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立刻回答道;“奴婢是良妃派來的。”
“良妃?”明霜冷笑一聲:“就是最近幾日得了皇上寵愛的那個良妃?看起來清純無害,沒想到心地居然如此歹毒。心思敢動到皇后娘娘這,真是不自量力,來人啊。”
明霜話音一落,幾個身手敏捷的侍衛就從殿外閃現,嚮明霜抱拳:“明姑娘,何事?”
我驚訝地看着他們,何時雲舒宮有了這等侍衛?
“你們幾個好大的狗膽!陛下派你們看護娘娘,我纔出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娘娘就差點遭人毒手,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明霜冷着臉看那幾個侍衛,姿態竟十分莊嚴,一點也不像平時她在我面前柔柔軟軟的樣子,我心裡一怔,果然,連明霜也對我有所隱瞞。
幾個侍衛驚訝地看了明霜一眼,然後又看了我一眼,爲首的那個道:“是屬下無能,這女子換了和明姑娘你相同的衣服,方纔她進來,屬下還以爲是明姑娘您回來了,所以未曾注意。”
明霜瞟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那侍女怯怯地說:“是良妃娘娘出的主意,說雲舒宮只有姑姑你一個侍女,所以好混進來……”
明霜冷笑一聲:“準備得倒挺足的?要不是我今日提前回來,你是不是就真的得手了?”轉頭向侍衛道:“你們兩個,將她押到偏殿去,待娘娘親自發落。”
侍衛們得令,將地上的侍女架起往外走,那侍女慌了,她叫喊道:“娘娘,不是奴婢,是良妃娘娘指使奴婢這麼做的!她說若我不做,就要殺了我弟弟!娘娘開恩啊!……”
我看着她被拖走的背影,沉默着。
明霜看着人走了,轉身朝向我,方纔臉上的肅穆褪去,換做平日柔和的表情,彎腰拾起地上的手帕和團扇,遞到貴妃榻邊的小案几上,對我柔聲道:“娘娘受驚了。”
我目光垂落,輕聲問:“那些侍衛,是怎麼回事?”
明霜愣了一下,“他們……是陛下派來保護您的。”
我恍惚地想着,該是弄錯了吧,元岑他,怎麼可能還派人保護我?
我復問道:“那良妃,你方纔說,是最近皇上的寵妃?”
明霜小心地看了我一眼,道:“陛下是看着她乖巧懂事,才格外對她關照了一些,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聞言,我擡起頭,笑了一下:“明霜,我問這話不是因爲吃醋,只是覺得,事情不必鬧大,她既是皇上寵愛的人,這事就這麼算了吧。”
明霜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娘娘,方纔她可是要制你於死地啊!奴婢要是晚來片刻,恐怕您……”
我柔聲打斷她:“既然如此,你何不早些進來攔住她?”
明霜吃了一驚,臉一紅,不敢確定地看着我:“娘娘你……看見了?”
我嘆息一聲,伸出手握住她,柔聲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明霜,我和他,已經是徹徹底底的陌路人了,所以,你下次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引起他對我的注意了。”我頓了頓,笑道:“沒用的。”
我知道明霜一定很吃驚我怎麼會知道,不過倒不是看見了她,而是從她和侍衛的反應推斷出來的。
方纔聽到侍衛那樣說,我就有些懷疑,殿外人既然看見了前一個侍女進來誤認爲是明霜,那看到後一個明霜時,必定會告知明霜有人進來了,並和她一起進來察看,而侍衛們那麼安靜,直到明霜叫他們纔出來,想必是明霜在知道有人冒充她進來時,就已經打好了招呼,她到的時候,可能這個侍女還沒動手,所以要觀望一會,坐實了那侍女的罪名,纔出現。這樣,皇后遇刺的消息才能傳出去,好藉此引起元岑的關注。
爲了重新撮合我和元岑,她還真是煞費苦心,只可惜……
明霜低着頭,神色愧疚:“我沒有加害娘娘的意思,雖然觀望了一會,可那是在確保娘娘性命無虞的情況下……”
我笑了:“我知道。”
我自然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我好。
話已至此,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我取過案几上的團扇,目光落在團扇旁邊的手帕上,道:“那個侍女,你放了她吧……”
“可是娘娘……”明霜還要說什麼。
“我累了,想睡一會,你去忙你的吧。”我合上了眼睛,方纔胸腔又悶又壓抑的感覺又上來了,我竭力不讓明霜察覺。
明霜頓了頓,只得不甘地說:“那娘娘好生休息,明霜晚些時候再送藥膳來。”
腳步聲遠去,周圍又陷入沉寂。
等明霜走了後,作睡熟狀的我又睜開眼睛,扭頭,眼神複雜地看向了案几上的那塊手帕。
有時候,簡簡單單的一方麻布手帕,也能置人於死地。
我是被匆匆趕來的腳步聲驚醒的,那腳步聲疾快且凌亂,來者一定有十分緊急的事,彼時我已經真的睡着在貴妃榻上了,還沒意識到是什麼情況,就被一個人緊緊捏住了肩胛骨:“衛知還!衛知還!”
