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沈叢凌剛想說話,只聽見謝夙卿淡淡的聲音,“是我做的,這藥……就是我的。”
此時最震驚的恐怕是大夫人了,她的嘴裡足足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她以爲謝夙卿會辯駁,可是沒有,謝夙卿居然承認了,可是她清楚的知道,這藥是昨晚上自己讓人放進梅林苑的。
不知道謝夙卿打着什麼主意,現在明明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結果,可偏偏她感覺到一陣心慌,謝夙卿的目光無比慎人。
“還不知道你這麼在乎你的大姐,還會幫她出謀劃策排除異己。”三皇子顯然對這個結果存在懷疑。
謝夙卿咬了咬牙,像是有些難以啓齒,可最終還是艱難的說道:“大姐之前與我抱怨,說在藺陽侯府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我不知道……後果這樣嚴重。”
明知道她在說謊話,可是謝夙卿已經承認了是自己所爲,其他人再能說什麼?
謝夙卿“如願”的擔下了所有的罪責,她含情脈脈的看了三皇子一眼,那樣的哀傷,那樣的絕望,她像是伸出了一隻手,等着三皇子去救贖。然,日後,她每每想起自己的這個目光,都會覺得無比噁心。做戲,身不由己。
三皇子好色,府中妻妾成羣,謝夙卿生的一張花容月貌的臉,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她今日給指甲塗了一層豆蔻,豔麗的紅色,頗爲妖嬈,粉飾過的臉龐,比平日裡的素面更加美上三分,眼眶裡瑩潤的淚珠,楚楚可憐,讓人難以抗拒,三皇子還是頭一次細細打量她,以前怎麼沒有發現她這般美豔?
他輕咳了兩聲,像是被魅惑了一般,道:“這事最好不要鬧得太大了,這是你們藺陽侯府的家事,別腦成了醜事。”
沈叢凌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過就是讓自己從輕發落,她捏緊了衣角,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疼痛。“是。”
三皇子的話,怎能不聽?他就要做皇帝了,她還不想往洞裡跳,否則日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謝夙卿被帶走的時候,看了大夫人一眼,忽然間笑了,這笑容如此刺眼,讓大夫人心驚,感覺全身都變得涼颼颼的。“母親,您保重身體!”
在沈叢凌的眼裡,謝夙卿的笑是悽然的,是原本不應該出現在她面上的表情。
有心人都能從謝夙卿的這一舉動中看出點什麼,沈叢凌也不例外,她的腳步僵在了原地,心裡感到了莫大的恥辱,晉安侯府的這一羣人竟然合起夥來把她騙得團團轉。
她原本懷疑的就是大夫人,大夫人藉着與藺陽家那老夫人的關係甚密,往來府中也較多,最有可能和謝雲婧接觸的就是她,也是最有可能爲謝雲婧出頭的。
只是後來謝夙卿承認的樣子讓她找不出一點破綻,也就信以爲真了。
她狠狠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眼神閃躲,有種措手不及的意味,沈叢凌剛要說什麼,忽然又想到了三皇子方纔說過的話,心一下子冷了下去,知道了是大夫人做的又怎麼樣,自己能動的了她?
“還請朝陽郡主去我們藺陽侯府做一做客,等你婚前一定送回。”沈叢凌滿腔怒火的離開了,謝夙卿從從容容的隨着她離開,她知道,沈叢凌只是不甘心,並不會對自己怎麼樣。
藺陽侯府不愧是一等侯的府邸,佈局堂皇華麗,正門是一座大堂,門兩邊分別挖了一條曲水,中間幾隻錦鯉魚石像在吐着水柱,圍着大堂牆沿潺潺流入後頭的荷塘,兩排的房屋整齊的排列,雖不如大堂那樣金碧輝煌,但也算的上是氣派。
謝夙卿擡頭,看見前方有一來人,玉冠束髮,風度翩翩,臉龐的線條俊朗,只是比起幾年前要滄桑了許多,藺陽侯笑着走近,卻讓謝夙卿看出來了,笑中帶着幾分尷尬。
“凌兒可去討回公道了?不是說了雲婧只是大小姐脾氣,做的過分了些罷,你也不打一聲招呼,就帶人去晉安侯府鬧……”
“她害了我的孩兒,我就不信她一個人能弄得到西域的催生粉!要不是晉安侯府那個……”沈叢凌一時語噎,她告訴侯爺真相又有什麼用,她還是討不回公道,現在侯爺的心裡就只有自己的功名利祿,只會叫她忍了再忍。“這件事你既然不想管那便不用管,我要怎麼做,我自己心裡有數。”
“別把事情鬧得太過分了,現在這事都傳到了太后耳朵裡,今日還找我去談話,說自家的關係不要鬧僵,今後還要同朝共事的。”藺陽侯一臉正經的說道,臉上的溫情,在此時看起來異常的諷刺,凡事都沒有自己仕途重要是麼,就連自己的骨肉也可以作爲犧牲品。
