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謝夙卿答應楚胤出來走走,卻也不代表兩人的關係和好如初了,兩人依舊沒有過多的交流,只是楚胤一直用新鮮事物都弄謝夙卿,謝夙卿偶爾也會忍不住一笑。
兩人正逛到長街的盡頭,忽然傳來一陣女子的哭聲,還有鞭子鞭打體膚的聲響,本來逛到這兒,兩人也打算折回去,這下聽見哭鬧的聲音,楚胤等人也沒有閒情要去管這事,便打算離開了,謝夙卿往那邊瞧了瞧,看見幾個身量不是很高,卻長的很是猥瑣的幾個男子,正牽着幾根鐵鏈子,鐵鏈那頭似乎是女子,但是被人擋住了,謝夙卿看不見。
人羣漸漸的往那邊攢動,謝夙卿聽見男子高聲喊道:“五兩銀子起價啊,絕對的黃花兒啊,買回去做牛做馬都任憑差使啊!”
謝夙卿忽然怔住了腳步,皺了眉頭,那男人的叫賣,明晃晃是對女性的一種侮辱,
楚胤沒有說話,這樣買賣奴隸的事情,在蒙託是很常見的,而且奴隸是從天南地北來的,多爲女性,許多勾欄院中的女人就是從這個路子裡來的。照他們這種情況,適不適合管這道閒事的,可是要是謝夙卿想,那他便陪她去做。
謝夙卿皺着眉頭站在路中央,卻也沒有要回頭,她的內心是糾結的,她也知道,管這檔子事,對他們只有害沒有利,可是,良心卻是受着煎熬的,她嘆了口氣,決心不管。
在楚胤面前,她就是一個敗者。所有的原則,都不成原則。
看見她向前的腳步,楚胤的心下一暖,心中燃起無限的寬慰。
撲面而來,是一陣奇異的香氣,謝夙卿感覺這香氣有些熟悉,卻又不記得在那裡聞見過。這時候,彩玉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悄聲道:“小姐,你看。”
謝夙卿朝着彩玉眼色的方向看去,這才記起味道的出處,原來,是她。
軍政司的桃夭姑娘。
桃夭也看見了謝夙卿,對着她身邊的楚胤拋了一個媚眼,又衝着謝夙卿嫣然一笑,什麼也沒有說,就朝着人販堆裡走了。謝夙卿看了一眼楚胤,發現楚胤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瞪了他一眼,道:“看什麼看,她長得很漂亮嗎?”
這樣小孩子一般的氣話,在謝夙卿嘴裡不常聽見,楚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揉了揉謝夙卿的發,道:“沒有聽過情人眼裡出西施麼,有了你,別人怎會美?”
謝夙卿撇了撇嘴,神情舒緩了些許,誰說女人不愛聽甜言蜜語,更何況是這樣真誠的甜言蜜語。謝夙卿喃喃道:“她是軍政司司馬伕人。”
“這一任麼?”楚胤問的十分意外,謝夙卿知道,軍政司司馬已經在任十餘年了,楚胤這麼問,怎麼可能是上一任的呢?
“什麼?”謝夙卿問道。
“上一任軍政司司馬已經死了,現在的這任,是原來的司監。”楚胤的回答,讓謝夙卿措不及防,她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這回事。
“是在我們借兵之後麼?”謝夙卿的聲音有些微弱,心跳都快了起來,她不想聽到心裡面的那個答案。
“嗯。”楚胤輕輕應道。
謝夙卿再次回首,她看見桃夭的背影,還有桃夭背後那個侍女,她認得,那名侍女是原來的司馬指派到桃夭身邊的,她不會認錯,所以,現在的桃夭依舊是司馬伕人麼?
“沒有查明死因麼?”
“他是在我來草原的途中死亡的,上報的是畏罪自殺,方纔才查到他貪污受賄已經許多年,在蒙託的房產不下十處。雖知他的死亡有詐,卻沒有空閒去理會這件事。”
謝夙卿變得神經兮兮起來,她的眼神帶着慌張,她扯住了楚胤的衣袖,道:“楚胤,好像,要闖大禍了。”
另一邊,傳來桃夭的聲音:“這妮子我喜歡,只是五十兩銀子你是不是在坑我?”
“姑奶奶,小的哪兒能坑您啊,只是這小妮子實在是上等,可遇而不可求啊,還有,這不買一送一麼,他們倆是一起的,誰也脫不開誰,女子機靈着呢,服侍您沒有問題,這男的……”男子聲音延長,繼續道:“雖然很癡呆,但是長的好啊,您看看吧。”
謝夙卿擡頭看了楚胤一眼,道:“陪我再趟一次渾水吧。”
楚胤寵溺的微微一笑,道:“好啊。”
謝夙卿堅決的轉身,轉向人販子的方向。
“一百兩銀子,我要他們兩個!”謝夙卿清朗的語氣,像清晨趴在荷葉上的露珠,清爽明淨。
那男子一愣,隨即賠笑道:“這是司馬伕人看中的。”司馬伕人,在蒙託還是挺有勢力的,這些人巴結還來不及,怎麼敢得罪?
