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宮中,謝夙卿正伺候在太后的身邊,替太后抄寫佛經,謝夙卿已經替太后抄佛經抄了多回,如今的字已經算的上是上乘了,清秀乾淨,字如其人。
“謝丫頭啊,今兒個晉安侯府派人給哀家傳信來了。”太后正在一旁的榻上打着盹兒,不知何時就睜開了眼睛,對謝夙卿說道。
謝夙卿聽見“晉安侯府”這四個字的時候,筆尖一抖,“無”字的那一橫劃的生硬,隨後謝夙卿開口道:“臣聽從太后的指示。”
太后嘆了口氣,道:“中秋乃團圓的佳節,你且回去吧,不用在這裡陪着哀家了。”
謝夙卿放下了手中的筆,像只溫順的小貓一樣趴在了太后的腿上,撒嬌道:“那明日豈不是不能陪太后去萬花園賞菊了?”
太后愛極了這樣膝下兒孫在旁的感覺,她一直將謝夙卿當作自己的孫女,也難怪對她這般喜愛。
太后身子前傾,寵溺的颳了刮謝夙卿的鼻子,道:“傻孩子,菊花什麼時候不能賞,你又不是回去之後不再回來了,哀家等你回來還能再去賞花兒啊。”
謝夙卿點了點頭,眼睛明亮,燦若星子。
“夙卿,我就送你到這兒了。”太后派了蘇姑姑來送謝夙卿出宮,蘇姑姑將謝夙卿送至了宮門口,那裡停着一輛馬車,正是晉安侯府派來接謝夙卿回府的馬車。
謝夙卿笑着伸手,給了蘇姑姑一個擁抱,隨後道:“蘇姑姑就在永樂宮中等着我,我給你帶酥餅吃吧。”
蘇姑姑亦是微笑,道:“好啊,自然等你回來。”
謝夙卿乘上了晉安侯府的馬車,馬車疾馳離去,謝夙卿掀開車簾看向後方,發現蘇姑姑依舊站在原地,目送着她離開,她的心裡一片溫暖。
謝夙卿最終在午膳之前趕到了晉安侯府,老夫人熱切的招呼她去一起用膳,謝夙卿卻沒什麼胃口,不知道爲什麼,只要一回到這個地方,她就感到一種壓抑,這種感覺很不好。
謝夙卿淺嘗輒止,很快就藉口要休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子本就偏僻,很是清靜,這次回來後老夫人說要給她換一個亮敞的住所,她卻拒絕了,實際上她已經習慣這個地方了。
院子的陳設有了一些變化,但是總體還是原來那個熟悉的屋子,裡裡外外被人打掃了乾淨,只是進去時整間房子都充斥了一種淡淡的香味,是蘭花的氣息,原來每一個窗臺都擺了兩盆蘭花,房間裡也就有八盆蘭花了。
謝夙卿還算喜歡這種氣味,淡淡的,只是有些不像平常蘭花的味道,細微的差別讓她沒有多想,安然的住了下來。
什麼都不去想,好好的睡了一覺,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是一片黑色了。
“蕙蘭。”謝夙卿喚道,此次回來,她帶了蕙蘭,之前雲煙與彩月被她遣了回來,這次回到府中,她下意識的多留意了府中的丫頭,並未看見那兩人,想着大夫人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那兩人多半是被處理掉了。
“小姐。”蕙蘭聽見叫喚很快就進來了,她笑道:“小姐睡的可真是舒服,很難見小姐睡的這般久。”
謝夙卿揉了揉額頭,有些隱隱作痛,她想或許是睡久了的緣故。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裡睡的這般安穩。“期間有人來過沒有?”
蕙蘭點點頭,轉身走到衣櫥面前,從裡邊取出一件淡粉色的衣裙,遞到謝夙卿的面前,道:“大夫人來過了,還送來了這件衣服,說是給小姐做的新衣,明日中秋佳節時穿的。”
謝夙卿翻了翻那件衣服,表示毫無興趣,但明日還是得穿着這件去參加家宴。“只有大夫人來過麼?”