從謝夙卿的角度可以看到,沈叢凌的眼神一冷,隨後很快就被掩飾了去,卻沒有逃過謝夙卿的眼睛。
謝夙卿的心中在慶幸,慶幸勢態的發展比想象中的更有利,沈叢凌並沒有多愛這個夫君,慶幸之餘,謝夙卿又在感傷,沈叢凌的內心比表面看起來還要堅強,她的悲劇,是他人所無法體會的。
“我只是心疼我的孩子……他還沒有看一看外頭的陽光……”淚如決堤,沈叢凌忽然一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進藺陽侯的懷裡,狠狠的哭泣。
原來人人都是一個天生的戲子,這般的演技,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與藺陽侯分開,沈叢凌只說帶謝夙卿回來做客,並沒有再提催生粉一事。
沈叢凌在前頭一言不發,領着謝夙卿一直往裡走,曲折的林蔭小道蜿蜒到深處,盡頭是一片蒼翠欲滴的竹林,與前邊的風格完全迥異,這兒的幽靜和雋秀是外頭所沒有,謝夙卿想不到,這竟是沈叢凌的住所。
謝夙卿想,能選擇住在這種地方的女子,心性也與平常人不一般吧,如果沈叢凌不站在她的對立面,想必兩人會成爲知交。
一間素雅高潔的房間,淺紫色的布幔,頗顯曼妙與神秘。沈叢凌進房間後就讓所有的人都退下了,只留謝夙卿一人,看來是要秉燭夜談一番了。
謝夙卿笑盈盈的看着她,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端坐着等沈叢凌開口。
沈叢凌看着謝夙卿,竟一時生氣不起來了,她發現眼前這個朝陽郡主,眉眼間透着一股靈氣,清秀的面龐,也是看着很讓人舒心的,最主要的是謝夙卿的眼睛,她知道,這是一雙聰慧的眼睛,散發着智慧的光芒。
她不禁有些氣惱,之前險些被這個女人給騙了,她沒好氣的瞪了謝夙卿一眼,開口道:“你爲什麼要幫着那沈氏來欺騙我?看起來你和她也沒有多親,要不然你也不會特意暴露她。”沈叢凌撇了撇嘴,她實在琢磨不透。
“你覺得三皇子爲人怎樣?”謝夙卿像是沒聽見她在問什麼,冷不丁的爆出這樣一個問題。
沈叢凌審視了謝夙卿一番,眼神中帶着提防,這樣在三皇子背後品頭論足,到時候她又跑去倒打一耙,吃虧的不就是自己。
謝夙卿笑了笑,很是輕鬆自在的模樣,“只是交談罷了,若想在這方面做文章,我還不如去三皇子耳邊吹吹風,捏造一些流言,結果不是一樣的麼。”
沈叢凌想想,謝夙卿說的也有道理,倒真的放鬆下來交談了,“目中無人,爲人倨傲,能力尚且有,只不過行事太過狠厲……禍患無窮!父親早勸過他收斂一點,卻被他無情的蹂躪了一番,我早就看不慣他了,要不是他手中捏有聖旨,朝中許多大臣都是不服於他的。”
或許沈叢凌真是信任謝夙卿,說話直接大膽,“你還真信任我,這些話……被別人聽去可要定你個大逆不道之罪了。”謝夙卿打笑道,氣氛立刻變得融洽了些。
“有時是身不由己,難道你也是這樣?爲了晉安侯府對麼?我聽說你以前是站在太子那邊的,雖然我不怕你是太子那邊派來的耳目,但如果你是,請不要企圖在我身上撈到什麼東西,我會瞧不起你的。”沈叢凌說話有的時候很像個小孩子,她比謝夙卿要小兩歲,心思成熟倒是快趕上謝夙卿了。
“一開始我是想通過你得到我想要的,只是現在……我更想解救你。”謝夙卿丟下這麼一句莫名其妙,模模糊糊的話就沒有下文了。
“什麼意思?”謝夙卿給人真誠的感覺,沈叢凌願意相信她。
謝夙卿搖搖頭,道:“不好說。”
沈叢凌見她這樣,好奇心更重了些,板起了臉,“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想是那樣不通情達理的人麼?你若說的有理,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你愛藺陽侯麼?”謝夙卿清了清嗓子,整個人都嚴肅了起來。
“他是我夫君。”
“可是他有把你當夫人麼?”
沈叢凌冷笑,“我只是一個側妃。夫人是你的大姐。”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根本沒有表現出嫉妒的意味,要不就是她真的不在意,要不就是她是個出類拔萃的戲子,如果是後者,那便太可怕了。
“我還記得藺陽侯娶你的時候,是用的八擡大轎,金童玉女的美名在宮中傳揚,大姐還找過我哭訴,說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若沒有夫妻的情分,他也不至於那般大手筆。”謝夙卿徐徐道。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好好愛我,他這麼做,無非是爲了做給我爹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