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衛咎冷冰冰地,我裝傻:“我不認識。”
“他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在哪兒,你還說你不認識?”衛咎橫掃我一眼,一臉你當我是傻子嗎的表情。
“咳咳,那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啊。”我瞅他一眼,剛纔他跟傅相川倆人傻瓜一樣地互相嘲諷,拉都拉不開,到了最後,景訊才勉強拉走了傅相川,倆個人的較量纔算告終。
衛咎看着我,一臉你如果說錯一個字我就不幹的意思。
我簡單地把和傅相川的相遇經過講給衛咎聽,說完之後,忙又補充道:“衛咎你如今在太學院認識的人也多,如果你聽到了有關那個穆遠的消息,記得告訴我啊,傅相川真的是個很仗義的人呢。”
“你還說他很仗義?”衛咎瞥着我:“我不在的時候,你還真是膽大包天,一個女孩,成天跑出去府去,成何體統?”
“嘿嘿嘿。”我只能傻笑來應對他。“反正他們也不是壞人,有他們在,我還不會有什麼危險。”
“行了,以後不要再讓我見到他就行了。”衛咎有點煩躁,“以後少和那些人來往。”
我知道他這樣說的意思就是默認了,我高興地一蹦三跳:“就知道你最好了。”
“幫我告訴那個姓傅的,如果他敢欺負你,我不會放過他。”衛咎淡淡道。雖然語氣很輕,卻頗具震懾力。
我吐吐舌頭:“嘻嘻,”有哥哥的感覺真好,有人罩的感覺真好!
衛咎過了冬至之後,就回了太學院,臨走前囑咐我照顧好他的杜若,我不高興地說:“在你心裡,花花草草的地位還真高。”
他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最後點了一下頭,就離開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他的馬車在雪道上駛出兩道車軲轆的痕跡,我目送他離開,轉身回我的西落,心裡想着,這麼快,一年又要過去了。
我時不時還是會想起元岑,想起他的時候,心裡還是會隱隱作痛,可能我真的與他無緣,所以才兩世都只能錯過。
我一直以爲,上一世我之所以會暈過去,不過是因爲我喝醉了酒。如果不是衛芷嫿在除夕家宴上鬧的那麼一回,我還將永遠地這麼以爲下去。
“過完這個年,我們的芷嬙就要嫁爲皇子妃了。”坐在上座的老夫人笑容如菊,她滿意地看着這一大家子,男的個個英俊不凡,女的個個端莊淑雅,尤其是衛芷嬙,自從訂下婚事之後,大房毫不吝嗇地給她的女兒準備了無數豐厚的嫁妝,請了京城裡最好的裁縫給她做了一套又一套的華服,首飾也打了一套又一套,唯恐失了丞相府嫡女的身份,今日她在家宴上坐着,通身的珠寶金釵,貴氣逼人。襯得她花容月貌,人比花嬌。“芷嬙,來奶奶身邊坐着,讓奶奶好好瞧瞧我的乖孫女。”
衛芷嬙垂目害羞一笑,“奶奶,您就會取笑人家,還有兩個多月纔出嫁呢。”
“瞧這小臉紅的,你還怕羞了。”老夫人將她摟在懷裡,慈祥地看着她:“芷嬙啊,日後成爲了皇子妃,就難回家了,這倆個月,你可好生和你娘處着,聽說上次你們還吵架了?那可使不得。”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大房一眼:“你也真是的,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寵還來不及,怎麼捨得罵她呢?”
大房用手帕拭着眼角的淚花,顯然想到日後衛芷嬙不在的情景了。傷心地說:“是是是,上次是我太心急了,我的芷嬙,這麼快就要爲人婦,日後還要爲人母,娘可真是捨不得啊。”
祖孫三人正上演着一出溫情大戲,一邊的二房看得眼睛都紅了,而衛芷嫿,則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自顧自吃着東西,想到什麼,時而笑一下,二房見她這個樣子,更爲氣惱,卻無話可說。
我淡笑着看這一家人明爭暗鬥的戲碼,一邊給坐在我身邊的衛寧夾菜,“多吃點,怎麼好像去上了一年學,還廋了不少?”
衛寧端端正正地坐着,頗有點嚴肅的樣子,他去蒼松書院唸了一年書,增長了不少見識,比起去年,已經成熟了許多。
衛斂一向話不多,此次家宴卻有意與衛咎多說兩句話,不過就是些太學院的事,衛斂以前也在太學院待過,所以可能有共同話題,但衛咎反應始終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我樂得其閒地觀察着桌上的每一個人,每個人臉上表情不一,心裡想的也不同,有了上一世的經驗,我大致都能猜到他們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對於衛咎,我卻是真的看不出他的心思了。
衛咎每次從太學院回來,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與上一次的變化,他越來越冷靜,而且要越來越忙。我不解,過年的時候,不是應該清閒些了嗎,爲何他好像更加忙碌了?
