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嬪與竇昭容向衆人行了禮,便也落了座,太后讓人賦詩,劉貴人開了個好頭,衆人都開始大展拳腳了,雖沒有劉貴人的才氣,卻也是拿的上臺面的,太后很是歡喜,差不多輪完一圈,太后的目光落在雁嬪的身上,道:“雁嬪,到你了。”
雁嬪卻好像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沒有聽見,太后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皺了皺眉,雁嬪身後的婢女推了推雁嬪,雁嬪才緩過神來。
雁嬪笑笑,將自己方纔的神情掩飾過去了,道:“我娘說了,女子無才便是德,請恕臣妾不會作詩。”雁嬪嬌縱的性子,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便沒有再多說,太后讓若雨和露雪上了點心過來。
梅花水晶糕,糯米梅花丸子,香釀梅花酒……統統都是用梅花來做的吃食,謝夙卿沒有想到,太后在短短的時間裡,就置辦出了這麼多的東西,謝夙卿是臨時差人來請求太后,舉辦賞花會的,也幸得太后願意幫助她。
菜品方纔擺齊,只見蘇姑姑趕來,給太后和各位娘娘行了一禮,宮女向來不能在主子面前失態,因此,蘇姑姑走近湖心亭的時候,就已經拭去了額頭上的汗珠,只是眼神中的焦急,沒能夠掩飾的住。
太后看了看蘇姑姑,問道:“找你們家主子?”
蘇姑姑點點頭,看了看謝夙卿,又有些神情怪異的看向雁嬪,,讓雁嬪的心裡直突突,蘇姑姑走到謝夙卿的身邊,小聲的說道:“娘娘,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吧。”
雁嬪就在謝夙卿的旁邊坐着,蘇姑姑的聲音再小,也一字不漏的竄入了雁嬪的耳朵裡,再加上,蘇姑姑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似有若無的又飄到了她的身上,雁嬪敢斷定,蘇姑姑要說的事情,與她自己有關。
謝夙卿小聲的和太后打了聲招呼,便先退下了,離開了湖心亭。
雁嬪越想,心裡越慌,猛然起身,對太后說道:“臣妾身子有些不適,還是先回去吧。”說完,迫切的看着太后,期望太后能早些答應。
太后面上不動,內心卻是洶涌澎湃的,雁嬪果然有鬼。“去吧,身子要緊。”太后淡淡的說道,有一種恨不得早些讓她離開的感覺。
雁嬪匆匆的走了,有的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有的人卻是覺得雁嬪太不知禮數,有恃無恐。只有太后,是早就預料到的,沒什麼反應。
謝夙卿和蘇姑姑離開後,就到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後頭,掩了身形,兩人相視一笑,謝夙卿的眼裡滿是讚許,是誇獎蘇姑姑演戲演的還不錯。半晌,兩人聽見了腳步聲,謝夙卿凝了神,只聽蘇姑姑開口說道:“上回林夜不是出宮調查那些銀兩的去處麼,這一查查發現了御史大夫竟然四處斂財,還動用了國庫。皇上說,讓您先不要動雁嬪,他今晚便要動手,抄御史大夫的家。”
“爲什麼不要動雁嬪?皇上抄了整個韓府,雁嬪依舊好好的在宮中待着,最多降幾個品級,我要的不是這個!她傷了步憐的腿,我要讓她付出代價。”謝夙卿狠狠的說道,語氣中滿是忿恨。
“娘娘,皇上也是個重情義的人,雁嬪怎麼說也曾是他的太子良娣,這份情誼磨滅不掉。”
“行吧,抄了韓府也好,韓向雁沒有了支撐,她什麼都不是了。日後我再尋個機會,把她打發到碎月軒去。”謝夙卿撇了撇嘴,說道。
“皇上讓娘娘千萬不要泄露了消息,今晚就要動手,萬一叫御史大夫有了察覺,銷燬了證據,那就沒有用了。”蘇姑姑說道。
假山的另一邊,雁嬪撫着自己的胸口,緊緊的咬着脣,原來,皇上已經有了察覺,如果今晚上皇上動了手,那麼她的下場一定會很慘,不可以,不可以,韓向雁面如死灰,聽見謝夙卿和蘇姑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雁嬪才小聲的啜泣了起來,“父親怎麼這般糊塗,出了這麼大的漏子,我就是把整個玉泉宮搬出去,都補不上。”
許久,韓向雁才站起身來,喃喃道:“不行,我要去通知父親,只要那些證據銷燬了,就不會有事了。”
謝夙卿慵懶的躺在貴妃榻上,只等着林夜的消息,謝夙卿只負責撒網,而林夜得負責收網,果然不出所料,雁嬪聽到謝夙卿與蘇姑姑的對話之後,便回了玉泉宮,差人出宮,卻沒想到,被林夜堵了一個正着,直接把那個線人抓到了龍息殿中。