謝夙卿粲然一笑,轉向面對桃夭,道:“夫人身邊,不缺這樣低賤的奴僕吧,以您的身份,他們都不配,不是麼?不如夫人看在咱們相識過的份兒上,他們倆就讓給我吧。”
謝夙卿故意把話說的半透不透,容易讓人產生遐想,那人販子一聽原來兩人認識,便不再說什麼了,只要這兩人說清楚了,誰都是他的金主。
桃夭眼神輕蔑的拂過地上的奴隸們,最後放回在謝夙卿的身上,她“哼”了一聲,道:“若我就想帶兩個回去消遣消遣,玩弄玩弄呢?”
“那便請您高擡貴手,放她們一馬。”謝夙卿不動聲色的回擊了去。
桃夭最後無奈,謝夙卿的態度強硬,而她還要在這裡過日子,終究還是放了手,讓謝夙卿買下了那兩個奴隸。
謝夙卿這纔打量了一番這兩人的模樣,女孩兒大約只有十七八歲,長的很是水靈,是草原人,男孩兒比女孩兒大一些,長的很是不錯,白白淨淨,像一個書生,不像是草原人,倒像是西楚人。
兩人跟在謝夙卿等人的身後,走到一個巷子裡時,兩人朝着謝夙卿跪了下來,女子是自己跪的,男子是被女子扯着跪下的。
“小女子是卡塔爾部族納西村子裡的人,外出放馬時,不幸被綁架,淪爲奴隸,這個,是我的哥哥,我爹爹是漢人,我哥哥長的偏漢人的模樣。”女子乖巧的伏在地上,說道。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謝夙卿冷聲道,她現在,還不清楚這兩個人是不是和桃夭有聯繫,謝夙卿也不能肯定,她買下這兩人,只是從桃夭手中解救了兩條生命,還是在破壞一場陰謀。
桃夭的來歷不明,謝夙卿早該明白,桃夭長了一張魅惑衆生的臉,雖然有幾分像草原,卻有幾分是像璠璵人的,她潛伏在軍政司中,司馬離奇死亡,她卻依舊是下一任司馬的夫人,這個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準確來說,是桃夭這個人絕不簡單。
璠璵,璠璵……
謝夙卿的腦海中迸出那幾人的影子,娜拉,嚴謹,他們是什麼身份?事實上,她的心中還有一個疑慮,她必須要回草原一趟,去證實一件事情。
謝夙卿不知道,眼前這兩人,是不是也是桃夭準備收的線,這兩人,若是真的和桃夭有所瓜葛,那就太可怕了。
“我叫冬晴,哥哥叫夏雨。哥哥……在我八歲那年,就成了這副模樣,八歲那年,我貪玩不小心掉入小溪中,是哥哥跳下去救我,可是,他的腦子進了水,整日癡癡呆呆的,主人,請您不要嫌棄哥哥,冬晴可以替哥哥完成您交代的任務的,也保證,哥哥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冬晴的眼裡含着淚花,含着自責,含着不安,看起來,不像是裝出來的。
“冬晴,夏雨……很好聽的名字。”
“父親是教書的夫子,姓夏,而母親姓冬,我出世那日,是晴天,哥哥出世那日,是綿綿細雨,父親便起了這個名字。”冬日提起父親的時候,臉上滿是自豪的神情。
“行了,彩玉,帶他們兩個去打理打理吧,晚些安排個住處,你再回我房裡來,我有話同你講。”謝夙卿吩咐道,臉上有些疲憊。
“謝謝主人。”
“不要叫我主人,跟着彩玉一起,叫我小姐就好了。”謝夙卿很是反感“主人”這個稱呼,這個稱呼聽起來,很不是滋味,像是平白將人的等級劃得很卑賤。
“是,小姐。”那個人販子有句話說對了,這個女子很機靈。
謝夙卿回到房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必須趁夜離開蒙託,去草原一趟,她要證實一個猜想,這麼想着,她便起身要去楚胤的房間找他,可是剛剛開門,才發現楚胤就站在她的門外。
謝夙卿訕訕的笑了笑,把門開的大了些,道:“你進來吧。”
“還是決定離開嗎?”楚胤率先開口說道,謝夙卿本來還在醞釀,這就被揭露的體無完膚。
謝夙卿點了點頭,語氣中略微帶着些愧疚。
“我要回去,證實一件事情。”
“我會派暗衛保護你。”楚胤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謝夙卿感激又歉然的一笑,道:“謝謝。冬晴和夏雨兩人,能否交由你管理,不要讓他們知道你的身份,將他們安置在京郊就好,派人看管着,我怕,她們的身份不單純。”
楚胤毫不猶豫的點了頭,將謝夙卿拉入了懷中,道:“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後悔做了今天這個決定。”
謝夙卿無言,她已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楚胤對她,是無盡的寬容,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