒子趕出家門啊！我親兒子把我趕出家門啊！我的房子和地都賣了，以後就得要飯兒去了！許程你這個窩囊廢，我生你的時候怎麼就沒掐死你呢——”
“行了行了別裝了！”董言言不耐煩地說，“你賣房子賣地的錢還在你枕頭裡裝着吧！？這兩年許程的工資也都在你們手裡呢吧！他一個月兩千，一年就是兩萬，加上公積金獎金什麼的，一年就是五萬多。兩年就十萬多；算上在宋明誠那兒呆了三個月拿到的十幾萬，現在你們手裡至少三十萬能有吧！按照你們這摳搜勁兒，三十萬夠在農村生活十年的了。”
王芹猛地止住了哭聲，然後一拍大腿又大放悲聲：“我哪有那麼多錢啊？城裡生活多貴呀！哪兒哪兒都得花錢吶！買顆白菜還兩塊錢呢——”
“得了吧，這兩年你買過一回菜嗎？做過一回飯嗎？不都是花的白羽的工資和她家的錢？！就你身上這衣服都是白羽給你買的吧！”董言言轉頭看了一眼許程他爸，只見老頭苦着一張臉，不停地叨咕着反天了反天了，兒子不養活爹孃了，要遭天打雷劈了！看見她瞪過來，立馬嚇得聲都不敢出了。
“你們現在四十多歲有手有腳的。聽聽你們這聲音，力氣比你兒子都足！怎麼就好吃懶做的讓兒子給你們養老了呢！自己乾點兒什麼不能生活？！”董言言說着轉頭看了看許程。
一直沉默的許程勉強開腔了，“爸。媽，我是這麼想的。你們既然跟白羽合不來，還是不要在一起住了，否則你們也不高興。農村的房子和地我幫你們買回來，再給你們添點兒新傢俱。剩下的錢我在鎮裡給你們買個門市，你們或者做點兒小買賣，或者租出去。逢年過節的我會回去看看你們。白羽我是一定要接回來的，我們班同學都是看着我們兩個怎麼過來的，白羽跟我一起吃了不少苦，我要是再委屈她。都沒臉見我這些朋友了。”說着，沉沉地嘆了口氣。
王芹的眼珠轉了轉，也跟着嘆了口氣。說道，“兒子！你把她接回來吧！你把她接回來，我伺候你們！只要你們不把俺們老兩口趕出門就行。”說着開始拿袖口擦眼淚，“都是上輩子作孽呀——”
“不但你們要回家，許志也要跟着你們回去。”許程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媽。我實在是不想再看你們吵架了，我受夠了！你打我罵我都行，今天你們要是不走，我就從這樓上跳下去！”
說着當着他們的面跑到窗口跳上了窗臺，董言言嚇了一跳，趕緊抓他沒抓住。
許程他爸見兒子要跳樓了，嚎啕大哭：“你跳吧！咱們要死就一塊死！都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你個敗家孩子！我tm白養你了！你個娶了媳婦就忘了孃的小白眼狼，你要死就死去！我不攔着你！”王芹見許程這麼堅決，氣急敗壞地指着他的鼻子就罵。
許程站在窗臺上看着他們，忽然就傷心了。
他拼命的孝順他們，只不過想從他們那裡得到一點慈愛，或者一點肯定也好，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董言言看他神色不對，趕緊跑到窗前去拽他，許程一把把她甩開了，這時候許志從屋裡跑出來，緊緊抱住了許程的腿，回頭衝他媽吼道：“媽！你看看你把我大哥逼成什麼樣了？他死了，看誰養活你們？！”
王芹正罵得來勁兒，忽然醍醐灌頂般清醒過來，也跑過來拽許程，董言言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就往窗口推，“你不是不想活了嗎？那你就跳下去吧！你跳啊！”
王芹撕扯不過她，嚇壞了，抱着窗戶不住的求饒，“許程，你快救救媽呀！”
許程低頭看着亂轟轟的一家，低頭又看看董言言，傷心地哭了，“言言，讓你看笑話了！看看這就是我的家人，我還活着有什麼意思？！”
看着他絕望的樣子，董言言也哭了，“對不起許程，我不應該這麼刺激你！我不應該說這些！許程，你快下來！”