所謂線人,原來就是內務府的一個小公公,此時,穿着藏藍色太監服的他,跪在謝夙卿的面前。而林夜,抱着手臂坐在牆垛上,手裡把玩着一個小小的石子,但凡那個小公公有一點異動,他都可以扔出手上的石子,把那人的腦袋給打穿。
謝夙卿垂着眼,不急不躁,審視着他,把他看得全身都發毛了。
“小福子,今年二十,在內務府當差有三年了,我說的可有差錯?”謝夙卿淡淡的開口,從語氣中聽不出她的喜怒來。
小福子的嘴脣微微打顫,可是總體來說還是挺鎮定的,內務府的消息最爲靈通,所有的宮人們,七嘴八舌的,也可以聽到一些關於謝貴妃的事情,在他看來,這個謝貴妃一向和順,也不怎麼管事,脾氣都很少發,小福子心裡想着,若是糊弄糊弄,興許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
“娘娘說的沒錯,正是奴才。”小福子應道,那要傳出宮的紙條他已經給悄悄扔了,這些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這麼想着,他越發的鎮定了。
謝夙卿笑了一笑,拿着內務府送來的冊子,上邊是宮中所有奴才,宮女的名字極信息,好幾大本。謝夙卿正翻在小福子的那一面。
“這麼晚進宮,之前家在何處,又是做什麼的?”謝夙卿的態度讓人無法琢磨,小福子只有見招拆招,伏在地上,想方設法的應對。
“奴才的爹孃早逝,居住在京城城郊的大伯家,以耕田爲生,後來實在沒法維持家中生計,才進宮來的。”小福子說道,心中打好腹稿,覺得沒有紕漏才說了出來。
謝夙卿挑了挑眉,他說的,都是記載在名冊上邊的,一字不差,若是不清楚他的底細,就會覺得他說的是實話,可是謝夙卿不信,小福子說的話,就好像是熟讀了千萬遍,已經倒背如流了,讓人找不出一點的差錯。
“果然是誠實的人,沒有摻半點假。”謝夙卿說道,只爲了讓他放鬆點戒心。頓了一頓,謝夙卿繼續說道:“那麼,你每個月都會隨着內務府的總管出宮採辦,之後會消失半個時辰,這些時間,又是去哪兒呢?”
這個消息,是謝夙卿捏造的,但是謝夙卿說起來的時候,理直氣壯,就和真的一樣。
小福子這下可真是愣了,他連忙道:“奴才雖然經常隨總管公公出宮採辦,但是從未消失半個時辰,若不是有人惡意誹謗奴才?”
“也真是奇怪了,這樣說的人不止是一個,要不然,難道是本宮記竄了?你不是採辦的時候消失的?”
“娘娘一定是記錯了…”
“既然記錯了,那你是什麼時候會消失?”謝夙卿咄咄緊逼。
“奴才…”小福子剛要脫口而出,卻及時住了嘴。謝夙卿的目光緊緊鎖着他,他一時間冒了些密密的汗出來。
“奴才向來安守本分,並未無故消失過,一定是有人中傷奴才。”
“他們爲什麼要中傷你,你混了三年,都未混出個成效來,還是經常跟着內務府總管混的,他爲什麼都沒有提拔你,只讓你待在最底層?”
謝夙卿的一系列問題,問的小福子啞口無言,謝夙卿輕笑,道:“你是把自己想的太高明,還是把本宮想的愚昧無知了?你以爲,本宮今日綁你來,是對你噓寒問暖的麼!”
“奴才不敢…”小福子整個身子都貼在了地上,額頭上冒出的汗珠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謝夙卿的氣息太冰冷,讓人感到徹骨的害怕。
“今日偷摸着出宮,是要去幹什麼?”謝夙卿問道。
小福子之前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思考,就想要開口,卻被謝夙卿插了一句:“如果要繼續說假話的話,我不介意讓你從這本冊子上徹底消失了,半點痕跡都不會留。”謝夙卿的目光凌厲,落在小福子的身上。
小福子一下子把之前要說出口的話給嚥了回去,他想,謝貴妃或許真的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不然,就不會直接將他綁回來了,此時再說謊,可能會死的更快一些。咬了咬牙,小福子說道:“奴才……奴才是專門替雁嬪傳信的,我進宮以來就受盡欺負,是韓大人出錢打點,讓我替他辦事,我也是有爹孃的,他們並沒有死,是後來韓大人給改的。”
“因爲他說了,我要是不給他好好辦事,那麼他就真的讓我爹孃消失了。”小福子滿臉的委屈,他只是一個小小傳信的人,爹孃的性命還捏在別人的手裡。
小福子哀求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今日我就是要出去給韓大人送信的,雁嬪說讓韓大人儘快把證據處理好,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證據。我都說了,但是奴才的爹孃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