我一睜開眼,就撞進一雙又急又痛的眸子裡。
“你……”怎麼來了,我纔剛說了一個字,就被他緊緊地抱在懷裡,力度之大,讓我不禁懷疑我的肋骨都要被他生生硌碎。
“你沒事,你沒事……”不知道是在跟我說還是跟自己說,元岑緊緊地抱着我,帶着失而復得的欣慰。
“咳咳……”我胸口一悶,“你放開我……”
他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我鬆開,在我們面對面相視的時候,他像想起了什麼,臉色一冷,又將我扔開,立在一步之外,緊抿雙脣,盯着我。
明霜這時恰到好處地進來,好像纔看見元岑出現的樣子,“吃驚”地說:“啊,陛下,您來了。”
元岑看見明霜,不自覺地咳了一聲,冷聲道:“不是傳消息說皇后遇刺了嗎?刺客抓到了沒?”
明霜趕緊點頭:“抓到了,正在偏殿關着,等候陛下發落。”
元岑聽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大約是去審刺客去,明霜落在後面,也要跟着去。
我低聲說:“我不是說,這件事就算了嗎?”
明霜的腳步一頓,轉過頭來,咬咬脣:“娘娘,明霜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您又對陛下如此冷淡,可是,方纔你也看見了,聽聞娘娘出事,陛下是何等地緊張。爲什麼娘娘就不能敞開心懷接納陛下呢?”
我低頭,苦笑。
明霜吸一口氣,語氣堅決:“對不起娘娘,明霜必須這麼做。”說完,生怕再聽到我說什麼,飛快走了。
我沉默着將手裡的團扇翻一個面,又翻一個面,要如何嚮明霜解釋?前世今生,孽緣宿仇,要如何解釋得清楚?
“姐姐……”一個怯怯的聲音打斷我的沉思,我擡起頭,只見一位綠煙羅宮裙的妙齡女子正蓮步輕移向我走來,她兩頰略紅,一雙水澤含波的眸子裡帶着些許怯意。
我十分驚訝地看着她,“良妃?”
石棠黛朝我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解釋她的來意:“未經通報就進來了,望姐姐不要生氣,方纔陛下與臣妾在湖心亭賞花,聽聞姐姐遇刺,妹妹心裡也很着急,所以就跟着過來了。”
我深深看她一眼,她似乎還是當年那個在宴園裡被公良舒欺負的小姑娘一樣,說話也柔聲細氣的,笑起來脣邊還漾着一個梨渦。
“多謝你關心了。”我語氣控制在不冷淡也不熱情的範圍。
她似乎對我這樣的反應有些受傷,悄悄往四周看了一眼,確認無人後,再回過頭看我時,只掃了我一眼,就快速地低下頭,聲音十分愧疚:“姐姐,對不起。”
聞此言我心裡一跳,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妹妹何出此言?”
“妹妹一直知道,陛下心中只裝了姐姐一人,無論是前段時間的淑妃姐姐還是這段時間的我,都不過只是替陛下排解憂思的人罷了,陛下的心,是屬於姐姐一人的,我雖然深知這一點,可還是從了陛下了,妹妹知道,姐姐心裡一定對此很不痛快。”石棠黛頭低着,手裡絞着手帕,看起來十分內疚的樣子。
我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手帕上,我聽見自己說:“妹妹想多了,皇上他,自然是屬於他自己的,誰也不曾獨佔誰,妹妹放寬心好了。”
石棠黛怯怯地擡起頭,“姐姐說的,是真心話?”
“自然是真心話。”我衝她安撫一笑,但是心裡卻極度不安起來,好像那股纏繞在胸腔的鬱結之氣又涌上來了,喉嚨一癢,重重咳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我用力地按着胸口,大概沒想到我會這個樣子,石棠黛嚇了一跳,趕緊過來幫我順氣,然而她的手才捱到我的衣服,就被一聲暴喝嚇退了。
“良妃!”
石棠黛嚇得手裡的手帕一抖,往身後一看,殿前站着元岑,臉色十分難看:“你剛纔在做什麼?”
石棠黛十分無辜地看着他:“回陛下,方纔姐姐咳嗽,臣妾想爲姐姐順氣……”
“你還敢狡辯?”元岑眸中冷光一閃,身後扔出一個那被關押的侍女:“她是誰?你給我好好解釋解釋!”
石棠黛驚訝地看着被扔出來的人,小心地辨認了一會,在看清之後,驚訝道:“小西?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叫小西的侍女擡起哭腫了的雙眼,哀哀地看着石棠黛,說:“娘娘,不是您讓我來,來害皇后娘娘的嗎?”
石棠黛像受到了十分了不得的驚訝,渾身顫抖:“你,你在說什麼?”
小西拼命地磕頭:“娘娘,娘娘快爲奴婢求情,是娘娘說嫉恨皇上心中佔着皇后娘娘的位置,所以才讓奴婢爲您除掉皇后娘娘的,娘娘是奴婢失手了,娘娘快爲奴婢求求情啊!”
石棠黛臉色發白,手指着小西:“你爲什麼憑空污衊我!我從來沒有那樣說過……”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說話的是明霜,她手裡拿着兩塊手帕,一塊是小西用來害我的,一塊是方纔進來時石棠黛手裡的,兩塊手帕並在一起,相同的款式,相同的色號。
石棠黛拼命地搖頭:“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