像往年一樣,家宴持續了一會,父親就提前離席,衛斂也跟着走了,衛斂走後不久,衛咎也離開桌子,我看着他們一個個走了,本來想和衛寧講幾句家常,誰知道這小子,似乎有些不開心,也跟着走了。
於是滿桌子就剩下我們女眷,除夕家宴的菜格外豐盛,我見他們都走了,便安心地吃起來,就在這時,衛芷嫿突然坐了過來,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頓時想起了上次,她也是這樣笑着的,她每次這麼笑,都不懷好意。這次她過來的時候還提着一壺酒。
“知還,過年了,又大了一歲,姐姐明年就要出嫁了,你快敬她一杯,讓她做了皇妃之後,別忘了我們倆個妹妹。”衛芷嫿淺笑着,看起來得體端莊,眼神裡卻直勾勾地盯着我。
老夫人聽到她這樣說,也把臉轉了過來,看到是我,又轉了過去。
“這是給未來皇妃敬的酒,你一個小小的庶出,不會連未來皇妃的面子,都不給吧。”衛芷嫿笑着,卻貼着我的耳朵,低低地威脅。
我瞅了她一眼,也低聲道:“你又想玩什麼花招?我說過,我會被你害一次兩次,但絕對不會有第三次。”然後接過酒杯,仰頭喝下,一邊還甜甜地對衛芷嬙傻笑:“恭喜姐姐成爲皇妃。”
衛芷嬙大大方方地接受了,然後又和老夫人親暱地說話。
“這一杯,敬給我們的奶奶,祝奶奶長命安康,壽比南山。”衛芷嫿嘴甜,一邊給我倒酒,一邊向老夫人說這話。
“好好好。算我們的嫿丫頭有孝心。上次奶奶壽辰,你送來的安神香,我點着效果很好呢。”老夫人慈祥地看着衛芷嫿:“嫿丫頭,也快及笄了吧。”
二房忙說:“快了快了。”
“奶奶喜歡,那孫女就多送一些,這杯酒,知丫頭快喝了吧。”衛芷嫿將酒遞給我,我擡頭看了周座一眼,三夫人也看出衛芷嫿是故意的了,擔憂地說:“女孩子,還是不要喝太多的好。”
“三夫人這話可錯了,這哪裡是酒,這明明是知丫頭對奶奶的一片心意啊,你說對吧。”衛芷嫿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瞅了她一眼,接過酒仰頭喝下,然後又對老夫人傻笑:“是,知還祝奶奶長命安康。”
老夫人嗯了一下算是答應,衛芷嫿見我放下杯子,忙又搶着說:“既然是心意,一杯怎麼夠呢?來來來,當敬三杯,才顯示誠意。”
在她的哄說下,我不得不又再喝了兩大杯酒。辛辣的液體一下喉,我頓覺神清氣爽,她可真會選,桌上放的都是果酒,倒到我杯子裡的,卻是厲害的燒刀子,這酒格外辣,而且後勁足,只消三杯,就足以讓人頭腦不清,言語顛倒。
衛芷嫿還嫌不夠,又以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名義,又灌了我兩杯,三夫人很想阻攔,可是老夫人二房都向着衛芷嫿,她勸說也不管用。
“三夫人,這可是果酒,喝幾杯,不礙事。”衛芷嫿拿這樣的話堵她。
“你說如果我這個時候說出來,其實這是燒刀子她們會怎麼看你?”我表面上笑着,藉着酒杯遮擋,低聲對衛芷嫿說。
衛芷嫿眼裡閃過一抹奇異,大概沒想到我竟能嚐出這是燒刀子,隨即她也笑道:“是嗎?那你儘管說好了。”
她自信滿滿,似乎就等着我揭發她。
見她如此笑容,我突然想起上次在賭坊,景迅跟我說的一樣江湖上的玩意,鴛鴦壺。好像是說,那種壺內設有機關,撥動機關,就能倒出兩種不同的東西。我不經意地掃過她的手,果然她的右手緊緊地按在壺把手的某個突起上面。
我瞭然,原來她故意在三夫人面前說這是果酒,爲的就是等我揭發她灌我燒刀子,然後在衆人面前,倒出的酒卻又是果酒,好說我污衊她。
這樣的雕蟲小技,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現眼,我不屑地在心裡哼了一聲,然後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喝完,咂咂嘴,“芷嫿姐姐說的不錯,這果酒不止不會醉,反而味道清甜,好喝得很呢。”
我順手攬過她緊緊握着的壺,自顧自倒了一杯,喝下去,讚歎一聲,再兩杯,再三杯,直到衛芷嫿的眼神慢慢由疑惑變爲吃驚的時候,我才朝她使個眼神,靠近她的耳朵,低低笑道:
“忘記告訴姐姐了,我的酒量,似乎沒那麼差。這果酒喝得,當真是千杯不醉呢。哈哈哈。”
衛芷嫿狠狠地剜我一眼,“算你走運!”然後又看了一眼毫無用處的鴛鴦壺,揮袖離開。
三夫人早就想走了,見我終於不再爲衛芷嫿纏身,忙過來,欠身朝老夫人道:“妾身也先行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三夫人不停地看着我,擔憂道:“知還,你有沒有怎麼樣?醉嗎?我們快些回去,讓半夏給你煮醒酒湯。”
“讓夫人擔心了,我衛知還,還從來都沒有喝醉過呢!”我頗爲驕傲道,然後想起什麼,又補充:“只喝一會合巹酒醉過。”
“你這傻孩子,這就已經說胡話了,還說沒醉。”三夫人更加擔憂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哪裡喝過合巹酒了?再說,那合巹酒比果酒還要淺,只一杯,怎又會喝醉呢?”
我慢慢地扭頭看向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哪裡喝過合巹酒。”
“不是,是後面一句。”
三夫人無奈地看着我,“我說,那合巹酒比果酒還要淺,只一杯,怎又會喝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