她此刻纔有些明白了：原來有這樣不堪的父母，也一直是他心裡的痛，只是固執的自尊讓他下意識的在別人面前掩飾，當年他不止是在騙她，也是在騙自己。當年她氣極了，總是當着他的面數落他父母的不是，跟他們吵架。他一直在竭力地維護住父母的一點兒臉面，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因爲那也是他的臉面，可是她卻一再毫不留情的揭他的傷疤。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父母不顧形象地打在一起，他那時候會是什麼心情呢？！
好在那時候有了孩子，他還能看到點兒希望，可是現在，他正處在失子之痛之中，根本承受不了這些。
許程他爸看到董言言哭成那樣，生怕她一生氣把保鏢叫上來，把他也扔下去，趕緊喊道：“許程，你快下來吧！爸媽搬走還不行嗎！現在就搬！”
“許程，你看，你爸媽心裡還是有你的，快下來。”董言言趕緊對許程喊道。
人上來那股勁兒，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許程這時候也冷靜下來了，在許志的攙扶下跳下了窗臺。
董言言從來沒見過他這麼衝動的樣子，見他好好的下來了，真的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你怎麼能這樣？這些年我一直拿你當親人才在你面前口無遮攔，我以後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是我不好！”她心有餘悸地緊緊抱住他，泣不成聲。
那些年，她不知道讓他心痛了多少次，失落了多少次，這次終於還回來了，也讓她嚐到了這麼心疼的滋味，心痛欲死。
許程扶着窗臺，哭得泣不成聲的。
許志看着他們哭得這麼崩潰的樣子，一頭霧水的問他媽：“媽，她是誰呀？！”
王芹受了剛纔的一番驚嚇，什麼都不敢說了，趕緊回到房間裡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抹眼淚，“唉...人家生個兒子能得繼，我生個兒子白生了。”
董言言看着他們收拾好了行李，垂頭喪氣地出門。
王芹走到門口，低聲對董言言說，“孩子，我知道你看不上俺們農村人，你是沒吃過以前的苦啊！我剛嫁到許程家的時候，婆婆厲害，護犢子，許程他爸什麼都不幹，我進門以後，家裡什麼活兒都得我幹，大冬天的懷着孩子呢，還得上山砍柴給他們做飯，就這樣，他們還不讓我吃飽飯！我婆婆刁啊！家裡條件又不好，懷許程的時候，我想吃個蘿蔔都吃不上，孩子生下來那時候我才十八，我也不會帶孩子，老太太寶貝孫子，孩子哭了鬧了她就急眼，急眼了就沒頭沒腦的打我罵我。前幾年許程他奶奶沒了，許程又娶了媳婦兒，我尋思我總算能過幾天好日子了，誰成想又碰上個潑辣媳婦兒。當媳婦的時候挨婆婆欺負，當婆婆的時候又挨媳婦欺負，我這一輩子命苦啊！”
“我知道，過去誰的日子都不好過。”董言言冷聲說道，“可是，你知道攤上一個惡婆婆有多不幸，怎麼自己也要當惡婆婆，這樣對待你的兒媳婦呢？！你沒過過好日子，別人就不能有好日子過嗎？你以前的苦日子是白羽造成的嗎？是她讓你那麼苦的嗎？如果不是，她憑什麼要承擔後果？！說句不好聽的，過去你在孃家都吃不上飯了，嫁到婆家好歹人家還給你一口飯吃；可是現在你們當公婆的是靠兒子媳婦兒生活，人家白羽在孃家是父母嬌慣大的，可是嫁到了你們家，不但要供你們吃住，還要看你們的臉色，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人心都是肉長的，結婚前白羽一直對你們不錯，如果你們也能好好待她，一家人的日子不是挺好嗎？可是你們非得要在她面前立威，你怎麼就不考慮考慮許程的感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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