蕙蘭說道:“是的。”
謝夙卿點點頭,她道:“把這件衣服拿去再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若有什麼問題來告訴我。”
這點謹慎還是要有的,儘管晉安侯府不能將齷齪事做在明面上,謝夙卿也不能不提防着,晉安侯府要害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晚蕙蘭便將衣服送了回來,並道這件衣服沒有任何問題,還是由上好的蠶絲製成的,於是乎,謝夙卿第二天就穿着這件衣服去參加了家宴。
謝夙卿身着的淡粉色衣裙,像春日的一朵桃花盛開,纖腰一抹,腰間用兩根絲帶繫住,打成蝴蝶結的模樣,垂落的部分在微風下浮動,肩上的流蘇隨着她的走動,也在空中擺出不用幅度的弧線,百褶的裙身,一直拖到了腳踝,就是這樣的一道倩影,讓百般無奇的家宴增添了幾分顏色。
老夫人親切的將謝夙卿招到了自己的身邊坐下,如同在宮中太后對她寵愛萬分一般,在晉安侯府,老夫人也是這般對她,只是老夫人與太后,眼裡寫着不一樣的情緒。
一個人的眼睛是不可能騙人的,若是細看的話,很容易看出端倪,謝夙卿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卻看到了“虛情假意”這四個字。
話都在心底,謝夙卿展現出來的是乖巧,坐在老夫人身邊,規規矩矩的替她佈菜,逗她開心,與她搭話,就像是一對很是親密的祖孫,但在場誰都知道,這只是假象罷了。
“夙卿啊,你在宮中也待了四年半,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出宮,找一個好夫婿嫁了?”老夫人開口問道,讓謝夙卿沒有一點點防備。
此時大夫人也搭話道:“是啊,如今你也不小了,何不尋一個好親事?”
謝夙卿心中冷笑,原來如此,謝夏荷的主意打不成了,只能從自己的身上下手,難不成自己真的有這麼好欺負?
“不知母親是不是給夙卿尋着了一門親事?”謝夙卿佯裝羞怯的開口道。
這兩人見謝夙卿的反應,還以爲她真的有意願了,欣喜之色立馬暴露在了她們的臉上,“如若可以,給三皇子殿下做側妃是個不錯的選擇,三皇子的母妃是皇后,按理來說,他該是嫡子,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這話算是說的明瞭了,只是謝夙卿想說,楚胤的母妃是前皇后,算起嫡庶,楚胤不知道甩開三皇子幾條街去了。謝夙卿聳了聳肩,道:“母親,女兒還想在宮中多侍奉太后幾年,親事什麼的,還是別爲我 操心了。”
沒想到謝夙卿會這麼快的拒絕,大夫人不可置信的問道:“難不成你還瞧不上人家三皇子?你也知道,我們侯府只是一個二等的侯,無權無勢,三皇子卻不一樣,他的體內流的是皇族的血脈,能攀上一門親事,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大夫人的語氣越來越急促,在她看來,與三皇子結親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聽到這裡,謝夙卿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上輩子?她可知道自己的上輩子過的有多麼悽慘?“三皇子好,不如讓四妹嫁過去吧。”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謝夙卿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四夫人的死,四夫人逝世,謝夏荷在三年之內是不能結親的,這一點也讓大夫人很是頭疼,她哪會想到四夫人會去的那麼早。
“你四娘纔剛剛去世,過了這中秋就要開始辦喪事了,你讓夏荷怎樣嫁人?你嫁人則可以沖喜,夙卿,你可別不懂輕重。”大夫人義正言辭的說着,似乎謝夙卿一定要嫁了。
謝夏荷今日一直默默的坐着,很少說話,可是談話內容牽涉到了她,她擡起頭來,眼神卻是一片怨恨的看向謝夙卿,她恨不得咬碎牙齒,於她而言,三年的守孝期簡直要了她的命,她正是如花的年紀,再過三年她便成了一個老女人,錯過了最佳的年齡,這種缺憾如何彌補?然而,方纔謝夙卿的意外提起就像一把刀子一樣刺入了她的心口。
誰也不知道,她喜歡上三皇子已經很久了,她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參加大姐的生日宴會,大姐從小就技藝出衆,七歲便能詩善對,在外的名聲也是極好,她的生日自然有許多達官貴人來參加。那時謝雲婧九歲,她五歲,三皇子九歲。
當天晚宴上,三皇子也來參加了,小時候的她性格還很內向,話不敢講,也無法和那些血統高貴的孩子一起玩,自己只是一名庶女,她一直都知道。
看着那些孩子在樹叢中穿梭,而自己蹲在了牆角,用柳條兒編織花環,自娛自樂。忽然自己的眼前落了一大片陰影,擡頭一看,是一個長的很俊俏的少年。她不知道那就是三皇子,皇后的兒子。
“爲什麼不和我們一塊兒玩?”三皇子蹲在了她的身旁,瞪大了眼睛看她。
“你們玩便好了,我……我一個人在這兒待着,挺好。”她很不爭氣的舌頭打結了,對於生人,她向來不敢交談,她永遠也無法像自己的大姐那樣,渾身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胡說!你一直都看着那邊,別以爲我不知道,既然想玩又不敢玩。”三皇子一手指向那羣嬉鬧的孩子們,隨後伸到了她的面前,將她從草地上拉了起來,道:“你是不是害怕和她們一起玩?沒關係,我帶你啊。”